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問天機

一瞬間, 這一幕好似與記憶裏某個淩亂成碎片的片段重疊了。殷子聞感到頭暈了一席, 卻怎麽都想不起來。

“殷子聞?”虞長樂打招呼, “昏迷之前,你好像說你叫這個名字。我叫虞長樂,那位叫敖宴。”

他看着敖宴眼中閃過一絲戲弄, 哈哈笑了起來:“是我的侍衛。”

敖宴冷哼。

殷子聞“嗯”了一聲, 聲音也似奶貓一般。他目光中露出疑惑,道:“你不是姐姐嗎?”

敖宴毫不留情地笑了出聲,虞長樂撓撓臉頰:“那是情況特殊, 不得已而為之。”

“我看你倒是很樂在其中。”敖宴斜看他,一字一句道,“我的小、少、爺。”

虞長樂吐了吐舌頭, 轉向殷子聞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句:“你腦後有遭過擊打的痕跡,大約是因此才失憶的。”

他沒有說,在把殷子聞背回馬車檢查腦後傷口時, 還在殷子聞後頸發現了一些傷痕。這些傷痕裏有咬痕,還有鞭痕。不像是新傷, 最舊的已經很淡了, 錯綜地蔓延到衣領之下, 印在奶白的皮膚上格外觸目驚心。

“你……能想得起來什麽嗎?”虞長樂問。起初他覺得殷子聞的眼神太幹淨,有種不谙世事的天真,想來卻是失憶的原因, 實際并非如此。

“我只想得起來自己的名字, 醒過來就已經在那裏了。”殷子聞有些低落, 他摸了下自己的後腦,看着手上蹭到的枯血,“有點兒疼,但是好像沒有很嚴重。”

虞長樂微微皺了下眉。那傷口絕對不能說不嚴重,到現在還結着血痂,這只能說,殷子聞對疼痛的感知力已經十分淡薄了。

他不願意去想殷子聞之前遭遇過什麽,有些高層和有錢人,會有許多令人犯惡的愛好。而且殷子聞為什麽會被丢棄在紅藥閣,也很讓人不忍去猜測。

殷子聞對着虞長樂歉意地笑了,道:“謝謝公子。我什麽也下不起來,也無處可去……”

“想不起來也沒關系。”虞長樂笑道,“你要跟着我們嗎?”他打定主意,不會讓殷子聞回去了。

敖宴沒有反對,道:“多帶個人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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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們!”殷子聞露出了兩個小酒窩,目光閃閃,“我會有用的,不要抛下我就好。”

這還是個少年呢,虞長樂心裏微嘆了口氣。

“我昏迷了很久嗎?”殷子聞道,“沒有耽誤你們什麽吧?”

虞長樂道:“沒有。我們剛剛想研究一下桃花醉。”

殷子聞點頭,目露好奇,像是在期待有是有點緊張,不知這兩人為何要偷一壇胭脂。

虞長樂把那只金色的小壇子在手裏抛了抛,四面上下仔細看了一圈,只有花紋,看不出什麽特別的。殷子聞一直看着他動作,忽然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在找什麽……但是或許在裏面呢?”

“嗯,壇子裏頭也是要看的。”虞長樂看了他一眼,一般人是從外向裏一層層地尋找,但殷子聞卻脫口而出,好像很明确會在裏面發現什麽似的。

虞長樂道取出小刀,把外頭的金皮剝了下來,露出雪白的瓷。同樣,這一層也毫無異狀。

他擰開瓶口,對着半凝固的胭脂有些犯難。敖宴道:“直接用我的衣服接着。”

“宴宴,你可真奢侈。”虞長樂打着趣兒,手上卻不帶停,把那珍貴的水火不侵鲛絲衣墊在腿上,将胭脂倒了上去。

芬芳馥郁的桃花香彌漫開來,殷子聞皺起眉,像是十分不适和厭惡。

一整壇倒完,虞長樂在小刀裏注入靈力,把瓷壇對半切開。

這一切,待看清是什麽,虞長樂目光便微沉了下去:

瓷壇的底部,刻着一個他絕對不會認錯的印記。正是那多刺花!

刺花沾着胭脂,明豔豔地暴露在天光下,劇毒而危險。

敖宴也看了過來,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驚濤駭浪。可虞長樂心裏既是驚訝,又像“果然如此”一般,他半晌,道:“又是鍛造者乙。”

這個鍛造者乙到底暗中做了多少見不得光的事情?

見二人氣氛詭異,殷子聞不由也懸起心來,道:“我可以看嗎?”

虞長樂目光征詢了一下敖宴的同意,将那刺花展示給了殷子聞,後者掃了一眼,目光卻像被黏住了似的,竟猛地站了起來,喃喃道:“我見過這朵花!”

虞長樂道:“什麽?”

殷子聞說完這句話,臉色立刻慘白起來,雙手捂住自己的頭蹲了下去:“我不記得……我不記得了!我一定見過!”

