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9)
呵,武林中傳說幽冥六鬼消失了五十年,我本以為是仙逝,想不到卻是移居地陵,只是為何今日一見,幽冥六鬼居然變成了幽冥七鬼!”
雲舒的話剛落,雲翎的心不由一跳!
——幽冥六鬼!那個曾經連劍聖雲過盡越潮島主顏致遠談起來都一臉謹慎的幽冥六鬼!
為首的瘦高個老頭子饒有興味地沖雲舒道:“咦,你這小子不僅耳力好,連眼力也很好嘛!居然一眼便認出我們是幽冥六鬼!”
右邊一個胖老頭子馬上接口,“我們确實是幽冥六鬼,可不是你說什麽七鬼,那一個。”他指指那個沒有烈焰印記的黃衫男子:“他可不是,他是我們六人的俘虜,專在這地底陪我們打發無聊時光的消遣!”
“他是與不是都不重要。”雲舒半眯起眼,眼中有料峭的冷光忽閃而過:“重要的是,六位攔下我兄妹所謂何事?”
“我們沒有攔你們啊!”一側的矮個子老頭聳聳肩,下巴上的長長銀須一抖一抖,頗無辜地道:“我們只是要殺你而已!”
雲舒還未答,雲翎已搶白向那矮個子道:“這位鬼先生,我們認識嗎?”
矮個子打量着她,“不認識!”
雲翎道:“哦,那你恨我?”又指指雲舒:“或者你恨他?”
矮個子怔了證,道:“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為什麽恨你?”
雲翎道:“是啊,無緣無故你就要殺我們,可不可以給個理由先?”
矮個子顯然是個一條筋的家夥,他撫着下巴上的胡須,納悶道:“是哦,老頭我跟你非親非故,為什麽要殺你呢?”
高個子不耐将矮個子撥到一邊,“殺你們還要什麽理由,我們是這地宮的守陵人,奉了主子的命守這地陵,你既然闖進來,我們自然要殺你!”
最裏頭的麻子臉道:“老大說的對,我們主子既然吩咐了,你們就別想活着走出去!”
雲舒道:“你們主子是誰?慶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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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個子男子道:“小子真是聰明人,不錯,那慶親王便是我們六人的主子!”
一個略帶稚嫩的少年聲音響起:“慶親王給了你們什麽好處?朕也可以給你們!只要你們放朕走!”
那幽冥六鬼這才發現雲舒雲翎身後還躲着一位小少年,那胖子奇道:“咦,你怎麽醒啦?你不是被我點了軟麻穴嗎?”
高個子哼了一哼,“這還用問,自然是這兩人弄醒的!他們就是來救他的!”
雲翎點頭承認,問:“你們可知道他是何人,竟把他軟禁在這?”
高個子道:“少拿身份壓人!我們六人可不是趨炎附勢的人,管他是什麽身份,便是玉皇大帝來了,我們也不在乎,我們只聽令于地陵令主,現在地陵令在慶親王手裏,我們便只聽他號令!”
麻子臉道:“你若想我們放了你也簡單,除非你有地宮令牌……不過,你們大概沒這個好運啦,因為這令牌世上只有兩塊,一塊在慶親王手中,還有一塊很多年前便已從世上消失了……”
幽冥六鬼裏唯一的女子,哦,不,唯一的老太冷着臉道:“還跟他們啰嗦什麽!除了那小皇帝之外,這二人一并殺了便是!”
胖子瞟瞟雲翎身後的小皇帝,問:“小皇帝殺不殺?萬一我們這刀光劍影的,一不小心武器招呼了一下,他可立馬死了!”
高個子皺皺眉道:“令主還未下命令,把他的命先留着吧,不過既然令主把他關到這來,約莫也不打算讓他活着了!”
那老太道:“殺這小皇帝也是遲早的事!我們先殺了這對兄妹先!”
麻子道:“老規矩,殺完後那個女娃娃的屍體歸我。”
胖子白了他一眼,道:“知道啦,這一次你又打算做什麽人皮畫啊?”
麻子道:“老子愛做什麽就做什麽!你管我!”
雲翎聽着那幽冥六鬼旁若無人的計劃殺人,半分忐忑慌張也沒有。往年的殺手生涯早已将她千錘百煉,愈是危險時刻她愈冷靜。她笑嘻嘻道:“這位大嬸,看你的态度這麽堅決,看來這事沒有轉機的啦!”
