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3)

個玩笑!”

“不錯,我們是說過還保留的最後一棵,可我從未說是長大了的成草!”錦若薇雙眉微颦,道:“若是長大了的成草,憑那三大門派的能力,對坤嶺地毯式的搜索了數遍,早該尋到拿走,如何會保存到現在,由得我雙手奉給閣主呢!”

雲過盡默了默,旋即想通,“那你的意思是,那簪子裏頭是一日草的……”

“是!”錦若薇揚了揚手中的金簪,道:“這裏頭便是一日草的草籽。”話落她握住那金簪,捏住風鈴花輕巧一掰,一粒如綠豆大小的褐色草籽便滾落至手心。

雲過盡目光凝在那草籽上,問:“那如何栽培養大?”

“這個閣主勿需擔心,我自有辦法細心栽下好好培養,定會順利長成成草。”錦若薇一向恭敬的臉上浮起複雜的意味:“草籽長成成草,時間需要九九八十一天,而這天下懂得栽種一日草之道的,從來只有坤嶺每任掌門,說穿了,這世上懂得栽培這一日草的,也就只有兒媳我一人。所以還請閣主遵守我們的約定,不然,萬一我哪天或者坤嶺哪天出事了,我分心無暇顧草,閣主就別怪我育草不力。”

言畢,她轉過臉,正對雲過盡揚起一抹恭順柔婉地笑。

“好巧的心思!不愧是錦無忌的女兒!”雲過盡目光利如鷹鹫,他眯起眼,冷哼一聲,道:“好!我便依了你。”

錦若薇秀美的臉挂着溫順的笑:“多謝閣主,那兒媳……”話至一半,一只手如鐵鉗般疾電伸出,牢牢扣緊了她的下颚,只這一瞬,她的身體也如同一并被箍住了一般,唯剩一雙杏眼正驚恐的看着眼前的雲霄閣主。

雲過盡眸光如深冬冰霜,右手緊捏着錦若薇下颚,逼得她的嘴不能抗拒的微微張開:“本來我不想如此,可你今晚的行為提醒了我。為了讓你更專心的栽培一日草,也為了讓我能更安心,”他自身側摸過一個藥瓶,往錦若薇嘴裏倒去:“本座要給你喂點東西才成。”

錦若薇倉皇張大眼,奈何身體絲毫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瞧着雲過盡将那一瓶清苦的液體全灌了進去。

雲過盡松開手,看着眼前嗆到咳嗽不止的錦若薇,露出一絲快意的笑,“錦掌門,這也非什麽劇毒,不過是一種小小的春藥罷了!只要你用心替我培育這一日草,我便定期給你緩解之藥,等這草順利長成,本座不僅給你解藥,還保證你坤嶺一世無憂……”說至此處,雲過盡笑容愈發明顯,“可若你有什麽其他想法,我便讓你毒發攻心,送你去下人房內供人玩樂,再接着便告知天下,堂堂坤嶺掌門行為放蕩與下人私通做盡茍且之事,呵,屆時你身敗名裂我再一紙休書将你送回坤嶺。”

錦若薇嬌俏的臉漸漸白了起來,再裝不出恭敬柔順的模樣,怒道:“你堂堂一派之主,怎麽這麽歹毒!”

“歹毒?”雲過盡目光霍然一冷:“更狠毒的事你還沒見過呢?若不是你爹當年的狠毒手段,我又何來今日?”

錦若薇不明其中之事,“我爹?我爹怎麽了?”

