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3)

右看了看周圍,壓抑着怒火不耐煩地問:“其他人在哪?”

“欸?”松川仁繪愣住了,“……什麽其他人?”

中原中也理都不理她的提問,自顧自繼續道:“屍體在哪?目擊者在哪?把列車上所有人都給我叫過來,我直接審問他們,別浪費我的時間!”

什麽什麽?什麽屍體?什麽目擊者?

松川仁繪完全懵了,中原中也等了她幾秒,見她沒動作,直接踢開了隔壁包廂的門。

“誰是殺人犯?給我滾出來!”

隔壁包廂裏的年輕母子錯愕地看着他。

接着是令人窒息的幾秒寂靜,獨身的母親陡然尖叫起來,她驚恐地起身護住兒子,“你們要幹什麽?!”

松川仁繪的腦子一片空白,也尖叫着沖進去把中原中也從別人的包廂裏拖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她瘋狂道歉,“我丈夫喝醉了!對不起對不起!”

受驚的母親罵罵咧咧,松川仁繪一邊道歉,一邊把中原中也按在懷裏——這時她才發現對方比矮小半個頭——往後拖,期間又不停向其他聽見動靜探出頭的乘客道歉,拼了死勁才把青年按回包廂。

中原中也在被她從背後抱住後仿佛整個人都要炸了,幸好他掙紮得不是很過分,不然松川仁繪一個宅廢弱雞還真沒信心能把他制住。

松川仁繪一松勁,中原中也就一個旋身後退拉開距離,他伸手扯了扯快要滑落的外套,皺着眉問:“你做什麽?”

他頓了一下,又道:“別拉拉扯扯的!”

“我才要問你做什麽呢!”松川仁繪也生氣了,“你剛才是想幹嘛呀?招呼都不打一下就踹開別人的門,你吓着人家小朋友了知不知道!”

她的心現在還在撲通撲通亂跳,不由得越發火大,聲音都拔高了不少。

“中原中也!”她大聲道,連家鄉的口音都被氣了出來,“你有本事了哈?兇完老婆就跑去兇人家孤兒寡母了吼?無法無天了吼?”

松川仁繪每說一句話,就叉腰挺胸往中原中也的方向走前一步,她氣勢十足,愣是把怒氣沖沖的青年堵到了包廂牆壁上。

☆、魚書

黎簇那個傻逼昨晚逃課被人給砍了。

祁鯉直到上午快放學的時候才聽到這個消息,那個時候黎簇被砍的這件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還衍生出了無數的版本。

雖然之前學校附近經常有人搶劫,但如此嚴重流血事件還是第一次發生,聽說黎簇被發現的時候,動手搶劫的那個人已經失血過多死掉了,兩個人倒在地上流的血不分彼此,真是啧啧啧……

“等等等等,被搶劫還砍了幾刀的不是黎簇嗎?為什麽失血過多死的居然是搶劫的人?反了吧?”聽八卦的祁鯉不由得問。

周婷婷朝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誰知道呢,聽說黎簇被發現的時候,上衣都被撕爛了,據說還因為掙紮太厲害被拍成了腦震蕩。哎呀呀你說黎簇他在想什麽啊,錢有命重要嗎?還是那個搶劫犯不止是想搶錢?畢竟黎簇都已經掙紮到讓搶劫犯拍成腦殘的程度了,真是世風日下啊,現在的搶劫犯連這種姿色的高中男生都不放過了啧啧啧……”

祁鯉心說你不要講的好像黎簇被劫色了一樣啊。

她繼續問:“所以那個搶劫犯到底為什麽失血過多?黎簇不是都被打成腦殘了嗎?”

難道黎簇其實身懷神功,所以才能在腦殼都被砸破了的情況下反殺?

不可能吧。

“誰知道,大概是被人尋仇重傷,然後在逃跑過程中突然控制不住自己搶劫的欲望于是對黎簇伸出了罪惡之手……”周婷婷繼續胡說八道。

“……你夠了喂。”祁鯉忍不住捂臉,周婷婷聳聳肩膀,低下頭繼續寫題。

祁鯉默默地在心裏給不幸的同班男生點了根蠟。

黎簇昨天早上作了個大死,他故意用球踢倒了女生宿舍正在曬着的衣服,引發了衆怒。

誰也不知道青春期的男生腦子裏想的都是什麽,黎簇平時就經常在班上幹一些混賬事,周婷婷以前和他有過節,讨厭他讨厭得要死,即使學業繁重每天要寫大堆的考卷,周婷婷都不會忘記在某個小網站上更新以黎簇為原型的mob小黃|文,不僅文思泉湧,還收獲無數讀者好評。

祁鯉一直不明白這兩人哪來的深仇大恨,她覺得朋友的幸災樂禍不好,又不太敢開口。

不過黎簇的人緣确實差極了。

他有一個兇得吓人的爹,加上平時混賬流氣,零零碎碎的就給班上女生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出了事也沒什麽人同情,頂多是茶餘飯後的一點談資。

