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

取地下天然鹵水加工制得而成,從鑿井、汲鹵、輸鹵到煎鹽,不僅分工極細工序繁難,産鹽工程費用投資龐大,且它的分布區域十分有限,故而從多方面遏制了鹽的大量生産。”

攝政王道:“你說的不錯,朝廷這幾年國庫空虛,根本沒有太多的銀兩能去支援産鹽業。即便是有銀子,可産鹽的地區有限,實在是供不應求。”

顏惜道:“臣久居海邊,這幾年意外發現一種新的産鹽方法,乃是由海水裏曬煉而出,臣管它叫海鹽。這種制鹽方法簡單快捷,且不需要過多成本。這幾年臣的島上一直是用這個法子制鹽食用,味道比井鹽還要好。”

“海鹽?”

“是,不過因着臣之前沒有想過太多,故而目前只是自給自足。但若王爺有意向支持海鹽的大批量生産,我相信,我們大周成為産鹽大國的日子指日可待。屆時我們不僅能夠彌補國內井鹽的不足,還能将多餘的海鹽賣到國外,換取我們所需的重要物資。”

有質疑凝在攝政王眉宇之間,他轉動着大拇指上的祖母綠扳指,那幽深的墨綠色在那跳躍的燈火下一照,折射出熠熠的光,流轉如星芒。他默了一會,問:“你說的可是真的?”

顏惜面色沉靜,“此事事關重大,臣不敢半分隐瞞,王爺不信可以去島上一看。”

攝政王沉思片刻,指間忽地一扣案幾,道:“上次本王在王将軍家用膳,曾聽他提起有一種美味的越鹽,這難道就是……”

顏惜颔首:“不錯,那越鹽正是臣島上所産,上次王将軍前去西海視察船舶制造時,剛巧路過臣島上,他說臣的鹽比一般的井鹽更美味合口,臨走時想要帶一些回京,臣想着,王将軍不過是拿一點越潮的當地特産,便欣然送了他一些。”

“越鹽越鹽,我說怎麽叫越鹽,原來是你們越潮島所出。”攝政王若有所思:“這麽說來,你說的都是真的了?”

“千真萬确!若有半句虛假,任由王爺處置。”

“好!我且信你一回!”攝政王正色道:“明日一早我便派工部侍郎沈青玉即刻出發,前去你們越潮視察煉鹽一事。”

“王爺英明。”

攝政王默了默,又道:“除開馬匹,本王還缺精鐵。精鐵所鑄造的武器鋒利無比,盔甲堅韌牢固,有了它,本王的将士一定如虎添翼,所向披靡……”他銳利的眼睛略帶着試探的意味投向顏惜,緩緩道:“本王頭痛這事很久了,你可有什麽看法?”

顏惜道:“精鐵盛産于東遼。”

攝政王飛快的接口:“可他們不缺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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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确實不缺鹽,可不代表不缺其他的東西。”

“那他們缺何物?”

“他們缺瓷器。”顏惜的眼神平靜如水,不緊不慢的道:“臣是商人,天生喜好四處游歷尋找商機。去年我偶然路過東遼,發現瓷器在東遼屬于奢侈物,因為當地瓷器技術不成熟,産量稀少,所以除開王公貴族能用的起,其他階層只能用粗陋的陶器。可陶器笨重粗犷缺少美感,比起瓷器遜色太多。故而民間對陶瓷的需求旺盛。所以只要我們有大量瓷器,何愁換不來精鐵?”

“我們大周也不是盛産瓷器之地。”攝政王緩緩擡起頭,逼視着顏惜:“難道你又有?”

“王爺說笑了,臣只是一介凡人,哪能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攝政王面容一冷,道:“那你跟我提瓷器的事作什麽”

☆、第九十四話 皇家交易

攝政王面容一冷,道:“那你跟我提瓷器的事作什麽”

顏惜笑的從容不迫:“我們确實沒有瓷器。但我們有茶,只要有茶,就會有瓷器。”

“此話怎講?”

