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2)

住那勾魂鈴的魔音!”

胖子唔唔兩聲,不停地在地上打滾,似乎是在同自己做掙紮,雲翎拿斷劍過去刺他,麻子沖上來将胖子拖走,這才躲過雲翎的攻擊,又用布條将胖子耳朵多圍上了幾圈,胖子這才好些。

麻子一邊躲着雲翎一邊道:“墨回,你撐着點!這鈴聲雖然厲害,可是反噬的作用更是兇猛,對敵人造成一倍的傷害,便要反噬給鈴聲主人雙倍的傷害!隔壁那小子估計是被老大逼得快挂了,才會用這麽個魚死網破的狠招,我們只要躲過這麽一會,等那小子先被鈴聲反噬死了,我們便安然無恙啦!”

“閉嘴!我哥他不會死!他不會死!”雲翎手持斷劍,發瘋般追砍着兩人,胖子麻子這會受鈴聲影響,內力全失,哪裏是雲翎的對手,只能在屋子裏抱頭鼠竄。

三人在屋裏你死我活的折騰了半響,雲翎再怎麽受傷,好歹還是強過兩個內力全散的武夫,沒多久她一聲怒吼,斷劍淩空一射,劍鋒筆直紮進了胖子的胸口,那胖子瞪着眼睛,怎麽也不敢相信,自己會這般窩囊的死去,但那眼神不過一瞬,瞳孔便放大渙散,随後他四腳朝天仰下去。

那廂房內白衣男子神情森冷,持鈴而立,身姿筆挺如玉山巍峨,縱然渾身浴血也掩飾不住周身光華流轉,那樣清冷而澹遠的氣場,仿佛來自九天之巅,世間萬物均該匍匐在他腳下,高山仰止的将他仰望。

他腳下,高個子直挺挺跪倒在地上,手中長劍已自喉間整個貫穿而過。

生命的最後一瞬,他伸出手顫抖着指向雲舒,道:“你……究竟是誰?”

雲舒面色漠然,左手輕輕擡起。

高個子目光艱難的在雲舒左手間轉了一圈,最後停頓在末尾半截的小指上,顫聲道:“好,好一個……天人九指,蓮初公子……”

高個子吐出最後一口氣,倒底,斷氣。

牆的這一側,雲翎如嗜殺成性的獸,正雙眼通紅的追殺着麻子。

牆那頭傳來一聲慘叫後,綿綿不斷的鈴聲突然停下。

就在鈴聲停下那麽短短一瞬,麻子內力立刻複原,手腳也利索如初,二話不說,回頭霍的就是一記狠錘,雲翎猝不及防,被打出老遠。眼下性命關頭,麻子可再也顧不得什麽心上人的徒弟了,殺了對方自保才最重要。

雲翎擦掉唇邊血,一個鯉魚打挺地彈起來,赤手空拳向着麻子沖去。

兩人正打的難分難舍,血珠飛濺之際,只聽“劈啪”一聲大響,隔在房間正中的牆突然爆裂一個大口,一個白影輕羽般自破裂的洞裏飛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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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銀色長鞭如奔雷滾動,挾卷着驚天辟地的力量,一揮而下!

正在與雲翎厮纏在一起的麻子驟然覺得脖子一僵,似有一條冰涼的游蛇纏住了他的咽喉,窒息感鋪天蓋地而來,所有的呼吸都凝結在胸膛,再也無法吐納。

麻子拼勁全力艱難轉過頭,便見身後,那個天人般的白衣公子,噙着一抹決絕的殺氣,手中的長鞭正堪堪絞在自己的脖子上!

