第28章 無恙長劍
“你們是怎麽搞的!?”章自華把書淩空砸向虞長樂的頭, 被敖宴半道截住。書啪啦啪啦掉在地上。
章自華繼續痛罵:“遲到!愚蠢!不拿地圖, 不知變通!亂闖禁地!你們知不知道規矩?!知不知道惜命!?”
之後秘境便沒什麽可贅述的了, 幾乎是一條路直接通到出口,剛出來就被等了一晚上的章自華逮住了。
此刻,二人正被關在小室裏接受訓斥。
劍柄連同秘境的事, 顧忌到師父, 虞長樂沒有把鐵匣子也拿出來;目前,此事只有浣紗、六桃、章自華三位先生知道。
讓虞長樂有點失望的是,先生們也沒有見過這枚圖案。
這次試煉的結果是, 虞長樂和敖宴并列倒數第一,沈明華榮升倒數第二。因為亂闖秘境,二人被拎到小室一通訓, 被章自華的怒火澆了個劈頭蓋臉。
虞長樂認真傾聽,敖宴神游天外。
見章自華終于罵完了,虞長樂想了想, 露出一個自認态度十分端正的笑:“先生,要不要喝點茶?”
“……!”章自華氣個倒仰, 手都在抖, “滾!!滾出去!罰站一整天, 再滾到萬字塔抄書一百遍!!”
“好的好的,先生你別生氣!”虞長樂連忙拉着敖宴滾了,也沒問究竟是什麽書、萬字塔又在哪兒。
學舍之外, 陽光明媚。石臺中央, 虞長樂和敖宴并排站立。
天氣已經有些熱了, 太陽照在皮膚上,引起灼熱的感覺。虞長樂一夜沒睡,精神又持續緊繃了一晚上,此刻站了一會兒,眼皮就開始打架。
章自華的講課聲從學社內傳來。“嘎吱”,窗戶開了一個小縫兒,沈明華露出一雙眼睛。
一個紙團包着一支筆被抛了出來,砸到虞長樂手臂上。虞長樂略清醒,展開一看:“你們去幹什麽了?”
字跡倒是很漂亮,很有一股繡花枕頭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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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長樂咬着筆杆,随後龍飛鳳舞地落筆:“好好聽課,不要傳紙條。”把紙團扔了回去。
沈明華:“……”
“走不走?”敖宴低聲道。
虞長樂道:“不是罰站嗎?”
敖宴哼道:“你真就想這麽站一天?”
“……”虞長樂誠實道,“我們走吧。我想睡覺。”
二人說走就走,很快就在沈明華震驚萬分的視線中消失不見。春鳥啾鳴,看着一藍一白兩個身影快速遠離學舍。
“這裏是個睡覺的好地方!”
逃開學舍很遠,虞長樂不再壓低聲音,快活道。
敖宴道:“一般。”
眼前是一片竹林,陽光碎金般灑在涼亭和大石頭上。空氣裏彌漫着虞長樂熟悉的、竹子的清香,格外幽靜。
一陣風吹過,竹葉發出沙沙聲。
虞長樂正要往石頭邊走,敖宴忽然攔住了他:“不對。”
“什麽?”虞長樂愣了一下。
敖宴輕聲道:“聲音不對。”
虞長樂皺眉,因困倦而混沌的大腦登時清醒了。剛剛來的路上,處處都有鳥鳴聲,這竹林裏卻清幽無比,好似一個生物都沒有。
是沒有……還是跑了?
“……或許,有人在這裏。”虞長樂也輕聲回道,手握住腰後的非夷竿,因為昨夜發現的秘境入侵者,他不由緊張起來。但卻有一股直覺告訴他,竹林中的人并無惡意。
突然,一聲利器破空之聲。敖宴瞳孔一縮,一個後跳躲過,只見原本他站立的地面上,一枚竹葉深深插|進了泥土中。
“嗖嗖嗖”,連續幾片竹葉射出,呈弧形向二人飛來。敖宴毋一落地便又飛速跳開,虞長樂一邊躲一邊以非夷竿頭掃到三片,那竹葉如碎冰一般裂成粉末。
“敢問是誰,非要躲在暗處?”虞長樂大聲道。
來人并不出聲,又飛出了十幾片竹葉。虞長樂發現,待二人一分開,這些竹葉便全都沖敖宴飛過去了。
“你……”
“沒事。”敖宴微微皺眉,“我知道是誰了。”
這話一出,竹葉飛來得更兇猛了,如一團綠色的風洶湧向敖宴,飛沙走石,虞長樂眯眼,依稀看到綠雲後一道暗紫色的身影。
敖宴卻幹脆站定了,手中不知何時持了一把黑色的折扇,折扇驀然冒出藍光,将綠雲淩空定住!
