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1)

夜,是寧靜的,尤其山野的夜,更是如此。羅俊峰躺上床,翻來覆去,思潮起伏,一夜不能成眠,他靜靜地聽着,直到全屋傳來彼起此落的鼾聲,他偷偷地起身,本來他是合衣而眠,根本不需做任何收拾,一起床貍貓似的,掠飛而去。

像一縷白煙,他掠出屋外,牽着俊馬,翻身上鞍,雙腿一夾馬腹,風馳電掣般,向呂梁上跑去。

這時,他身後躲着一個人,由入夜到現在一直監視着他的行動,這人是誰?正是最關心他的心上人月裏嫦娥陸玉華。

羅俊峰一離開茅屋,陸玉華知道再也不能阻止他的意志,連忙叫醒房裏所有高人,在羅俊峰離開不久,他身後大大小小五條黑影緊跟在身後追去。

按下月裏嫦娥陸玉華等五人追蹤之事不提,單表病書生羅俊峰騎馬離開茅屋之後,飛也似地馳過桑壁,由桑壁到呂梁山,以目前羅俊峰速度,須費時二日的時間,若星月兼程,一日半的工夫即可到達呂梁山山腳。

這一日,正是黃昏的時候,呂梁山山腳,源泉這地方跑來一匹駿馬,馬上坐着一位少年,少年一進源泉,并不尋找住宿和飯館,本來源泉是二十來戶人家組成的一個小村莊,沒有飯館,更談不到客棧一類的地方。

少年正是病書生羅俊峰,他跑過源泉,馬不停蹄地沖了過去,自桑壁離開衆俠之後,他一直沒有睡過,奇怪的,那來力量支持他?

當他騎過源泉之後,連忙躍下馬,将馬縛于隐蔽的樹林裏,然後返身又跑回源泉,可是并不進莊,在莊外找到一家落了單的屋子,上前叩門。

這時是日落西山,農夫歸家的時刻,源泉是一個極偏僻的地方,一到黃昏,人們就躲在屋子裏,很少外出,羅俊峰的叩門聲驚動了這一家樸實的農家。

很久,柴扉開處,走出一位年老的老太婆,羅俊峰連忙恭身說道:“婆婆,小生是出外游學的,路過此處,前面又沒有村莊,能否讨一杯茶水,明日一早就走?”

老太婆由頭至腳打量了羅俊峰一番,很久才說道:“請進!”

羅俊峰道了一聲:“謝謝婆婆”接着進了屋裏。

只見屋裏老老小小,坐着六個人,正圍在桌上吃飯,一見婆婆引進一位書生,全感意外,十幾只眼睛全朝羅俊峰望來。

羅俊峰并不害窘,一一向全屋農夫打拱作揖道:“各位老伯,小生打擾了。”

這時一位年紀最大的老人,起身說道:“你真大膽,單身出遠門,難道你不知道這裏不太平靜嗎?”

說着停了一會兒,繼續說道:“唉!幾年了,這裏已不再有客人來臨,來來,你吃過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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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書生羅俊峰目的不在投宿,他對呂梁山地理不熟悉,目的是向這家人詢路而來的,一人家請吃飯,也不客氣地說道:“尚未,就擾各位一頓了。”

說罷馬上有人讓坐,羅俊峰不再謙虛,謝了一聲,徑自坐下來,他心裏想!反正入夜就要離開,先充饑再說。

這時,那老人問道:“小老弟,你由那裏來的,家鄉呢?”

羅俊峰謊言說道:“小生家住宜川。”說着不願離太遠,連忙問道:“這位老伯,詩問您上呂梁由那一方向走?”

“什麽?”老人聞言一怔,他懷疑自己聽錯了話。

“我說要到呂梁山,由那條道路走。”

老人這次聽清楚了,不由地多看了書生一眼,道:“你……你想上山?”