那個白衣公子向他森然一笑,那笑意仿似是從黃泉碧落而來,游走于生死之間,于虛無中綻出這世上最殘酷無情的毀滅之花。那樣冰涼刻骨的笑意裏,白衣公子眼中厲色一閃,長鞭扯着他的脖子向外猛烈一扯,空中赫然噴湧出血紅的噴泉,生命的最後一個瞬間,麻子瞪大眼,看見自己的頭顱遠遠脫離了自己的頸項,他所有的感官都在這一刻靜止為永恒。

麻子的鮮血還在自斷頭中不斷噴濺,地面染成通紅一片,像是個倒滿紅色染料的大染坊。

雲翎半跪在地上,尚未從震驚中醒過來。直到雲舒倚着牆壁猝然滑到,她才回過神來,她幾乎是連爬帶滾的奔到雲舒身邊,喊着:“哥,你怎麽樣?”

雲舒的白衣全是血,幾乎染成了紅衣,他斜靠在牆上,露出一個艱難的笑,“不礙事,我還撐得住。”話是這麽說,但是他的口氣虛弱至極,顯然方才那場惡鬥,透支了他全部的心力。

“你別再騙我,你肯定身受重傷!”雲翎迅速從懷裏摸出幾粒荊安配的大補丸,她将藥塞進雲舒嘴裏,道:“快吃!這是荊安的大補丸,補內傷最好不過!”

雲舒将藥幹吞下去,歪着頭在牆上靠了一會,道:“蓮生,我們歇歇……我走不動啦!”

雲翎心中焦急如焚,雲舒為了怕她擔心,說話習慣留幾分,如果他說一點也不痛,那就是有點痛,如果他說有些痛,實際上便是痛的厲害,眼下他說我有些走不動啦,那就是他撐到了極限,身體狀況已是強弩之末。又聯想起方才那一戰,他以一敵三,面對力量高于幾倍于自己的敵人,艱難可想而知,而他不僅将那三人都幹掉,還助雲翎殺了這方兩人,這一場生死搏鬥何其艱難。但他無論如何,哪怕拼盡所有力氣,也要強撐最後一口氣,直至替雲翎掃平所有危險方肯倒下。

雲翎的眼圈再次不争氣的紅了,她道:“好,我們歇會!”說着将雲舒身子靠着牆扶正,好讓他靠的更舒服些,又掏出金瘡藥,為雲舒的各個傷口上藥。

上完藥後,雲翎也給自己的傷口做了簡單處理,她的傷口只是外傷,比起雲舒的傷不值一提。過了一會她尤不放心的問雲舒:“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雲舒半閉着眼,輕輕搖搖手,告訴雲翎不要擔心。

雲翎吸吸鼻子,強行将酸楚之感壓抑下去,透過石牆的巨大裂縫,清楚看見牆那端,那高個子老頭的長劍正插在他自己的咽喉裏,一劍穿過。

以鈴之音,操控人心,以聲之惑,誘敵自盡!

——這正是勾魂鈴的殺人手法。

代價是,以自身之傷,換對方之死。

雲翎将臉扭過來,心疼的看向雲舒,道:“你幹嘛要用那個勾魂鈴,你不知道這東西多可怕嗎?若你一時半會蠱惑不了他的心智,鈴音就會反噬自身,先死的估計就是你了!”

雲舒道:“我要護着你,怎麽會先死?”話音雖弱,語氣卻堅定之極。

雲翎仰起頭,将眼中淚逼下去,逞強道:“我不要你護,我能自保。我都想到法子讓他們自相殘殺了,即便沒有你的鈴聲,我也有把握幹掉他們!以後若再遇到危險,你不要管我,顧好自己才最重要!”

“咳咳……”許是那內傷牽扯了肺疾,雲舒劇烈的咳嗽出聲,卻仍然強笑着道:“可我還是擔心啊……”

雲翎撫着雲舒的胸口,幫他順氣,她的淚在眼中打轉,說不出話來,只能緊緊擁住雲舒,無聲嗚咽。

☆、第九十一話 噬心銀河

兩人稍作休息後起身離開。由于這個房間已淩空吊起,兩人廢了好大勁才将窗戶砸破,施展輕功從窗戶跳下。

兩人又重新回到了原先的圓拱門,雲翎扶着雲舒道:“不知道小皇帝逃出去沒有,方才那啞巴鬼去追他,也不知兩人現今如何了。”