“王爺,您真是貴人多忘事,你忘了,在這裏。”顏惜指了指地圖上北燕的位置,“北燕有的就是瓷器,而他們剛巧缺茶!”

“你的意思是……”攝政王眼睛一亮,道:“我大周是産茶大國,我們只需要将我們的茶拿去換北燕的瓷器,然後再用瓷器去換東遼的精鐵?”

顏惜淡淡的笑,“王爺英明。”

“你這主意不錯……”攝政王露出欣喜神色,想了一會道:“你們顏家雖身襲侯爵之位,但世代行商,聽說不僅控制着大周大部分的玉器生意,在茶葉絲綢方面也占有一席之地?”

顏惜撫着手中茶杯,笑的坦率之極:“不敢瞞王爺,這些年茶葉生意好做,我們顏家确實兼顧了一些。若王爺想銷往北燕,并非難事。”

攝政王若有所思:“既然你們有經營茶葉的經驗,北燕那邊又有商業渠道。那若本王命你負責朝廷的茶葉采辦及對北燕的瓷器流通一事,你應該會很快便輕車熟路吧?”

顏惜依舊笑着,但臉色已轉為凝重,“臣不敢一言斷定,但若王爺有令,臣及顏家必定赴湯蹈火莫敢不從。”

“好。”攝政王斜靠着軟椅看向顏惜,話題一轉,“裕城沿海那邊的倭寇這些年鬧的愈發厲害,不僅在海上時常襲擊我朝商船漁船,更頻頻闖入我沿海陸地。朝廷頭痛之極,幾次派船作戰,誰知他們的船又大又快,我們的船舶要麽趕不上,要麽便被撞沉,幾乎屢戰屢敗。”

攝政王長長嘆了一口氣,望向顏惜,口氣變得也比初初鄭重的多:“顏小侯爺可有什麽看法?”

“這個嘛。”顏惜抿了一口茶,道:“臣是商人,對這種問題研究的不多,但若王爺要臣講,臣就說說自己的拙見,說的不好,還望王爺多多包涵!”

攝政王道:“你但講無妨。”

“王爺您說倭寇的船又快又大……”顏惜晃了晃杯盞,不緊不慢道:“可他的船再快,快的過火炮麽?再大,撐得了火炮的幾下轟擊?”

“火炮?”攝政王一拍桌子,歡喜道:“對,本王怎麽沒想到呢!我在船上安上火炮不就好了!我只要瞄準目标開炮,管他跑的多快,但凡是一裏以內的距離,本王都可以擊中!”

顏惜和煦一笑,道:“王爺英明。”

“你莫要自謙,總說是我英明,其實都是你提出來的。”攝政王一笑,突然眉頭又皺起來,“可是在船舶上加火炮的做法,不知可否行得通。之前從未造過這樣的船,沒有制造經驗,也沒有相關的船舶可以借鑒,萬一失敗了呢?”

顏惜道:“王爺若不嫌棄,臣有正好有一艘安裝了三門火炮的船只,兩個月前剛完工,規模雖比較小,但造船原理不分大小皆可共用的,倘若我那艘船一切運行正常,王爺可派人來參考,或許我大周能造出裝載十幾門大炮的巨大船舶也說不定。”

攝政王一喜,“你居然已經造了出來?”

顏惜颔首道:“是,臣在家閑來無事,搗鼓着玩的,沒想到居然成功了。”

攝政王本來是面帶喜色,待沉思了片刻後,忽地臉色急轉而下,眸光變幻如波濤翻湧:“大膽!這種擁有強大武力的船只你們私人也能造着玩嗎?一旦這種船只泛濫,你可知會對朝廷造成多大影響,帶來多可怕的後果?你到底有何居心?!”

