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7)
的剎那,雲翎稍稍舒了一口氣,可雲舒的警惕反而更甚。
站在長廊的盡頭向裏看去,是一個寒氣森森的大廳,冷燭在牆壁忽明忽暗,大廳同那之前的長廊一樣,居然也是空無一物。
雲翎疑道:“這墓穴好生奇怪,一路都是空蕩蕩,除開石壁就是石壁。聽說這是前朝皇帝給為國捐軀的一品鎮國大将軍修建的,怎麽也不該這麽樸素啊?”
雲舒道:“越是蹊跷,越該當心。”
雲翎颔首,正要邁進大廳時,左腳在落地瞬間,驀地感覺腳下地面一震,足尖站立着的地方竟在眨眼之間翻起。
雲翎一驚,左邊雲舒已經閃電般将她拉回長廊。
幾乎是同時,雲翎便見眼前那翹起的地面,像個一丈來長的跷跷板一樣,一頭翹起,一頭墜下,那翹起的面下露出一個巨型大坑,深達兩三丈,坑底密密麻麻布滿了鋒刃朝上的利劍,若不是反應快,掉下去絕對會萬箭穿心。在那刀鋒閃閃旁邊,散落着亂七八糟的骸骨,估計都是不小心墜下去而死的,一攤攤白森森骨頭顯示着屍體的主人已死去多年。
雲翎驚魂未定的瞧着底下的屍骸,“好險,多虧哥你反應及時。”
“這機關好巧妙。它設在長廊的出口,大廳的入口,看似不起眼,卻極準确的抓住了人的本性。常人總是膽戰心驚于長廊之中的路程,一步一看,小心謹慎,待得走出長廊,即将踏進大廳,難免生出一股僥幸,便會疏忽長廊盡頭最後的一步,随後便堕入陷阱。”雲舒口氣淡漠,眼神卻愈發謹慎,“由這第一個機關便足夠讓人管中窺豹的看清,這機關的設置者,心思難測,你我須得更小心才是。”
話說完,那跷跷板地面緩緩一動,漸漸還原至如初,那板子邊緣與地面契合到一絲縫都沒有,便是仔細盯也看不出任何異樣。雲翎不禁佩服那機關真是做的天衣無縫,讓人防不甚防。
兩人繞過了那機關,往大廳走去。大廳裏,零零碎碎有些散落的人體骸骨。上面隐約有些黃色沙粒,雲翎颦颦眉,想不明白是哪裏不對勁。
兩人來到大廳的盡頭,停下,注視着眼前的厚重石門。
不錯,這大廳雖大,可只有一個緊鎖着的門,要想進入地宮更深處,只能通過這個門。
那門是普通的石門,看起來并沒有什麽特別,門邊有個正圓形的鐵質扳手,兩人研究了片刻,猜測它應該是開門的按鈕。
雲舒讓雲翎退到一旁,自己去開門。
雲翎站定在幾步之外,緊盯着雲舒扭動扳手的動作。只聽“咔嚓”一陣機關扣動的聲音,大門霍然打開。
Advertisement
這門好奇怪!雲翎想過大門打開的場景,卻絕不是眼下這個模樣!
在她的心裏,那些密室機關的厚重石門,都是緩慢而沉重的一點點打開,而這個門,卻是在機關開啓的一霎那,直接縮到地底,速度快的仿佛跟憑空不見一般。
然而更快的變故接踵而來,伴随着一陣沙沙摩擦的奇怪聲音,兩人赫然看見,大門後,看不到頭的流沙細石正如破了壩的洪水般傾瀉而出,揚起黃灰色的騰騰塵埃,巨浪潮水般瘋狂地向大廳內奔騰而來。
雲翎大驚,拉過雲舒便往後急退,本想退出大廳,折回長廊,轉頭的剎那,卻發現,不知何時,大廳連着長廊的跷跷板地段,居然無緣無故多出了一道鐵門。
鐵門已經鎖上!再無可退!
雲翎奔到門邊,用力狂推,門紋絲不動。
雲舒站在門旁,若有所思的道:“原來那個機關是兩重開關,我在開啓那個門的時候,這邊的隐門也即刻啓動。”又對雲翎道:“你推也沒用,這門早就鎖死了。這機關的設計者便是要将人反鎖在這個密閉的空間,由流沙一點點活埋。他既然這麽想,怎會由你輕易打開呢!”
