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花魁(1)

趙乾泱在生活上絕對是個循規蹈矩到令人發指的男人。

天一亮便起來練劍或是打拳,飯畢遛鳥,鳥遛過了遛趙步光,帶着趙步光上街愉快玩耍,然後回府中吃飯。

下午雷打不動要午睡半個時辰,起來後練字一個時辰。

趙乾泱還沒有媳婦兒,卻有一府的美婢,這些婢子個個蓮步纖腰,歌舞琴棋詩酒茶。沒到趙乾泱府上之前趙步光還頗有點想不通,看上去風流惬意的趙乾泱為何不娶妻,且自己娶妻拉攏朝中大員,豈非比幫人保媒來得直接多了。

正是夏季瓜果豐富的時候,趙乾泱蒙着眼,院子裏一字排開十二位美人,人人跟前擺着個花鳥大青花瓷瓶。

趙乾泱的手裏捏着柄削平的木箭,去了箭镞,只餘下箭羽。

美人們面面相觑,各自與身邊的美人打眼色,卻都不說話。

只見一名綠裙的女子與身邊姐妹碰了碰手背,趙乾泱英氣的眉毛動了動。

“當”一聲,木箭應聲落入美人面前的瓷瓶裏。

如是玩了半個時辰,趙乾泱憑借耳力判斷瓷瓶所在的方位,末了,誰面前瓶中的箭最多,當晚就要被點燈籠。

就連夜裏寵幸哪位婢女,也是按着時間來的,晚飯要二十名風姿婀娜的妙齡女子伺候着,飯畢再次遛鳥。晚上趙乾泱不在府裏,吃完飯是要上街去的。要麽是京中官員才俊相邀,便是無人相邀,趙乾泱自己也是個愛擺酒局的人。

常去的是中安城中最大的花樓,名曰聽風。

中安城被悶濕的雨氣籠罩了三天後,老天爺總算露了晴。這日裏晚膳用的是入口即化的羅蓑肉、皮焦肉嫩的燒豬肉、筍丁香菇丁山藥丁同煨的羊羹,并兩條清蒸鲈魚,四味開胃小菜,三道炒時鮮,雞湯同蓋滿湯面的一層松菌滾開的一味茼蒿菜湯。

趙乾泱此人精通吃喝玩樂之道,飯後在五進的院子裏遛鳥,順帶消食。

路過西廂,把鳥給了下人。

趙步光正坐在廊下與楚九書說話,趙乾泱走去,見他二人面對面坐着,眉間說不得有些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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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步光的目光凝住了。

楚九書回頭,站起身恭敬地請個安,“睿王爺千歲。”

原本楚九書莫名其妙被人淨身之後,趙步光沒告訴他是睿王的主意,楚九書似乎是見慣了宮裏頭的行事手段,自己也沒問。趙步光示意楚九書退下去,趙乾泱等着楚九書出去後,才道,“今晚聽風樓選花魁,去看看?”

趙步光想了想,“美人美酒有嗎?”

趙乾泱哈哈一笑,“那是自然,”又壓低聲,一副神秘兮兮的樣,“中安城一多半的才俊都會去捧個場,到時候,他們看花魁,你看他們,有看得上眼的皇叔也好給你做主。不過不是皇叔自誇,除了定國公家的,別家不過爾爾。叫你去看看,也省得你遲遲下不定決心。”

趙步光嘴角一彎,起身來叫人換衣服。

趙乾泱卻道,“叫人給你備了男裝,帶着女人待會兒聽風樓不賣皇叔的面子,攔着你我不讓進。”

“皇叔想得周到,要是皇叔看上中意的,步光回去也朝皇兄說說。”

趙乾泱好笑地擺了擺手,“這點小事不必驚動皇上,本王素來行事果斷。”話到這裏趙乾泱也不多說,讓人進來服侍趙步光更衣,自去前門等着。

馬車駛向城西的聽風樓,中安城是大秦最繁華的都城,正華燈初上,街上摩肩接踵擠着的都是人,一多半是去聽風樓的。

趙乾泱的馬車比尋常馬車大,車上飾以金玉象牙等物,車夫也會點功夫,一手鞭子甩得通街的響,隔得五六米遠行人便紛紛讓道。

趙步光坐在車內想事情,趙乾泱與她對坐着,兩只眼像慵懶的貓似的眯着。

“上一屆的花魁娘子,年紀最小的才十五歲,一身柔功練得叫人嘆為觀止,能将手指扳轉到貼着手背。不知跟着哪位高人學的一身好舞藝,精妙絕倫,過目不忘。連樂師也是中安城中數一數二的,瞻雲臺也不見得有那樣的高人。”