“王爺息怒。”顏惜道:“臣的确不是無緣無故造船,但也絕沒有其他的意思。”

攝政王臉色厲如秋霜,“你最好給本王一個解釋,不然本王會以為顏家私造火藥兵器,意圖不軌。”

“沒有王爺想的那麽嚴重。”顏惜神色鎮定如初:“臣造船,是為了一個女子。”

攝政王一愣:“為了一個女子?”

“是。”顏惜淺淺一笑,燈火搖曳下,他的側臉有着清癯的輪廓,許是這橘黃色調太過美好,那映在光亮下烏黑的眸子,在剎那間無比柔和。便聽他輕輕道:“臣心裏有一個女子,很多年前,我曾承諾要帶她去海的盡頭看星星。但因為種種原因我未能履行這承諾。前年她生了一場大病,吃了很多苦,那時我後悔沒有對她好一點,于是暗暗發誓,一定要彌補她。故而我造了這艘獨一無二的船,只為了能等某一天,同她一道去遙遠的海面,看黃昏日落,等星月漫天。不過因着這些年越潮島附近也常有流寇出沒,為了安全起見,我突發奇想加了三門火炮,所以才造成了今日的船。”

攝政王默了半響,陡然爆出一陣大笑:“你竟還是個情種!”他釋然一笑,臉上警惕之色随之松懈:“既然是這樣,我便不怪罪于你,但你要将造船圖紙速速送往工部,本王想盡快造出能裝十幾艘火炮的大船。”

顏惜道:“王爺莫急,心急吃不成熱豆腐,這船一旦牽扯上火炮一事,便頗不簡單,臣的一艘小船造了兩年多才好,您若要造那麽大的船,前前後後從考察到設計再到制造最後到實踐運用一些列流程,估計沒個三四年是不成的。”

攝政王道:“你既是過來人,這造船一事我看以後多半少不了你。”

顏惜道:“王爺厚愛,臣不敢當。”

攝政王哈哈一笑,道:“你當得起!今日本王聞你一番話茅塞頓開!”他緩了緩,那笑意收斂後,他喝了口茶,将話頭再次一轉,“顏小侯爺,本王曾多次聽聞先皇當面誇贊于你,今日一見才發現名不虛傳。”

顏惜淺酌慢斟,笑的一派謙遜,“王爺謬贊。”

“诶,你休要妄自菲薄,”攝政王道:“本王不會看錯人,雖然本王只與你接觸了這麽一時半刻,便覺你果然才智過人,頗有治國棟梁之風範,不愧是兩朝皇族之脈的結合。”他微微笑起來,臉上竟漾起從未有過的和藹親切,遠遠看去,便似一個慈祥的老者在與喜愛的晚輩探讨當下的奇聞趣事:“只是顏小侯爺,本王十分好奇,你這樣胸懷經緯,卻屈身一個并無實權的侯爺之名,可會覺得不甘?”他笑着,目光卻異常敏銳起來,灼灼如炬。

顏惜笑道:“王爺說笑了,哪有什麽甘不甘心,我們顏氏這一族既是安命候,自然就會安于天命,不敢奢求太多。”

攝政王放下茶杯,雖然依舊溫和笑着,口吻卻頗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小侯爺既有幫我打天下的胸襟,難道就不曾有一些其他的遠大理想嗎?比如大丈夫都該有的那些,位極人臣萬人之上的想法……”

“王爺,微臣只是一介商人。”顏惜加重了語氣,似強調一般第三次重複述說這句話:“雖然臣的家族頂着安命候的頭銜,但微臣真正的身份卻是一個商人,商人者,唯利是圖也,名利,權術,地位,都不是他所需要的,他追求的無非是坐擁財富到老,讓父老長輩老有所養衣食無憂,能讓心愛之人安逸度日,能讓後世子孫銀糧充足。所以即便臣同王爺談論了一系列的治國之言,無非是我本職之需。因為只有這天下真正統一太平,才能保障我的商利之路更為寬廣。”

