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13)

後已經賞下來了,我會盡快派人送回雲霄閣。”

雲翎道了句謝。

李承序嘻嘻一笑,“不謝!親親王妃快點陪本王用膳才是正事,再磨蹭,你夫君就要餓死了。”他的夫君二字講起來自然而然,半分做作感也沒有。

“等下,我還沒梳洗呢!”

李承序拍拍手,幾個侍女應聲而入,團團圍住了她,有端水遞毛巾的,有替她換衣換鞋的,還有替她绾發梳妝的……雲翎就由着丫頭們盤弄自己,反正對于梳妝打扮這種事,她也不怎麽懂。

而小王爺在一旁等着,雖然偶爾催促她,但表情沒有半點不耐。他斜靠在軟榻上,看着丫鬟們替她绾發簪花描眉點黛。興致好時,偶爾也插一兩句嘴,譬如提意見說這個步搖比較好看,或那個镯子合适她。但他的意見往往同雲翎截然相反,因為他中意的是華麗宮廷風,而雲翎是素雅秀致風。末了兩人意見相持不下,小王爺便一步沖上來,拈起他中意的那串寶石菱花步搖,直接戴上了雲翎的鬓旁。

步搖戴得有些歪,他伸手調整了一下,完工後得意地誇道:“本王就說嘛,這個步搖最好看!”波光一轉,向身邊的侍女道:“是不是啊?”

侍女們撲哧笑起來,皆答是,李承序面上得意神色更濃。

雲翎懶得跟他争執,也就随了他去。

小王爺見自己的王妃不反駁,這才滿意的拉着她一道去用膳。

☆、第一百二十四話 北燕奚氏

冬日的京郊,景色蕭瑟。與之相對的城郊寒竹寺外,香火依舊鼎沸,香客來往不絕。

一個身影遠遠從熙攘的人群中走出,他步履極快,輕盈得似踏在雲朵之上。一襲似雪白衫纖塵不染,明明是略顯灰暗的陰天,可他所到之處,這塵世便立時輝映得明亮幾分。

他行至人跡稀少的寒竹寺後院,似在尋找什麽,卻一無所獲。他退出後院,繞着院外的楓樹林走了半圈,驀地站定腳步。

他在一棵楓樹下立住,冷冷道:“出來!”

滿林楓葉紅如四月繁花,樹林枝梢搖曳間,幾個雪色人影自四周楓樹上齊齊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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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五……”白衣公子瞥了不速之客們一眼,又道:“東南方位的兩個,西南方的一個,出來。”

果不其然,東南角的茂密楓林中飄出兩個雪色身影,加上先前的五個人,七個人一起立在了雲舒面前,這七人穿着甚是古怪,渾身白袍包裹的嚴嚴實實,袖子極大,頭戴雪色風帽,帽檐處皆插了一根長長的雪白翎羽,絕非大周人的裝扮,卻也并不像其他少數民族。幾人站定之後,西南方“啪啪啪”幾聲掌聲響起,一抹白色身影如同一只展翼的雪色大鳥般,輕飄飄自樹林深處而出,堪堪立在七人中央,顯然是那七人的首領。那人笑起來,用一種專注的神色端詳着雲舒,面帶贊許地拍了拍手掌,道:“蓮初公子不愧是傳說中的天人九指,老朽一幹人再怎辦刻意屏住呼吸,你都察覺得一清二楚。”

雲舒斜睇他一眼,有些意外。為首那人方才飛身而來時,踏葉不落形過無痕,落地之時悄無聲息,僅憑這輕功步法,便知絕對是個內家高手,卻不料他竟是這樣桑榆暮年的老者。

“你是何人,來有何事?”雲舒面無表情地将目光收回去,并沒有因為老人的贊美而客氣幾分,他的心思都在尋找龍丹的線索之上,此番他來寒山寺便是這個目的。

那老者約莫七十來歲,身形雖略顯削瘦,一雙渾濁的眼神卻溢滿精幹之光,他并不在意雲舒不屑的态度,不卑不亢道:“老朽一幹人來自北燕白凰族,尋找家族繼任主人,公子可以稱呼我為老和。”