雲舒道:“小皇帝應該無恙,慶親王既然沒下達弑帝的指令,那幽冥六鬼便不敢貿然動手,再說那小皇帝人兒雖然不大,卻頗有些心計,必然能想出法子自保的。”

雲翎點點頭:“那我們趕快去找他,大家一起離開這裏。”

話剛落地,猛然間一陣地動山搖,似是強烈地震來襲,地面劇烈颠簸,砂礫四濺石塊暴走。兩人站不穩腳摔倒在地,再一擡頭,便見腳下不遠處的地面陡然裂開一道巨大的溝壑!與此同時,伴随一陣嘩啦啦的水聲,溝壑的源頭有極明亮的銀色光亮一閃而來,似是千萬顆耀眼燦爛的星子齊齊堕地,又似無邊無際的浩瀚銀河整個跌入人間。

那樣的銀光輝映中,雲翎睜大眼,“這是什麽?!”

話沒問完,赫然便見洶湧如瀑的銀色水流順着深深的地壑奔騰而來!

——那不是星子,不是銀河,而是水流!一條如水銀灌注而成的,奇異又兇猛的銀色水流!

水聲嘩嘩作響,那湍猛的銀色水流似一頭被桎梏千年的猛獸,一旦掙脫束縛,便一瀉千裏。不過眨眼間,已經淌過整個地縫溝壑,遠遠看去,地面便憑空出現了一條銀色徜徉的河流。

兩人面面相觑,一個震驚的聲音突然自對面傳來:“什麽!銀河……這不是嗜心銀河麽,竟……竟現世了……”

雲翎擡頭,便見河對面站着一個人,正是先前跟幽冥六鬼出現在一起的黃衫男子。那男子瞠目結舌站在河畔,着魔似的喃喃道:“地龍死,銀河現……這麽說,地龍死了嗎?……”

“前輩,你在說什麽,什麽銀河?”雲翎問道。

那黃衫男子這才注意雲家兄妹,他驚愕地道:“怎麽是你們?你們居然還活着?怎麽,那幽冥六鬼大發善心,放過你們了嗎?”

雲翎道:“沒有,我們殺了他……”

黃衫男子驚了驚,似是不敢相信一般,盯着雲家兄妹道:“你們殺了六鬼,你們竟殺了他們……”說着狂笑起來:“哈哈哈,真是惡有惡報,那六鬼将我囚禁在這裏這些年,終于遭到報應!”

他兀自笑個不停,雲翎打斷他的笑:“前輩,你剛說什麽地龍死,銀河現,什麽意思啊?”

黃衫男子道:“這銀河是地宮最底層的一道機關,是通往地陵墓核心的最後一道屏障,又叫噬心之河,他不僅能勾起當事人的回憶,更能将人心底最恐懼最憎怨的往事倒影在湖面,像畫面一樣全部展現,以攻心之法折磨入侵地陵的盜墓者,令那些人沉溺在往昔的痛楚幻境裏,輕者痛苦不堪無法自拔,重者走火入魔絕望自盡……”頓了頓,又颦眉道:“不過蹊跷的很,這河往日都是由地龍看守閥門開關,不會沖破最低層來到這裏,怎麽今日這麽奇怪,難道……看守它的地龍意外死啦?”

雲翎道:“你說的是那條黑色的巨蟒嗎,我殺了它!”

黃衫男子倒吸一口涼氣,似聽到什麽聳人聽聞的事:“你你你殺了地龍!”

雲翎瞧着黃衫男子抓狂的表情,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事,心虛地道:“那兇殘的地龍死了,有什麽不妥嗎……”

黃衫男子跳起腳來,“你闖大禍啦,你殺了地龍,銀河開關無人鎮守,便沖出地面,眼下這銀河繼續沖下去,萬一不小心沖撞到地陵的總機關,到時整個地陵便要毀了……”他啊呀呀怪叫了兩聲,最後說了一句道:“大事不妙,我要趕緊回去看看!”言畢長袖一擺,人霎時不見了蹤影。