病書生羅俊峰點頭說道:“正是,老伯。”

這一說全屋子的人又把眼睛集到他身上,懷疑這位病黃少年,大概病暈了頭,想去送死,老人說道:

“小老弟,恕老夫直言一句,你神經是否正常,那地方是人去的地方嗎?莫非老弟活得不耐煩,唉!年輕輕的生了病也得想開點,千萬不能去送死。”

病書生羅俊峰聞言覺得好笑,不過對這一家的誠意,自是由衷的感激,于是說道:“不滿諸位,小生今夜來此,乃專為上山尋人而來,因路徑不熟,才冒昧打擾各位,各位原居在此,對這一帶必非常熟悉,能否指示捷徑,感恩不盡。”

老人聽了這話,心中暗暗一急,說道:“小老弟與此山上的人認識?”

羅俊峰搖搖頭,說道:“不,并不認識,老伯請您告訴我,我所要知道的,其他的恕我不能回答。”

老人搖頭喟嘆一聲,道:“這是呂梁山的後山,如果你要進山,由前面進去,自有人迎接,若由此上山可是危險性較大。”

說着詳細地告訴羅俊峰進山之路,然後說道:“不是老夫多事,還希望你別冒險的好,十幾年來,很少有人上山之後,再出來的。”

羅俊峰道:“謝謝老伯忠言,謝謝你們的熱情招待,小生永世感激,不再多打擾了,謝謝各位。”

說着起先離桌,向他們一恭作禮,走出門外,接着一沾地,展開罕世輕功,如電光火石般,一瞬眼,消失在夜裏。

老太婆送到門外時夜已消失了羅俊峰的身影,不由她全身發毛,不寒而栗,叫道:“有鬼,有鬼!”說着“砰!”的猛關上門,跑進屋裏。

羅俊峰羅按着老人所指,飛也似的向山裏電逐而去,一邊跑一邊想到:“飛龍幫應該有所警惕才對,自桑壁到這裏,何以路上并不見半個人來?照理全戒備森嚴才對,怎麽自己一路上來,半個哨卡都未發現?”

正想間,腳下突然絆到一件東西,病書生前沖的身子被這一絆,踉跄幾步,隐足回瞥,不由一怔,原來地上躺着一具人體。

俊峰羅回過身來一瞥,竟是勁裝喽卒,早已死去。

俊峰羅并不理會,繼續向前跑去,未跑出十步,一株樹木旁斜立着一個手持單刀的壯漢,服飾與先前一人一般,辦俊峰上前一摸,竟是被點了穴的飛龍幫爪牙。

這一發現,頓時羅俊峰如墜雲霧中,到底是誰?在他未進山之前,莫非已有人先上了山,那人又是誰?

想着又繼續沿山路迂迥走去,這一走更使病書生疑窦叢生,他每走十步距離,必有一人壯漢被點倒在地上,由第一次發現那漢子至今,少說也有十一、二人被點了穴道。

無可置疑的,自己上山之前,已有高人為自己開了路,那人是誰?病書生癡立良久,被那位神秘的怪人弄得呆立在那裏,忘記自己今夜的使命。

約一盞茶工夫,山上突然傳來喧嘩人聲,病書生由夢中驚醒,一見,山上火光如晝,向這邊走來,其中還雜着喝叱的叫罵聲。

病書生知道必定是他們已發現了卡哨喽卒的被制。

事不宜遲,羅俊峰一個沾地掠起,整個身子撥上樹梢,宛如靈猿翻樹般,輕捷地一樹翻過一樹,向火光那邊飛去。

這時突然聽到有人叫道:“常堂主到了!”

持火巡邏聞聲頓時靜了下來,羅俊峰這時已到衆人兩丈遠的樹上靜觀,只見一條黑影很快的飛落地上,衆人一見來人,頓時禁若寒蟬,恭立在那裏。

來人正是夜襲華山奇雲谷,與夜啼鬼同路的飛龍幫飛豹堂堂主常遠時,只見他開口說道:

“什麽事值得你們大驚小怪的。”

這時一位帶班的中年壯漢,說道:“警禀堂主,咱們巡邏至此,發現我們兄弟全被點了穴道……”

“什麽?真有這事?”常遠時驚叫道。

跟着那帶班壯漢一一将所見的報告給飛豹堂主,羅俊峰躲在暗處,聽了這話,也暗自驚疑不已。

由那人口中所說,飛龍幫派遣在這後山警戒的喽卒,全被人點倒,為數二十三人,竟沒有人發現敵人面目,這份輕巧,這份手法,若非一流高手,焉能至此?