“與我無關。”雲舒言簡意赅,舉步便走。

“與公子有關。”老和道:“公子本姓奚,而我們北燕白凰一族亦姓奚,即北燕奚氏。”

北燕,位于大周北部,建朝已有兩百餘年。與大周的人治不同,北燕國內,君民上下奉行的是宗教神治,北燕君主自稱是神靈轉世,君權由神授予才能得到百姓的信服。而北燕奚氏這一族,相傳自雪山之巅的神秘神祗,世代以白鳳凰為圖騰,族人自稱流淌着白凰之神的高貴血統,有着非同一般的通靈能力,從而充當了國民與神祗之間的傳達者,專司祭祀之職,又稱侍神司,深得皇室倚賴。因北燕君民癡迷神靈一說,便對侍奉神靈的奚氏有着根深蒂固的愛戴及信賴,倘若皇族代表的是北燕的王權,那麽奚族,則代表的是北燕整個國民的信仰。

因着這層緣由,兩百年來,北燕奚氏高居廟堂之上,俨然已經成為除開皇族之外最為顯赫的家族,沒有之一。

“公子應該聽說過我們北燕奚氏。”老何見雲舒不為所動,再次将燕北奚氏四個字重複一遍。

“确有所聞。”雲舒神色波瀾不驚:“但與我無關。”

“公子休要言之過早。”老和不再兜圈子,直接道:“既與落玉公子有關,又怎會與你無關?”

雲舒欲邁開的腳步慢了一慢,投到老和臉上的眸光銳疾似光電。

老和從容道:“雲霄閣主只是公子你的義父,而你的生父是落玉公子奚落玉。”

他這話不假,雲過盡确實只是雲舒的養父,雲舒真正的父親是奚落玉,上一輩雲霄弟子中的長師兄奚落玉,那個曾經名滿武林卻無故失蹤的傳奇男子奚落玉。

雲舒淡淡地道:“你到底想說什麽,難不成因為同是奚姓,家父就該同你們北燕奚氏有什麽淵源不成?”

“豈止是淵源。落玉公子乃我們奚氏第十二代嫡系子孫,若他在世,則該是這一代的奚氏宗主。”

“堂堂北燕奚氏子孫,怎會變成大周朝人?若家父真是你們白凰族人,出身何等金貴,又豈會由我外公蕭別情從荒野裏撿回來?”

“這個……一言難盡,”老和面有讪讪之色:“說起來,也算是我們燕北奚氏的一樁往事了。我們白凰族這一代的宗主奚慕霖,也就是落玉公子的父親,在接任宗主之位前便已育有一子,繼位後夫人又懷上了身孕,宗主再得一子,自是高興之極,按北燕的規矩,奚氏作為侍神一族,自然要留下命格最好,最合适侍奉神靈的嫡系子弟擔當未來繼承人,故而每添一位直系子弟,奚氏宗主便要當着全族的面,給襁褓中的嬰兒算上一卦。不想這位剛出生的小公子的命格卻讓所有人大吃一驚——極煞之命,天降不祥,禍族殃國!”