雲過盡猛然掀起臺布,桌上擺放的物件東西全部随着臺布兵兵當當摔倒地上:“若不是你爹,我又怎會犯下大錯,和她天人永隔二十餘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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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若薇惶恐地搖頭,“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雲過盡面色如同暴雨中的海面,翻滾着可怖的浪潮,他逼近一步,盯着錦若薇,一字一頓道:“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贖罪就好。”

錦若薇強裝的鎮定終于維持不下去,她顫抖着縮了縮身子。

雲過盡滿意地看了一眼錦若薇,轉身離去。

錦若薇癱軟在床上,直到房中又走進一人,她這才從回過神來,擡頭看去。

大紅喜燭明亮耀眼,襯托着房中處處大紅之物,逼得錦若薇眼睛一片昏花,加之方才被雲過盡那般欺辱脅迫,腦裏早已亂成一團。直到那人清清朗朗走進了,一顆心才驟然莫名的緩和了下去。

滿天滿地朱紅之中,他一身清清幽幽的雪白衣衫,便這樣格格不入,又輕逸出塵的踱步進來,懷抱着一枝純白玉蘭花,神情高遠而平和。

他挨着桌子旁的椅子坐下去,說:“我會給你解藥。”

錦若薇一怔,“方才你都聽到了?”

雲舒颔首,道:“抱歉,為難你了。”

錦若薇一愣,萬沒想到他居然會說這話,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雲舒道:“所以你放心,待你把一日草栽種好給我之時,我便給你解藥。之後,我不會再為難你。”

他的聲音平靜如水,眼神清冷的如冬日裏的脈脈山泉,有着撫慰人心的力量。錦若薇方才被驚吓的心慢慢緩和下來,她試探地問:“如果我到時候要走呢?”

雲舒的聲音無波無瀾:“栽出一日草後,你是要自由還是留下,都依你自己,如果你要走,我自會送你安全離開。不管你是去還是留,我都會依照合約承諾,保證坤嶺的安全。”

錦若薇愣了一愣,心底生出一絲感激,轉念看看四周,紅燭高燃,羅帳半啓,帳簾上繡着鴛鴦戲水頸項相交,錦被上撒着花生紅棗一幹果仁,她這才記起來今日是她與他的洞房之夜,臉不由紅了一紅。她從未經歷過此事,不由小心翼翼瞅瞅雲舒,雖然在坤嶺的時候已下定決心,為了家族獻身于一個陌生人,可是事到眼前還是忍不住有些緊張,便期期艾艾道:“那今晚我們……”

“這只是一個交易,你勿需有太多負擔。”雲舒起身,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看了看窗外深深的夜,道:“今晚你便在這安歇,我去書房。”話畢,腳步一轉,就向門外走去。

錦若薇驚愕的看着他的背影,在即将踏上門檻的那剎那,雲舒又轉回身,看了她一眼,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幹的話。

“記住,不要傷害蓮生。”

雲翎在雲霄閣內來來回回兜了幾圈後,又回到自己的院落,直到走進蓮花潭。

她屏退了全部下人,這孤寂空曠的庭院,而今只剩這滿園的蓮花,襯着那青綠如翡翠玉盤一般的蓮葉,成片在月下搖曳生姿,在夜色中迷離輾轉着幽幽芳香。

雲翎靠着牆根,任由悲哀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上,倏然憶起那日,大雨如注的涼亭內,她在被親生母親羞辱後伏在他懷中哀切,他撫着她的發說:“蓮生,不管怎樣,你還有我……”

那日那話,如此堅定。然而待到今日,卻像是一個笑話。

憶起這一幕,雲翎驟然笑出聲,“而今我獨坐蓮花田空對長燈孤身一人,而你洞房花燭喜樂盈盈對影成雙……我哪裏還有你,你已經成了別人的……”

她凝視了花海一眼,指住了水潭裏的花輕笑:“你看,這些花全都是你兩年前為我栽下的,每一株我都盡心盡力護着,不敢有任何閃失……可如今,你有了其她人,你不要我了……我……我還留着這些花做什麽?”

