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安心
“咋?出啥事了?”陳寶音驚訝道, 快步跑進小院。
杜金花從屋裏出來,急步迎上前,抓住她胳膊就問:“你有塊玉佩,是不?京城公子給你的?”
愣了一下, 陳寶音點頭:“嗯。咋了?”怎麽忽然問這個?
“你沒扔了或當了吧?”杜金花又問。
陳寶音縮縮脖子, 往屋裏走,有啥事進屋再說也不遲:“沒有, 好端端的我糟蹋東西幹啥?”
“算你還沒混到家。”杜金花拍她胳膊, 力氣不小,反正穿着棉衣, 拍不疼她,“拿出來我看看。”
陳寶音剛進屋, 不想再出去吹風了, 就道:“在我箱子裏呢,你扒扒,就在底下, 好找。”
“啪!”杜金花狠狠抽她胳膊, 用力瞪她。什麽孩子,一點心眼兒都沒有。這是能說的嗎?
雖然都是一家人,但她也不該這麽沒心沒肺!杜金花瞪她, 卻見她睜大眼睛,仰頭一臉無辜, 頓時氣得!
“我去拿!”她轉身, 掀開草簾子走出去了。
陳寶音好奇極了, 問兩個嫂子:“咋回事啊?”
“趙財主想求娶你!”孫五娘嘴快, “他是個混蛋玩意兒, 咱娘正生氣呢!”
陳寶音一愣, 趙財主?
“是趙家村那邊的,跟咱們隔着幾個村子。”錢碧荷解釋道,“他,他很不是個東西,咱娘氣着了。”
孫五娘坐下來,挨近陳寶音,說道:“你沒聽過吧?咱平時也不說他。這個人啊,可壞着呢!”
好賭,好色,還有個私生子,不知道哪個女人給他生的。再沒有比他更壞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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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過不知道多少女人。”孫五娘好八卦,知道的多,“得有十幾個那麽多,他稀罕夠了,就給人,或者賣出去。不是個玩意兒,呸!”
“還逛窯子,惡心!”
“凡是長得好看一點兒的,都逃不過他的髒手!”
陳寶音聽到這裏,不禁好奇:“那他消息不靈通。”摸摸自己的臉,“才知道我。”
不是她自誇,她不管是從前豐腴的時候,還是現在,都算個漂亮姑娘。居然才對她下手?
“啪啪啪!”杜金花從外面沖進來,對着她後背就是幾巴掌,“我讓你亂說話!亂說話!”
陳寶音還沒挨過這麽重的巴掌,扭過頭,委屈巴巴地道:“娘,我一回來,光挨巴掌了。”
話沒說幾句,淨挨打了!
“因為你欠打!”杜金花氣道,聽聽她說的什麽話,不消氣的又給了她兩下,“看你還口沒遮攔不!”
陳寶音縮了縮,老實道:“不敢了。”
杜金花搡了她一把,坐下來,展開手心:“就是這塊玉佩?那個公子說了,你有難事可以去求他?”
陳寶音低頭,看着杜金花手裏的那塊羊脂玉,這是霍溪寧佩戴了許多年,很是珍愛的一塊玉。
“嗯。”她別開視線,“娘,這事兒還用不着求他。”
杜金花一頓,偏頭看她:“咋?你有法子?”
“現在還沒有。”陳寶音道,“趙家還沒來提親,不清楚他們的路數。什麽時候他們開口了,咱們才好應對。”
杜金花一想,倒也是。如今只聽大嬸子說了,趙家那邊可還沒動靜呢。萬一不是呢?
“那,如果他們真的看上你,咋辦?”
陳寶音微微垂下眼,有些不快。這不無端生事嗎?
杜金花本來就在給她張羅婚事,想把她的終身定下來。趙家忽然出現,貌似還不是善茬兒,不管結果如何,杜金花都會後怕,想趕緊把她的婚事定下——她都許人了,別人還怎麽盯上她?