“因着我們奚氏預言從無失錯,所有人皆對此命批深信不疑,此命批一出,族人面面相觑,皆産生畏懼之意。為了杜絕小公子給族人乃至國家帶來災禍,族裏上下強烈要求将剛出生的小公子處死。可畢竟是自己親生骨肉,奚宗主哪裏舍得,他力排衆議,強行留住孩子的性命。但也許真是天命,孩子留下的兩個月內,接二連三出了好些大事,一件是燕北大旱,成片土地莊稼顆粒未收,造成百萬民衆饑荒。其次便是承德寺失火,白凰宗主奚慕霖主持皇家祭祀時大殿無故失火,大火來勢洶湧,直燒了一天一夜才熄滅,不僅将承德寺燒成灰燼,更燒空兩條街,三百條人命葬身滔天火海。不止如此,宗主及北燕王也受了傷。為此朝廷勃然大怒,派了專人去查,可這麽大的火卻查不出火因,真叫人蹊跷。因着此事實在不好收場,尋不出緣由的白凰族人便将責任推給了小公子,說是天煞帶禍,國之災害,再留不得。朝廷上下得知小公子的命格,一片嘩然。燕北王下了聖旨,三天後處死奚氏小公子。接旨後宗主無可奈何,他再怎樣權勢,也不能同整個朝廷抗衡,奚夫人崩潰大哭,不顧阻攔沖進了王宮,面見聖上太後。她本是太後嫡親侄女,與聖上乃親表兄妹,自幼感情極好,見到聖上後伏地痛哭流涕,表示若要殺了她孩兒的性命,便賜她一死。聖上與太後皆乃性情至善之人,怕她絕望下真做出傻事,只得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即留下這孩子的性命,但前提是送出北燕,永生不得踏進北燕疆土一步。”

“事已至此,宗主夫婦還能說什麽,盡管再三不舍,仍托人在北燕內尋了個做生意的大周巨富,那商賈黃金萬貫,膝下卻一無所出,将孩子托付給他,實是再合适不過。此後商賈便帶着孩子一起回了大周,不想這商賈在回大周的路上遭到了馬賊的洗劫,整個車隊全數被馬賊屠殺,連小公子的遺體都尋不回了。消息傳到奚家,奚夫人哭暈過去,宗主悲恸良久,卻無力回天。”

“這事便就這麽過去了。又過了好些年,宗主已至知命之年,卻仍只有大公子一位子嗣,随着宗主年歲漸高,便打算将宗主之位傳位給大公子,事情本已定了下來,卻萬沒料到大公子突然身染瘟疫,不治身亡。而大公子過世前,因着身子薄弱,并未留下任何子嗣,于是奚氏白凰族這一血脈,便就此中斷。”

“就在老宗主陷入無後的境地時,突然有一則可靠消息傳來,說是當年死于馬賊之手的小公子其實并未遭殃,據說他福大命大,被馬賊洗劫的那天他睡在馬車裏,兩位嬷嬷的屍身擋住了他,馬賊沒有發覺,小公子僥幸逃過一劫,然後被路過的好心人抱走。宗主聽聞這個消息後欣喜若狂,一為家族有後,二為自己的親生骨肉尚在人間,他派了好些人手,沿着這個線索繼續打聽,最後的結果是——當年抱走小公子的人,正是前任雲霄閣主蕭別情。”

雲舒道:“所以你們便認為,家父奚落玉就是你們要找的宗主繼承人。”

“是。”老何喟嘆一聲:“可惜天妒英才,卻不想小公子卻早已過世……老宗主收到消息後,很是悲痛了一場,好在……”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雲舒,渾濁的眼裏充滿熠熠的期盼:“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小公子雖不在了,可他留下了你,老宗主總算有了寄托……我們奚氏一族有後了!”

一片楓葉落于雲舒的白衣之上,雲舒指尖拈起,斜陽楓影裏他白衣如雪,氣質高華,側面有着清隽的輪廓,他凝神瞧着那緋紅霜葉,聲音平靜如初:“你們奚氏的曲折我聽完了,不送。”

“你!”老何右側一位手下再也按捺不住,“公子你怎地這般無動于衷,你可知我們為了尋你,奔波千裏,這一路上沒少吃苦頭。再說,您不回北燕奚氏還能去哪,那雲過盡雖是你義父,可您莫要被他騙了,就是他當年對我們的落玉公子……”

“阿再住口!”話還未完便被打斷,老和疾言厲色道:“你忘記老宗主是怎麽叮囑你的了。我們只管找回少宗主就好,雲過盡的事,老宗主自有打算!”

兩人話中似有玄機,雲舒道:“有話就說完,吞吞吐吐作甚?”