飛豹堂堂主常遠時聽取報告之後,自語道:“莫非是救走姓鄭小姐那人,又來擾山了?”

說着,向他們說道:“來人已深入重地,恐怕還有別人同來,你們應更謹慎,一有警派人馬上放出響箭報告。”

說着,雙肩一動,向來路跑去,羅俊峰一見常遠時離開,知機不可失,自己不谙此間地勢,不妨緊随在他身後,豈非輕易地可以接近匪巢腹地。

心念剛動,一個“飛燕山林”單足輕點枝幹,快逾閃電向常遠時追蹤而去。

以羅俊峰罕世絕高輕功,在常遠時身後一丈遠處跟蹤,前面飛奔回總寨報警的常遠時,竟沒有發覺出來。

約莫有一頓飯時間,前面常遠時驟然一頓身子,“咦!”的驚叫一聲,病書生連忙橫身側移,閃過一旁,只見飛豹堂堂主常遠時前面四步遙處,躲着一個人,常遠時很快的跑過去,抱起那人,叫道:

“劉三,劉三……”那人早已死去,常遠時放下那人,喃喃罵道:“好狠的手法!哼!

今夜若不捉下你碎屍萬斷,誓不為人。”

說着将劉三屍體拖到道旁,又向前奔去,病書生也深為劍林,高手雲集的飛龍幫如入無人之地,足見來人武功已達仙俠之流,所惑者,來人到底是誰?

兩人一前一後,又跑了一段山路,前面又迎來數十位喽卒,羅俊蜂連忙一個翻身,急逾閃電閃進了道旁草裏,那些人一見常遠時,紛紛止步,其中一人說道:“常堂主,你身後不是帶着一個人嗎?那人呢?”

飛豹堂主聞言一楞,回頭一顧,道:“沒有呀!只是我一個人而已,王老前輩可能是看花了吧!”

羅俊峰由草縫住外一看,心中一凜,原來說話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夜啼鬼王建興,病書生聞言心中暗想,道:“好厲害的眼光。”

夜啼鬼王建興溫言道:“老夫明明看見你身後緊随着一個人,那曾眼花,莫非是鬼?”

說到鬼,常遠時不禁毛發,一股冷意立即透背而下,連忙又回頭一看,那來人影?不由詫然問道:

“前輩果真看見?這就有了,晚輩由後山回來,一路只發現劉三死在地上,并不見有任何敵蹤。”

夜啼鬼王建興說道:“沒有敵蹤何以後山會發生二十三名喽卒被制之事?”

“什麽?您老早已得報?”

“來人侵入總堂留柬,老夫聞警跑出時,早失去來人身影。”

常遠時乍聞來人竟侵入飛豹堂,心中大急,慌問道:“失掉什麽沒有?幫主知道沒有?”

夜啼鬼冷冷哼了一聲,道:“知道又能怎樣,平日養了這批膿包,一旦敵人侵入,個個被制,以後傳入江湖,豈不笑掉人家大牙。”

這一說一語雙關,連飛豹堂主也被罵上,只見常遠時一張臉紅燒燒的變成豬肝色,但目前這位身列天山七鬼,武功蓋世,被罵了還不是啞子吃黃蓮,有苦難言。

一旁躲在暗處的病書生羅俊峰,聽得忍不住想笑,的确飛龍幫竟是這般草包,被一個人搞得天翻地覆,猶未摸清摩人的底,真是……

這時,驀聞夜啼鬼王建興怒喝道:“誰!別再藏頭藏後,老夫早已發現你多時,還不出來受死!”