而那頭流沙已漫過大廳,正向兩人滾滾而來。前有過不去的流沙,後有緊鎖的死門,雲翎不禁急了。雲舒道:“莫慌,冷靜想,但凡機關都有破解之法。”
流沙已經蔓延到兩人腳下,淹過了兄妹倆的腳踝。身後已經無處可退,來勢洶洶的砂石激起塵埃四處飛揚,嗆得雲翎咳嗽不已,灰塵撲進眼睛,使得眼淚不住流,便是想睜開都是難事。
砂石越來越多,兩人根本無處可躲,即便憑着輕功攀上大廳牆壁,可是過不了多久,流沙一漫上來,同樣也是活埋的命運。情急之下,雲翎眯着眼睛在牆上胡亂的拍,心存僥幸的妄想觸摸到某個機關能打開這該死的門。
突然雲舒眼睛一亮,道:“有了。我要開啓那個跷跷板。”
雲翎瞬間明白兄長的想法。對,開啓跷跷板,讓砂石全部流進下面的寬闊大坑內,兩人便不會被活埋。雲翎面有喜色,眉頭卻皺了起來,躊躇道:“我剛剛只踩它一腳,它便輕易打開。可現在那板子上壓了這麽多沙土,都沒有開啓,會不會是關上了鐵門後便不能開啓了。”
“笨!”雲舒瞅了她一眼,“剛才你雖然只給了他一腳,但力量卻足夠集中,而這沙看似多,卻因為力量分布均勻,故而不能觸發機關的開啓。”
雲翎深以為然,但眉頭仍皺着:“即便板子可以開啓,這法子還是很危險,你看那板子上這麽深的砂石,簡直要沒到腰部,這麽大的吸力,人的腳伸進去不亞于陷于沼澤,若抽出的動作稍微慢一點,你便會跟着砂石一起掉下坑去……”她驀地一拍腦門,“我真笨,先将板子上面的沙弄走,不就可以了嗎?哥你覺得……”
她話還沒說完,便見雲舒已站在板子旁清理沙子了,雲翎忙去幫忙。
兩人很快将板子上沙清理大半,背後的砂石仍在不停的向兩人襲來,來勢比之前還要兇猛,都快淹到兩人的腰部。
雲舒将雲翎推到一邊,道:“靠牆站好!”旋即便見他足尖在那板子邊緣一踏,急速飛身而起,退回牆邊。那板子被雲舒重力一壓後,發出一聲悶響後,霍然翻開,露出深幽幽的洞口,洞口附近的流沙頓時朝着洞內傾瀉下去。剎那間,那跷跷板機關猶如一只張開嘴的巨大怪獸,将流沙源源不斷的吞噬進去。
身旁的沙在不斷減少,雲翎松了一口氣,抽出劍,将劍鞘卡在跷跷板正中的位置,防止板子合上閉攏。
兩人對視一笑,靜靜等候房間流沙的流洩完畢。約莫那機關設置的流沙量也是固定的,所以當流沙噴湧到一定時,那石門內裏便停止放沙。而大廳裏現有沙子在片刻不停的朝坑內落下後,殘存越來越少,最後已對兄妹倆構不成威脅。
果然流沙放完之後,那方才緊縮的鐵門,瞬間隐退回去,半分也看不見。
雲翎望着着那鐵門嗤笑一聲,道:“這機關的制作者真變态,他大概算準了時間,覺得我們已經被沙活埋而死,所以才開門!”
雲舒颔首,兩人邁過沙地,走出大廳,沿着石門一拐彎,進入另一間狹長的房間。
陰暗的火燭裏,兩人清楚看見,幾十口棺材正整齊的碼在這個房內。
雲翎道:“這棺材裏睡的都是将軍麽?”