那六人異口同聲的答:“當然!”
“既然沒有轉機,”雲舒緩緩上前一步,環視六鬼,眼神冷如秋末的寒霜,聲音陡然拔高,眼眸厲色一閃,殺氣已經驟然而至。
“——那我就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話落烏鞭一甩,他人已經游龍般破空而出,直朝那高個子擊去!
同一時刻,雲翎身影随之彈起,閃電襲向那麻子臉!
方才她故意插科打诨,其實是在拖延時間,她趁人不注意将腰囊上裝蛛絲的小袋子解下,并着鯊魚手套偷偷塞給小皇帝,并以背脊為掩護,反手在小皇帝手心寫下幾個言簡意赅的字。
“——絲有毒,可殺人,戴手套。”
——她深知面臨的将會是一場惡戰,她将這東西給了小皇帝,希望他能用這東西在關鍵時刻自保,他若能自保,便有逃出去的希望,只要他能逃走,便能救出水火煎熬中的顏家。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她不動聲色遞給了雲舒一個暗示,以兩人近二十年的默契,登時便明白對方所想,于是兩人齊齊出手,先發制人!
雙方登時鬥作一團,除開那黃衫之人沒有加入外,幽冥六鬼已經一躍而上,霎時鶴發飄蕩銀絲搖曳,伴随着叮當的碰撞之聲不絕于耳,長劍,快刀,軟鞭,巨錘,鐵鈎,短匕,各種武器交織一團,擊濺出粲然的火花,出招一個比一個快,一個比一個狠,饒是雲舒雲翎見慣了高手如雲的場面,仍是禁不住驚愕!
——他們每一個武功都在兩人之上,連那最後一個一言不發看起來毫無害處的男子,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這是怎樣實力懸殊的對決,以六對二,每一個人的武功還都高出兄妹倆一截,粗粗一算,幽冥六鬼的戰鬥力起碼是雲家兄妹的三四倍有餘。
果然還未過一百招,兄妹倆便落于下風,加之雲舒本來胳膊及肋骨處就有重傷,行動不及往常迅捷,“嗤啦”一聲響,那老太手中的彎刀已經劃破了他的衣角,若不是躲的快,估計手腕已經鮮血淋漓了。
那老太握着彎刀,滿是皺紋的臉上笑成了花,她明明頗得意,卻故作惆悵的口吻道:“小子功夫不錯,雖然受着傷,卻還能擋住老身的連環鬼頭刀,不錯不錯!只可惜就要死啦!”
雲舒冷哼不語,手中長鞭舞的更加水洩不通。
“茄子皮,你胡謅個什麽!”那方雲翎一邊狼狽的周轉于幾重殺氣之中,一邊逞強回口:“你這風幹茄子皮的老太婆,秋天的野菊花,你們以多欺少,圍着一個受傷之人算什麽,有種來跟本姑娘單挑啊!”
“你說我是什麽?”那老太高聲尖叫,“臭丫頭,你竟說我這傾國傾城的面容是風幹茄子皮!”
“傾國傾城?哈,就你這張滿是褶子的臉,年輕時臉一定遮天蔽日的大!”雲翎揮着劍,繼續激怒她:“我說,就你這模樣,我若是男人,你就算脫光衣衫,光着身子追我十裏路,我回一次頭都算我是流氓!”
“臭丫頭!看我不撕爛你的嘴!”那老太暴怒起來,果然身子一閃,提着刀便朝雲翎襲去。她這一轉移注意力,雲舒身邊圍攻的人便少了一個,壓力驟然一減。
“哈哈哈哈!”圍着雲舒的那矮子大笑起來:“這小丫頭說的對,你就是茄子皮!都這樣了,還敢跟我搶江郎!”說着眼神就往旁邊的高個子媚眼如絲的瞟過去。
那老太橫一眼矮子,再瞥一眼高個子,惱道:“死矮子,等我殺了這丫頭,再跟你算賬!你想勾引我的江郎,趁早死了這心吧!”