敢情夜啼鬼自發現常遠時身後有人之後,就一直注意四周,他雖一面與常遠時談話,卻一面留心着這附近,結果給他發現羅俊峰藏身處有可疑之處,遂發言激敵。

其實他根本沒有發現羅俊峰,只是覺得可疑而已,如果羅俊峰不出來,他一樣也是不會确實自己所疑。

可是病書生羅俊峰卻不這麽想,一來又年輕氣盛,今夜來此本想堂堂皇皇登門索戰,被這一喝,竟一個長笑,飛掠而出,這一來無疑地給夜啼鬼争了面子。

長笑聲中,衆人眼前出現了一位白衣儒服,病黃少年,夜啼鬼與常遠時一見他,異口同聲,驚叫道:“是你!”

病書生說道:“不錯是我!”

夜啼鬼王建興,飛豹堂主常遠時兩人都是病書生手下敗将,華山奇雲谷一戰,對這位轟動江源的小俠,早已心膽懼落,一見今夜現身的是他,不禁由衷的打了一個冷顫。

夜啼鬼王建興說道:“好大膽,單身硬闖飛龍幫地,敢情你活的不耐不成?”

病書生羅俊峰說道:“不錯,姓羅的活的不耐,特地領死來了。”

飛豹堂堂主常遠時時怒喝道:“今夜之事全是你所為?”

羅俊峰笑首應道:“正是,連你身後追蹤的鬼也是我”,常遠時聞言氣得毛發豎張,一聲暴叱:“找死。”

說着雙臂勾屈,如虎撲羊,向羅俊峰臉面抓下,這一招有個名堂叫“貓洗臉”,實在是歹毒無比。

羅俊峰見狀,微微一笑,一個旋身輕輕一閃,道:“找死的是你。”

話剛落,身形一變,但見白光一閃,陡聞一聲凄厲的慘叫,常遠時竟被抛出丈遠,叭達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夜啼鬼王建興,想援手都來不及,一看病書生一招之內談笑聲中,殺死一個飛龍幫堂主,不禁更加膽寒,身後十來名喽卒睹狀,“嘩!”的一陣驚叫,有膽小的竟四外奔逃,留下的只有五六名而已。

病書生拍拍手,說道:“姓王的老鬼,莫怪我心黑手辣,今夜羅某立誓大開殺戒,順我者存,逆我者亡,如果你知機,請上道!”

夜啼鬼何許人也,身列天山七鬼,在飛龍幫中乃數一數二高手,雖懾于病書生威名,叫他讓道,比死還難,只見他一聲傑傑刺耳狂笑,過後,冷森森說道:“臭小子,說的好聽,順我者存,逆我者亡,憑你也配!”

配字出口,長臂盤空一振,劈了下來,接着就聽到他夜袅似的哭聲,如怨如訴,似號似啕,配合着他熊心掌,向羅俊峰狠狠劈來。

病書生羅俊峰自馬門關,一夜戳殺高階客棧飛龍幫爪牙之後,潛伏在他心底的殺性,完全暴露出來。

宇內二叟授徒時,唯一擔心的就是孩子的殺孽很重,如今應了空空叟的話,羅俊峰野性暴發,形如兇虎猛獅,一上手就施出絕學,速戰速決,他深怕夜長夢多,宰一個算一個,只要能早一時覓得仇人黃炎雄,他就心滿意足。

夜啼鬼王建興一生浸淫“熊心掌”為期一甲子之久,一時間羅俊峰也未能将他解決,兩人交換過十來個回合,不由羅俊峰愈戰愈急,深恐飛龍潘高手趕到,則自己無法逐個擊破,由夜啼鬼的哭聲不難使幫內高手聞警趕來。