……

她将這話重複幾遍,終于放聲大笑,話落伸手拎起了一旁的花鋤,跳入水潭中,發狠朝着蓮田內鋤去,鋤頭經過,花枝紛紛倒下,花瓣簌簌凋零,而她不管不顧,兀自在那裏大笑不止。

她笑着笑着,聲音漸漸低下去,聽着似笑,又似壓抑的嗚咽。

暗夜沉沉涼風掠過,揚起滿地的蓮花瓣随風而舞,空曠的庭院中,藕荷衣的少女神色悲涼地立于花海之中,緋紅裙裾迎風飛舞,烏黑青絲淩亂飄揚,合着漫天紛飛的粉紅花瓣,猶似半睡半醒之間,偶然瞥到的一個空靈卻破碎的夢境。

正當低沉之時,晚風攜裹着一陣笛音悠悠飄來,那悅耳動聽的笛音不知從何處傳出,時緩時急,音色清亮深遠,音韻舒緩柔轉,婉轉飄渺不絕如縷,宛若天籁。

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

雲翎起先沒注意,可那笛聲如泣如訴、綿綿連連的吹奏過來,抒情繞耳,似是借笛音向她表達什麽,待她終于反應過來之時,細細品了去,便發現這靜夜笛聲,出自真切關心的心扉,它在這蓮花庭院蔓延開來,萦繞着無限的遐思和牽念,又如脈脈清風,安定心神撫慰思緒,令人神靈一靜。

雲翎默立聽了半晌,漸漸領悟吹笛之人的心意,她不知不覺慢下了手中動作,露出一絲釋然。她靜默良久,終于松開了那花鋤,朝着虛空之中招了招手,喊了一句:“多謝!”頭也不回邁出蓮花潭,走入房內。

雲翎走後不久,花田旁的一株高大香樟樹上,一抹碧色的身影正斜斜坐于樹冠之中,見雲翎離去,他止住了唇畔的笛音,于黑暗裏微微一笑,燈火照耀下,一絲光亮透過陰暗枝桠投到他深邃的眸中,那雙眸子瞬間猶如星光掠影,熠熠生輝。他慢條斯理收回玉笛,自樹梢飄身而落,塵埃不驚。

☆、第六十八話 紋龍玉佩

夜已深,顏惜從栖梧苑回來,正準備就寝,顏葵卻遞上來一張信箋,壓低了聲音道:“素年的密信,剛剛收到。”

顏惜将信握在手中,朝院子那側瞟了一眼,道:“我爹不知道吧?”

顏葵搖搖頭道:“放心,老爺不知道,今晚他喝高了。”

顏惜颔首,挨着矮幾坐了下來。

房內燭火通明,顏惜展開了那信,白紙黑字,只有簡短的幾句話,顏惜的眼睛快速的掃了過去,卻在最後一行上驟然頓住,有震驚瞬間在深潭般的眸子裏擴散開來。

靜立旁的顏葵本沒想偷看,可一留意到自家主子這蹊跷的神色,不由好奇心突起,朝信瞟了過去,可就在眼光剛窺探到兩個字時,顏惜察覺到他的舉動,霍然回首,眼神似刀鋒一樣從他身上淩厲刮過:“看什麽看!”

顏葵從未見自家主子這般疾言厲色,心下一慌,道:“我不小心的……我什麽都沒看到!”

顏惜不再理他,快速将信箋折起,就着那火光将信燒成了灰燼。他怔怔瞧着桌上殘留的灰燼,似是陷入了思量之中,表情似錯愕,又似不安,顏葵跟了他這麽久,從來只見他春風和煦從容鎮定的模樣,何曾見過他這個表情?想起方才他的森然怒容,不由心有餘悸,更加好奇這信裏寫的是什麽。納悶後他回想起方才信中瞟到的兩個字眼。

——火娃?

那兩個字眼是火娃,可火娃是什麽?他完全想不通透。

正在沮喪之時,卻見顏惜已經起身,向門外走去。

他不由問道:“這深更半夜,你去哪?”

顏惜頭也不回地道:“栖梧苑。”

夜半時分,顏惜站在栖梧苑門口,開門的紫衣愣了一愣,道:“這麽晚了,顏少主所為何事?”

顏惜道:“你們家小姐呢?”