那矮子冷笑,“要算賬,好啊!當年若不是你橫插一腳,我的江郎也不會變心!這口惡氣我憋了幾十年了,待我殺了這小子,第一個就去解決你!”轉眸朝高個子丢過一個秋天的菠菜,捏着嗓子嬌嗔道:“江郎,你看,可是她先說要殺我的哦,待會我殺了她,你可不要怪我……”
一旁雲翎一面抵住老太暴風雨般的攻擊,一面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敢情這幽冥六鬼裏還有這樣纏綿悱恻的三角戀!三個人,一個斷袖,一個女小三,還有一個雙!
☆、第八十五話 短袖小三
那高個子顯然很為難,道:“青冥,紅燕,你們莫再吵了,正事要緊!”
那揮着銀鈎的胖子驀地大喊一聲:“咦,小皇帝呢?我們盡顧着跟這兩人打,小皇帝都不見了!”
高個子扭頭一看,果見眼前已經沒有了小皇帝的影子,他皺眉對身旁一直默不出聲的小個子男道:“倉滅,你快去追那小皇帝,千萬別讓他跑啦!”
那倉滅握着短匕,停住了攻擊雲舒的手,嗓子裏啊啊出了兩聲,雙手又朝高個子連連比劃不停,雲翎這才明白,原來他始終一言不發,不是沉默,而是是個啞巴。
倉滅與高個子打了半天的手語後,便穿過圓拱門,沿着長廊去追小皇帝。
倉滅走後,局勢馬上變成了五對二,壓力稍減,但即便少了一個高手,兄妹倆仍舊招架不來,這五人太強,他們單看也許都不是最最頂尖的高手,但五人強強聯手,配合默契,武林中幾乎已難逢對手。
這麽一比,雲舒雲翎的境況簡直可以用艱難形容,幸虧兩人俱是一流殺手的出身,往年殘酷訓練而出的流水般的身形,擅長利用周身一切機會,輾轉騰挪,無數次極其巧妙的從殺機中險險閃過。不過好運不是時時都有的,不多時,嗤一聲響,被三人強勢圍攻的雲翎肩膀上已經被彎刀劃了一道長口子,幸虧她躲的快,沒有造成太深的傷口。而那方的雲舒,身上已挂了兩道彩。
“臭丫頭,我叫你嘴硬!眼下可知道疼了吧!”那老太頗為解氣地看着雲翎,彎刀一轉,向雲翎下盤劈去。雲翎一個劈叉高高彈起,躲過淩厲的刀鋒,落地後正要向後急退,突然腳下一震,似有一股力量迎面而撞,猛地将她往牆上推去,那力量太過強烈霸道,她無法抗衡,重重摔向牆角,她單手往地面一撐,正要跳起來,忽地一陣暈頭轉向。
——整個房間開始詭谲的旋轉起來!
混亂中,所有人都随着屋子失控起來,站不穩腳,那高個子靠着牆壁憤怒地大喊道:“該死!是誰按了機關!是誰!”
沒有人回答,所有人都在身不由己随着房間旋轉,整個房間猶如一個巨大的陀螺,越轉越快,又陡然拔高,下一刻迷迷糊糊的雲翎詫異的發現,這個房間居然脫離地面,淩空懸挂了起來!
房間劇烈的轉動了一會,這才慢慢停下。所有人還來不及驚訝便發現,方才還是整間的房間,此刻竟被一堵憑空出現的牆面從中央隔開,一左一右分成兩個房間。左邊是雲舒,老太,高個子及矮子,右邊則是雲翎,麻子,胖子。
殺氣重重,雲舒已經在左方與那三人鬥作一團。
而右邊,雲翎環視四周迅速起身,她身邊的,是正轉的暈暈乎乎,還未從暈眩中反應過來的麻子及胖子。她冷笑一聲,從未有這一刻如此感激曾經鬼域宮裏的變态教導師傅,過去他們只要稍不高興,便将她頭朝下腳朝上,騰空掉在高達四五丈的柱子上,将她似倒掉的烤鴨般,翻來覆去的轉個不停,哪怕她暈眩嘔吐,缺氧昏迷都不曾心軟半分——那樣變态的訓練,讓她方才雖在旋轉下暈眩,耐受力卻絕比胖子及麻子要好得多,故而她能第一個爬起,抓住時機,握起長劍,向那身旁的胖子砍去!