夜啼鬼何嘗不是邊打邊慌,他知道自己決非對方敵手,時間一久非慘敗不可,也施出壓箱底工夫,哭聲大急,寧靜的四野,傳出了鬼哭神號之聲,氣氛倍增凄涼。

驀然,病書生一聲清朗長嘯,身法一變,全身退後三步,單掌運足先輩異人瘋道人秘笈“先天無極雷電氣功”,又是一聲短叱,單臂劈出。

剎時一股狂風,如驚凜排空般,向夜啼鬼卷去。

夜啼鬼一瞥羅俊峰運掌功來,全身格格一陣猛響,将熊心掌化成一股黑色濃霧,配合着他口裏發出的鬼號,也揮臂迎了上去,聲勢好不駭人。

剎時兩股狂烈的巨飚,在空中一遇,頓時“轟隆!”之聲大作,夜啼鬼整個人被先天無極氣功震出一丈多遠,頭腦金星直冒,胸口一陣疼痛,哇的一聲,搖晃了幾下,連頭也不回一拐一擺的往幫內跑去,地上留下一攤濃血。

最慘的不是夜啼鬼王建興,而是他身後留下的五六名壯漢,這時業已七橫八豎地陳屍地上,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羅俊峰絲毫無損,更沒有一絲同情之心,他覺得這些人平素為非作歹,死有應得。

只見他單足點地,整個身子淩空飛起,向前面夜啼鬼追去,前面奔跑的夜啼鬼身受重傷,又經過這一陣狂奔,內傷大作,一陣頭昏目眩,跌地不起。

病書生羅俊峰追到他身旁,一見夜啼鬼重傷大作,本想再加一掌了卻生命,但遂即一想,這樣做太便宜了他,于是跨過夜蹄鬼身子,說道:“睡吧!你不會留太久的。”

正說之間,前面又傳來人聲,羅俊峰一瞥,連忙飛也似的迎過去,他不再逃避,因為他形跡已露,再逃就不是他所願意的了。

奇怪!那些人跑到羅俊峰面前,竟紛紛四散,有的竟返身跑掉,這一來,羅俊峰更不怠慢,連理也不理衆人,淩空掠飛過去。

他身子剛走過,那些四散的喽卒,竟紛紛起身,齊聲喧叫:“射!”

頓時千萬只弓箭,如雨點般全向羅俊峰身上射來,病書生聞聲一看,心中不住好笑,區區弓箭,怎奈何他?

只見他連理都不理弓箭,身子又平空掠高半丈,接着斜斜地往前逐去,他身子方落地,身後不遠處,所有弓箭全插入地上,說險也到了極點。

當這一批弓箭落地的同時,空中又射來一批為數不下數百支的弓箭,像驟雨一般,又往羅俊峰身上射來。

病書生有意賣弄,這一次竟不閃避,雙臂運足六成神功,朝空中射下的弓箭揮去。

頓時兩股狂風又迎空而去,這一來,病書生可上了大當了,陡見勁風上迎,接觸空中千百支弓箭之後,驀聞“轟!轟!”暴響,千百支弓箭竟自空中爆炸,濃濃的煙霧中夾着在千萬的細碎鐵片,如傾盆急雨,向羅俊峰下來。

病書生羅俊峰作夢也沒想到弓箭會是帶有爆炸的玩藝,及到發覺為時已晚,左臂竟被三片碎锿穿閃而入,頓覺一疼。

心知業已挂彩,不由他一聲怒極長嘯,全身淩空掠起,當他身淩空中的同時,那些喽卒竟一哄而散,四處逐奔落荒而去。

病書生被作弄,不由他懷着滿腔怒火,又是一聲長嘯向內奔去,一陣狂奔,頓覺左臂隐隐麻疼,接着漸漸麻木,心中一急,慌不擇路地向前闖去,心裏也暗叫:“完了,中了崽子的計,難道那碎片上喂毒藥?”