“好!”攝政王眼中的戒備終于不再,他大笑幾聲,“好你個顏惜,本王要的就是這樣聰明又識時務的人。”

攝政王徹底放下心來,對案那個含笑顧盼的碧衣年輕人,才華卓卓,相信打磨後絕對是個治國平天下的得力助手,能謀到這樣不可多得的人才,于宏圖大業來講,實乃一件好事,但對于一個君主來講,卻是一把雙刃劍——越聰明的人越可怕,他們可以将你推上王位,也可以推翻你的王位,他們能幫你,亦能弑你——所以歷代帝位皇權最喜歡的是聰明人,最忌諱的也是聰明人。故而他剛才幾番試探,好在這位小侯爺有能力,卻無過分野心,這确實是絕佳謀士的不二選擇。

思及此處,攝政王再次笑起來,心情無比愉悅。

卻聽顏惜道:“承蒙王爺青睐,臣有個不情不請。”

“盡管說來。”正在興頭上的攝政王想也沒想,撫須便道。

顏惜道:“臣想王爺能寬限微臣七天時間。”

“給你七天時間做什麽?”攝政王被他的舉動愕住,半晌後道:“莫非你是想?”

☆、第九十五話 何德何能

“給你七天時間做什麽?”攝政王被他的舉動愕住,半晌後道:“莫非你是想?”

“臣對王爺一片赤血丹心,但臣的父親如今身陷囹圄,臣日夜寝食難安,即便臣想為王爺生當隕首死為結草,終是心有旁骛,力有不逮。還望王爺能夠體諒微臣,給臣一個忠孝兩全的機會。”

“你這話是要我放你了父親?”攝政王臉色陰沉下來,“這可不行,你爹是罪臣之身,若我偏袒于你,不顧律法放了你爹,可如何跟滿朝文武百官及天下悠悠百姓交代?”

顏惜道:“臣豈敢為難王爺,臣從未說過要求王爺放了我父候。”

“那你的意思是?”

“臣只想王爺多給臣幾天時間。”顏惜道:“臣父入獄一事,臣不敢妄自請王爺網開一面,但皇上失蹤一事,實在太過蹊跷,只怕臣父是含冤受屈,眼下他在大牢,目前正是搜查定罪證據的時候,臣請王爺寬限幾天,臣必會找出證據證明臣父的清白。臣不擔心朝廷的律法公正,但擔心有居心叵測之人會趁人不備,謀害臣父于牢中。故而臣懇請王爺将臣父交與可靠的人看管,以保性命。”

攝政王站起身,轉過身去,道:“你只是要我多給你寬限幾天?”

“是,此時證據未足,按理還不該定罪問斬,王爺大可借徹查之由将此事拖一拖,臣要求不高,只要您能寬限臣七天。七日後,若臣一無所獲,家父的事再也不會提起。”

攝政王撫着胡須,躊躇不語。

“王爺,此事看起來只是顏慶兩家的矛盾,但造成的後果卻絕非如此簡單,這些年我雖然打理家族事業,但畢竟尚過年輕,所以越潮的商事基本上還是由家父做主,他經商大半生,經驗充足,人脈廣泛,又通曉多地語言,王爺若是想與周邊國家互通貿易,那往來的事務,家父出面周旋,相信會更加順利。而若此刻他被人誣害致死,恐怕王爺的宏圖大計多少都會有所影響。”

顏惜瞥着攝政王微微松動的眼神,趁熱打鐵:“王爺,臣曉得家父曾與您有過芥蒂,但眼下國事為大,我們何不将私人的恩怨擱置一邊?畢竟若能摒棄前嫌,齊心協力,助我大周開拓這錦繡河山宏圖霸業,才是王道。”

大殿裏久久安靜着,攝政王沒有答話,他反剪起手,在屋裏緩緩踱步,良久他轉身瞥了顏惜一眼,微帶着一絲喟嘆,道:“顏致遠真是有福氣,生了個好兒子!罷了罷了,我準了你便是!。”

顏惜走後沒多久,殿門“吱嘎”一聲被推開,尖細的聲音慌亂響起:“小王爺!您不能進去,攝政王有吩咐,他有正事要處理,誰也不能進去打擾!”