趙步光笑道,“高手在民間。”

“對,就是這個理。”趙乾泱撫掌大笑,“那個說書的,你還沒膩?若論口技,聽風樓也有好的,今晚讓你一并見識見識。”

“見就見罷,反正也帶不進宮的,我才不想害了人家。”趙步光似笑非笑道。

“啧,還在記恨皇叔吶。”趙乾泱板起臉。

“讓人平白無故斷了香火,沒法子,只好一直帶着了。”趙步光無奈道。

“多打發些銀子就是了,從皇叔賬上出。”

趙乾泱顯是以為楚九書要借此事訛銀子,趙步光卻沒再說什麽,朝車外看了眼。回過頭來時見趙乾泱盯着她仍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僵了僵,說,“皇叔看什麽呢?”

“皇叔老啦,多年未見,總覺你同小時候大不一樣。既不像你娘沈貴妃,也不太像先帝,倒是有點像皇叔從前府上的一個婆子。那婆子現五十歲,在皇叔封地的宅子裏做灑掃,不然真該讓你瞧瞧。”

趙步光心底裏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敷衍道,“是嗎?那倒真該見一見。”

“不過那婆子哪兒有小步光好看吶,看不把胥家的小子迷得七葷八素。”

趙乾泱嘴上又沒正形。

而趙步光則想了一路那個與自己相似的婆子。趙乾泱會這麽說絕不是随口一提,加上上回說她臉上的痣沒了,要麽是這個睿王在揣着明白裝糊塗,要麽便是他也不确定,試探趙步光的反應。

聽風樓前的喧嘩聲震耳欲聾,三通鼓五通鑼打斷趙步光的思緒。

樓前張燈結彩,一徑穿金戴銀的姑娘站在門口迎客,酥胸半露香肩臨風,個個腰肢不盈一握,叫人我見猶憐恨不能一把攬了進樓裏快活,金風玉露,一世風流。

趙乾泱是熟客,老板娘比樓前姑娘們穿得保守多了。熟門熟路引着趙乾泱上了二樓,走過一截曲折的回廊,雅座類似于看臺,視野開闊且隐蔽,每一間都以六折屏風隔開。

倒是沒想到,雅座裏早已有三個人坐着了。

三個俱是十七八的少年郎,其中一個趙步光見過,是定國公家的公子。剛要起身見禮,被趙乾泱伸手攔了住。

“到了聽風樓,只論風月,朝堂上那套不來。我也不比你們大幾歲,不來那套虛講究。”

那胥柯生得文弱,定國公家祖輩是武将,到胥柯的父親卻是文臣,胥柯生來就有點娘胎裏帶的不足,這些趙步光是早知道的。

她稍拱了拱手便算見過。

“吏部尚書的兩位公子,陸星、陸鳴。這是我家小妹,頭一遭出門,帶她出來開開眼。”

便是穿着男裝,趙步光眉目三分柔媚七分明麗,又有耳洞,一看便是個姑娘。陸家的兩個也常同趙乾泱一塊兒混,自然對趙步光的身份心知肚明,三個少年都頗有殷勤,招呼上茶的招呼上茶,替她剝水果的剝水果,胥柯更是體貼,将去了殼的核桃小心去皮,白生生的核桃肉堆了一小碟。

趙步光頗有點盛情難卻,一樣吃點,既不表現得同胥柯過分親近,也不太同幾個男人搭話。

待得樓中選花魁的詩酒會開場,那三個也消停下來。

便聽得耳邊議論開了。

參選的有九位佳人,衆人着眼都在頭三彩上,一個紫煙,一個纓紅,一個碎音。各有各的風韻,不消說男人,便是趙步光看着,都有點心動。

她從前便愛瞧美人,古代美人又自有種說不出的氣質,尤其是其中那個纓紅。膚白勝雪,水靈靈的直叫人想啃上兩口,偏又有股清高,有如高嶺之花。

“這花魁怎生個标法?”