那名喚作阿再的手下是個耿直性子,顧不得老和的斥責,道:“此等事屬下豈可多言,公子若要知,随我們回北燕奚氏,老宗主自然會當面跟您講明白。”

雲舒瞥了他一眼,神色清冷如深秋月光,卻又散發着迫人的氣勢,那手下禁不住倒退了半步。雲舒收回目光道:“我早已說過,北燕奚氏,與我無關。”

“阿再退下,我同公子說話,你插什麽嘴。”老和再次瞪了那白衣下屬一眼,轉頭溫聲向雲舒道:“公子何出此言,公子是我北燕奚氏白凰血脈第十三代嫡系子孫,關系整個白凰族的興衰存留,怎會無關。”

雲舒道:“只憑一面之詞,你叫我如何信?再者事情過了這麽些年,你們打聽的消息,誰知真假?”

老和道:“老朽愚鈍,雖沒什麽才能,但看人一向極準。今日一瞧見公子,便覺得消息定是可靠的。因為公子如今的風姿,同老宗主當年,足有七分相似,簡直是我白凰族高貴血統的最好印證。”

他話落從衣襟裏掏出一方朱紅小錦盒,恭敬地打開來,盒子裏頭是一枚造型奇異的扳指,老和呈了過去:“這是我們奚氏之寶鳳尾戒,注入了我白凰族不傳秘術,只有佩戴上他的嫡系子孫,戒指才會産生反應,你若想知道自己是否是我北燕奚族之後,戴上不就知道了?”

雲舒瞧也不瞧那戒指,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于我來說,皆無足輕重。”

他話畢,白衣長衫袍角微微一曳,步履已然邁開。

老和疾行幾步,追上雲舒的步伐,淡然的臉上首次露出急切的神色:“你便是不想想自己,也該想想你父親。他一輩子遠離故土雙親,活的時候于異國他鄉孤苦飄零,死的時候客死異鄉魂魄無依。你就知他不想念父母,你就知他不思念家鄉?他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你就不想讓他九泉之下得到心安?”

雲舒腳步頓住,有什麽壓抑的情緒在他眸中醞釀,良久他轉過頭來,道:“戒指給我。”

老和畢恭畢敬将錦盒遞上,雲舒漠然将戒指圈在左手大拇指上,也不知那扳指由什麽材質打造而成,通體呈冰晶般的色澤,頂部刻上繁細的花紋,依稀是個鳳尾的花案。雲舒戴上之後,戒身透明的色澤漸漸産生變化,似有一股藍色物質在琉璃般的戒身裏激蕩,那顏色越來越濃郁,到了最後,水色戒指居然化為了孔雀尾羽般的深邃藍。

老和一幹人目不轉睛盯着那戒指,旋即幾人齊刷刷半跪于地,異口同聲的激動道:“見過少宗主!”

雲舒澹然一笑,取下戒指放入老和掌心內的盒子裏,“已經印證了,家父确是你們奚氏後人。”

他容顏清絕,性子卻是一貫的冷淡,除開面對雲翎之外鮮少展顏,此番淡淡一笑,軒軒若雲霞舉,皎皎如明月升,神情高潔華涼而不可攀附,在這如夏花豔麗的緋紅楓樹林內,激起浮光掠影的美麗。諸人被他的容顏驚倒,竟說不出話來,待回過神時,那白色身影已經飄然遠去。

一幹人捧着戒指追在後頭,焦急大喊:“少宗主您去哪裏啊?不跟我們回北燕了嗎?老宗主還在盼着你呢!”

雲舒的身影若流雲一般遠去,話音随着飄渺的風傳來。

“家父固然是你們北燕人,可我從未說過要回北燕。”

☆、第一百二十五話 別館閑暇

王府的日子過的平靜而安逸。白日雲翎同李承序兩人裝作恩愛夫妻的模樣,晚上吹了燈就寝後一個睡床一個睡貴妃榻,和諧的很。

宜蘭郡主倒是時常來找雲翎,每每目的只有一個——顏惜。

雲翎實在是頭疼,提起顏惜她就不舒服,又是愧疚又是難受的。可這郡主偏偏沒頭沒腦的纏着,一家人同在一個王府裏,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她壓根躲不過。

好在這種日子過了十來天終于要結束了,這天李承序下朝後匆匆回房,二話不說拉着雲翎便走,“走,搬家。”

雲翎道:“好端端的,搬到哪去?”