“滾!張保順你再攔着我,本王将你殺了剁成肉泥喂狗!”來人高喝一聲,一雙赤紅的酒瞳像是含着鋒利的堅冰,滿是暴戾的怒氣。

王座上的攝政王停下手中筆,看了來人一眼,揮揮手,朝那尖聲尖氣的公公道:“小順子,讓他進來。”

“是,王爺。”張保順聞言,收回攔住李承序的手,随後邁着小碎步輕快退後走出偏殿。

攝政王将手中奏折合上,斜睇着自家唯一的兒子,眉頭深皺,“這麽晚了,你也不派人通報一聲,直接便闖到我這來,還有沒有規矩?”

小王爺可不管他什麽臉色,開門見山道:“地圖呢?”

“放肆!你在跟誰說話?”攝政王一拍桌子,“本王是你爹!你心裏還有沒有我這個老子!”

“好,兒臣見過父王!”小王爺敷衍地行了個禮,起身後依舊不冷不熱地重複道:“絕情冢的地圖給我!”

攝政王眉頭挑了挑,“你要那個做什麽?”

小王爺歪着身子往臺下椅子上斜斜一靠,懶洋洋道:“你別管,給我就是!”

“混賬東西!”攝政王罵了一句:“有你這樣跟自己老子說話的嗎?”

李承序默了默,口氣終于軟下來,“父王,你給我就是,我回頭再跟您交代。”

攝政王長嘆一口氣,似是有些無奈,“那地圖在慶親王那裏,我這裏如何有?”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李承序湊過頭去,一雙酒紅的眸子眨了眨,似是不相信自家父親的話,又問了一遍:“你真沒有?”

攝政王瞪了他一眼:“我騙你做什麽?”

李承序頗有些愁眉苦臉的模樣,半天後他道:“你別殺安命候。”

攝政王擰起眉頭,有些疑惑自家兒子的反應:“你在給他求情?”

李承序默不作聲。

攝政王喝了一口茶,悠悠道:“不用你求情,我已經打定主意留下他的命了。”又道:“本來他是非死不可的,我甚至想好要給他怎樣的死法。”攝政王将話音一轉:“不過他生了個厲害兒子,我願意給他活命的機會。”

“你的意思是……”小王爺眯起眼,“顏小侯爺來找過你?”

攝政王颔首,“不錯,剛剛那顏家小子來這說服了我,我願意與顏家合作。”

李承序奇道:“什麽?那小子居然說服了你?他到底跟你說了什麽,連你這樣鐵石心腸的人都能勸動?”

“他也沒說什麽,無非向我證明了顏家的價值!在顏家與慶親王兩派之中,我自然選擇有利于我的派別留下。”攝政王眯着眼睛端詳了李承序,又道:“你這從來不顧旁人生死的冷血性子,怎麽今日巴巴的來替顏致遠求情,真叫人納悶!”

李承序沒答話,只若有所思想了片刻,突然站起來道:“等等,父王,你方才說那顏惜剛走?”

“是啊,前後還沒有半柱香時間。”攝政王說着陡然提高聲音,“你小子別跟我東扯西拉,上次那個鄭國公的女兒你究竟看了沒有啊?好不好你倒吭一聲啊,都這麽大的人,正妃都沒冊立,本王如今都六十多了,還連個孫子都抱不上,你這不孝的混賬是不是想氣死我啊,你這……”

“兒臣告退……”攝政王還沒吼完,眼前紅衣一晃,李承序已經沒了蹤影。

……

長街漫漫,夜涼如水。碧衣的公子緩緩踏步在幽暗的巷子裏,一襲碧袍宛若蕩漾的春水,無聲流淌在這深邃的夜裏。

“得得”的馬蹄聲自巷尾響起,風一陣急速掠過,霎時一陣濃郁的脂香迎面而來,再一看,紅衣霓裳如錦色雲霞,已堵在顏家主仆面前。

“喂。”高頭大馬上,小王爺的臉色很不好看。

顏惜笑了笑,并未有什麽不悅:“小王爺深夜來訪,不知有何貴幹?”