銀光閃閃的河畔,瞬間又只剩下雲家兄妹兩人。

雲翎扶起腳步虛弱的雲舒,道:“哥,這河有古怪,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走。”

雲舒點頭,兩人沒走幾步,忽地那河流內猛然翻起巨浪,浪花四濺,差點濺了兩人一身,兩人剛一躲開,視線驀地一陣恍惚,周圍的場景好像在瞬間暗了下去,眼前事物再也看不明朗真切,地宮裏的一切像罩着層氤氲的霧氣般,看什麽都是幻影般,無數個搖晃的黑影在交疊旋轉,讓人頭暈眼花,唯剩那片星光熠熠的河流,在這一片詭谲的迷離中,愈發清晰耀目。

朦朦胧胧似有股奇怪的力量,磁石般牽引着兩人的目光,兩人情不自禁的将視線投到水中,這一剎那,那銀光閃閃的水流似乎靜止下來,似一面巨大的鏡子,清清楚楚倒映着兩人的身影。

雲翎腦中發懵,理智告訴她,她不能再朝這河水看去,想是這麽想的,但此刻的她就像着了魔一般,收不回自己的視線。

那鏡面閃了一下,兩人的倒影倏然不見。

下一刻,鏡面般的水流中出現兩個小娃娃,大一點的男娃娃穿着白衣衫,小一點的女娃娃穿着粉衣衫,女娃娃大概一歲多點,正在草坪上蹒跚學步,三歲模樣的男娃娃在前面牽着她,嘴裏含糊不清的說:“蓮生蓮生,你慢點……”女娃娃似是心急的很,腳步總想邁得再快一點,走着走着,忽地一個重心不穩向旁邊倒去,男娃娃趕緊去拉她,卻因力氣不夠反而被拉倒,兩人像兩個小肉團子似的摔倒在地。男娃娃爬起來,顧不得自己疼,迅速去扶女娃娃,女娃娃倒也奇得很,摔痛了不哭也不惱,反而揚起臉咯咯笑起來,沖着男娃娃咿咿呀呀說些聽不懂的字眼……

雲翎的臉霍地變了色,這……這不正是幼年的自己與雲舒嗎?

畫面轉了轉,驀地出現一個面容凄厲的美貌少婦,一邊咒罵,一邊拎起女娃娃就往水井裏丢,男娃娃在一旁大聲哭號,緊抱着少婦的腿,死命相攔……

鏡面又一轉,變成了滔天的熊熊大火,無邊無際的火紅烈焰中,兩個孩子在火海裏掙紮翻滾,嘶聲呼救……

火海的畫面消失了,又出現了大雪紛飛的荒野,兩個衣衫褴褛的孩子在冰雪中凍的瑟瑟發抖,八九歲模樣的女孩子說:“哥,我好冷,我會不會死啊?”“不會,蓮生,你堅持下……”男孩子脫下身上唯一的破舊單衣,緊緊包裹住女孩子,可他的嘴唇也凍得發紫……

簌簌冰雪的場景一晃便不見,畫面驟然一暗,又出現陰森森的地宮,兩個孩子被高高的倒吊起來,無情的鞭子一記記鞭撻而去,猙獰的侏儒在一旁高喝:“來了這裏,還癡心妄想着逃出去!看老子不将你們的皮都扒了……”

畫面閃過,出現一群十來歲孩子混戰的場景,孩子們手握斷刃,互相厮殺,鮮血飛濺中,蒙面的黑衣女郎高坐在看臺上,喝道:“殺!都給我殺!只有最強的人才能活下!”

水波一晃,畫面換成了低矮的監牢,十多歲的女孩跪倒在地,哭的喘不過氣來:“哥,我不想殺人……可我今天,殺了好多個平日裏一起練功的小夥伴……”

一側稍大的白衣男孩将她摟進懷裏,他高昂着頭,不讓眼圈裏的淚滑下。

詭谲的畫面仍在繼續,黑衣蒙面的女子站在石階之上,神色凜然:“聽着,從今天起,你們要忘掉過去的一切,從此以後,你們便是赤衣火娃,明衣金娃,青衣碧娃,白衣雪娃及墨衣玄娃!”她猖狂地笑起來:“你們赤金青白玄五人,是我鬼獄宮座下五色殺!也将成為我鬼域宮最好的工具,最快的刀!”