那胖子迷糊中看到劍光掠過,他強撐暈眩一躍而起,彎腰向後折去,心髒腑肺等致命處避開了雲翎的劍芒,但大腿上已經被劍氣劈下深可見骨的一招。
雲翎哪有這麽容易便讓他逃脫,她身影一轉,瞬間上前,劍尖直指胖子咽喉,胖子舉鈎相格,劍梢撞到尖鈎,兩把武器纏在一起,你要壓住我,我想制住你,僵持不下之際,忽地一對大錘橫空出現——那麻子已經揮着錘子虎虎生風地便向雲翎頭部砸去。
雲翎游魚一般轉身,從兩人夾攻之中退出,她的臉險險躲開那鐵錘,一大撮頭發卻被錘子上的尖錐勾住,她一擺頭,那頭發立刻掙斷,如斷線風筝般自空中飄落。
“打的好!”那胖子誇了趕來救援的麻子一句,向雲翎道:“賤人!敢偷襲我!爺爺定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兇光畢露,手中鐵鈎一轉,尖銳的勾爪在空中閃着銀光,就往雲翎左肩抓去。他速度快的近乎雷電,雲翎向右一避,那利刃抓了個空,剎那間冷風呼嘯而來,砰一聲大響,雲翎躲過了鐵鈎,卻沒躲過騰騰而來攻向她下盤的鐵錘!
——她的膝蓋傳來一陣痛入骨髓的劇痛!右腳頓時失去力氣,喉嚨深處忍不住一聲悶呼,握着劍單膝跪地!
危險即将逼近!
而那廂,隔着不可透視的牆,雲舒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
與三大高手的打鬥中,他身上已經處處挂彩,血流不斷,換做常人,只怕早已死的屍體都涼了。可他的意志力驚人的頑強,連高個子三人心中都驚嘆不已。即便被三圍一的強攻,面對如此步步維艱的局面,他依舊沉穩堅毅,那些關于下風者的沮喪、狼狽、倉皇、恐懼,一絲一毫不曾在他臉上顯示過。若不是雲翎方才那聲壓抑不住的痛呼,他眼神閃爍了一下,高個子簡直就要懷疑他是個不怕痛的死人。
雲舒的目光在雲翎呼痛時焦灼了一霎,但短短一瞬之後,他的眼中殺機如驚濤駭浪般暴起,他渾身流着血,動作卻比以前更迅猛,他甩開矮子及老太之後,将長鞭舞的如九天長龍,全力纏上了高個子。他這般雷霆暴雨的打法,連高個子都驚了一驚,狹路相逢勇者勝,便是那麽短短一驚,高個子反應已經慢了半拍,銀鞭嘩然而過,在他臉龐留下長長一道血痕,一直綿延至脖子上。那高個子登時滿臉是血,他捂住傷口道:“小子,你狠!”
那老太揮着鬼頭刀截住雲舒的鞭子,一邊打,一邊不住回頭看高個子,眼裏滿是關切:“江郎,你怎麽樣?傷的可重嗎?”
雲舒招架着她的鬼頭刀,還不忘冷冷一笑,道:“我這鞭子上喂有劇毒,你說這傷是重還是不重?你最好叫他趕緊盤坐下來運氣逼毒,他若是不聽我的話,強行動武,毒素只會加速随着血液流的更快,屆時七竅流血而死可不要怪我沒有提醒!”
“什麽?有毒?”那矮子本來九環刀一揮,正對準了雲舒背心,一聽這話,緊急收手看向高個子。
雲舒神色穩如磐石,“我的鞭子向來喂毒!”
高個子一驚,質疑的看向雲舒,似在揣測他這話到底是真是假:“你小子想诓我,當爺爺我三歲毛孩呢!”
雲舒躲開了呼呼而來的刀鋒,道:“是不是騙你,你馬上就知道!這毒名為一炷香,前兆便是傷口發黑,臉色發青,接着便呼吸不暢,咽喉窒息,過不了一炷香時間,便會心脈俱斷,七竅流血一名嗚呼,你不信我的話,盡可等着!”
高個子滿不在乎地道:“什麽一炷香,爺爺我行走江湖大半輩子,可從沒聽說過這種毒!你八成是在訛我!”
雲舒道:“不信你可以低頭看看自己脖子上的傷!”
高個子聞言低頭一瞅,脖子上的傷口果然隐隐發黑,聽得那矮子驚呼道:“江郎!你你你……臉色真的發青啦!”