“沒什麽事,我只是在想,你究竟何德何能……”李承序伏在高高的馬背上,圍着顏惜轉了幾圈,那神情裏有不屑,亦有不甘,旋即他冷冷一笑,眸裏閃爍着冷郁的光:“能讓親親那般奮不顧身的為你。”

顏惜平靜的眸中霎時有波瀾激蕩:“小王爺這話什麽意思,翎兒怎麽了?”

“你還有臉問!”李承序揮鞭甩了一下身下的馬,暴躁地發洩着自己的不快:“她為了救你們顏家,只身去了絕情冢,那地方如此危險,她當真不要命了!”

顏惜的臉色霍然一沉:“你說什麽!絕情冢?!”

☆、第九十六話 尋找出口

雲翎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石床上,旁邊一同躺着還有雙目緊閉的雲舒。

雲翎環視周圍,這才發現床邊還站着兩個人——小皇帝與黃衫男子。

她納悶地問:“咦,我怎麽在這裏?”

小皇帝哼了哼,沒好氣道:“當然是朕救的你,你暈過去了,怎麽喊都喊不醒,而你哥又昏死了,朕只好将你們都弄到這裏來,本以為你們很快便會醒,沒想到你們一昏迷就是五六個時辰,唉,朕即便心急如焚想出這地陵,可沒你們帶路也是不行的,所以只好在這裏等你們醒來。”又指了指黃衫男子:“哦,朕拖你們過來的時候,他也有幫忙。”

雲翎起身給小皇帝行了個禮,又謝過了黃衫男子,道:“多謝前輩伸出援手,敢問前輩尊姓大名,來日我好報答。”

黃衫男子道:“舉手之勞罷了,報答我可不要。至于你問我是誰嘛,我姓林,名道易,本是青峰派的大弟子,唉,只不過我……”他搖搖頭,似是有什麽難言之隐,欲言又止。

“青峰派?”雲翎問:“您是青峰派大弟子,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說出來讓姑娘笑話,”林道易窘迫之色更甚,“早些年我好武成性,癡迷各種精妙武功,但凡有什麽武功秘籍我一定要弄到手,後來有一日我聽聞可靠說,有本絕世秘籍埋在一個叫絕情冢的墓穴裏,于是我就找到武林中最負盛名的盜墓者,重金相贈,讓他替我在墓穴旁挖了一個洞,然後我便沿着這個洞便進來了地陵裏,尋找秘籍。”

雲翎道:“然後呢?”

林道易長嘆一口氣,“然後,我還沒找到秘籍,就被幽冥六鬼抓住,他們因為太無聊,便留下我的性命,日日陪他們下棋聊天打發時間,于是乎,我在這裏一呆,便是十年……”

雲翎唏噓一聲,眼光掠過小皇帝,想起還沒問他之前的情況,趕緊打量了他幾眼,見他狀況良好,身上也沒受什麽傷,松了口氣,問:“皇上,您還好吧,那啞巴有沒有傷到您?”

小皇帝從鼻孔裏哼了哼,似在不滿她與林道易聊了這麽久才注意到自己,但看她詢問自己是否安好時一派真摯,就也不再計較,便道:“那啞巴死了,說起來還真虧了你給我的蛛絲!那可真是個了不得的殺人利器!”講到這他得意地道:“他武功雖然高,但是腦子笨的緊,朕假裝害怕,順從于他,跟他一道回去,在路上朕佯裝扭了腳,叫他來背我,他就信了,于是朕趴到他背上,二話不說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蛛絲,直接繞到他脖子上!朕本來打算勒死他的,沒想到那蛛絲的毒素這麽霸道,一沾到他的皮膚,他竟渾身麻痹動彈不得了,朕便趁機捅了他兩刀,結果那傷口好巧又碰到了蛛絲,他居然就渾身發黑的死啦!”