……

漆黑的夜,山莊裏血光沖天,腥風血雨裏,五個身着各異的少年男女,閃電般在屍橫遍野的庭院中輾轉游走,一次次将手中利器毫不留情刺進存活的人胸中,熱血噴濺出來,空中似騰起粉紅的血霧……

厮殺結束後,十三歲的紅衣少女跪倒在冰冷的湖畔,不斷清洗着手中的血腥,任那纖細的手指搓破皮,鮮血淋漓。

身後白衣少年道:“蓮生,你不要再洗了,你已經洗了幾百遍了……”

少女的手停不下來,帶着哭腔道:“我是個魔鬼!我又殺了人……他們都好無辜,我手上全部是血,我要洗幹淨,我要洗幹淨……我不要做魔鬼……”

白衣少年終于忍不住,攔住她的手:“你別怕,倘若你是魔鬼,那我也是,即便到了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我也永遠陪着你……”

“可我還是怕!”少女渾身顫抖,“哥,我殺了那麽多人,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

……

噬心河畔上的雲翎全身發顫,似是真堕入幻境,她将自己縮成一團,道:“我不想活了……我不要殺人……不要……”

一只手伸了過來,拍打着她的臉:“蓮生!醒醒!這是幻境!那已經過去了!過去了!”

雲翎眼神空洞,對雲舒的呼喚完全沒有反應,兀自盯着湖面道:“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話落,便要向着河流縱身跳下。

雲舒反應敏捷,一把攔住了她,他扣着她的脈門,讓她使不出勁來做傻事,兩人扭作一團,一個極力阻攔,一個拼命掙紮,雲舒本來就是重傷,這麽一番折騰,傷口重新崩裂,又流出血來,那滾燙的熱血蹭到雲翎臉上,雲翎被那溫熱的血腥一澆,仿佛是被灼熱的開水燙了一燙,她終于清醒過來。

“哥,我們走!我們走……”雲翎惶恐地退後幾步:“這河流太可怕了,我們不能再看!走!”

“好,我們走……”雲舒見她恢複神智,如釋重負,舉步剛要走,眼神突然定住,像是看到了極可怕的事,他指着鏡面,“那!那……那是什麽!”

雲翎扭過頭去,只那一眼,她的臉瞬間煞白如雪!

☆、第九十二話 銀河反噬

雲翎扭過頭去,只那一眼,她的臉瞬間煞白如雪!

那鏡面的河流上,出現一間陰沉沉的密室。

紅衣少女伏在地上,抱住中年男子的腿哀哀乞求:“師父!我求你!我求求你……我哥身子不好,您不能給他種血咒,他承受不了……你要種血咒,就種在我身上,你要種多少次都可以……”

一只粗糙的手捏住少女的下颚,迫使少女仰起臉來看他,中年男子緩緩俯下身來,他有一張猙獰而邪妄的臉,臉龐死灰色,幽黑的眸子仿佛能吸走這世間所有的光亮,灼熱的她不敢直視。他的眉梢透出狎亵的神色,定定看着她,就像看着一個心愛的玩具,“就這麽想救你的小哥哥?想救也可以,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我答應!我答應!”少女淚流不止,卻毫不猶豫的應允:“您說什麽我都答應!”

“這才是我的好徒兒……”那男子誇了一句,緩緩伸出手,摸進少女的衣襟。“撕拉”一聲大響,少女的衣衫被撕成兩半,露出雪白的肌膚。

少女身子一僵,捂住胸口衣衫,因為恐懼,她的嘴唇在發顫,“師父,你……”

男人斜睨她一眼,不悅道:“怎麽,你不願意?”他站起身轉過頭去,目光冰涼如隆冬冰雪:“那你下去吧,去叫你的寶貝哥哥做好準備,血咒的事我自然會去找他!”