“看這棺木的規模不像。”雲舒端詳了片刻,道:“這個墓的主人是鎮國将軍,應該埋在地宮最核心的位置,而這些群葬的棺木,應該是品階低一點的将士,許是他的下屬也說不定。”
雲翎哦了一聲,随即喊起來:“哥,你看那裏是什麽?”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雲舒看見最前面的一副棺木正中,擺置着十來個發光圓球。個個渾圓瑩潤,發着綠色熒光,似是天然的夜明珠。兩人出身豪門世家,夜明珠也沒少見,可這麽大夜明珠當真是世所罕見,足比成年男子的拳頭還大上一圈!
雲翎咂舌,“這些夜明珠是陪葬的寶物麽?随便挑一個拿去賣掉,這輩子下輩子都生活無憂了!”
雲舒神色淡然,“這些低等級的将士如何配得起這些珠寶陪葬,定然是另有玄機!你可別碰它,我們繞道走!”
雲翎笑笑:“我曉得,我才沒那麽笨!”
話落兩人眼角突然掠過一個亮晶晶的半透明銀絲,兄妹倆頓住腳步,發現竟是一根細如發絲的蛛絲,挂在棺木上輕飄飄的晃來晃去,若不是二人眼尖,根本看不見。
雲舒盯着那蛛絲,道:“這蛛絲好古怪!”
雲翎還未回答,忽地便見那蛛絲猛然搖擺起來,一只巴掌大的大蜘蛛出現在銀絲的頂頭,那蜘蛛長的十分奇怪,灰褐色的顏色,背上卻生有一個個紅色的斑點。那蜘蛛順着細絲,輕輕一滑,便滑到了銀絲的尾端,随後它身子一擺,竟像蕩秋千一般晃蕩起來,最後借力一甩,身子騰空而起,竟向雲舒撲來。
“哥!”雲翎來不及多想,手袖一揮。
剎那間金光一閃,一枚繡花針大小的金針自雲翎袖下疾射而出,“嚓”一聲響,那蜘蛛躲閃不過,登時被釘在棺木之上,它揮舞着繁多的腳爪,掙紮了幾下,死去。
雲舒瞧着那死去的蜘蛛,眼神凝重起來,“這是西域毒蛛,毒性很強,不僅渾身都是毒,便連吐出的絲也帶毒,因為這種蜘蛛習性跟其他蜘蛛不一樣,他們喜歡結伴而居,往往你看到一只,附近其實有一窩。所以我們要小心為妙。”
“沒錯!”雲翎将目光方向了那側牆壁,贊同道:“他們果然是結伴而行!”
雲舒一扭頭,便見牆上又出現了幾十只,個頭比方才那個還要大,他們扯着絲,預備向二人襲來。
雲翎迅速拈出一把金針,轉腕一揮,幾十枚金針如天女散花般打出去,蜘蛛們應聲而落,全是一針穿腦,死的幹脆。
雲翎拍手道:“這招天女散花果然好使,不枉費我練了這麽久!一釘一個準!我……”她正說着,眼前黑影一閃,最邊上一只尚未氣絕的蜘蛛突然彈跳起來,肉彈般向雲翎襲去。雲舒眼明手快,長鞭一甩,軟鞭攜帶着勁風,将蜘蛛卷走甩開。誰知那蜘蛛被甩到一邊,好巧不巧,居然撞到了棺木上的某顆夜明珠,旋即便見夜明珠的光芒一暗,居然滴溜溜的滾了下去。
幾乎同時,耳畔咯啦啦傳來一陣機械的扣動之響,一陣勁弩的強風劈面而來,幾排利箭由牆壁那端直射向雲舒雲翎,剎那間,只聽到一片“嗖嗖”不絕之聲!
兩人身形急速一擺,躲開那疾風驟雨般的暗襲。
幾排利箭過去後,兩人還來不及松口氣,周身牆上霍地微微一震,四面八方同時射出更多的箭頭。兄妹齊齊飛身而起,貼上了天花板頂上。這期間還是有幾枚箭頭險險擦着雲翎的背飛過去,她不由将身子往牆壁上貼的更緊些。
房中箭頭仍激射不停,如急雨般密集穿梭,交織成一張嚴密的大網,将屋裏的棺材及其它物件射出蜂窩煤般的洞。
良久風歇雨停,利箭終于收了勢,兩人這才跳下來。雲翎道:“幸虧練過壁虎功,不然就得被射成篩子了!”
