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對頭
欺負女孩子?他, 欺負寶音?
曹铉顯然誤會了。但事情究竟為何,霍溪寧無意與他解釋,撥開指在身前的馬鞭,說道:“放開她。”
“不放!”曹铉喝道, 一派正義凜然, “今天本少爺在這裏,你別想動徐四一根手指頭!”
陳寶音:“……”
她以前姓徐, 排行第四, 跟她熟悉的人,和不對付的人, 都會稱她徐四。
不巧,曹铉是跟她不對付的人。
眼睛垂落, 掙出手腕, 從他身後走出來:“你怎麽來了?”
奚落她?那他恐怕要失望了。
陳寶音低頭,揉着被抓痛的手腕,唇角抿住, 她不會被人看笑話。
“喂!”曹铉皺眉, 對她的冷淡有些不滿,“本少爺大老遠來看你,你就這麽感謝我?”
再怎麽說, 他剛剛救了她!
“看我?”陳寶音面色古怪,擡起眼睛, 上下打量他。小公爺面如冠玉, 錦繡加身, 履不沾塵, 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嘴角揚起, 譏笑道:“看我的笑話吧?”
曹铉瞪着她, 忽然一抱手,擡起下巴道:“你嘴硬什麽?剛剛不是我,你就被那個僞君子欺負了!”
陳寶音一聲冷笑。
“我救了你,你還不快感謝我?”曹铉不滿道,這不是他想看到的畫面,“徐四,我記得你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對于來得巧,救了她這件事,曹铉得意極了。或者說,從來沒這麽得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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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救我。”陳寶音冷淡道,解釋剛才的事。霍溪寧不愛與人解釋,她沒有這個習慣。
白高興了!曹铉有些尴尬,有些自作多情的惱怒,瞪着她道:“再怎麽說,我是一片好心!”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忍不住要臉紅,清了清嗓子,“如果不是我,你就被他抓住了!我幫了你,沒錯吧?”
這就是胡攪蠻纏了,陳寶音心下已經不耐煩,忍着道:“你到底有什麽事?”
他有什麽事?什麽事也沒有。就是聽說她被趕回鄉下了……
怎麽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他曹铉可是個重情重義的爺們,所以,如果她求求他,他不是不能撈她一把。
“你過來。”他看了霍溪寧一眼,不打算當着這人的面說,對她使了個眼色。
知道他的脾氣,大老遠跑來,不達目的不會輕易罷休。陳寶音擡腳,往旁邊走出一段,問他:“說吧。”
“哎喲,瞧你這身打扮。”只有他們兩個了,曹铉摸了摸下巴,打量着她身上白底藍花的棉布裙衫,又看了看她腳上的青布繡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連我家丫鬟都穿得比你好!”
他是豫國公府的小公爺,身邊伺候的丫鬟,個個平頭正臉,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段有身段,穿着打扮走出去說是小戶人家的千金都不為過。
陳寶音呢?與以往大有不同,她素面朝天,臉頰不施一點兒脂粉,頭發用布條綁着,什麽珠釵啊金簪啊寶石耳墜啊,統統沒有。
擱豫國公府,也就是個掃灑小丫鬟的配置。曹铉越看越像,越看越想笑,忍不住指着她道:“徐四啊徐四!你也有今天?”
啧啧!
啧啧啧!
曹铉看着她,眼眉飛揚。狼狽!她可太狼狽了!
她會哭了吧?落到這個境地,她總該哭了吧?
他真想看她哭!眼淚咻的一下飙出來,哭得哇哇的,越大聲越好。
他想象着,她一邊哭,一邊說:“我錯了!我從前不該得罪你!我向你道歉!你救救我,把我從這裏帶走吧!”
曹铉越想越開心,忍不住大笑起來。笑着笑着,無意中瞥見亮晶晶的東西閃過,似是水光。
心裏咯噔一下,不知道為什麽,曹铉笑不出來了。他止了笑,小心翼翼地看去:“喂,徐四,你不是——”
你不是真的哭了吧?
他想看她哭,可她真的哭了,他心裏又怪不是滋味兒。湊近她瞧,還沒看清楚,忽然眼前一暗,她猛地一下跳起來,豎起手肘,狠狠朝他肩膀上砸下來!
兜頭來了這麽一下,曹铉瞳仁一縮,連忙躲閃。刻意沒躲開,就像從前那樣——小姑娘嘛?打在身上又不疼,就當讓她撓癢癢了。
雖然還是有點疼的,但老爺們兒哪能喊疼呢?他忍着疼,沒有龇牙,屈身護住軟肋,喊道:“喂,喂,這就惱了啊?”
陳寶音不說話。咬着牙,手腳并用,逮着他一頓打!
這個賤人!
她都離開京城了,他居然大老遠跑來嘲笑她!
剛剛被霍溪寧激起的難堪,此時一并發作,什麽侯府千金的規矩,什麽杜金花乖巧可人的小閨女,統統被她丢到腦後。此刻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狠狠揍這個混蛋!