他的念頭方動,整個身子一陣震抖,頭腦一暈,眼睛一花,陡聞他叫道:“媽,不孝峰兒……”

就這樣昏死過去,就連最後的幾句話都未說完,就這麽靜靜地躺在荒野裏。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病書生腹內一陣咕嚕,他睜開眼一看,全身猛怔,自己竟躺在一張繡床上,這屋子整理得非常清潔雅觀。

羅俊峰這一發現,翻身欲起,身子方動,竟發覺全身虛脫無力,頭腦又是一陣昏沉,不由他長長的喟嘆一聲,蓋上眼皮,悲哀不已。

陡的房門一開,走進了一位婦人來,那人輕輕走到床沿,摸了病書生上額,細言道:

“劇毒已消,應該複原了,臉色怎麽這般黃臘?”

病書生羅俊峰微微睜開眼,一瞥那位婦人,心中一凜,暗叫:“好面善呀!在那裏見過呢?”

只見那老年婦人,一副慈容,瘦瘦的臉上,胡桃似的布滿了皺紋,但,卻依然留着一對清澈的眼睛,不失去她年輕時的美麗。

再由那學蔭遮映的眸子可以看出她一直生活在苦惱的環境裏,你不見她籠罩着一層憂郁的顏色,顯得那麽為惘,沮喪。

病書生羅俊峰感激地瞥了婦人一眼,說道:“是您救了我?”

那婦人微微颌首應道:“是的,孩子你怎麽一人跑到這裏來?”

病書生羅俊峰不敢直言,在不明對方身份時,他怎能說出來意?何況他又全身無力,于是問道:“您是誰?伯母,這裏是什麽地方?”

那婦人被人家這一問,眼眶一紅,說道:“我是誰,連我自己也忘了,孩子,這是飛龍幫重地,說話小聲點,如果被人發現你我都沒命。”

說着喟嘆一聲,喃喃自語道:“其實早該死了,多少個日子,在望穿秋水中過去,怎麽還不來呀!天哪!你可憐可憐我吧!”

病書生羅俊峰覺得這位婦人非常面熟,似曾相見,但又想不出何地相見,聽她這麽自語,雖聽不清楚,但看哀戚的表情,像有着沉痛的心事般,也不覺同情地憐惜起她來,于是問道:

“伯母,您有什麽事?您在這裏還不快樂嗎?”

那婦人搖搖頭,沒有回答,一直望着羅俊峰,自她救羅俊峰之後,就覺得這孩子非常可愛,一種母性的慈光在心中産生,總覺得有一股親切感,盡管這孩子是來飛龍幫惹事的孩子,照理與他站在相對的立場,但她卻由衷的對這少年産生好感。

病書生羅俊峰見她默默地望着自己,不由問道:“伯母,您想什麽?”

“沒有,孩子你好好的養息一下,你現在覺得難過嗎?”

羅俊峰說道:“毒傷已愈,只覺得全身無力,伯母我睡了多久?”

那婦人聞言說道:“大約四個時辰。”

病書生一看窗外,果然天色呈魚肚白,這樣說自己昨夜中毒,距今才不過四個時辰,當然不會馬上複原。

只聽那婦人說道:“孩子,你的臉色怎麽這樣難看?”

病書生羅俊峰答道:“這是天生的,伯母。”

“唔!”婦人說道:“莫非你就是外傳的病書生?”

“是的伯母,晚輩姓羅。”

那婦人乍聞眼前這位少年姓羅,又是外間盛傳的小俠病書生,不禁全身血脈一漲,多看了一眼,口中喃喃念道:“姓羅……姓羅……孩子你姓羅……”

羅俊峰不明所以,慌忙問道:“怎麽啦?伯母,您?”

“沒什麽?我一時好奇,想起了一件事,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病書生羅俊峰毫不考慮的回答道:“我叫俊峰,伯母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外號呢?”

“他們說的,我聽得太多了,關于你的事,昨夜他們還為了你召開了緊急會議,孩子,你與他們有什麽過節?”

病書生羅俊峰道:“不瞞伯母,晚輩與他們有不共戴天的大仇,晚輩說出來可能與您成了對敵,昨夜蒙您相救,您不會後悔嗎?”

“後悔?孩子,我何嘗後悔,我正應該救你,告訴我孩子,你除了報仇有什麽其他的事?”