雲舒瞧着那滾落一旁的夜明珠,道:“那夜明珠果然是機關,觸碰它便會有暗器射出。這墓穴的設計者頗擅長攻心!”
雲翎道:“可不是,利用盜墓賊貪財的心理,故意放下這麽多貴重的夜明珠。盜墓賊一旦眼紅動心,便立馬上鈎,只要他們伸手一碰這些夜明珠,便立刻着了設計者的道,無數飛箭便會從四面八方射出來。”
雲舒颔首:“這墓穴不簡單,我們需更加小心才對。”話沒說完,聲音陡然一變,喊道:“小心!”
雲翎來不及反應,雲舒已經一把扯住她,退後幾步。
房間內,十幾口棺材搖搖晃晃,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似是有什麽東西要破棺而出。
雲翎緊盯着棺材,那聲音讓她頭皮發麻,她将長劍護在身前,問:“什麽聲音?難不成是棺材裏的死人?”
她沒等到雲舒回答,卻等到了一幕驚悚的畫面。
☆、第七十九話 西域毒蛛
她沒等到雲舒回答,卻等到了一幕驚悚的畫面。
——棺材上被利箭射出的洞龜裂開來,似乎有什麽力量在不斷沖擊着洞口,洞口愈來愈大,最後嘩地碎裂!
——數以百計的西域毒蛛潮水般争先恐後從各個棺材裏爬出,個頭一個比一個大!
雲翎目瞪口呆,“我的金針不夠用了……”
雲舒長鞭一甩,将雲翎護到身後,冷冷睥睨了一眼群蛛,那蜘蛛們似是被他隐帶殺機的眼光所震懾,一時半會也沒敢上前。
雲舒道:“這還真是一出連環計!這墓穴主人怕入侵者躲過利箭,于是還設下了這一計。這箭雨射出以後,剛巧将棺材射破,将蜘蛛放出來,觸發下一輪殺機。”
他話剛落地,只聽砰的一聲悶響,先前裝置夜明珠的那個棺材,厚重的棺蓋竟被一把頂開。
那一瞬間,兄妹兩赫然看到這樣駭人的一幕。
——兩只足有近一人高的巨型蜘蛛,緩緩從棺木中爬出!!
巨型蜘蛛渾身覆蓋着細密的絨毛,揮動着巨大的螯肢,腹部成火紅的顏色。
雲翎倒吸一口氣,雲舒卻鎮定如初,沉聲道:“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蛛王蛛後。他腹部火紅乃是劇毒的标志,一旦碰到它的絲,人便會全身麻痹不能動彈,中毒而死,而若是被它的螯牙咬上一口,立馬會化成一攤屍水。”
雲翎瞪大眼,“屍水?這麽毒嗎?比血咒還可怕!那我們現在怎麽辦,擒賊先擒王,殺了那兩個個頭大的先?”
“這種蜘蛛狡猾之極,絕非你想象的那麽簡單!”雲舒道:“況且蜘蛛太多,殺不完的,他們又渾身都是毒,随便挨上一只便糟糕了。咱只能智取,找到出口再說。”
“好。”雲翎目光開始搜尋出口。
而那方的蜘蛛們從棺材爬出之後,齊齊湧向蛛王蛛後,匍匐在那兩只巨型蛛的腳下。那蛛王在群蛛浩浩蕩蕩的擁戴下,猶如君臨天下,頗有些湛然自得,他揮動的粗大的螯肢,嗖一聲竄到了天花板上,緊接着尾部一甩,一根粗如人手腕的銀絲被吐了出來,它順着那蛛絲一滑,穩穩懸在了半空中。
吊在半空中的主卧昂頭虎視眈眈盯着兩人,兩只眼般散着赤紅的光,仿是來自地獄裏的妖魔。他後爪一甩,所有蜘蛛便似得了令般,齊齊躍上天花板,灰色的天花板瞬間變成褐色,它們熙熙攘攘紮堆擠在一起,開始吐絲。
不過一瞬間,房中便垂下成無數根銀色絲縧,成千上萬的蜘蛛順着絲線懸挂在空中,與兩人無聲對峙,只待自己的領頭一聲令下,便前仆後繼湧上!