雲舒手中長鞭似游龍般,與鬼頭刀鬥在一起,他一面打,一面不忘對高個子道:“對,你臉色發青之後,呼吸馬上會感到不暢,似有石頭堵塞般,即便你想運氣也不容易,傷口會随之劇痛難忍……”
高個子摸摸自己發青的臉,須臾真感到胸口上似有千斤巨石壓着般,呼不過氣來……一切如同那個白衣男子所說的一樣吻合,他真的中了毒!他怔怔看着雲舒,咬牙切齒道:“沒想到我會着你小子的道!這毒……”他頭一擺,朝矮子喝道:“青冥,你的百毒消呢?快點給我!”
那矮子本來見雲舒給自己的江郎下來毒,氣的面紅耳赤,舉劍正要朝雲舒腦門砍去,砍到一半聽到高個子喊他,這才想起自己身上有解百毒的藥,連忙撤下招式,急急忙忙折回奔向那高個子,他掏出藥給那高個子臉塗去:“百毒消在這裏,我給你上藥!你不要擔心,管他什麽一炷香,我們這藥百毒都可以解,他的那什麽破藥定然也可以解!不過江郎,這解百毒的藥塗上去會有些痛,你忍着點啊……”他似是怕高個子疼痛,說着還湊過臉去,朝那傷口吹了吹氣,
那老太回過頭來正看到這一幕,登時怒起來,“臭矮子,你這不要臉的殘廢,離江郎遠一點!不許你靠他這麽近!”
那矮子得意的笑起來:“江郎本就是我愛郎,我想要湊的多近,便就要湊多近,你能奈我何?”話落再次撅起嘴唇,朝高個子做了個呵氣如蘭的動作。
老太大喊:“你少胡說八道,我跟江郎情投意合,他是我的愛人,你怎麽能這麽不知廉恥的勾引他!”
矮子恨恨瞪那老太一眼,“我跟江郎自幼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我愛了他這麽多年……若不是你橫插一腳,我又怎會落到今天的田地!”
那老太啐了一口,道:“你還知不知羞恥?你是個男人,我家江郎也是男人,他怎麽能同你好?你即便将自己自宮成不男不女的太監,他也不會看你半眼,而我才是名副其實的女人,只有正常的女人,才能名正言順做江郎的妻子!”她惡狠狠笑了一聲,嘲諷道:“知道嗎?你這……不男不女的……太監!”最後那句話近乎是含着恨意一口一口吐出來的。
興許是最後那話刺激了矮子,那矮子氣得渾身顫抖,道:“你……”
他話還沒說完,只聽一個聲音長嘆了一聲,似唏噓,又似敬佩:“想不到這位鬼兄,為了愛竟能無私到這種田地,真是可敬可嘆!”
那矮子本來氣的嘴唇發白,可憑空突然出現這樣一句誇贊,讓他立刻驚在那裏,他看向雲舒,似是不敢置信似的,“小子……你說什麽?”
雲舒輕輕道:“我說我佩服你。”
這一句話落地,所有人驟然靜了下來,連那一直死纏着雲舒不放的老太,也停下手來,滿面詫異地看向雲舒。
☆、第八十六話 離間之計
這一句話落地,所有人驟然靜了下來,連那一直死纏着雲舒不放的老太,也停下手來,滿面詫異地看向雲舒。
那矮子睜大眼,猶自不信地道:“你說你佩服我?”頓了頓,突然凄厲的嚎叫:“你鬼扯!老子才不信,人人都笑話我,說我不男不女,是個閹人,你敬佩我什麽!你分明是在變相的侮辱我,我殺了你!”話畢他提劍便要來刺雲舒,可劍還未舉起,耳畔接下來的話,登時讓他腳步一滞。
“我不過實話實說罷了,”有悲憫的神色在雲舒眸裏一閃而過,“鬼兄,你不惜殘害自己的軀體健康,犧牲自己的尊嚴性別,只為了所愛的人能接受自己……你為愛能做到這個份上,可見你将他看的比自己還重,你如此真摯,難道不比世間那平淡的愛更偉大,難道不比那些逢場作戲更真心?你待他之心,世間有幾人能比得上?如何不叫我輩佩服?”