雲翎聞言駭然,她早知那蛛絲有毒,卻沒想到可怕成這樣,輕而易舉便能毒殺一個武功頂尖的高手,果然不愧是毒蛛之王的絲,早知道她就多該留幾根,方才就不會被那胖子麻子打的這麽慘!轉念又一想,這絲毒性如此烈,幸虧在泥潭被那蛛絲纏上頭發之時,雲舒二話不說直接将她頭發齊齊削斷,若是再磨蹭一會,被那蛛絲沾到了皮膚上,後果可不敢設想。

她緩緩神,又去看床榻上的雲舒,雲舒臉色依舊蒼白如紙,跟昏迷之前相比,并沒有什麽好轉。一旁林道易看出她的焦慮,道:“這位姑娘,令兄內傷極重,你還是盡快帶他出這地宮救治吧,再耽擱下去,恐有性命之憂。”

雲翎謝過林道易,将雲舒扶起,向小皇帝招手道:“皇上,我們快出這地陵吧。”

小皇帝道:“就等你這句話呢!”

林道易道:“你們走吧,我的秘籍還沒找到,就不出去了。”

雲翎覺得這人真是固執,秘籍尋了十年還不死心,但人各有志也不好勉強,只得同小皇帝一起走出石室。

雲翎背着雲舒帶着小皇帝,沿着來時原路返回。這一路居然沒有遇到任何機關,一路暢通平安,便是路過那一排西域毒蛛的棺木長廳時,也都沒有任何異樣,按理說當初她與雲舒從裂開的牆面摔了下去,一同下去的的确有部分蜘蛛,而其他的蜘蛛并未掉落,應該還留在這長廳裏,但奇怪的是,不管雲翎怎樣找,硬是半只蜘蛛都沒看見,大廳裏空空蕩蕩的,除了一地碎裂的棺木外,只聽得見呼嘯的風聲。

雲翎心裏漾起不好的預感。為了印證自己的判斷,她躲在房外,撿起一塊木頭丢過去,碰了一下為首棺木上面的夜明珠,她記得這些夜明珠一旦滾落,利箭陣便會由四面八方引爆而來,不将人射成馬蜂窩是絕不消停的。

然而接二連三将夜明珠打落了幾顆,也沒見半只雞毛飛過來,更別提箭陣了。

雲翎心中忐忑,走出長廳,來到下一個房間,就是那個曾經彌漫黃沙的大廳,在那她與雲舒險些被流沙活埋,最後是雲舒打開了跷跷板機關,将流沙引入地面,這才逃過一劫。

上一次開啓,是為了求生,而這一次,是為了印證。雲翎站在跷跷板機關上,卻發現無論如何也再也開啓不了那個機關。那機關此刻就像被鎖住一樣,任人怎樣施壓都毫無反應。

雲翎眉頭跳了跳,來不及多想,快步沖出大廳,踏上最初的長廊。她不會忘記,走出那長廊,再過一個轉彎便是地陵出口。

長廊裏的光線比來時要暗的多,她湧起不好的預感,但她很快搖頭否認,對自己道,不會的,或許現在是晚上,所以光線很暗。

後面小皇帝聽見了她的自言自語,雖沒明白她的話,但仍是實事求是的道:“現在是上午。方才那石室裏有個漏壺,漏壺裏顯示的是剛過辰時。”

雲翎扭頭看他一眼,像聽到了一個不能接受噩耗一般,立刻反駁道:“那漏壺肯定壞了!現在一定是晚上!”

話落她加快了腳步,轉折點那邊大門已隐約看到一個邊角,她迫不及待連踏幾步,終于踏上長廊轉折地帶,然而,她的目光在那剎那定住!