虞長樂勉強睜眼,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敖宴的武器。
“砰!”地一聲,綠雲炸裂開來,千萬竹葉被折扇反彈回去,綠幕中迸出一道雪光!盡管只是簡單的招式,但爆起的靈光卻将地面的枯葉掃得幹幹淨淨。
煙塵散盡,一個紫衣男人與敖宴面對站立,他體內浩瀚如海的靈力讓虞長樂暗自心驚。敖宴的折扇橫在了紫衣人的頸上,而他肩上也被架了一柄雪亮長劍。
“敖宸。你無不無聊?”敖宴冷着臉道。
紫衣男人微微一笑,道:“只是和我離家出走的弟弟打個招呼而已。”
虞長樂:“……??”
敖宸轉過臉,虞長樂看到他的相貌與敖宴并不很相似,氣質更為柔和。他有一雙鳳眼,左眼上架着一片琉璃鏡,細細的金鏈垂在頰邊。
他從露面開始就一直在笑,虞長樂對人的微表情感知很強,卻沒有從這個敖宸臉上讀出半分外露的情緒。若不是敖宴說了這是他哥哥,虞長樂會以為這是一只男狐貍妖。
“看來你過得很好,我就放心了。”敖宸笑眯眯地收回長劍。他的長劍也像他的人一般,輕靈修長,溫和內斂。他看向虞長樂,“這是你新認識的朋友?阿宴也會交朋友了,真好。”
敖宴面無表情,語帶譏諷:“你來幹什麽?站在這擋着我的路了。”
虞長樂挑了下眉。敖宴在同他說起敖宸時,并未用這種語氣,與他哥哥一見面卻是這樣勢同水火。
敖宸不理敖宴的挑釁,沖虞長樂行了個禮,虞長樂幾乎懷疑他的規範是不是精确到頭發絲,與敖宴完全是兩個極端。
“阿宴的朋友,你好。在下為東海景清君,不知小友如何稱呼?”
虞長樂回以微笑道:“我名虞夏,字長樂。景清君你好。”
他笑完有一瞬間的心虛,要是被別人哥哥知道,自家弟弟和別人以靈契綁在了一塊兒,自己會不會被揍?靈契雙方不能動手,但外人可以啊。
還有,敖宴現在變為了少年體态,多少也有他的原因。
敖宸卻并未對敖宴此時狀況和二人手上的金環表露出驚訝,仿佛早已得知。敖宴冷哼道:“什麽景清君?就叫他敖宸。敖宸,你到底來做什麽?”
敖宸微笑不變,彬彬有禮道:“聽聞阿宴要入映鷺書院,哥哥很是驚訝。畢竟你當年可是說,龍宮和天下所有的學校你都看不上的。”
虞長樂看向敖宴,還有這一出?
敖宴臉黑了:“你說完沒有?說完還不快滾!”
敖宸完全無視敖宴的嘲諷,“阿宴願意上學,本君自然十分欣慰,所以特來送弟弟一份禮物。”
他手一攤,袖中劍鳴嗡嗡,一柄長劍飛到了他手中,光華璀璨,仿佛陽光全都彙入了劍芒之中。
虞長樂眼睛一亮:“是把好劍!”
這把長劍,劍柄為鑲金的墨藍色玉,劍心沁着一道鎏金,貴氣且鋒芒畢露。只露了一個面,敖宸便将它收入了,劍鞘,遞給敖宴:“此劍名為‘無恙’。”
敖宴怔了一下,才接過了無恙劍,神色複雜:“那老海龜不是說我不能用刀劍?”
“老丞相也說,遇到了機緣便可。”敖宸轉而對虞長樂道,“我思考一番,覺得阿宴願意去書院還是虞公子的功勞……”
“我其實沒做什麽。”虞長樂不知敖宸是何意,簡單道。
他本以為敖宸會說“留你一個人情”或是“送你一樣禮物”之類的話,沒想到這位景清君話鋒一轉,“所以,阿宴就交給你了。他是做牛做馬,都看虞公子的意願。”
虞長樂:“……景清君?”什麽叫“交給他了”!敖宸的神色太過自然,以至于虞長樂分辨不出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敖宴:“……”
“老丞相算出,阿宴的機緣是一位靈師公子。想來就是你了。”敖宸嘴角的弧度終于增加了一點,敖宴抽出劍就毫不客氣地劈過去:“說完了嗎?快滾!”