“別!”少女不顧上身半裸,撲過來抱住男子的腿:“師父,我沒有不願意……”

“這才乖……”男人狂笑着,俯下身來,将她身上最後的一絲遮蓋物粗魯扯走。

碎裂的紅色衣衫布料四處散開,在這看不見的黑暗中,猶如片片紅梅,緩緩飄散至地——終于,被命運森冷無情的手,碾落成泥。

室內幽暗如森然的牢,除開男人情動的喘息聲,什麽都聽不見。

少女仰着頭躺在冰涼的地面,用一種近乎獻祭的神情。她的指尖劃過身下的地面,緊緊攏成一團,直捏出血來……

陰暗中,那如無暇白蓮般的少女終于被這陰森全部吞噬……

……

“啊!!”岸上的雲翎驀地尖叫起來,她驚慌失措的伸手去捂雲舒的眼睛,近乎乞求地道:“不要看!不要看!求你不要看!”

“這怎麽回事!怎麽回事!你……你怎麽……”雲舒甩開她,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他緊凝着那湖面,任憑雲翎如何扯拉都不肯眨眼。

那畫面還在繼續,不過換成了昏暗的卧室。

卧室正中是一席寬大的床榻,少女渾身赤裸被麻繩五花大綁在床中央,她的個子長大一些,身子卻比以前更加清瘦。她橫躺在床上,仰着纖長的脖頸,眼神空洞,木然地看着天花板,像是一只砧板上待宰的鵝。那猥瑣的中年男子正氣喘籲籲伏在她身上肆虐,少女的肩膀及脖頸被咬出血色牙印,白色床褥染紅一片。

那男人眯起眼,又朝少女的脖子鎖骨處咬了一口,那傷口本來就是結痂的舊傷,這麽一咬,血珠子便成串滾下來,男子似十分享受這種施暴的快感,一邊咬一邊滿足的笑:“這才對嘛,你乖乖聽話,我自然不會為難你的小哥哥……”他輕輕撫了撫她的肩膀,最後将手放在少女咽喉上,在一個怪異的微笑後,用力收攏,不斷施力,緊掐。

強烈的窒息感扼喉而來,少女的臉憋的通紅,喉間咯咯作響,幾欲昏死過去。

男人的神情像一只貓看着掌心的獵物,就在少女即将暈闕的關頭,男人松開了手,聲音極深情,表情卻極度扭曲,他指尖撫着她的咽喉,眯起眼道:“寶貝,這個月你老躲着我,我很不開心呢……這是對你的小懲罰,看你還敢不敢忘記每個月我們的約定……”

……

鏡面一晃,出現一個石柱,少女面朝石柱背朝外的縛在石柱上,不着寸縷的中年男人緊貼在她背後,一邊揮汗如雨,一邊不忘拿出一旁的尖針與銀刺,在少女柔嫩的背脊上紮出一排排細密的傷口,少女咬緊了嘴唇,一聲不吭的忍受,那男人似是玩上了瘾,又興趣盎然的取過旁邊的火燭,将滾燙的燭淚一滴滴朝着那鮮血淋漓的玉背滴去……

因為劇痛,少女額上汗珠滾滾落下,她的雙手十指扣進石柱,終于在疼痛的極限,嚓一聲全部生生折斷……

……

湖中畫面還在繼續。

岸上,雲舒怔怔望着湖裏的倒影,渾身血液近乎凝住,這一剎他的臉白得跟鬼一樣,雲翎擋在他面前,倉皇而徒勞的張開雙臂,去遮他的視線:“哥,這……不是真的……你相信我……”她試圖解釋,然而她的聲音卻抖得不像樣子。

“我殺了他!我殺了他!”雲舒瘋了一樣跳起來,向湖裏沖去。可還沒走兩步,只聽“哇”一聲響,他的身子劇烈一顫,一大口鮮血自口中洶湧噴出,他腳步晃了晃,瞬間倒了下去。

“哥!哥!”雲翎撲過去,抱住雲舒大喊道:“哥,你別吓我!”