紫衣道:“小姐不在,方才她說有急事,不顧奴婢們阻攔,留了張字條給閣主,然後匆匆下了山去。”

顏惜問:“什麽事這麽急,半夜還下山?”

紫衣搖搖頭,道:“小姐沒交代,我們也不好多問。”

顏惜沉吟半晌,道:“好,我知道了。”也不再多問,徑直向着出雲霄閣大門的路走去。

雲翎走到山腳之時,夜色還是一片深深的漆黑。

她回頭望了一眼高聳的山頂,巍峨蒼茫的群山,除開山巅之間雲霄閣的一星半點亮光之外,什麽都看不見。

看不見也好,看不見人家花顏玉貌挑蓋頭,看不見人家喜燭成雙交杯酒——這對于一個愛用鴕鳥政策的人來說,實為一個躲避傷心的法子。

壓住心頭的酸楚,雲翎摸摸腰間的那枚重要物件,暗道一聲:“你來的也真是及時,好歹給了我一個緣由下山避開他們。”

話剛落地,雲翎眉頭一皺,便看到前方兩個人影。左邊人緩緩轉過身來,帶着熟悉的清朗之音,道:“翎兒,好生巧啊。”

雲翎腳步頓住,脫口而出:“顏惜!”

顏惜悠悠走上前,把玩着手中的折扇,“這麽晚了,去哪裏?”

雲翎驚愕地瞧着他,道:“你怎麽在這裏?”

“我在山上呆的有些悶,下山透透氣。”顏惜答完,問:“倒是你一個女孩子家,深更半夜的何故要下山?”

雲翎掏出腰間的東西,往顏惜面前一遞,苦惱道:“李承序這人丢三落四的,居然把調動兩萬親衛的虎符落在我這了!好在他昨來信說他就在橫鎮附近的許城,我得趕緊給他送過去!”

顏惜笑笑,沒說關系重大的虎符之事,反而說了一句細微末節的小事:“他的信倒是積極。”

一旁的顏葵立馬接嘴,“可不是,聽閣裏的人說小王爺三天一情書,五天一禮物的,東西源源不斷地送向雲霄閣,拼命地博雲小姐的歡心。”

雲翎立刻捂住了他的嘴,“胡說,什麽情書!也就是他鬼畫符寫的日記而已,他說日子太無聊,為了打發時間,便天天寫日記,寫完了名曰晉康王墨寶,因為舍不得丢,存那又沒有意思,于是便全部命人送給了我,說是日後我哪天混不下去,還可以用他的墨寶換換錢花!”

“小王爺當真體貼。”顏惜嘴角噙着一抹笑,凝視了雲翎一眼,道:“好,那我随你一道去。”

黑暗裏的顏家書童明明瞧不明朗主子的面容,卻敏銳感覺到這笑意有些酸。而他前方的雲翎似乎遲鈍的很,半點沒感覺到異常,還在那問:“你要跟我着我一起去?你那十九夫人還在雲霄閣呢,你就這麽丢下她,不好吧……”

一旁的顏葵弱弱的插了一句:“确實不妥當,少主與小姐兩半夜一起下山,孤男寡女,傳出去似乎有點……嗯……通常戲本子會以兩個字來定義你們這種行為……那就是……”小書童激動的一拍巴掌,聲音拔高:“私奔!”

“私奔就私奔!有何事是本少不敢的?”顏惜果斷摞下一句話,轉眼間已毫不猶豫将雲翎拖走。

雲翎:“……”

三人連夜策馬前行,到達許州晉康王別府已是第二日下午。

那王府大門深紅朱門緊鎖,一線金黃琉璃瓦,門口置麒麟玉馬,好生氣派。雲翎尋了幾個人去通報,可那門口守衛想來是伺候着權傾朝野的晉康王伺候的久了,一股傲慢之氣,只說小王爺不在,讓幾人速速離去。