長廊那端,地宮大門緊緊合上!

原來這一路光線問題,不是因為外面世界的白晝或者黑夜,而是因為大門全部合上,再濃烈的光線也傳不進來!而她還居然心存僥幸,安慰自己說是夜晚來臨所以陰暗!

雲翎死死盯着大門,震驚道:“不可能,這還沒過三天時間呢!門怎麽關了?!不可能啊!”她放下雲舒,抱着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态度将那門推了又推,然而巨大的石門紋絲不動。

她趕緊拿出雲舒衣襟裏的令牌,在石門附近搜索着一切有可能适宜的開門機關,可什麽都沒有。

最後她向着身後瞧她瞧得莫名其妙的小皇帝道:“皇上,大門鎖死了。”

小皇帝将雲翎的話咀嚼了半天,“你的意思是,我們出不去了?”

“是,在沒有想到其他辦法之前,我們會被困在這裏。”雲翎思索片刻,又道:“而且若我沒猜錯的話,這個墓穴的機關,全部鎖住了。”

“什麽?全部鎖住啦?”小皇帝嚷道:“那我們該怎麽辦?”

雲翎重新背起雲舒,“還能怎麽辦?這門不通,我便去找其它能夠出去的門。總之我絕不坐以待斃。”

她話落背起雲舒又往回走,小皇帝只好跟上。

她身子本就纖瘦,又背着一個高出她一個頭的成年男子,頓時襯托得更加羸弱,她一路負重走來,一邊照顧背上的雲舒,一邊還要顧及身後的小皇帝,地陵裏的一天一夜,她幾乎時時遇險處處受難,她身上受了多處傷,也不曾好好休息,更沒有吃過任何食物。她深受心理及肉體上的雙重折騰,明明應該體力不支,而眼下卻連大氣都沒喘,那些有關怠倦、疲憊、退縮、沉重之類的狀态,在她身上從來都看不到,她薄唇緊抿,神色一如既往的堅定,腳步很快,快的小皇帝都快跟不上。

在某個剎那,年少的皇帝看着眼前那清瘦少女,恍惚生出一種奇怪的錯覺,仿佛這少女不再是個普通人,而是一株盛開在漫天風雪裏的奇特花朵,任狂風呼號,暴雪淩虐,都不能将她壓垮摧折。

他仰起頭,忽覺那少女的背影有些耀眼,她周身像氤氲開一輪柔柔的光暈,讓人移不開眼。

這是怎樣的的一個女子啊,他帶着尚顯稚嫩的口氣,在心裏感嘆。

☆、第九十七話 絕情之秘

三人又在地陵裏兜兜轉轉尋找了近兩個時辰,一無所獲。

雲舒的傷勢一直在惡化,昏迷中的他不斷的咳嗽,吐出大口的血。在路過的石階留下大片胭脂殘紅,雲翎強自鎮定的心愈發焦躁。

又過了一個時辰,兩人重新兜轉到回了石室,那黃衫男子居然還在那裏,他一見雲翎,奇道:“你們怎麽還沒出去?”

雲翎放下雲舒,道:“整個地陵的機關都鎖上了,包括地陵的大門。”

林道易詫異地站起身,“什麽?機關全部鎖上啦?”他似是不敢相信,說完這句快步跑出去,沒多久他又回來,臉色有些慌張,“大事不好。地陵的總機關被嗜心銀河沖垮了!”

“總機關?”雲翎一聽到“總”這個字眼,臉色霎時凝重:“照你的意思,豈不是這地陵裏所有的機關都……”

“不錯,總機關就像整個地宮裏的大腦樞紐,負責運轉控制這裏所有的大小機關,”林道易道:“而現在總機關被沖垮了,那麽,這就意味着地陵裏的所有機關都已經全部摧毀作廢!聽清楚,是報廢,不是鎖住!”

雲翎呆了半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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