那矮子呆愣在那,吶吶地看着雲舒,眼中卻突然流下淚來,似是想起了心碎的過往:“不錯,你說的不錯……我為他……我為他,确實可以連命都不要……我打小便喜歡他,喜歡了幾十年,我對他癡心一片,可他嫌我是個男人,不願同我一起,就是因為他那一句話,我便狠心将自己變成了這般不男不女的地步……我這麽掏心掏肺的對他,可他卻只想同她在一起……”
他猛地站起身,看向雲舒,眼眶發紅,似一頭即将暴怒而起的獅子,“我這麽全心全意的對他,對他百依百順,可他為什麽就不能同我在一起?為什麽?”
雲舒立在那裏,長睫低垂,他的白衣明明處處血污,臉上亦沾染不少污塵,可那清泠通透的眸子,洞察一切痛苦的眉眼,如廟宇上苦渡衆生的聖人智者,他凝視着那狂暴的矮個子男子,緩緩問:“你可知,何為真心?”
他的嗓音低而沉,一字一字緩緩道來,散發着一種撫慰人心的奇異力量,那矮子焦躁感陡然消掉一半,他瞧着那渾身染血的白衣青年,竟似呆了一般,良久後才道:“真心?真心不就是愛嗎,不就是至死不渝嗎?我對他至死不渝,他卻棄如敝履!”
“非也。”雲舒搖搖頭,指指自己的心,“真心就是,你全心全意待他,這顆心裝了他之後,世間再無其他人能夠入你的眼,進你的心。”
矮子思索片刻,道:“不錯,你說的對。”
雲舒道:“你既然已經想通,答案便已呼之而出,他為什麽不能同你在一起,一想便知。”
矮子怔在原地,“答案已經出來了嗎?我怎麽還是沒想明白?”
“你還不清楚嗎?你的真心只有他,再也裝不下旁人,而他的真心也同你一樣——全部裝了她,你如何還有立足之地?”
矮子呆立良久,忽然仰天苦笑,“原來是這樣!原來不是我做的不夠好!而是他的心裏沒處容我!這賤女人已經将他的心全部霸占!”他悲戚地仰起頭,眼淚滾滾而落:“你說,我該怎麽辦?”
“很簡單!”雲舒笑容淡而遠,憐憫得近乎雲端深處俯覽衆生的慈悲神佛,可自口裏緩緩吐出的話,卻森然如地獄而來的魔:“将他心裏的人抹去,騰出他心中的位置,你自然有機會入他的心。”
矮子恍惚地念着:“騰出他心裏的位置……騰出他心裏的位置……你,你是要我……”
雲舒臉上噙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路,我給你指出,怎麽走是你的事,旁人都沒有資格說再多。”
“青冥!你不要聽!不要被他的胡言亂語迷惑!”一旁忙着推宮逼毒的高個子忍不住喊道:“他無非是挑撥離間,想讓你我三人鬧起內讧自相殘殺罷了!”
“江郎,你說他是胡言亂語?可為什麽……我覺得有道理?”矮個子的目光在高個子同雲舒之間徘徊不定,神情迷惘。
雲舒迎着高個子憤慨的眸光,神色巋然不動,如靜川明波:“這位江前輩,我的話句句屬實,我無非是想安慰那癡情的鬼兄罷了,你說我胡言亂語,那我且問你,難道我說的不對?難道你心裏沒有這位紅燕前輩?難道你不愛她?”
高個子道:“你少在這邊胡亂猜測,我對紅燕,自然是……”他本想說自然是情深意重,可又怕刺激到青冥,最後幾個字便收住嘴,沒有講出。
他沒有講,紅燕老太卻是忍不住,一鍋全端出來:“那還用講,江郎對我自然是一往情深,全心全意,我們一起生活了七八十年,他愛我疼我護我,心裏當然只有我,可容不下什麽其他勞什子!”
她說完,得意洋洋睇了矮子一眼,又嬌聲嗲氣問高個子:“江郎,我說的對是不對?”
高個子進退兩難,明明想做一個肯定的回答,可礙着矮子,只得默然無語。他雖無言,但望向老太的眼光卻是一派柔情,答案瞬間昭然若揭。
兩人間眉來眼去矮個子看的再清楚不過,他呆看着情郎用無言的動作跟自己的情敵表白,心中登時酸楚難當。
高個子留意道矮子的表情,道:“青冥,你聽我說……”
“江郎,你還跟他說什麽!”老太打斷高個子的話,譏诮道:“矮子這蠢貨蠢了這些年,總對你糾纏不清,今日把話說清楚也好,從此叫他再也別來煩你!”