跟在兩人後面的顏葵耐不住性子正要理論,沒想到雲翎卻淡定的笑了笑,從懷中摸出一塊墨玉,往那守衛面前晃了晃,那墨玉明明色如墨汁般凝重深沉,可對着朗朗的日頭卻晶瑩剔透,兀自生輝,上面正刻着一條騰雲駕霧的蛟龍。守衛立刻面容失色,刷刷跪了幾排下去,恭敬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小姐不要怪責,小姐這就請随我來。”

那守衛引着雲翎一行人進去了,又通知了精明利索的老管家,老管家畢恭畢敬将幾人帶至一間富麗堂皇的房間裏頭,奉上了香茶,說王爺公辦去了,已經得知了消息,立馬就回,請各位稍安勿躁,坐等一會。

雲翎謝過了老管家,便與顏惜幾人品茶相候。

雲翎捧着香茗打量着周圍,這房間果然是李承序的作風,真可謂寸寸華美,處處奢華,她正要點評幾句,卻見門外一人款款而入。

那人雲鬓高雅,金釵滿頭,俨然一個宮裝貴婦,美則美已,可渾身一股倨傲之氣,她打量着雲翎,朝着身後的管家道:“這就是你說的貴客?”

管家垂眉順眼道:“回娘娘的話,那姑娘手中握着紋龍佩,自然是貴客無疑。”

雲翎猜測這應是李承序的某位側妃,剛想着要不要打個招呼,卻見對面一抹輕慢的眼光已經掃了過來,便聽那側妃同管家道:“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會在她那,定是個招搖撞騙的騙子!”話音一停,目光複落在雲顏二人身上,見顏惜并非官服打扮,雲翎亦不是朝廷命婦着裝,眼裏不由帶了絲高高在上的意味:“你們是何人?找我家王爺何事?”

顏惜懶得理她,而一旁雲翎原還想同這位娘娘好好說話,可一見這貴婦的輕慢眼神,立馬不舒坦起來,懶洋洋道:“那這位美人,請問你是誰,是小王爺的何人?”

“放肆!憑你也配問本妃是王爺的何人?”那側妃一笑,滿頭珠翠被日頭一輝映,流轉着五彩光輝,她笑道:“我可是王爺的淑妃。”

“淑妃?”雲翎敲了敲太陽穴,恍然大悟,“那就是側妃了?抱歉,此事事關重大,既然王爺不在,怎麽地也得找個當家主母吧,您既只是個側室,那便作罷,否則出了什麽意外,只怕擔不起這個責任。”她嘴裏說着抱歉抱歉,可卻一口一個側室咬得重重的,哪有半分歉意的模樣。

淑妃勃然大怒,“你是什麽東西,膽敢跟本妃這般講話,你可知本妃是誰?即便我不是這個王妃,我父兄也皆是朝中命臣,只需我一句話,便能将你人頭落地!”她話落手一揮,便向一旁侍衛道:“來人,拿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

淑妃的話還要說下去,一個清越的聲音陡然傳過來,“誰敢!”

話音未落,雲翎便聽熟悉的“親親,雲親親”的呼喚接踵而來至,旋即一道碩長人影沖進房裏,一陣風似的奔到雲翎面前,不待雲翎反應過來,大笑着抱起了她,在房中旋轉了幾圈。

雲翎被這突如而來旋轉搖的暈頭轉向,等停下扶着額頭看清眼前事物時,一屋子的人已目瞪口呆的站在那裏。

身旁李承序晃着大大的笑臉湊了過來,“親親,你怎麽來了?”