這千蛛萬毒的場面豈止驚悚,雲翎強壓住心裏的不安,向雲舒道:“我沒找到出口,不然先按原路退回,再從長計議?”
雲舒點頭,兩人緩緩後退。
那蛛王似是瞧出兩人的意圖,頭猛地一擺,一群小蛛們便甩着銀絲向二人撲來。那蜘蛛好生聰明,居然分成兩隊,一隊往前攻擊兩人,一隊往後堵住兩人的後路。
這毒蛛渾身都是毒,兩人不敢輕敵,全力相拼,一邊後退,一邊揮動武器抵擋那些蜘蛛的猛烈來襲。
雲舒的鞭子前掃後揮,夾着淩厲的勁風,一鞭鞭毫不留情的抽撻,挨到鞭子的小蛛們,殘肢斷腿橫飛。雲翎握着金針,将天女散花的招式發揮到極致,但凡靠近兩人三尺之距的蜘蛛,莫不被金針貫穿肢體當場斃命。
兩人一邊打一邊退,沿路紛紛留下無數蜘蛛屍骸。
雲翎将手中一把金針投擲出去後,再摸腰囊一愣——金針已用完。她啐了一口,拔出長劍繼續厮殺。還沒砍幾下,她忽地感覺到耳邊風聲一涼,就見那身形龐大的蛛後不知何時悄悄堵到了她身後,正張着鳌牙向她撲來,那猙獰的鳌牙上一對凸起的赤紅眼睛,鬼魅發亮得似鬼怪橋段中,荒野裏提着紅色小燈籠四處飄蕩的吃人女鬼。
雲翎身姿急速退後,長劍反劈,向那蛛後刺去,那蛛後看起來雖然魁梧巨大,身形卻毫不笨重,她一個跳躍,居然躲開了雲翎的劍,随後它一擺尾,一根粗如麻繩的絲頓時向雲翎噴射而出。
雲翎縱身而起,迅速閃避,可那蛛絲居然跟長了眼睛似的,緊跟在雲翎身後追個不停。縱躍間雲翎反手一劍,要将那蛛絲斬斷,可劍身一碰到那蛛絲,立刻像被黏粘的膠水粘住一般,不僅斬不下去,反而還被黏的抽不回來。
雲翎用力抽拉,長劍紋絲不動,那蛛後見她如此,似乎十分得意,便開始一寸寸的将絲往回收,企圖将雲翎連人帶劍拉過來,雲翎豈會讓它如意,她咬緊牙關握着劍拼命往回扯,于是一人一蛛僵持在絲線兩端,拔河一樣的對峙。當然,這對峙的過程中,她還必須得眼光四方耳聽八方,時不時的用掌風将逼近自家的小蜘蛛們打回。 一番折騰下來,雲翎額上已經起了一層汗。
雲舒在跟蛛王周旋不休,沖雲翎大喊:“松手啊!”
雲翎固執道:“不行,這祭雪劍是爹爹送的,不能丢!”
雲舒無奈,挽起長鞭幾記淩辣的招式過去,逼得那蛛王後退幾步,他趁這個空擋身形一閃,烏鞭一揮,霎時如靈蛇翻湧蛟龍出山,朝蜘後眼睛擊去,那蛛後本來正全力與雲翎相鬥,無心躲閃,立馬結結實實挨了雲舒這一鞭子。當下一吃痛,居然散了力,雲翎趁機用力一揮,扯回了劍。
那蛛王見那蛛後吃了虧,立時暴怒起來,螯肢劇烈地舞動着,宛如兩只鋒利的大鏟,瘋狂向兩人進攻,一時間兩只巨型蜘蛛帶着數之不盡的小蜘蛛蜂擁而上,黑色浪潮一般向前推進,發狂般向兩人包抄過來,着實驚心動魄。
洶湧的蛛流中,那蛛王蛛後抓住時機,縱身一跳,便向兄妹倆撲來!