趙家。她在心裏念着,用力撕着袖子,戾氣橫生。眼睛擡起,說道:“不答應就是了。”
別說她沒打算嫁人。就算要嫁,趙家又哪裏配?
“別擔心了。”她勸杜金花,“等趙家來人了再說,這會兒還沒影兒呢。”
“到時不晚了嗎?”杜金花聽不得這話,既然早早得了信兒,便早做打算才是。
陳寶音覺得早做打算也沒用,但這話說出來只會挨捶,于是她道:“不晚。他們能幹啥?最多強搶民女,把我綁走。別的還能幹啥?”
如果是求娶,拒絕就是了。如果是強搶,又能做什麽打算?跑嗎?他們全家就在這裏,誰也跑不了。而她一個姑娘家,又能跑哪裏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她以後都不回來了?再說,別的地方難道就沒有惡霸嗎?
杜金花呆呆的,看着閨女輕描淡寫的,好像根本不是個事兒,怔了怔,看向兩個兒媳,卻見兩個兒媳也呆住了。
“這,這不是事兒嗎?”杜金花說話都沒底氣了,“你咋不急呢?”
陳寶音揣着手,瞳仁烏黑水亮:“我還是有幾個朋友的。”嬌美的臉上,一副自信模樣,“只要我去求一求,人家必能幫我。”
杜金花一愣,這時才想起,自己手裏還攥着塊玉佩呢。上好的溫潤質地,讓她心裏定了定,說道:“當真?”
“當真!”陳寶音用力點頭,“別說一個趙家,再來什麽錢家、孫家、李家,咱們也不必怕!我一次求一個,這次求這個,下次求那個,都能給擺平了!”
杜金花緩緩睜大眼睛,嘴巴也張大,整個人呆住了。還,還能這樣?
“所以,娘你別怕!”陳寶音安撫道。
趙家的情形,她得打聽打聽。而打聽的對象,陳寶音已經想好了,就是村正。
打聽清楚後,再想想怎麽應對。求京城那邊?她是沒想過的。
侯府的确會管她的事,她的幾個亦敵亦友的故交,也會拉她一把。但陳寶音不想麻煩他們,現在就挺好,兩不相幹。從此天高路遠,他們想起她,會漸漸忘記她的驕縱與任性。她想起他們,也只會記得一張張鮮豔美麗的面龐。
“呼。”看着閨女鎮定的模樣,杜金花不由得松了口氣。
應該是真的。閨女雖然心大,但這話做不得假。誰沒幾個手帕交呢?京中的貴人,都不必出力氣,指個人說個話兒,趙家就不敢放肆了。
她不慌了。還有些得意起來,趙家?哼!想欺負她寶丫兒?門兒也沒有!
到時候,叫他們都吃不了兜着走!
“你不早說!”她嗔怪地道,輕輕拍打閨女手臂。
陳寶音道:“我也是才知道呀!”
“我讓你頂嘴!”杜金花就又拍她一下。
這下給陳寶音樂的,埋過去蹭她:“娘,你不講理!”
“去去去。”杜金花推她,把玉佩也塞給她,站起身道:“飯都沒做呢。我做飯去。”
錢碧荷恍然回神,也站起來,急急跟在後頭:“我給娘打下手。”
只有孫五娘沒動,坐在木墩上,好奇又興奮地道:“寶丫兒,你那些朋友,都是什麽人家啊?”
“二嫂,我講了一上午課,嘴巴都幹了。”陳寶音起身,伸了個懶腰,“我回屋歇會兒。下回啊,下回給你講。”
“那你去吧。”孫五娘便不問了。
到了晚上,躺進被窩裏,杜金花跟陳有福敘話。
“咱們寶丫兒,漂亮又有本事,招眼。”杜金花發愁,“咋就沒個十全十美的後生,許給咱寶丫兒呢?”
如果有,她就把寶丫兒許出去,這樣就沒人打她主意了。
陳有福悶聲悶氣地道:“咋?姓顧的書生,哪裏不妥?”