雲翎摸着暈乎乎的腦袋看着眼前人,平日裏見慣了李承序大紅大紫華貴無比的鮮色錦緞華服,不想他今日竟一改常态,穿了件正式的官場朝服,醇厚的藏藍色底,水藍波浪紋章五爪蟠龍圖案,映襯得他一反娘炮的模樣,頗有些長身玉立英姿勃發的氣質。雲翎不由贊了句:“你今兒還挺有些王爺的模樣……”

話沒玩,李承序又撲上去,瞬時将他尊貴的王爺氣質毀壞殆盡,他似孩童般賴在雲翎身上,眨巴着酒紅色的眸子,笑道:“你是專門來找我的嗎?哈,你肯定是想我了對不對?剛才阿玉去找我,說有個拿紋龍玉佩的姑娘來,我頓時撇開那些個說要去喝花酒的老頭子們,急急飛奔趕回來!”他自顧着說了一大串,卻沒發現周圍形形色色的眼光,有下人的驚愕,亦有淑妃的詫異妒火,還有顏惜微帶冷意的笑眸。

“啊,打擾你喝酒了啊?那我講完話就走。”雲翎撥開李承序的手,退後一步,道:“有個東西要給你。”

她退後一步,李承序緊跟着走近一步,歡喜道:“走什麽,不許走!難得來瞧我,還要給我禮物。”他這才注意到周圍的神色,皺起眉來,“都給我下去,沒看到本王同親親有話要講嗎?”

那一圈下人趕緊退了下去,只有那淑妃仍站在門口。李承序瞥她一眼:“退下!”

淑妃臉面哪裏挂的住,惱道:“王爺,您這舉動把臣妾當什麽!”

李承序聲音冷了下來,“我已經說過了,出去!”

淑妃臉色難看之極:“王爺,您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丫頭對臣妾大呼小叫,您還當臣妾是你的淑妃麽?還有,那紋龍玉佩如此重要,平日臣妾碰一下您都不允,可您居然給了她,您叫臣妾怎麽想?”

李承序沒答,一旁小書童卻忍不住插嘴了,他低聲問雲翎:“紋龍佩到底是什麽啊?這麽要緊?”

☆、第六十九話 往昔心傷

這話被淑妃聽到,淑妃尖利地笑起來,“好笑!紋龍佩都不知道,那是每個王爺都必備的貼身信物,象征着王權,見玉佩如見人。”

在場諸人都愣了,連雲翎都沒料到手中握的竟是诏示王權的信物,前些天她還以為只是普通的寶貝而已。

“多話!”李承序緩緩轉過頭去,酒色的鳳眸漸冷,凝得出冰來:“淑妃,本王今兒心情好,不想在親親面前血流三尺,識相的,趕緊滾。”

“您說什麽……”淑妃臉色一片煞白,怒道:“王爺,您為了她竟要讓臣妾血流三尺!臣妾我還懷着您的骨肉……可她是什麽東西……”她琺琅點翠的指甲緊扣在身旁的門柱上,忽地指尖不由一顫,嘶聲力竭道:“王爺你前些日子,不分青紅皂白将那些侍妾全部殺死填湖,莫非是喜新厭舊,看中這位姑娘,便想除去我們這些礙眼的舊人不成?”

李承序哼了一聲,沒有回她,而雲翎的臉色卻白了一白,震驚地問:“你你你把你的侍妾們都填湖了?”

“前些日子你不是說你喜歡專一的男人嗎?”李承序玩弄着雲翎的袖子,若無其事地道:“于是本王回家後就去遣散那些女人,可是她們一個個都賴着不走,抱着我的腿說什麽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一瞧她們對我如此情深意重依依不舍,遂将她們三十五個人一并殺了,統統填進了後花園的湖裏,這樣便圓了她們心願,讓她們做了我的鬼啊。”他話落沖雲翎會心一笑,那紅色美眸光彩盎然猶如寶石,讓人不敢逼視,配在那副絕豔的容顏上傾國傾城,而他此時的神态像一個做了好事迫不及待要告訴大人的稚童,“親親,我答應你的,都會做到。這下你高興了吧,哈哈!”

雲翎愣在那裏,不曉得該如何回答。

李承序看她臉色有變,納悶道:“你不高興?”摸着下巴想了想,附到她耳邊輕聲問道:“可是因為那淑妃還活着?”看着雲翎不說話又細細聲補充道:“你別生氣,我既然說了從此只對你一人好,便說到做到。那淑妃本來也要填湖的,可她懷了孩子,我那老頭子一天到晚想孫子想瘋了,不許我動她,不過你放心,等孩子生出來我立馬趕她走,她若不走也就填湖好了!”