“有,尋找我慈愛的母親。”

那婦人突然偏頭,熱淚奪眶而出,但随着即強忍着痛苦壓住熱淚的湧流,偷偷一抹,回過頭來,說道:“孩子,你準知道你母親在此?”

“是的,伯母,我母親被搶到這裏已經十八年了,每夜都聽到她老人家的呼喚?伯母,您知道黃炎雄這個人嗎?他就是殺我父親搶我慈母的仇人。”那婦人聽到這一席話後,再也不能忍住內心的悲喜淚不由自主的湧眶而出,連忙轉過身子,背對着羅俊峰,嗚咽着,泣不成聲地說道:“孩子,你母親她早已去世,不在人間了。”

“什麽?”羅俊峰聞言猛地坐起,驚叫道:“伯母您沒騙我?”

那婦人說道:“小聲點孩子,不要沖動,你媽媽早已去世,伯母不會騙你的。”

病書生聞言熱淚狂流,喃喃自語道:“您騙我,您騙我,我媽不會死的,她正等着我,告訴我,請您告訴我,我媽住在那裏?”

那婦人不住的搖頭嘆息,道:“孩子,我不會瞞你的,你快答應我,孩子你回去吧!,報仇的事不要這麽急,回去吧,這裏高手如雲,你一個人是無法報仇的的,答應伯母,否則我會後悔,後悔不該救你。”

病書生終于哀傷的走了。

她終于見了親生骨肉,她應該高興,可不是嗎?忍辱含辛,十七年來過着度日如年的生活,一旦實現了渴夢,不是應該高興嗎?

沒有,她只有更加的痛苦,她沒有勇氣承認自已是他的母親,因為現在的她不再是十八年前清白的羅家婦人,而是一個沾滿腥血的黃姓禁脔。

她不願孩子為她蒙羞,更不願她孩子看到這樣的母親,與其讓孩子知道活着的,并不清白的母親,倒不如讓孩子永遠懷念純潔死去的母親。

很快,她笑了,帶着眼淚笑了,只聽她望着離去很久的孩子,說道:“峰兒,媽終于看到你了,我心願已了,我太高興了,峰兒,死在地下的爹,若能知道,他也會含笑的,峰兒,媽并沒有白等,媽會祝福你!……”

念到祝福你,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掠進她的腦海,只聽她叫道:“糟了!他一個人怎能冒險!天呀!我太罪惡了,我沒有阻止他,天呀!保佑他,他是羅家僅有的命根呀!”

說着推開門,往外沖去。

病書生羅俊峰離開此地之,不分東西,一直往山上狂奔而去,這時他的腦海裏所想的不是報仇,而是證明那婦人所說的話,他母親是否去世!

他着急,痛恨,他真想大聲呼叫,像瘋狂的獅子,危險早不在他心中,既使前面擺着的是刀山火海,他依然會毫還不遲疑地沖上去。

這時,前面突然黑影一閃,羅俊峰一個長身,撲了過去,那需費力一把抓住那人,竟是一個年輕的喽卒。

羅俊峰一手按住那少年,激動地帶着顫聲,問道:“黃炎雄在那裏,黃炎雄住在那裏說!

說!快說!”

那人被羅俊峰那如鐵般的胳膊一按,驚痛交加,攔聲說道;“大爺饒命……饒命……小的說,小的說,不要再壓了……”

病書生一時情急,一見少年這般模樣,心中一軟,稍為松手,道:“你說,不能騙我,否則沒命。”

那人點點頭抖聲說道:“黃爺的家在那邊。”說着手指着剛才羅俊峰出來的那間房子。

病書生一用力,說道:“騙人,我從那裏出來的,你還敢騙我。”

那少年痛得一聲哀叫,道:“大爺小的不敢騙你,是那一家,你不信可以再問別的人。”

病書生見狀知非謊言,不禁一陣頭眩,連忙手指一彈,道:“委屈你一下。”

說着猛一點地面,風馳電掣般,又折回屋去,他心中想到:“如果那少年的話是真,那麽救我者就是我的慈母。”

想着愈覺得不錯,自已第一眼就覺得那婦人好面熟,并且有一般慈祥的親切感,沒有錯是她,她就是媽!