他不太明白老妻在愁啥。那顧亭遠,長得好,品性好,還是個讀書人。到底挑剔啥啊?
杜金花答不上來。
她也覺得小顧不錯。從前嫌他軟弱,可他面對京中公子,也沒軟了腿腳。後來嫌他看上去單薄,但他整日打拳,身子骨已經壯實了。
到底挑剔啥啊?杜金花也不知道。
“我舍不得。”她翻了個身,難過地說。寶丫兒才回到身邊,她還想多留兩年的。這麽快就定下來,她很舍不得。
她想起顧亭遠,明年就該下場了,若是考上了,他以後就是舉人了。後年去京城再考,若是還考上,那就要做官兒了。留京也好,去地方上也罷,反正三五年的,她是見不着寶丫兒了。
想到這裏,她嗚嗚地哭起來:“我舍不得寶丫兒。”
“舍不得也得嫁出去。”陳有福說,“閨女長大了,就是要嫁出去的。”
“你沒有良心!”杜金花都這麽難受了,老頭子卻說得這麽輕巧,氣得翻過身捶他。
陳有福疼過琳琅,因為是跟前長大的。寶丫兒?他知道是個好孩子,但回來一個多月,感情沒那麽深。
他跟杜金花不一樣,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感情來得快。
被捶着,只好讨饒:“那就再留三年,她今年才十五,你留她到十八再說親。”
十八?也不算太晚。杜金花心動了。
農家姑娘,十八歲說親,雖然是大了點,但也不是沒有的。再留三年,說不定有更好的呢?
但,她轉念一想,再留三年,還不知生多少事。如今是趙財主,以後還會不會有別的人?
心裏挂着事,她輾轉反側,吵得陳有福也沒睡好。
西屋,孫五娘逮着陳二郎說話。
“狗的!”陳二郎聽了,頓時一頓大罵。
孫五娘跟着罵道:“缺德玩意兒!斷子絕孫的種!有啥臉想咱家寶丫兒?”
“明兒你跟娘說,倒也不用擔心。”罵了一通,陳二郎沉聲道:“用不上京城那邊,咱能解決了。”
孫五娘一臉驚奇道:“咋解決?”
“咱村裏就不能讓寶丫兒被姓趙的搶走!”陳二郎說,“寶丫兒可是孩子們的先生,他們如果眼睜睜看着她被搶走,以後有什麽臉教孩子?”
孫五娘撇撇嘴,不以為意。
陳二郎又道:“四叔公也不會答應。”
他指着寶丫兒給他掙個朝廷嘉獎呢!不然,他為啥辦學堂?這要是寶丫兒被搶走了,他指望誰去?
而且,四叔公精明的很,他對寶丫兒這麽客氣,心裏想着京城那邊的人脈呢,雖然寶丫兒被送回來了,但誰說得準,若是遇上事,求到京城那邊,那邊管不管呢?
聽完,孫五娘漸漸睜大眼睛:“你說得有些道理。”
“那可不?”陳二郎枕着雙手,“要是老財主在那會兒,可能還麻煩些。但趙文曲,我呸!他那副德行,老財主結交的人,還有幾個搭理他?”
寶丫兒是搶不走的!好些人不想寶丫兒被搶走呢!
孫五娘高興起來了,捶他一記:“你不早說。白天,我們和娘擔心死了。”
“不怪你們。女人家就是頭發長見識短。”陳二郎說。
氣得孫五娘哇哇大叫:“你說啥?誰頭發長見識短?你敢不敢再說一遍?明兒我就跟寶丫兒說!”
陳二郎道:“你說啊,我反正不承認。”
這能忍嗎?孫五娘立刻撲上去咬他。
床裏面,金來銀來睡的呼呼的。孫五娘摟過銀來,陳二郎摟過媳婦兒,門窗擋住寒風,一家四口在這間小小的土坯房中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