“這裏住太拘束了,我帶你回京郊別館。那李宜蘭我實在是受不了,像只發春的貓,整天顏惜顏惜念叨個沒完沒了……”李承序捏着嗓子,學起宜蘭群主扭捏的模樣,引得雲翎撲哧一笑,他繼續不滿的抱怨:“還有,那些婆子們,沒事就跟老頭子打小報告,連我們幾時熄燈何時上床都記得清清楚楚,生怕我們感情不好,沒法給老頭子生孫子……”

能離開牢籠一樣的攝政王府,雲翎當然求之不得,但又有所顧慮:“我們這樣一走了之好嗎?”

李承序狡黠一笑:“放心,我跟老頭子打了招呼,我說我們夫妻倆新婚燕爾,想過二人世界。”他低頭湊近她耳朵:“忘了告訴你,雲舒就在別館裏,我帶你去那,你們二人也算是團聚了。”

雲翎驚喜的看着他,李承序彈彈她的額頭,道:“還愣着做什麽,你不想去?”

雲翎連連點頭:“去去去,趕緊地!”

……

別館處于京郊東側,依山傍水風景獨好。李承序沒帶多少下人,只點了幾名信得過的仆從跟了來,而遠在千裏之外的黛衣也被雲舒召了過來,好方便伺候雲翎。眼下屋裏進出的全是自己人,三人自在了許多。

接下來的日子相當惬意,三人偶爾圍着暖爐烤火談天說地,偶爾結伴出游,偶爾去熱鬧市集,泡泡茶館,品品香茗,聽那說書老頭講幾個精彩段子,還有些心血來潮的時候,拎着魚竿水桶,前去別館後的池塘,鑿冰捕魚……總之日子快活似神仙。

但好日子往往長不久。這天李承序被攝政王召回王府,半天後他怏怏回到別館,跟雲翎道:“親親,我有公務在身,這些天可能沒辦法留在這裏了。我擔心雲舒不放心。”

雲翎挑挑眉,道:“他幹嘛不放心?”

李承序道:“因為我必須帶你去,而他不能跟着去。”

雲舒從房外踱步進來,雪白衣袂翻飛帶起玉蘭香暗湧:“到底何事?”

李承序道:“過些天便是我們大周的念祖節,我們王室子孫必須去赫連山,在我們大周發源地蒙邁草原舉行祭祀儀式,以表對先祖的紀念。這儀式本來該由皇帝親自去,但皇上年紀太小,所以這些年都是我父王代替,但不巧的很,前兩天父王受了點風寒身體不便,祭祀的事便落到了我頭上。父王還說親親是王妃,理當一道去給諸王公家眷做個表率。”

雲翎問:“那地方有多遠?”

李承序道:“說遠也不遠,說近也不近,最快一天能到,慢點需要兩天。”

雲舒道:“蒙邁草原是同西蒙交界處,兩國關系本來就緊張的很,你帶蓮生去那安全嗎?”

李承序道:“這點你放心,我會多帶點人馬的。我們去那裏就是召開一個祭祀大典而已,弄完了就回,四五天就行了。”

雲舒思量半晌,“不行,我還是擔心,蒙邁草原畢竟是非之地,蓮生現在沒有武功,你又是個半吊子……不如這樣吧,我扮成你的侍衛同你們一起去,如何?”

雲翎頭點的像雞啄米:“好呀好呀。”

小王爺幽怨的瞅着雲家兄妹,傷心道:“你要去可以,幹嘛打擊人家。”

雲翎毫不留情的捅穿真相:“本來就是啊,當年我們五人,屬你武功最爛。”

小王爺癟嘴委屈道:“武功最爛的是碧娃好不好?她連武器都不知怎麽使喚!”