他聲音雖然小,說來卻斬鐵截釘,雲翎心下一駭,忍不住退後了一步。

“你別……”雲翎剛要開口勸李承序,卻見門檻那的淑妃眼光利刀般剜過她,向李承序冷冷道:“看來王爺是真為了這位姑娘犧牲了我那幫姐妹,賤妾愚鈍,敢問王爺,王爺這麽鐘愛這位姑娘,可是打算将她也納為愛妾?”

李承序轉過了身,眼光冰冷的看了淑妃一眼,又将眸光落在雲翎臉上,神色由方才的寒冷變成熱情灼灼,道:“倘若親親不嫌棄,我這個王妃正室自然是她。”

雲翎吓了一跳,趕緊将他推開:“開什麽玩笑!”

李承序肅容道:“我沒有開玩笑,我連那蛟龍佩都給你了,這可是我的身家性命啊,區區王妃跟這比,算得了什麽!”

“王爺你欺人太甚!”淑妃的忍耐終于到了極限,身子猛顫了兩下,眼中一絲狠光掠過,陡然向雲翎撲去:“你這娼婦!我非殺了你!”

剎那間只見銀光一閃,雲翎看清她從袖中掏出了一把寒光泠泠的匕首,匕首兵器這東西她見得多了,正要輕而易舉躲過,就見李承序眸光一陰,長袖霍然揚起,便見一記掌風過去,淑妃身子如麻袋般飛到門口,一聲響後重重墜到地上,她痛苦地在地上掙紮幾下,旋即下身有黏膩的血汩汩流出,姣美如花的臉因為疼痛而蒼白如紙。

雲翎大驚,明白她可能是因為重力摔倒導致小産,趕忙過去扶她,嘴裏喊着:“李承序,快喊人啊!喊大夫啊!”

李承序緩緩踱步至淑妃身畔,微微俯下身去,雲翎還以為他在查看傷勢。卻見耀眼銀光一乍,猶如流光飛濺快不可擋。雲翎還來不及制止,空中便爆出一大團紅色血霧,豔紅如秋日紅楓。

雲翎半蹲在那裏,瞧着斷氣的淑妃,她喉嚨正中正插着先前那把銳利匕首,兩眼睜得圓圓的,死不瞑目地正盯着兩人。雲翎瞪着李承序道:“你……你殺了她?”

李承序環着雙臂冷漠地站在那裏,“咎由自取!”而後向身後管家一擺頭,淡漠地道:“側妃王氏,突發失心瘋,墜樓而亡,本王痛心之餘,将其厚葬于秦關。”頓了頓,眨眨眼問管家:“聽懂了嗎?”

管家戰戰兢兢的點頭:“小人聽懂了,聽懂了。”

“聽懂了還不拉下去厚葬!”李承序吼起來。

管家打了個哆嗦,趕緊喚人進來。屍體拖走後,地上留下一大灘深紅的暗色血跡。

房間裏一時寂靜無聲,顏惜依舊端坐在那裏品茶,眼神似笑非笑看向門口僵硬對立的兩人,神情從容之極,仿佛剛才那人命逝去的瞬間,只是一場戲罷了。而一旁顏葵表情卻既忐忑又詫異,似是被小王爺殺人不眨眼的這一面驚到,眼下正緊盯着李承序,提防他有會不會有下一步危險動作。

雲翎在門口靜靜站立,她別過臉去,不忍看那片地毯。

立在她對面的李承序突道:“餓了,陪我去吃飯!”聲音風平浪靜,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李承序,你怎麽能這樣?”雲翎終于忍不住怒斥:“她懷了你的孩子,她是你孩子的母親!”

李承序卻有些錯愕,“她是我孩子的母親,卻又不是我的母親,與我何幹?”