敖宸從容躲過劍鋒,扶了扶琉璃鏡,後退幾步對敖宴道:“既然決定上學就好好上,不要偷懶。先生都看着呢。”
敖宴敏感地:“什麽意思??回來!”
“本君事務繁忙,就不叨擾了。虞公子,再會!”敖宸留下一句尾音,暗紫身影一躍消失在了竹林上空,空餘一片落葉打着旋兒掉下來。
“……”虞長樂無言了一陣,“你們東海的龍,真是各有特色。”
敖宴譏笑道:“算了吧。他那琉璃鏡,我次次看都牙酸。”
虞長樂問:“你哥說的機緣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老海龜丞相在我出生時推演的,說我命裏帶殺,要等一個機緣。”敖宴随意道,“他說話不靠譜的時候多了去了,我也沒當回事。不用劍就不用劍了。”
“看來我們真的很有緣。那麽你現在可以用劍了!”虞長樂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如此驚豔的劍術,不用便可惜了。”
四年前紅衣少年金劍斬鋒芒的風姿,虞長樂只一眼便忘不了了。
“嗯。”敖宴道。他雖然沒什麽表示,虞長樂卻是看得出他很滿意這把劍的。
他道:“我可以看看它嗎?”
敖宴手頓了頓,把劍尖朝自己,劍柄遞給了虞長樂。
虞長樂越看越喜歡,贊嘆道:“如果我也有一把劍就好了。”說這句話時,他腦海中劃過了在白懷谷書房裏看到的那把摧花劍。也不知它還在不在碧落山,有沒有被白懷谷帶走。
敖宴想都沒想:“你要就拿去。”
“那怎麽可以?”虞長樂哈哈笑起來,把無恙劍還給了敖宴,“求劍,也要講求機緣。師祖說‘命裏有時終須有’,我這幾年練好劍術,說不定哪天就能有一把自己的劍了。退一步講,非夷也不是不好。”
他們說着話,虞長樂揉揉眼睛,困意又湧上來了。
敖宴道:“別睡。換個地……”
話還沒說完,一陣爽朗大笑便自上空飄下。
“……”敖宴拉下臉,擡頭便見一個圓鼓鼓的白胡子老頭兒輕盈地懸在竹林上空。
虞長樂傻了:“六桃先生!”
是敖宸通知的?!
“自華說你們在罰站,現在老夫見到的又是誰呢?”六桃和藹地笑道。
“走!”敖宴立即往竹林外跑去,虞長樂道:“這樣我們真的不會被趕出書院嗎——!”一邊說着,一邊腳下卻也很誠實地開始跑了。
“讓老夫來會會小友。”
一道拂塵飄飄落到了虞長樂眼前。
虞長樂:“…………”
剛剛見了敖宴和他哥交手,風水輪流轉,現在輪到他被長輩教訓了。
拂塵看似輕柔,卻帶着渾厚的氣勢。虞長樂不敢輕敵,非夷竿連繞帶刺,抽開了接近自己的軟須。拂塵纏住了翠玉長竿,虞長樂情急之下,勢手腕一挑,想把拂塵挑出去。
非夷竿能夠長短伸縮自如,驟然抽短時,或許可以擺脫拂塵。
誰知,一股千鈞重的力量順着竿柄傳了過來,一個瞬間,非夷脫手,便反被挑了出去,在空中轉了幾圈一個倒栽蔥紮進了地面。
那一邊,拂塵纏住了敖宴的無恙劍,拎着敖宴帶到了虞長樂身邊。
敖宴似乎想罵什麽,忍住了。
虞長樂手腕酥麻,冷汗涔涔,剛剛六桃的靈力,在那一剎那間讓他有窒息的錯覺。
“還差得遠呢。”六桃撫着自己的胡子。
“……我錯了。我不該逃罰。”虞長樂立即道。他從未這麽清晰地認識道,自己還差得遠。
六桃手捏了個訣,虞長樂臉色一變,剛要就地滾倒就被定住了。
“…………”虞長樂心中流淚,實在是太倒黴了。
同樣被定住的還有敖宴,他臉黑得快趕上鍋底了。
“放心,到了石臺老夫會給你們松開。”六桃先生笑容可掬,“不過會給你們身上設下法術,不站完就離不開石臺。”
虞長樂心說,噢,那可真是太貼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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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宸是直男,否則東海龍族要絕後了(。
不過我也沒給他安排CP,大家請自由腦補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