想着加快了身法,一瞬間,又趕到了那房子:連招呼也沒有,又是穿窗而入,一進屋裏,空空的那曾見到她?

接着一間又一間,巡遍了全屋子,依然不見他媽的蹤影,不由他大急,突然間給他想起一件事來,他只一跺腳,嘆息道:

“莫非母親這次真的尋死去了,否則她老人家怎麽曉我母親已死……對,……是媽……

否則怎麽聽到我的名字時會流下眼淚,對,唉!我太糊塗了……”

念着,那敢在屋裏多逗留片刻,打開門飛也似的又沖上山去。

羅俊峰所走的路與他母親所走的不同,不然小俠趕回時應該與他母親碰頭才對,這是天意,有誰能輕易更改?

也許親愛的讀者會覺得奇怪,羅俊峰一去一返之間,全在大白天,為什麽飛龍幫人馬全沒發覺?一任他進出自如?

是的,作者當時也覺得非常奇怪,好像全幫人都死光了似的,不然就是全逃光了,否則怎麽只發現一個少年,而不見其它任何高人?

錯了!人家建寨數十年,一個羅俊峰就全能叫他們跑光?這不是太荒唐嗎?于理于情全說不過去呀!

原來自羅俊峰被他母親救去進,也正是他暈沉熟睡的時候,飛龍幫早被一群人搞得天翻地覆了,所有高手全部出動,已向來攻的正派大俠包圍過去,北鬥劍黃炎雄所住的房子是正後山,因此羅俊峰光天化日來回亂沖,一點也不受阻礙,是這個原因。

病書生翻過一座小山,驀聞人聲沸騰,叫喝連天,乒乓的兵器之聲震撼了全山,羅俊峰聞聲,知道正邪業已交上了,那敢怠慢,為今之計,只有先掃蕩呂梁才能救回慈母,于是循聲掣電般飛奔過去。

病書生羅俊峰趕到前寨時,只見廣場上黑壓壓地,圍蕩了不下千人,一時像混亂的戰場,那裏一叢這裏一堆,殺聲動天,羅俊峰竟分不出那些是正派義道人物來。

驀聞他蓄聚全身勁氣,由丹田深處發出一聲長嘯,聲若驚雷聚發,震得廣場酣鬥中衆人,聞聲紛紛停手。

羅俊峰在嘯聲尚還搖曳長空的同時,如流星隕地般飛落廣場。

廣場中突然有一個小孩的聲音叫道:“峰叔叔,您怎麽這時才到?”

跟着看到一個小孩向他立身處沖了過來,那人是哪咤神童萬小寶,病書生羅俊峰臉罩寒霜,向全場掃視一遍,道:“飛龍幫全幫都到場了嗎?”

哪咤神童萬小寶說道:“全在這裏,峰叔叔我們昨搗鬧了他一個晚上,好不痛快。”

病書生說道:“騙人,我來時已是夜晚,怎麽不見有任何動靜?”

說着與小寶緩緩向窮儒那邊走去,月裏嫦娥陸玉華流露出埋怨的眼光,望着羅俊峰道:

“峰弟昨夜你到那裏去了,怎麽不見你的人?”

羅俊峰無暇回答她的話,因為已經有幾個高人向他圍攏而來,于是他輕聲說道:“事完再談。”

說着精光迸射,向圍攏而來的高手一瞪,那些高手懾于那對炯炯神光,前移的身子竟頓了一下,靜止在那裏。

這時,病書生看看自己這邊來的,只有柴樵金建生、窮儒萬念祖、月裏嫦娥陸玉華、哪咤神童萬小寶及自己五人而已,獨不見追雲神乞趙哲,于是問道:“趙兄呢?他怎麽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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