“那是因為碧娃根本不用拿武器,她渾身是毒,随便出手便死傷無數!”

李承序辯解道:“這根本就不能比啊,當年我們五人各有所長,你精通長鞭及勾魂鈴,親親是劍法與心法,碧娃專攻使毒,墨娃精通暗器,而我最苦逼,學了最雞肋的機關之術!從此就只能鑽研機關竅門,擺擺奇門遁甲之類的……”

雲翎道:“其實奇門遁甲很強大,只要設下一個八卦迷魂陣,就能以一敵百,只不過你……”她豎起大拇指,将拇指朝下:“唉,太遜了。”

“雲親親你!”小王爺氣呼呼地拎起一個靠枕,朝雲翎砸去。

“哈哈哈……”雲翎身一扭,躲過了枕頭,拉着雲舒向外跑去。

……

冬日的傍晚,寒風蕭瑟,自雲翎雲舒走後,這本就不甚熱鬧的雲霄閣顯得愈發清冷起來。

雲過盡端着一杯香茗,靜坐于摘星樓的亭榭中,一側紅衣的驚鴻正在撫琴。

雲霄閣主自那一日莫名發作離開後,連着大半個月都未再進摘星樓,就在閣裏人紛紛揣測這位“二夫人”已經失寵的時候,雲過盡又來了。

他面無表情地來,只淡淡的說了一句:“驚鴻,彈個曲子吧。”

驚鴻那會正倚靠在門畔,閑閑把弄着自己的一捧烏發,夕陽下她如墨的青絲并未梳成發髻,只任其散散的披着,垂至腰下。她擡眸看向雲霄閣主,神色波瀾不驚,既瞧不出“失寵”的低落,亦瞧不出忽而複寵的欣喜,她仍是初次婚宴上同雲過盡見面的那抹表情,明豔着,依稀帶着驕傲的笑意。

她很快取了琴來,纖纖十指在琴弦之間拂動如行雲流水。

雲霄閣主端坐在一旁,似是被這琴聲沉溺,又似發呆走了神。一曲完畢,他目光仍瞧着遠方。

驚鴻站起身,站到雲過盡對面,紅衣遮住了他的視線:“閣主久久沉吟不語,可是在挂念已出閣的小姐?”

雲過盡收回目光,淺酌慢飲了一口,“是啊,先前她在身邊時整日叽叽喳喳,那會子還未覺的有什麽,可等她出閣後,便覺得身邊空落落的,越發冷清了。”他眯了眯眼,看向高遠的蒼穹,微含霜色的鬓發稍顯落寞,自語道:“是不是真的老了,所以兒女不在身邊,便覺得日子越發難熬?”

“閣主……”驚鴻淺淺一笑,忽地蹲下身,将臉伏在了雲過盡的膝上,低眉淺笑:“你還有我,驚鴻願意一直陪着閣主,一直陪到老……”

她的臉靠在他的膝上,在冬日溫柔的落日霞光中,輝映出驚心動魄的美麗,她柔順的烏發挨着他的腿,散發着一種奇異的香,他從未聞過那種香,但卻覺得那香有着撩撥人心的力量。

雲過盡面對着首次投懷送抱的美人,滄桑的瞳中浮起恍惚,似是憶起了很久遠的往事,他伸手去撫摸她綢緞般的發。但這恍惚只是片刻,他的雙眼很快恢複了一貫的精幹,他将驚鴻輕輕推開,注視着她嬌豔若花的容顏,語氣有着憐惜:“驚鴻,你還年輕,你跟翎兒差不多大,在我心裏你還是個孩子……你這樣好的年紀,不該浪費在我身上……”

驚鴻眸中閃過詫異,旋即她鎮定下來:“可您不是說,我像您之前的愛人嗎?她既然不在了,驚鴻願意代替她,永遠陪在您身邊。”