“這小子本就是強弩之末,而那鏡像裏內容又這麽殘忍,這麽大的刺激,他定然怒極攻心,走火入魔人事不省了!”對岸那黃衫男子不知何時再次出現,說了這麽一句,長嘆一口氣,又飄乎乎走了。

雲翎一邊喊着雲舒的名字,一邊塞了些藥丸到他口中,然後扶着他靠牆坐正,而自己則盤腿坐下,雙手貼在他的背心,将體內真氣源源不斷輸給雲舒。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頭上騰起袅袅的白色霧氣,大概是渡氣進入了緊要關頭,雲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豆大的汗珠順着她臉頰滑落,良久後,精疲力盡的她終于收回手,呼出長長一口氣後,像榨幹了渾身力氣般,也跟着暈過去。

☆、第九十三話 攝政之王

夜色岑寂,星月漫天。

金碧輝煌的攝政王府偏殿內,龍涎香袅袅傳來,殿內金漆雕蟠龍寶座上,攝政王正在通明的燈火下批改奏章。突然拿着拂塵的太監總管張保順急急走近,表情頗有些怪異:“王爺,顏小侯爺求見。”

“顏小侯爺?”攝政王擡起頭,他已年過半百,身形消瘦,樣貌同李承序并不大相似,由于常年身居高位,一舉一動皆含着睥睨天下的感覺。他擱下筆,道:“他來了?按理說,這時滿城風雨,慶王的人無處不在,他應該逃得遠遠的才對,怎麽還來自投羅網?”

“奴才也不清楚。”張保順搖搖頭,“不過奴才想,他父親既然被打進了天牢,那他多半是要痛哭流涕的跟您求情來着,畢竟在朝中,您說話最有分量……”

攝政王眯起了眼,閃爍的燈燭下,他的臉一半沐在光亮當中,一半隐在陰暗裏,呈現幽幽暗暗斑駁相錯的光影。他哼了一聲,道:“不管他如何求情,本王都不會心軟。”

“王爺的意思是……不見?”

“見,本王想看看顏致遠的兒子如何對本王跪地哀求,本王這口氣憋了二十年,如今在他兒子身上讨回來也不錯!”攝政王冷冷一笑:“宣!”

“是。”張保順拂塵一轉,退出殿去。

顏惜進殿時,攝政王正靠在窗前喝茶。顏惜給攝政王行過禮,攝政王吩咐了一聲賜座,立刻有小太監搬來椅子,并端上茶。

窗外夜色迷離,窗下攝政王的臉亦是陰晴難辨,這位手握全國兵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者,即便他這般安靜平和的坐着,但那股淩厲的氣勢威儀,依舊如山岳巍然,由內而外渾然釋放。眼下他撥弄着手中的茶盞,眼光若有若無瞥向顏惜,“深更半夜小侯爺怎麽會突然至此?莫非是為了安命候一事?若是為了那事而來,本王愛莫能助。此事本就在朝廷鬧的沸沸揚揚,又值風浪尖口,本王既然攝政天子之責,朝中諸事必然要一碗水端平,絕不能偏袒任何一方,不然落下了口舌,日後還叫我還拿什麽臉去見先皇?小侯爺若是想我救你父親,恐怕得失望了。”

顏惜端起茶盞,撮起唇吹了吹,清冽的茶水倒影着碧衣公子神色一派和緩從容,他不緊不慢喝下一口茶,道:“攝政王說笑了,微臣豈敢将您置于悠悠衆口之中。臣這次來,不是為了我父候的事,而是為了其他。”

攝政王擰起眉:“那你所為何事?還有什麽事比你父親的事更要緊?”

“比我父親事更要緊的,自然是有的。”顏惜笑了笑,“比如,江山社稷,比如安邦大事,再比如,邊疆之戰。”

攝政王眉頭一蹙,幽深的眸子閃爍着冷郁的光,“小侯爺直說無妨。”

顏惜淡淡一笑,神思內斂,更顯沉穩,道:“區區不才,本事雖微末,但仍想盡最大能力助王爺得這天下,得這遼闊疆土,得這千秋萬代錦繡河山!”