瞬時惡風陣陣,毒邪四起!這鋪天蓋地的殺機,絕對比方才的鋒利箭陣更加危機重重。雲翎心道:“不好!”還沒想完,更大的意外陡然而至。
只聽牆面轟隆隆一聲大響,腳下一陣劇烈震動,房屋似是要崩離垮掉般搖晃,兩人來不及反應,腳下地面便毫無預兆的驟然開裂,兄妹倆頓時失去立足之地,筆直墜落下去,跟他們一道掉下去的,還有部分毒蛛。
眼前驟然一黑。
再接着,咕咚一聲,兩人摔進了一個黏糊糊的地方。
幾乎是同時,兄妹倆鼻翼間便聞到一陣強烈的惡臭,兩人的胃不由作嘔。雲翎捂住了口鼻,屏住呼吸打量周身的環境。
這是一片幽暗而渾濁的空間,應該是在墓穴的底層,兩人掉到了一個巨大的泥潭裏。周身的淤泥軟軟黏黏的,跟兌多了水的面團般,将人包裹住往下沉。跟兩人一起掉下來的毒蛛,已有不少個子小的直接被淤泥吞噬。而那一對蛛王蛛後,正灘在兩人的不遠處,看情況也是被淤泥所陷,正抖動着螯肢奮力向外爬。
雲翎的身體在這龐大的面團中不受控制的往下沉,聽得耳邊雲舒道:“淤泥沼澤!危險!”邊說邊伸手去拉雲翎。雲翎剛一摸到他的手掌便愣住,就見雲舒原本白皙清瘦的右手,此刻紅腫如饅頭一般。
雲翎瞬間便想通了原由。方才掉下來的一剎,雲舒本能地用手臂與胸膛去護住她裸露在外的頭部,而兩人跟千百只毒蛛猛然墜下來的過程何其紛亂,難免會跟衆多的蜘蛛磕磕碰碰,雲舒的手掌便應該就是那時被碰到。
“不礙事。”雲舒指着不遠處的平地,道:“這危險,先出了這個泥潭再說。”
雲翎焦急道:“不行,這蜘蛛的毒性這麽強,現在不處理的話定然會危險萬分!”
雲舒斬鐵截釘地道:“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說!只是沾到一個小蛛,這蛛毒一時半會我還捱得過去,可這深潭再耽擱片刻想逃都逃不了了!”
雲翎只得聽他的。她挪動着身體,可兩只腳像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吸扯,怎麽都拔不出來,不斷的向下沉。她忙催動內力左右騰挪,可這泥潭就像一個軟綿綿的棉花,任她施展何等精妙高超的武功,所釋放出去的力量全都如石沉大海,一點反應也沒有,身體反而陷入的更深更快。
雲舒急道:“你趴下,不能站起來!也別亂動,那樣只會沉的更快!”說着将整個身子匍匐下來,平行的貼着泥潭,一點點騰挪:“看到沒,像我這樣!稍稍提氣,将自己放平衡,快!”
雲翎明白了,應對深坑淤泥的最好辦法,便是将受力支撐面積擴到最大,這樣才能分散對泥潭的局部壓力,減緩下沉趨勢。當下立馬照着雲舒的樣子趴下,果然那股吸力登時弱了不少,下墜的趨勢也減慢了很多。
兩人便這般貼着淤泥,保持着自身的平衡,一寸寸向沼澤邊緣挪過去。
片刻後雲舒率先爬到了泥潭邊緣,雲翎緊跟在後面,正當雲翎向邊緣邁進時候,突然背後一緊,似是有什麽猛然扯住了自己的頭發,向後面狂拉硬拽。
雲翎頭一轉,赫然便見兩股麻繩粗的蛛絲竟牢牢纏在她的頭發上!蛛絲那端,那兩只巨型蜘蛛正将她當做浮木一般,死死不放!它們以這種方法抓緊了雲翎,不讓自己陷下去!
☆、第八十話 地宮巨龍
雲翎頭一轉,赫然便見兩股麻繩粗的蛛絲竟牢牢纏在她的頭發上!蛛絲那端,那兩只巨型蜘蛛正将她當做浮木一般,死死不放!它們以這種方法抓緊了雲翎,不讓自己陷下去!
“別亂動!”雲舒已翻身上岸,他趴在岸邊握緊雲翎的手,一邊抽出長鞭,欲向那蛛絲甩去。
“別用鞭子!”雲翎急忙阻止:“會被那絲粘住!到時他們就會将你一起拖下去!”