小公爺今年十七歲,長得又高又瘦,因為常年習武,軀體上有一層精壯的肌肉。他跟小娘們從來不還手,就怕一不小心給人打壞了。而長這麽大,他挨陳寶音的打最多,對她的招數也熟,總能保護好要害。
還有閑心回嘴:“你現在還敢跟我動手?就不怕我治你的罪?”
他是國公府的小主人,權勢無匹。較真起來,她全家人加一塊兒,也不夠他一根指頭摁的。
陳寶音動作頓住。
害怕嗎?怎麽能不怕?回來後,她盡量夾着尾巴做人了,就怕一不留神給家裏惹事。她還擔心從前招惹過的人,小肚雞腸,追過來撚她一根指頭。
“真的怕了啊?”見她收斂,曹铉嘴角咧開,得意起來。但沒得意多久,幾乎是剛高興一下,她的反擊就來了。
疾風驟雨般的襲擊,兇猛落下:“你治我的罪啊!不治不是人!”
知道她害怕!還吓唬她!
陳寶音從來不打他的臉,這次惱極了,專門沖他臉上去:“曹铉!你這個小人!”
“哎!哎!”曹铉招架不住了,急忙護着臉,“別打臉,徐四!喂,住手!我要惱了!”
陳寶音充耳不聞。他跑來看她笑話,還吓唬她!很好玩嗎?她要他後悔,再也不敢來消遣她!
曹铉沒轍,不得不認真起來,幹脆利落地擰住她雙臂,反剪到身後,挑眉道:“本少爺讓着你,你還來勁了——”
對上一雙泛紅噴火的水眸,不禁一怔。
像是有火星掉進心上,灼得他一個瑟縮,不由得松了力道。
陳寶音立即掙出手,紅着眼眶,狠狠瞪他,恨不得将他踩在地上,痛打一頓!
不遠處,霍溪寧見勢不對,大步走過來。
“你做什麽?”他擋在陳寶音身前,盯着曹铉。
“讓開!”曹铉不跟他說,這是他跟徐四的事,用得着跟別人解釋嗎?看着面前高大沉穩的像一堵牆的青年,沒來由的一陣煩躁,“我叫你讓開!”
雖然霍溪寧長他幾歲,應該尊敬一些,但誰讓他姓霍不姓曹呢?
霍溪寧看他一眼,沒理會,轉身看向陳寶音。
就看到一個低垂眼眸,抿着嘴的小姑娘。
剛才她眼圈紅了,霍溪寧看見了。她從小就不愛哭,不論大家怎麽逗她都不惱,是個心胸疏朗的姑娘。這混蛋說了什麽,惹得她跳腳還哭了?
回過身,他眼神鋒利,說道:“你該回去了。”
“你說回去就回去?”曹铉甩着馬鞭,桀骜道:“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霍溪寧垂眸看他,說道:“惹哭女孩子,倒是很有面子。”
“你——”
“我沒哭!”與此同時,霍溪寧身後傳來一聲。
曹铉立刻道:“聽見沒?她沒哭!”真是默契,徐四幫他說話呢!
他得意不已,就見她從霍溪寧背後探出頭,狠狠瞪他一眼。
眼眶仍是紅的。
曹铉心裏不大自在,好似有只小貓在撓,抓了抓額頭,說道:“我錯了,不逗你了。”
不“逗”她了?
心裏像是潑了一碗燒沸的醋,翻滾着,燒着心。
她垂下眼睛,平靜道:“多謝小公爺記挂,特意從京城趕來看我。”
說着,她規矩地福了福身:“家中事多,若無他事,請恕招待不周,不便遠送了。”
多日未曾行禮,她的動作依然标準,像是刻進了骨子裏。
這麽說也沒錯兒,畢竟侯夫人曾經按着她,狠狠學過禮儀。
說完,她轉身離開。惹不起,她躲得起。
“等等!”眉頭一皺,沒有被她的服軟讨好到,反而覺得怪怪的,曹铉追上去,并回頭道:“你別跟過來!我們話還沒說完呢!”
霍溪寧如何放心他們單獨說話?剛剛寶音都哭了。
跟上去,攔在他前頭:“小公爺,寶音的話已經說完了,你該回去了。”
寶音是利落的性子,該說的話,剛才一定已經說過了。既已說清楚,他便該走了。
“憑什麽?”曹铉聽他的才怪,“你才該回去!”想到剛來時看到的一幕,狐疑地打量他,“你該不會想趁我走了,又欺負徐四?”
那會兒他可是要抓她的手呢!雖然陳寶音解釋了,說是誤會,但曹铉不信。好端端的,他抓她的手幹什麽?
一股莫名的情愫在心底作祟,令他看霍溪寧很不順眼:“你們不是把她趕出來了嗎?現在追來是想說什麽?再把人接回去?”
接回去?應當不會。而且這是徐府的事,霍溪寧沒有太大的權力幹預。這話在霍溪寧心頭過了一道,并沒讓他感到多麽難堪,反而在陳寶音心口插了一刀。
她狠狠扭過頭,瞪他:“你住口!”
“又不是我趕你出來,你兇我幹什麽?”曹铉委屈道。
陳寶音看着他這副欠揍模樣,恨不得再打他一頓。
但她不能,因為付不起代價。
這兩個人,她哪個都不想搭理,索性轉過頭,甩手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