畢竟又不是什麽太熟的人,就算是和他玩得比較好的蘇萬都沒說什麽呢。

但是班主任肯定要頭疼上一陣了,祁鯉這個班的新班主任才剛來一個多月,年輕得一看就知道剛畢業就來教書,她原先大概是打算先拿黎簇昨天早上的做的錯事開刀樹立威信,沒想到黎簇逃課後居然出了這檔子事,現在應該後悔死了。

放課鈴響起,祁鯉收拾書包準備回家,同桌周婷婷是住宿生,不急着去飯堂排隊,她磨磨蹭蹭地收拾課桌,突然想起什麽,叫住準備離開的祁鯉:“阿鯉!你等一下!”

祁鯉有點茫然地看着她:“幹嘛?”

“阿鯉,我突然想起來,你回家也是走校門右邊拐角的那條巷子小路對吧?”周婷婷問。

祁鯉回答:“嗯,是啊,離家比較近嘛。”

“那你得小心點,”周婷婷說,“黎簇昨天就是在那條小路上被砍的,聽說他在騎自行車的時候被人拉下來拖進小巷,要不是倒下的自行車旁邊全是血,那車絕逼就被偷走了,到時候黎簇死了都沒人知道。說真的,那裏太不安全了,你還是走高架橋回家吧。”

祁鯉緩緩地眨了眨眼睛。

“……好,我會小心點的。”她說,又問:“你剛才說黎簇昨晚出事的時候自行車倒在路邊了?旁邊還都是血?”

“是啊,怎麽了?”

“不……沒事,就是有點好奇,”祁鯉說,“那我先走了。”

周婷婷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祁鯉對她笑了一下,轉身離開課室。

☆、麥冬

麥冬苦着臉算了算,發現自己身上還剩下25日元71錢6厘。

這筆錢算不上少,畢竟即使是現在日本最好的帝國大學,學費一年也要50元左右。但這筆錢也絕不能說是多,因為按照日本現在的物價,25日元也就只夠吃250碗左右的拉面。

當然,麥冬并不會沒事吃上250碗拉面,她甚至不太喜歡日料,麥冬把僅剩的資産收進外衣口袋,仰天長嘆了一口氣。

麥冬是個仙女。

這不是她臭不要臉自戀,而是一個确鑿的事實,自打麥冬從同一片土地上萬千同胞中獨生出靈智、修煉成仙以來,已然過去了數百年,她并非天賦異禀,卻也好運地一路跌跌撞撞登上仙班,然後被調劑到中日天國邊界的桃園鄉就職。

桃園鄉的主人,是九州大陸知名的神獸白澤。

早在幾千年前,白澤冷靜聰慧、通曉情理的名聲就已經傳得很廣了。據說這只古老的瑞獸知曉天下間所有鬼怪的名字、形貌和驅除的法術,他在山林中和黃帝相遇,并傳授對方《白澤精怪圖》,好叫人類能夠分辨妖怪,從此遠離疫病。

麥冬仙如其名,本體是人間常見的中藥材料,她成仙那年桃源鄉果樹大豐收,急需收桃和打理果園的人手,而白澤恰好也是一個精通漢方的藥劑師,于是當時給新人分配就業的仙官一拍腦袋,把剛從山溝溝裏鑽出來的土包子仙女安排到了海外。

麥冬沒搞明白這之間的邏輯關系,但還是老老實實地收拾好包袱去了桃源鄉,給神獸打下手。

白澤的名氣很大,他又是個很好的醫生,所以經常有各種各樣的仙人上門拜訪桃源鄉,不過神獸喜動,更多的時候還是白澤帶小跟班麥冬去日本神明居住之地高天原看病,或者領着她去哀鴻遍地的日本地獄裏喝酒。

說是喝酒,其實就是麥冬在一旁認認真真地吃飯,然後等白澤喝得爛醉了,再把神志不清的神獸從漂亮的地獄女獄卒身上撕下來,付完酒錢後拖着一身酒氣的上司回桃源鄉。

從第一次看見上司面不改色邀約陌生女性共享良夜時激動地大罵“登徒子”并痛擊白澤,再到一邊罵白澤色胚一邊揪着他的耳朵走開,這個轉變對于麥冬來說好像也沒花上太多時間。

“小……小麥冬,太無趣啦!”醉酒後的白澤不止一次這麽胡言亂語道,“雖然、雖然被可愛的後輩照料很棒,但我還是更喜歡……更喜歡漂亮大姐姐……”

“哦。”麥冬一臉冷漠地在廚房煲醒酒湯,随口接話:“那白澤先生喜歡的是漂亮大姐姐的臉,還是胸?”