攝政王不屑一顧,“本王如今就是攝政王,這天下,早已在我腳下,還要你來多此一舉作甚?”

“臣說的,可不止這個天下。”顏惜自袖中掏出一卷羊皮紙,緩緩展開,那泛黃的紙上所繪的正是大周疆域地理圖,圖畫描繪清晰精準,不僅勾勒出了大周朝的地域位置,便是連周邊各鄰國的位置都繪制的清清楚楚。

“臣說的天下是指——”顏惜指尖指指大周,又指指周圍各國:“大周,西蒙,東遼,北燕……”他霍地将地圖一抖,“這地圖上所有的疆土領域。”

攝政王陡然坐正,眼光凜然一閃,無處不在的壓迫感立刻聚集而來:“小侯爺好大的口氣,不知是因為無知而癡人說夢,還是因為年少便可誇誇其談?”

顏惜微微一笑,不以為杵,“敢問王爺,為何這十年來我大周對西蒙作戰,敗多勝少,有時甚至潰不成軍?”

攝政王臉色瞬間陰鹜如烏雲密布,“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是在指責我朝兵力軟弱,或是在不滿本王帶兵的能力嗎?”

“不敢,王爺天縱奇才,帶兵作戰的能力本朝無人能相提并論,臣只是想,若是能添加更多的戰馬,王爺便可戰無不勝所向無敵。”

攝政王一愣,鷹隼一般的雙眸盯住了顏惜,“你說的對,确實是戰馬問題。”他喝了一口茶,接着道:“我朝是步兵,而西蒙卻是騎兵,他們的軍隊身騎高頭大馬來去如風,或遠程馬上急射,或近身手掄大刀居高臨下砍殺,而我們的士兵卻只能平地相打,一趕不上人家的速度,二比不過人家居高臨下的優勢,哪能與之抗衡!”

“那王爺怎麽不多備些戰馬,也組成一支強大的騎兵隊伍呢?”

攝政王本不想再與他多費口舌,可一聽這話,脫口而出道:“你以為本王不想?可我們大周的馬種天生矮小羸弱,根本派不上戰場,這能怎麽辦?!”

顏惜平視着攝政王的怒火,平靜地道:“若我能為王爺解決這個問題呢?”

“你說你能解決這個問題?”攝政王一怔,随即否決道:“哪有那麽容易,若随随便便的人便能解決,我還要養着那一幫官員做什麽!”

“王爺。”顏惜道:“我們沒有馬,但西蒙有好馬,這兩年周蒙兩國既然休戰,不如開通兩國邊界貿易通道,我們以他們缺的東西來換我們缺的馬匹。”

“你這話倒說的輕松。”攝政王冷哼一聲,“那你且說說,他們缺什麽?我們又能拿什麽交換?”

“西蒙乃內陸,土地貧瘠,他們最缺鹽。”

攝政王道:“可我哪有鹽給他們,我們大周的鹽都不能自給自足,緊缺的時候一斤鹽在黑市裏甚至能哄擡到一貫錢!我哪有多餘的鹽拿去換馬!”

顏惜道:“臣有法子生産更多的鹽。”

攝政王道:“什麽?你說你有法子産鹽?”

顏惜颔首,道:“不錯,臣的确有一計,若攝政王肯聽臣細說,臣相信三年以內,我們大周全國将變成産鹽大國,今後都不再缺鹽。”

鹽乃重要民生及戰略資源,何其重要,此話一出,絕不亞于晴空裏突然落下一場金元寶雨。攝政王微微一驚,似是揣測顏惜話裏的真假,旋即他複雜一笑,道:“好,我就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說,若你是胡謅瞎扯,本王定要治你的罪!”

“臣若有半句胡言亂語,任王爺處置。”顏惜淡然一笑,繼續道:“王爺,如果臣沒記錯的話,我們大周的鹽基本都來自于井鹽,井鹽一般皆運用鑿井法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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