趙步光此言一出,陸家兩個小子面面相觑。

胥柯也有點尴尬。

趙乾泱卻是渾不在意,“她們各自表演節目,各顯所能,之後嘛,以花為記,樓裏的小厮會捧着個金簍子引着花娘們下來請賞。花有三種,牡丹、荷花、白芍藥,各記入不同分數。之後分數清空,中秋當夜,再辦一場瓊花宴,屆時三位花魁分數清零,表演後以打賞計數,嘿,那時便是真金白銀,上一屆的花魁頭甲好像被個鹽商以五百兩黃金标下的。”

趙步光頻頻點頭。

選花魁的方式跟現代的選秀節目倒是差不多,趙步光吃着核桃,又問,“标下了花魁之後呢?贖身嗎?”

半晌無人答話,沒一會兒趙乾泱咳嗽兩聲才開口——

“這些花魁娘子都還是處子之身。”

趙步光被核桃卡了個正着,嗆得七葷八素。等于說這些男人都是來标花娘們的初||夜?

胥柯忙道,“在下只是來作陪的,睿——趙公子讓人遞了帖子,說今晚若是不來……”

趙步光興致勃勃問,“不來他要把你怎樣?”

“不來便要給在下娶兩房妾室……”胥柯糾結道。

陸家兩個別過臉去笑得有點喘不過氣,生得方臉木讷的陸星打趣道,“你該不是至今房裏都沒收個人吧?”

“可不是,要說給你爹聽,還得拍手稱贊我呢。”趙乾泱一邊說,一邊留意場中的花娘上場,第一個已是上去了,不過他興致不高似的,替在場四人都滿上酒。

“趙姑娘就不要飲酒了吧?”

趙乾泱一拍腦門,“這都滿上了……”

“在下替趙姑娘喝。”胥柯便一飲而盡。

趙步光見他确實心細,心裏未免多了三分好感,只不過膈應着趙乾泱拿她拉攏定國公家,淡淡道了謝,便朝後一靠,本是要看表演的,眼角餘光不經意一瞥。

卻正對上個熟人。

那熟人顯是早就看着她了的,朝趙步光遙遙拱手。

趙步光只作沒看見。

這眉眼官司卻沒躲過趙乾泱和胥柯,不過胥柯尚在看對面的人,趙步光已看見他在看那人,随口道了句,“我和那小子有點過節。”

胥柯理解地點點頭,“實是一介莽夫,膽大包天至極。”

“嗯,我們也有所耳聞,要不要我們找兩個人,把他堵在後門,黑燈瞎火地拿布袋蒙了頭,扔在護城河裏也沒人知道。”

“……”多大仇啊!趙步光張了張口。

沒等她說話,趙乾泱便揣着手道,“确實,小妹,他拿什麽非禮的你?眼睛?”

“找兩個好手挖了他的眼!”

“不是不是。”趙步光趕忙否認。

“那就是手。”趙乾泱篤定道。

“……”

“嘿嘿,我認識個劊子手,掄刀砍人的事他最拿手。”陸鳴搓着手,兩眼放光。

趙步光忍不住暗道,趙乾泱平素一起玩的都是什麽人啊!

還是胥柯比較厚道,只是聽着,一言未發。

“那事只是誤會……”趙步光道。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胥柯一開口,趙步光趕忙點頭。

“朱将軍剛打了勝仗,于我大秦有功。”

趙步光又點頭。

“致人眼盲或是手殘都太過殘忍。”胥柯緩緩道,“且事出有因,不能本末倒置。”

趙步光對胥柯的好感度蹭蹭上升。

“既然是有那物才興起的邪念,便将他淨了身,此種難言之隐一來他不會到處亂說,二來再也不會有非禮良家女子的念頭。”

“……”

趙步光算明白為什麽趙乾泱喜歡胥柯要說給她當老公了,敢情二人連嗜好都一樣不人道!

作者有話要說: 搬家中,一邊有網一邊沒有,晚上死纏爛打地跑到有網這邊來啦。

只有一更,将就看看。

啊啊啊,不過真的就嗯……沒妹子樂意留評的嗎QAQ【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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