雲舒無奈收回鞭子。而那方蛛絲更猛烈的死扯着雲翎,拼盡全力向後拖,雲翎的身子不由自主向後仰去。若不是雲舒這邊拽的緊,估計早被拖了回去。
激烈對峙中,雲舒眼中忽地精光一閃,右手一揮,昏暗中只見刷的銀光一閃,似是星芒急速劃過天穹。旋即雲翎耳畔嚓一聲響,瞥見無數青絲飛舞散去,身後的重力剎那消散無蹤!
幾乎是同時,雲舒一個撈抄,直接将雲翎從泥潭中抄起,拉到了平地。
雲翎如釋重負,一屁股坐在穩當的地上,大口的喘着氣,緩口氣後她轉頭看向那泥潭中央。果不所料,那陡然失去依靠的巨型蜘蛛,在淤泥裏越陷越深。而她的身後,齊腰的長長烏發已經成了披肩碎發——就在方才,兩人兩蛛僵持中,雲舒幹脆一刀削斷了雲翎的潑墨長發,斷了那巨蛛的念想!
“好險!”雖然對烏發可惜,但命更重要。雲翎目光落到雲舒的手上,那手掌方才還只是紅腫,現在卻已經發紫,她焦急道:“你的手得馬上清理!”說着就把臉湊過去,要以口吸那毒素。
雲舒一把推開她,“不要吸,這個毒我們不了解,不能輕舉妄動,我換個法子來處理。”話未落左手握住匕首,在傷口上方重重一劃,那匕首何其鋒利,立刻劃開一個狹長血口,鮮血頓時如溪流般蜿蜒流出,不過這血的顏色不是鮮紅,而是烏黑。雲翎知道,這便是毒素入侵感染了,趕緊伸手過去幫忙,将雲舒那傷口的烏血更大力的擠出。
那血口一寸來長,這麽一番擠壓折騰,定然是疼痛不已,而雲舒的臉卻淡然如初,仿佛那皮肉不是他的血肉之軀。雲翎知道他是忍着,心裏暗暗生疼,只盼這毒血快放幹淨,好為雲舒上藥包紮。
半晌後毒素終于放幹淨,血液漸漸重回鮮紅,雲翎翻出金瘡藥及幹淨的布帶,為雲舒細細塗藥包紮。
傷口處理完畢後,雲翎這才松了一口氣,眸光移到泥潭中,定住。
深潭之中,散落在上面的小蜘蛛們已完全不見,約莫是全陷進了淤泥,只剩蛛王蛛後還在垂死掙紮。突然蛛王一個翻身,直接踩在蛛後身上,蛛後翻騰幾下,卻拗不過蛛王,只能被它牢牢壓在身下不得動彈。雲翎看了片刻才看明白,這蛛王是将蛛後做了踮腳板——它深陷淤泥,粘稠的淤泥讓他行動不便,可是站在那踮腳板上,行動便立刻利索很多。
蛛王腳踏蛛後,拼命試着向泥潭邊緣跳去,企圖利用腳下跳板讓自己逃出絕境。可惜邊緣太遠,它躍躍欲試,卻不敢真的放手一搏,但即便如此,它每一次的試跳,都讓蛛後的身子往下深陷一分,離滅頂之亡也更近一分。
——這是何種自私殘忍的物種,必要的時刻,便毫不猶豫以它人的犧牲來換取自己的存活時間。
雲翎不由唏噓,忽地又傳來一陣奇怪聲響,那聲音來自泥潭深處,怪異到無法形容,仿佛是一只壓抑了千年的獸在呼號咆哮。緊接着寒潭沉靜的表面開始冒泡,有惡臭的淤泥不斷向上翻湧,似有一只巨手在攪起暗潮翻滾猛流洶湧。那掙紮在寒潭表面的蛛王也覺察到異常,他高舉起兩只鋒利的鳌爪,進入到緊張備戰的狀态之中。
泥潭翻湧越來越厲害,伴随着越來越大的“嘶嘶”聲響,泥潭霍然掀起一陣泥浪翻天,直将那蛛王撞飛一旁。
一個龐然大物從泥浪裏破空而出!