雲過盡搖頭,“這不一樣的。她是她,你是你。你們是兩個不同的人,雖然長的相似,但靈魂卻是不同的……”他緩了緩,眼中罕見的浮起溫柔之色:“在我心中,她永遠無人可替代……”

他極快地飲下杯中茶,道:“驚鴻,我本不該将你留在我身邊……罷了,這幾日我也想通了,你若想走,随時都可以。但我希望你不要再回坤嶺,那不是适合你呆的地方,我盼你尋個好地方,去尋一個自己愛的人,好好的過日子,若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你盡可來找我。”

驚鴻呆了一呆,被他突如其來的話驚到,半晌她問:“為什麽?”

雲過盡放下杯盞,好半天後說:“我這一生沒有得到幸福,我希望你得到。”

他話落頭也不回的離開。斜陽在他身後拉出一道斜影,空曠的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他的形影單只。那樣寂寂的光景中,驚鴻兀自坐在原處,默然不語。

……

雲過盡回到朝陽閣,天色已黑。

他走進自己的卧房,再拐個彎,又出現一個房中房。這是雲夫人平日裏住的地方,她時常犯病,一旦犯病便癫狂不休,曾有大夫建議将夫人單獨安置在一個封閉的別院,派幾個人日常伺候着就好,可雲過盡沒有采納大夫的意見,他在自己卧室中又擴出一間內室,将雲夫人安置在那裏,以便能時時的照顧她。

內室裏,雲夫人正側着身子躺在床榻上,沉沉睡着。

雲過盡低聲詢問旁邊的奴仆:“夫人吃過晚飯了麽?”

那奴仆恭敬地道:“吃過了。湯藥也準時吃了。”

雲過盡掃了一眼床畔空空的香爐,道:“安神香怎麽沒點,不點的話,她夜裏會睡得不踏實。”

“奴婢一時疏忽,竟忘了。”那仆人迅速将安神香點上,香薰袅袅,在屋內飄蕩出馥郁的香氣。

奴仆點好香後,碎步退下。雲過盡站在床畔半晌,終于緩緩傾下身來,将雲夫人肩上的薄被輕輕蓋好。

他走出房,卻又在臨出房門時,回頭看了一眼。

床榻上,雲夫人的身形單薄而纖瘦,雲過盡的臉上湧起難言的愧疚,他怔怔瞧着她,自語道:“婵娟……真是我将你們姐妹害到這步田地嗎?”

他最後看了她一眼,退出房間。

重歸寂靜的房內,床榻上的人在他離去後不久,緩緩睜開了眼,那雙眼睛,清明而堅定,半分也不似平日裏那個瘋癫的人。

床頭一側,熏香依舊飄飄袅袅,乳色清煙四散開來,她仰頭看着天花板,靜靜的看着,忽地,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第一百二十六話 蒙邁草原

抵達蒙邁草原的那天,是個大雪紛飛的日子。

雲翎從馬車上走下來,落入視線的便是這一望無際的大草原。

莽莽草原綿延千裏,瑟瑟寒冬雪飄萬裏。

連綿不斷的草原,在灰藍的蒼穹下伸展到極致,北風呼嘯,簌簌鵝毛大雪漫天飛舞,蒼茫的草原上似添上一層素白銀裝。遠遠看去,天空高遠而浩渺,草原廣闊而浩瀚,似一幅沒有邊框的丹青畫卷,廣漠得望不到邊際。

雲翎為這美景贊嘆了幾句,再扭頭看身後草地。只見不遠處已搭了數十座大帳篷,一個個蒙古包似的拱立在草地上,想來便是大周的王公貴族們的休憩之地。其中最大的帳篷裏,升起熊熊的火堆,溫暖如春。帳篷外面的草地上,架起了祭祀需要的平坦木臺,看來祭祀大典已經準備得當,只待人員到齊,小王爺主持舉行了。

