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雪山人猿,施出吃奶之力,也沒有沾到羅俊峰一點衣角,病書生羅俊峰恨透了千面人魔這種手段,心中一橫,暗蓄先天無極雷電氣功于全身,一聲長嘯,右臂盤空拍出。

一陣震天價的“轟!”之聲大作,一股無形的氣功,将雪山人猿卷起空中,夾着一聲凄厲的慘叫,死于非命。

雪山人猿這一慘叫,頓使花豹子蔡榮,心神一分,月裏嫦娥陸玉華手中“卷風帶”乘虛卷入,鄭美惠的“霜雪劍”也在同時刺到,兩件兵器不前不後,花豹子心中一慌,後掠閃避霜雪劍,但被卷風帶的餘勁,打在腿上,一聲“哎唷”痛叫,已摔在地上。

而在這剎那間,鄭美惠手中霜雪劍再刺到,花豹子連想躲的念頭都尚未轉完,已被鄭美惠的長劍由後背刺透前胸,死于非命。

此兩人一死,場中更亂,黃炎雄冷眼旁觀,心知大勢已去,惡念頓生,趁窮儒疏神他顧之間,手腕一揚,單腿點地,夾着陰森森桀桀狂笑,離開戰圈。

窮儒萬念祖驚覺時,眼前烏光閃閃,北鬥劍竟用上這一手“滿天星雨”的手法,害得萬念祖雙掌紛飛,将數十足烏色毒針震飛落地。

接着就看到一條白影,由自己身分掠飛過去,向黃炎雄追逐而去,不用說一定是病書生羅俊峰了。

羅俊峰這一追去,場中酣鬥中,各人全感一怔,千面人魔蔡松忻最為着急。

因為他知道北鬥劍黃炎雄這一去,一定施展最後毒計,将埋藏好的炸藥點着,則鷺飛坪将在瞬息間化為灰飛。

可是,他幹自着急又有什麽辦法呢?追雲神乞趙哲施展那套成名江湖的“追雲手”将千面人魔擋住,不讓他稍離半步,這是因為他聽到淨善長老警告的緣故。

若論武功,追雲神氣趙哲決非千面人魔的對手,但是他卻有一套異于常人的詭異狡狯打法,能攻則攻,應退則退,絲毫不性急拚命。

往往乘虛攻上一招,接着就是左閃右避,千面人魔武功再好,碰到這種古怪精靈的打法,也徒呼奈何。

北鬥劍與病書生羅俊峰離開後,千面人魔就心驚情急,連連使出絕招想擺脫追雲神乞,都未能如願。

不由他額上冒出鬥大的汗珠,臉色也漸漸青白,無形中手腳身法,遲滞許多。

眼看兩人離開很久,猶不見歸來,千面人魔預感着那條導火絲線,可能已漸漸移近這裏,鷺飛坪将在片刻中毀掉。

這時,他再也不能緘默忍耐下去了,只聽他極聲喊道:“停止!不要再打,再不離開這裏,就得變游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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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乘追雲神乞攻來間隙掠開,跟着沾地欲逃,可是卻被空空叟及月裏嫦娥、鄭美惠等人擋住,只聽空空叟說道:“蔡幫主,自作孽不可活,就留你在此陪葬吧。”

千面人魔身為一幫之主,平素機警,精靈幹練,可是到了這種死亡的關頭,竟忘了身份,一聲暴喝:“順我者生,逆者亡,還不讓道!”

說着像瘋狗般,兩眼血紅,雙臂如狼撲羊,向月裏嫦娥抓下,可笑千面人魔蔡松忻這時竟做困獸之鬥。

驀然,背後傳來一聲慘叫,那慘叫正是無常鬼喪鐘,千面人魔聞聲心如刀割,知道飛龍幫又喪失了一位高手,在這時陡的傳來笑聲,道:

“哈哈哈哈……蔡幫主竟成了喪家犬,豈不贻笑方家,不要拚命了,老夫自有安排,即使鷺飛坪化為灰燼,有這麽多人陪葬”,說話人正是淨善長老。

這時淨善長老補充一句,道:“蔡幫主,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難道死到臨頭,你還不知道痛悟前非嗎?”