雲翎看他半晌,苦笑一聲,快步走了出去。

“親親!你去哪裏啊!”她這一走,李承序便緊張起來,二話不說跟了上去。

雲翎不等他,沿着門口的路越走越快,小王爺跟在後面嗓子都快喊破,她都不曾回頭。

奈何王府真是大的令人發指,走了一炷香時間,雲翎仍在不同的路上繞彎。李承序仍舊跟在後頭,當雲翎發現再次繞到曾經到達的偏僻小院中,無奈長嘆口氣,正欲用輕功直接翻牆時,李承序突然在後面極輕地喚了一聲:“小火!”

他沒像往日般嬉皮笑臉喚她親親,而是換做曾經的小火。這聲音悲涼而哀切,仿佛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遠到雲翎恍惚想起當年的那裏,陰暗潮濕中,面黃肌瘦的他站在她面前,用乞求的眼神問:“姐姐,你有吃的麽,我餓……”

被這一心緒所擾,雲翎的步伐慢了下來,想想就算要走,還是要把虎符還他才能走,于是轉過身來。

李承序站在那裏看着她,表情悲傷:“小火,你生我氣啦?”

雲翎不說話。

李承序的臉龐一如既往,美得似瑰麗壁畫上繪着的絕世花朵。然而這張驚心動魄的美麗臉龐此刻像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幼童,酒紅眸子濕漉漉得似要滴出淚水來,他問:“小火,你理我了嗎?”

雲翎瞧着他,依舊不說話。

李承序神情愈發凄怆:“你生氣可以不理我,但不能走。”他頹然地蹲下來,目光恍惚,似沉浸在遙遠的回憶裏:“你走了我害怕,他們都讨厭我,他們罵我是紅眼睛的妖怪,都打我,欺辱我,只有你跟雪幫我……”

“哪怕我現在變成了王爺,我想起來那些日子,依舊很害怕……但是有你和雲舒,我就會踏實……”他抱住自己的頭,哀哀低泣,“小火,你生氣可以打我罵我,但不能不理我,你不在,我害怕……”

“我總忘不了那年那場大火,所有人都逃了出去,唯獨把我一人丢在火裏,那大火好像一個鬼,它燒着我的手,我的腳,我痛極了,到處都是濃煙,我想喊救命,喉嚨卻被掐住一樣,我覺得我要死了……我一定要死了……”他蹲下身,渾身不停發抖,仿佛回到了那日火場,恐懼到臉色發白,豆大汗珠一顆顆往下流。

他的話讓雲翎想起曾暗無天日的往昔,終于折了回來,走到李承序身邊蹲下,輕柔拍打着他的背脊,“不怕,我後來不是去救你了嗎?”

李承序像垂死的人抓住了浮木,猛地抱住雲翎,“是,後來你來救我了,你來救我了……”

“所以沒事了,小金。”雲翎知道火場是他多年難忘的陰影,就如同自己的不歸海夢靥一樣,聯想到自己的痛苦感受,他的感受便感同身受,于是口氣便放的格外柔和,“都過去了,你現在是小王爺,什麽都不需要怕。”

“那簡直就是地獄,可我父王竟然還會送我去那……他竟送我去死……”李承序抓着雲翎的手,隔着衣服都能感受他的簌簌顫抖,“我不敢去想,如果你和雪不在,我會不會已經死了……”

雲翎大驚,千猜萬想也沒料到,李承序竟是親爹送進去的,雖然不知原因,但素來皇家無情,多半是政治需要當做了籌碼才進去。心下不由一陣同情一陣悲憫,方才的那股怒火逐漸消退。她拍着他的肩,道:“我跟哥哥會一直都在,我們都陪着你呢,別怕。”

她平和的語氣似一副安神良藥。李承序漸漸緩過來,埋了好久的頭擡起來,如做錯事的孩童般可憐兮兮看着她,“小火,你真不生我氣了?”

“我何曾真生過你的氣?”雲翎道:“下次莫再随便殺人了,我不喜歡你這樣。”

“我怎能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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