“殷子聞?醒一醒!”虞長樂見勢不妙,立刻上前抓住了殷子聞的雙臂,阻止他掉下馬車。這一次發作比看到箭簇時的反應還要強烈,他滿臉痛苦,深色的眼瞳也好似失了神似的,溢滿了絕望。

“好痛……好疼!我不記得了……”少年小鹿般的眼瞳裏淌下一行淚水,蜷縮成了一團,像一個繭,“放過我,放過我……”

過了好半晌,殷子聞才從這種癫瘋般的狀态裏恢複過來,瞳孔重新聚焦,頰上是冰涼的淚痕。

馬車上輕松的氣息已經全然消失了,殷子聞用袖子擦了擦臉,小聲道:“抱歉。”

這下連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身份不是那麽簡單了。

“……沒事的。”虞長樂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還想跟着我們嗎?”

殷子聞竟是和這朵刺花有着聯系,再查下去,他說不定還會受到更多的刺激。這樣一看,紅藥閣抓他似乎也不是那麽偶然了。

未知的前路,處處是禁忌的回憶,他會怎麽選?

殷子聞吸了口氣,低聲卻堅定地道:“我要去查。”

“我好像想起更多的東西了,”他閉上眼,濡濕的睫毛輕輕顫抖,“這種感覺很奇妙,我……很抵觸在接近那個地方,但是我更想去親手了結它。”

虞長樂點頭,道:“好。”

敖宴問道:“你還想起什麽了?”

“我想起了一個詞,”殷子聞如在夢呓一般,“‘桃花窟’。一想起這個詞,我的這裏就很痛。”

他的手按住了自己的心髒,聲音幾不可聞,“又恨又痛。”

“桃花窟”,與“桃花醉”又是什麽關系?

虞長樂記下了這個線索,道:“那我們就去找這個地方。”

循着桃花醉的線索,三人一路繼續向北,來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地方,秀榮。

這裏曾是鐘氏所在地,繁華一時。秀榮鐘氏鼎盛時期,這裏是全天下所有人最向往的地方,不亞于所謂的“天子腳下”。

而今鐘氏敗落,這裏也成了最混亂的地方。并州其他地方或許還有其餘小世家照拂,但秀榮是沒有的。此地曾是鐘氏的側卧之榻,怎容他人酣睡?

秀榮關口,石門上的金漆已經剝落,街上聚集着不少乞丐流浪漢,看到三人的華貴衣裳,眼中都流露出貪婪又畏懼的光。

敖宴道:“秀榮有一處天機閣,去那裏問桃花窟。”

虞長樂忍不住道:“秀榮也有天機閣?”

天機閣,是妖怪開設的機構,在天下各州都有此閣。顧名思義,這就是一個打探消息的地方,傳聞天下所有消息他們都知道。

但也有例外,天機閣有一類消息名為“不可說”,多涉及到世家權貴,人界紛争。這類消息天機閣是決不會洩露的,否則他們也不可能生存這麽久,早被聯合剿滅了。

在虞長樂的認知裏,天機閣好像總是在操勞一些妖怪婚戀的事宜,誰誰和誰誰在一起了、誰誰背地裏養了小情婦小面首之類的。

“人界紛争與妖物沒什麽關系,天機閣當然還在。”敖宴道,“秀榮天機閣與東……”他話說一半,想起還有個外人在,便湊到虞長樂耳邊,“與東海關系一般,因此我就不出聲了。”

虞長樂摸了摸耳垂,那裏被吐息吹得有點熱。他點點頭,道:“行,待會兒我去說。”

殷子聞見他二人舉止親密,不似普通的公子和侍衛,露出了一種怪異的表情。虞長樂道:“怎麽了?你不舒服嗎?”

“不是!”殷子聞以為他是在質問,立刻搖頭,“你們這樣……挺好的。我、我就是有點兒惡心……不是說你們惡心的意思!”

虞長樂:“?”

敖宴陰恻恻地瞟了殷子聞一眼,後者立即噤聲。

“你應該不知道天機閣,”虞長樂也不強求,為殷子聞解釋起來,“待會兒你可能會看到妖怪,別怕,大多數妖怪都很好的。”

殷子聞點點頭,反倒對這個一般人會害怕的事沒什麽感覺。

馬車停在了一方六尺小巷前,這裏就是秀榮天機閣所在了。

虞長樂和敖宴、殷子聞走進巷子裏,随着他們的踏入,眼前忽然波動了一下,接着整個巷子的景象都改變了。高牆還在,但地上變成了黃沙地,長着許多綠色高胖的植物,虞長樂記得在書上看過,這是沙漠裏的植物。

“好漂亮的花。”殷子聞小聲呼道。這些植物頂端長着大朵豔麗的花。虞長樂小心地繞過這些帶刺的綠植,巷子最深處出現了一扇門,上有“天機閣”三字。三人站在門前,“叮”地一聲風鈴響動,門開了。

一個小童站在了他們面前,仰頭看着他們,似乎早有預料地咯咯笑起來:“進來罷,客人們。”

小童穿着一身米黃色的寬道袍,身高剛及虞長樂的腰,挽袖赤腳,手裏拿着一支煙鬥。

及肩的頭發披散着,面貌唇紅齒白,有一雙上揚的杏仁眼。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頭上生着兩只很大的黃色狐耳,一抖一抖的。

虞長樂踏進店內,狐耳小童繞着他轉了一圈,忽而笑道:“你想不想知道你父親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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