說着,慈祥滿面,誠懇感人,他的那雙神光懾人心魂的眼睛,精光閃閃地一直望着千面人魔蔡松忻。

蔡松忻被這對神光電射,四目一碰,全身被一股無可言喻的涼氣所侵,剎時間,俗念全消,心中明鏡,但是,淨善長老的眼光收回時,他惡念又上升。

淨善長老看透了他的心意,撫須微笑,道:“蔡幫主,趕快叫住他們,否則罪孽更多,與你無益。”

聲音雖是那麽緩和,但卻有莫大的威嚴,千面人魔竟不由作主的出言喝止衆人。

可是,已遲半步,在他叫聲喝止的同時,又傳來赤面鬼卓三亞的慘叫,擡頭一看,赤面鬼業已頭破血流,蹬腿了帳。

再看場中時,不由這位雄才大略的飛龍幫幫主千面人魔黯然神傷,只見場中只留下九靈僧一人而已,其餘的均往閻王爺處報到去了。

這時,他心灰意懶,四十年慘淡經營的飛龍幫已完全瓦解,他的抱負,他的希望,如煙般消失,接着而來是沮喪、絕望、悲傷……

鷺飛坪站着的全是對方高手,剛才他尚擁有着幾千手下及數十名高手,一日之間,全改觀了,正如淨善長老所說的,他已若喪家之犬,孤零零地被人包圍着,并且将随他們永埋在此,想至此,他不再有任何企望了。

只見他愧疚地垂下頭,好像是待罪的羔羊,淨善長老慢慢地移過身來,一拍他的肩膀,溫語道:“蔡幫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乃古明訓,望你三思。”

說着,頓了一頓,道:“至于地下埋着的炸藥,已成廢物,再也引不起作用來,你盡可放心,至今日起,洗身革面,猶未為晚。”

空空叟也勸說了幾句,千面人魔這時一張臉紅的發了燒。當他聽到淨善長老已深悉自己陰謀時,更是愧疚交加,心如刀斷。

淨善長老似乎知道他心意微笑說道:“老夫昨夜已先來一步,并由幫主一員手下指示,早将導火線取掉,并将洞口阻塞,諒不致於被黃炎雄發覺吧。”

千面人魔蔡松忻聞言,讪讪無以回答,微微點着頭,由那臉上的表情,不難看出蔡松忻內心的慚愧和心神的不安。

就在這時候,哪咤神童萬小寶看見一個人,踉踉跄跄,邊走邊颠地向這邊跑了來。

衆人全循他手指處回瞥,千面人魔像被解了窘般,說道:“黃炎雄的妻子。”突然像說錯了,再補充道:“不,是羅小俠的母親。”

這一次,馬上看見鄭美惠淩空飛起,向那邊迎去,月裏嫦娥那甘落後,也跟着雙肩一晃,行雲流水般,飛落鷺飛坪。

哪咤神童萬小寶,一聲歡叫:“峰叔叔……”

人方待迎出,病書生羅俊峰業已遂電般,落在他的跟前,将腋下所挾的北鬥劍黃炎雄狠摔在地上,看來黃炎雄已被制伏,并未掙紮地任憑擺布。

哪咤神童萬小寶很快地說道:“您看!峰叔叔,您媽來了。”

羅俊峰聞一瞥,“媽!”的一聲,歡喜若狂,竟忘了北鬥劍黃炎雄,撲向他母親那邊,鄭美惠與陸玉華,一左一右,挾着羅俊峰的母親向這邊飛過來,正迎着迎去的羅俊峰,只見羅俊峰,一把抱着他的母親,投入懷裏,嗚咽不能成聲。

是喜?是悲?

羅俊峰熱淚狂流,活了這麽大,第一次享受到母親的溫暖,他緊緊地抱着,深深地将頭埋在他母親懷裏,惟恐她再離開似的。

羅俊峰心中,蘊藏着千言萬語,但卻哽塞着不能出聲。

是一幅孺幕慈母圖,它顯示出千千萬萬偉大的母愛,和深情抵犢,不需要說話,心靈的感應,無言的慰藉,遠比說話來得真誠。

拿一句“此時無聲勝有聲”來比喻,是最恰當不過了。

老婦人無言地抑望蒼天,熱淚盈眶,随即望着躺在崖邊地上的黃炎雄,臉色突變,慈光一收,狠狠地咬牙瞪眼,推開懷中的愛子,向黃炎雄卧處撲去。

這一突然的舉動,頓使全場諸人驚訝,誤以為她不忍妍夫受傷,跑去慰問。

就連病書生羅俊峰也不明所以,心中頓時湧起酸意,因此他只是癡然地凝望着他的母親,并沒有跟随過去。

空空叟等人,也一樣不知所措,遠遠地站着,靜觀婦人的舉動。

只見老婦走到北鬥劍黃炎雄的身邊,雙眼無神地死盯了他良久,突然哈哈狂笑,聲若怨啼,如怨似狠。

笑畢,冷冰冰怒罵道:“你也有今日,哼!”