平地上的雲家兄妹不由齊齊怔住!
一只巨型狂蟒!
一只超巨型的,黑色狂蟒!
頭如擂鼓,高高昂起,身如井口粗,盤桓扭動,目測下,體長起碼有五丈長!
——五丈!五丈!什麽概念!四五層樓的高度!
雲家兄妹火速起身,将武器護在胸前,腳步如踩淩波,向後退去。
雲舒緊盯着那巨蟒,道:“這是……地龍?”
雲翎此生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巨獸,饒是她在殺手時期見慣了大風大浪,此刻手心也禁不住微微出汗,“你說什麽?什麽龍?”
雲舒竟還保持着一貫的冷靜平和,他說:“我說這條蛇,它不是單純的蟒,而是傳說中的地龍。我來時李承序便跟我講過,這地宮中有條千年巨蟒。因為在地宮的最下一層,所以稱之為地龍,它是專門看守某個重要機關的巨獸。”
雲翎驚道:“千年巨蟒,那它豈不是比那千萬只毒蛛更不好惹?”
雲舒道:“那是自然,不信你看。”
雲翎順着雲舒的眼神看去,便見那泥潭之中,蛛王已同巨蟒打作一團。那蛛王方才對戰兄妹倆還不屑一顧,如今面對地龍便如同一只被貓盯上的耗子,狼狽不堪地招架着。不管它是毒牙反咬,螯肢撕扯,吐絲放毒,可地龍始終一副不痛不癢的模樣。相反,地龍盤桓起長而碩壯的身子,将蛛王一圈圈纏住,緩緩收緊,起初之時,蛛王還掙紮着八條腿負隅頑抗,可随着地龍越絞越緊,整個身子不斷施加壓力,前後不過兩分鐘,蛛王便再也沒了動靜。
最後那地龍直接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将蛛王吞進腹中。那蛛王近成人大小的身軀,被它吞入腹中之後,居然就只在腹部鼓起一點點,那地龍胃口之大由此可見,直令人咂舌。
眼看着那曾經不可一世的毒蛛王死的如此幹脆,雲翎的心不由七上八下——這地龍,強悍的實在太危險!
兩人開始擔憂接下來的事,但是擔心也沒用,方才就在蛇蛛大戰的時候,兩人已不動聲色的将這墓穴底層打量了個遍。
打量的結果就是——這底層是一個密閉的空間,任何出口也沒有。
巨龍吃完了蛛王後,昂着頭居高臨下的看向兩人,擺着粗大的尾巴,殺氣騰騰地游弋了過來。
他粗壯而覆滿鱗片的身體蜿蜒掃過深潭,任那淤泥何其黏膩,卻對它半點影響也沒有,他像是滑在光滑鏡面上一樣,明明是笨重的軀體,速度卻輕快無比。他從泥潭一路走過,在身後上留下深淺不一的狹長淺坑,像是巨大車轱辘滾出的車線。
它漸漸逼近,血盆大口一伸一縮吐着火紅的信子,它灰黑色的身軀覆蓋着的暗銀色的圓形斑紋,似一個個猙獰圓睜的眼,彌漫着死亡的氣息。
雲家兄妹站在三丈之外,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在瞬間明白對方所想。
殺!
既然躲不過,不如竭力拼殺博出一片生機!
這是兩人在鬼域宮執行了無數次刺殺任務,于腥風血雨中所鍛煉的存活意識。
打定好主意,兩人身形瞬間暴起,搶先襲向地龍。
殺人找死穴,打蛇打七寸,任這地龍再大,總歸還是條蛇。于是兩人很聰明的,同時攻向七寸所在地——地龍的腹部,即蛇的心髒。
雲舒祭出烏鞭,照準地龍七寸,鞭撻而去,鞭梢飛舞間,似一道劃空而過的閃電,甩在地龍身上,留下一聲聲震耳欲聾的“啪啪”聲,雲翎配合雲舒,長劍疾刺,劍氣縱橫間如白虹貫日,招招劈向那地龍腰腹。
剎那間兩人一蛇登時鬥作一團,那地龍身軀龐大,力量自是巨大無比,那尾巴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