話落轉頭看向矮子:“喂,你聽清楚沒,可憐蟲!你一廂情願的喜歡江郎,但江郎心裏根本沒有你,你但凡有點廉恥之心,就離我們遠遠的!”
矮子雙目圓睜:“你說什麽?我才不是可憐蟲!”
“不服氣啊,我偏要喊你可憐蟲!你不僅是可憐蟲,還是個蠢貨!你蠢了一輩子,無藥可救!不愧是下賤乞丐的賤種,不見黃河不死心!”
矮個子握着武器的指節發白:“你說我是賤種!你竟敢……”
高個子擰眉喝道:“紅燕!別再說了!”
雲舒道:“是啊,紅燕前輩,那麽多年的事,恩恩怨怨,再痛苦的回憶,也早就過了,又何必再提呢?”他的嗓音清清淡淡,明明是勸停的口氣,可偏又帶着蠱惑的力量,仿佛在慫恿別人說的更多。
老太本不想再說,可一聽見雲舒那句話,往昔的回憶立刻被勾起,她眼中閃過一絲痛楚,随即忿然冷笑,口中話比之前更加兇猛:“我為什麽不說!我忍他這些年早忍夠了!賤種,你這不自量力的賤種,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本是下賤乞丐的兒子,當初若不是師父把你從死人坑撿回來,你哪還有命活在這世上!你這掃把星,斷掌鬼,天生命硬,師父把你撿回來之前你克死了自己的雙親,撿回來之後你又克死了師父師母,你害我們師兄妹幾個人孤苦伶仃四處漂泊。現在你害死了他們還不夠,你還想同江郎在一起,你是覺得自己害的人還不夠多,還要推江郎入地獄嗎……幸虧老天有眼,懲罰你這賤種,讓你遭到報應,活該讓你做了那不男不女的閹人,哈哈,你知不知道,當初我見你成了那樣的殘廢,心裏有多痛快!你這樣的廢人,別說是這輩子,便是下輩子,下下輩子,也別想同江郎在一起,因為你不配……哈哈哈……”她笑起來,像一個贏得戰争的勝者,笑的白發散亂,笑的毒辣瘋癫。
“你!”矮子雙目通紅,猛然竄起,像被逼到絕境欲同歸于盡的野獸一般,九環彎刀閃着暴怒的光,朝老太的頭狠命劈去:“我殺了你!!!”
“瘋子!”老太萬沒想到他竟會猛下殺手,鬼頭刀一轉,刀光如雪,砰的格住九環刀,“你敢殺我!”
“殺的就是你!”九環刀爆出震人心魄的殺氣,盛怒之下,矮子已經是豁出性命也要達到目地的打法。
“住手青冥!”高個子焦急大喊:“青冥,紅燕,快住手!都是自己人!莫要動手!”他大喊着,想要起身阻攔,可是礙着體內毒性,擔心催動真氣便會引爆毒素七竅流血暴斃,一時猶豫不決,竟不知如何選擇。眼光突然一閃,便見一道烏鞭游龍般甩出,那方才不動聲色,利用攻心計将三大高手盤弄于股掌中的白衣男子已起身而上,随着青冥一道攻向了紅燕。
殺機淩厲間,那白衣青年淡漠一笑,從容對矮子道:“青冥前輩,我來助你一臂之力,幫你騰清你愛郎心中的位置。”
話未落地他長鞭一抖,攻勢另加猛烈,狂風暴雨一般協同九環刀齊齊圍住老太。
那老太武功本與矮子不相上下,雙方即便全力相拼,也不過僵持不下,但此番矮子怒極攻心,決絕之下,采取的都是不管不顧拼盡性命的打法。武林中,向來武功高于自己的對手不是真正的可怕,可怕的是武功相差不離,更不要命的對手!
紅燕老太今日遇上的便是。
眼下這種打法,她一時招架竟不住。
而那廂,武功并不太弱于老太的雲舒,長鞭攜卷着淩辣的風聲呼呼而至,青冥與雲舒,一刀一鞭,兩人左右夾擊,老太瞬間落入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