說着,蹲下身子,很快地由懷中取出早已準備好的剪刀,猛往北鬥劍黃炎雄的心窩紮下,黃炎雄穴道被制,連哼叫都沒有。

老婦人像一刀未能洩恨似的,又連紮了三次,最後竟連抽投剪刀的力量都沒有,那只剪刀直穿在黃炎雄的胸上,鮮血由孔中噴出,沾滿了老婦人一身潔白素衣上。

老婦人顫魏魏地立起來,好像不能支持內心的痛苦,搖晃着無力的身子,又是一陣可怕哀怨的狂笑,緩緩走了幾步,無神地掃視了全場一眼,慈光停留在愛子羅俊峰的臉上,熱淚又情不自禁地流挂滿了臉。

倏然,一個轉身哀叫一聲!“峰兒,媽對不起你。”

聲音出口,人竟飛也似的向鷺飛坪斷崖跳下。

病書生羅俊峰在他母親出口的同時,已預感着不境的來臨,一見他母親往崖跳下,心中一急,人叫道:“媽!”

接着展開最快的身法,向崖旁竄去,其餘衆人,也在同時撲到,可是太遲了,羅俊峰身子剛落崖旁,他母親的身子已如隕星瀉地,向千丈深崖跌堕而下。

病書生羅俊峰那曾考慮許多,在他母親跳下的同時,他也往崖下跳去。

正當羅俊峰的身子已臨深崖上空時,他身旁一左一右,飛出兩條人影,将他挾住,接着又回到崖上來。

病書生羅俊峰嘶聲力竭地喊着他的母親,并竭力地掙紮着,這時盡管救他的兩位,一位是恩師,一位是恩人,他照樣不理,一味地想掙脫。

空空叟見狀,臉色一肅,喝道:“逆徒!還不給我停下,你這樣做為的是什麽?”

羅俊峰被這一喝,馬上停止掙紮,但是,雙眼還望着深不見底的崖下,因哀傷過度,他腦子裏轟轟直響,身子也搖搖欲倒。

空空叟蕭一逸非常了解他的心境,連忙扶着他的身子,愛憐地說道:“你媽這樣做是對的,與其忍辱偷生,倒不如早登仙界,這對她來說是明智的,孩子,難道你忍心看着你媽痛苦一輩子嗎?”

“師父,徒兒有生之日剛剛才有了母愛,孝道還未盡,就這樣的離開慈母,這不是太遺憾了嗎?”

“不,你媽茍命偷生,為的是什麽,她只期望着這麽一天,孩子長大成人,并能親報血海深仇,你不是已經做到了她老人家的期望嗎?這就是孝道,我想她不再有所希望了,她可以安心瞑目九泉。”

“不過……”

“我知道,一個剛剛享有母親溫暖的人,突然被奇去,是最痛苦的事,可是,你應該反心自問,一個被侮辱了十幾年,未能親撫骨肉的愛子的女人,如果你勉強要她生存下去,将使她更趨於痛苦的深淵,真是生不如死,倒不如像現在這樣來得安心。”

羅俊峰不再辯白了,師父空空叟的話不無道理,可是,這時任憑你是怎麽說,也不能使他忘懷。

只見他垂首而立,心裏卻暗暗打着歪念,淨善長老拍拍他的肩說道:“孩子,看開一點,為人子應節哀順變,奮發圖強,多為蒼生造福,這樣做遠比你終生侍奉娘慈母,來得偉大,你說要盡孝道,這就是大孝,曾子有言‘揚名後世,光耀祖德。’就是真正的大孝。”

病書生羅俊峰點頭誠懇受教,一看兩老防範一疏,暗聚提全身真氣,乘人不備,一式“神鷹撲兔”向崖下沖去。

待兩老發拉,為時巳遲,羅俊峰的身影已消失在崖上。

崖上黑白兩道諸人睹狀,不禁大聲驚叫:“啊!”

* * * * * * * * *

夜盡天明,

曙光漸露,

鷺飛坪岸下透射着幾縷陽光。

一個凸出地面上的小丘,被他們包圍着。

那不是小丘,而是一座墳墓。

木制的碑前,正并肩立着三個少年男女。

病書生羅俊峰居中,月裏嫦娥陸玉華在右,左邊那人就是鄭美惠。

小丘裏埋葬着的,正是堕崖身死的婦人--羅俊峰的母親。

他們整整一個晚上,做完了應做的喪事,這時,羅俊峰禱告完畢,退後了了幾步,無言地向在場前輩伸手,躬身作揖還禮。

每個人的臉上是沉重,嚴肅的,就連千面人魔蔡松忻也垂首愧疚地挂着泊珠。

空空叟蕭一逸沉重懇切地說道:“峰兒,該走了,前程萬裏,望自珍重。”

羅俊峰恭揖答道:“謝謝恩師。”

說着,與月裏嫦娥陸玉華,和鄭美惠兩人,緩緩地離開衆人,這時,朝陰正射他們,三人身後長長地拖着三條人影。

漸漸地……

人影消失了。

遠處傳來幾聲高亢的雞鳴,

哦!天亮了,大地又是呈現光明。

這應該是一個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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