還在哼哼唧唧的白澤眼神放空了兩秒,素來多情的臉上忽然露出一個莫名餍足的笑,他肯定道:“全部。”

麥冬:“……”

她面色不變地往醒酒湯裏扔了兩塊黃連。

白澤喝醒酒湯時果然皺着臉嘟嚷說苦,麥冬也不在意,反正無論他再怎麽抱怨,到頭來還是會老老實實地把湯喝完,然後回房間好好睡上一覺,第二天又是一只精神抖擻的神獸,繼續四處亂晃招蜂引蝶。

不過重複不止的言語和行為永遠是最強的洗腦安利,不然現世也不會有那麽多令人唾罵的垃圾廣告,當白澤不知道第多少次醉卧在美人懷中時,即使滿心嫌棄,端着飯碗的麥冬也忽然産生了好奇。

漂亮大姐姐……真的有那麽令人着迷嗎?

資歷尚淺的仙女心中生出微不足道的疑惑,她沒有向白澤發問——用莖葉想都知道這貨不會給出什麽正經的回答,麥冬尋了個機會,向認識的漂亮大姐姐說出自己的好奇。

她傾訴的對象是衆合地獄的主任輔佐阿香小姐。

“啊啦啦……”阿香有些吃驚地捂嘴,“這可真是個奇怪的問題。”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你,”美豔的女獄卒說,“不如這樣吧,我帶你去見我認識的姐妹,也許她們能給你想要的答案。”

麥冬便跟着阿香去了衆合地獄,被帶到一衆鬓影衣香的獄卒面前。

那個時候麥冬還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種劫難叫溫軟紅顏。

貌美動人的女獄卒們自然樂意向懵懂的後輩展現女性的魅力,唯一的問題是她們是在懲罰淫|邪的地獄裏工作的鬼,所掌握的技巧全是用于對付男人,結果一對麥冬認真起來就努力錯了方向。

于是深山裏出來的仙女生平第一次體驗到了古時君王被美人環繞的感覺,妩媚的獄卒們簇擁着她,争相喂她瓜果,逗她發笑,細細撫摸她的臉龐,勸誘她喝下更多的酒。

麥冬很快就應接不暇地醉倒在一片胭脂香氣裏。

“你感覺怎麽樣?”阿香關心地詢問雙目迷離的麥冬,後者遲鈍地看了她一眼,而後艱難地爬起身,把臉埋進阿香柔軟的胸前。

——漂亮的大姐姐真是太棒了!

打開了新世界大門的麥冬暢飲了一晚上的酒,紅月正中時才搖搖晃晃地向漂亮大姐姐們告別,阿香看看她紅彤彤的臉,忍不住說:“小麥冬,你醉了,要不要在地獄留宿一晚?”

麥冬使勁搖頭,她倒是想馬上趴下來睡覺,可白澤被西王母叫回國出差去了,沒十天半個月不會回來,麥冬晚上得回家看門,不然難說會不會有什麽奇怪的家夥趁機跑進桃源鄉偷吃仙桃和金丹。

她腳步踉跄地離開了居酒屋。

日本的天國和地獄并不交界,連接二者的是地獄之門,地獄之門後有一條十字路,十字路的四條通道分別通向人間、天國、地獄和十殿閻羅,麥冬不甚清醒地同看門的牛頭馬面打個招呼,走進門後的大道。

她從地獄走向天國,快走到盡頭時忽然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把天|衣忘在了地獄。

天|衣是仙女的獨有的外衣,可以讓她們從人間飛往天國,麥冬先前喝酒喝上頭,嫌熱脫了天|衣,結果走的時候忘了穿上。

她一拍腦袋,又悶頭回去找。

回頭的路前所未有的漫長。

麥冬扶着牆壁一路磨蹭,她其實已經很困了,但又放心不下自己的天|衣,只得勉強打起精神繼續走。天|衣不比其它衣服,每一件都是獨一無二的,丢失了天|衣的仙女不僅出行不便,還會被問責。

這種事有過前例,曾經有個叫織女的前輩,就是因為在人間的河邊洗澡時被牛郎偷走了天|衣,才不得不嫁給對方試圖換回衣服,可惜到頭來還是沒能逃過王母的責罰。

麥冬和女獄卒們喝酒的居酒屋是阿香熟人開的店,天|衣特殊,收拾東西的店家應該很容易就知道那是她的衣物,并幫她存放起來,不過這麽重要的東西,還是立刻找回來比較好……

麥冬昏昏沉沉地想。

她踩棉花似的走了很長的一段路,才終于走到盡頭,這時麥冬都快趴地上了,她閉着眼睛推開大門——

接着掉了下去。

等麥冬從醉意裏醒來時,她已身在紅塵滾滾的俗世。

從自己砸下的巨坑裏爬出來花了七分鐘。

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裏找到村落花了三天。

跟着進城的獵戶步行去日本的都城東京花了半個月。

因為沒有現世的貨幣,麥冬只好賣掉身上所有的小判,換了差不多紡織女工一個月工資的日元,她學着都市裏的年輕女郎那樣置辦了幾套輕便的洋裝,居無定所地四處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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