雲翎百般無聊的坐在火堆旁,一邊烤着火,忍受着身旁另幾位貴族女眷們的八卦絮叨,一邊悄悄搜索着雲舒的身影,搜尋了一圈後眼光在某帳篷外的小兵身上定住。她撲哧一笑,覺得雲舒即便穿那種粗俗的皮甲,仍是好看極了。

雲舒也注意到了她,兩人悄無聲息的交換了一個眼神,又将目光收回。

“嫂子在笑什麽?”忽地有人拍了她肩膀,正竊竊笑的雲翎轉過頭去,一個頭頓時兩個大。

眼前少女着一身百花蝶厚襦裙,圍着毛茸茸貂毛圍脖,柳眉杏眼,可不正是小郡主李宜蘭。宜蘭郡主不耐地将雲翎身邊女眷推開,随後沖雲翎一笑:“嫂子,我跟你坐一起。”

她親親熱熱坐下去,挨着雲翎一起烤火。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小郡主情緒越發焦躁不耐,不住東張西望。

雲翎好奇問:“郡主你在看什麽,等人嗎?”

李宜蘭臉紅了紅,嬌嗔道:“大嫂,你明知故問嘛!”她湊近雲翎的耳朵,“我在看顏惜有沒有來啊。”

“顏惜?”雲翎驚道:“他也來啦?”

“小聲點,別聲張!”李宜蘭捂住雲翎的嘴,她身上馥郁的香氣快将雲翎暈倒:“不然我幹嘛來這鬼地方。天寒地凍的,吃飽撐着找罪受嗎?”

話剛落地,小郡主雙眸驀地一亮,朝前方揮手道:“顏小侯爺!顏小侯爺!”

雲翎順着她目光望去,前方簌簌白雪之中一人一襲碧衣,身姿筆挺如青松翠竹,正舉步向這走來。雲翎想起那晚上的事,頓覺局促,起身想要躲開,卻不小心将某個女眷的腳踩到。

她正懊悔自己的慌張,一轉頭卻見那清荷般的身影已近在身側。小郡主在旁笑得嬌美如花。而她又開始心虛起來,倉皇中聽見自己語無倫次地跟小郡主說:“風大……好悶……我去一邊走走……”

李宜蘭拉住她,納悶的問:“風大怎麽還會悶呢?”

雲翎不敢朝顏惜的方向看,又換了一個借口,“額……這邊位置不夠,我換個地方,把位置騰出來給小侯爺吧。”

李宜蘭道:“不用啊,這邊位置空的很吶。”

雲翎背對着二人,甩開李宜蘭搭在她肩上的手:“哪有空啊,明明就很擠啊,方才你就是擠進來的啊……”

“真的很空!”李宜蘭不依不饒扳過她的臉。

雲翎扭頭眼光一掃,立刻:“……”

李宜蘭,你的人緣是有多不好,為嘛你一坐過來,另一邊女眷全跑空了?眼下這空餘的位置別說一個顏惜,便是坐一排顏葵都綽綽有餘……

雲翎徹底沒轍,那頭李宜蘭也怕單獨對着顏惜冷場,便強行拉着雲翎坐下,“大嫂你就在這坐,你跟顏小侯爺是發小,大家都是自己人,坐在一起有話聊。”

雲翎搓着手,窘迫的笑着,眼觀鼻鼻觀心,就是不敢朝顏惜看。

這是兩人自從那夜分別後的第一次見面,她期期艾艾坐下去,心裏無比糾結着,是該裝作若無其事的同他打個招呼,還是應該默不作聲當做沒看見呢?想着便忍不住瞥了一眼顏惜。

那方顏惜正好也将目光投過來,四目交彙,雲翎心裏咯噔一跳,似是一個偷窺別人被當場逮住的賊,趕緊又将眼神收回去。

而顏惜的眸光從她身上淡淡掠過,片刻都沒有停留,仿佛當她空氣一般。随後他揚起優雅的笑,沖李宜蘭道:“巧啊,郡主。”

李宜蘭雙頰酡紅如飛霞,端着甜美的笑:“是啊小侯爺,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你。”

那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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