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們成了這裏的常客。

她和張菁有固定的座位,所以張菁很容易就找到白映。此時的白映已經陷入微醉的狀态,張菁喚了白映一聲,白映木然地看了看,一副失神的模樣。見到白映眼圈有些紅,張菁詫異道:“我說,才多長時間沒見,你就變成這副樣子?”

白映雙手插入發中,喃喃道:“沒什麽事,就是心裏有些亂。”

張菁看了一眼滿桌子的啤酒瓶,調笑道;“難不成,是李銘陽跟你求婚了?”

白映立刻回嘴:“你竟瞎扯!”

張菁不緊不慢地說:“那就是和李銘陽吵架了。”

白映無奈道:“我們從來不吵架。”還露出一副你知道的表情。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張菁把米色呢子大衣挂在靠背上,“我先去點杯飲料。等我一下啊!”

張菁的長相是那種很古典的美,杏核眼櫻桃嘴。白映也是個美女,但和張菁站在一起一下子就被比低了N個檔次。很多女孩子不喜歡當綠葉的感覺,總和長得比自己差或是條件不如自己的女生做朋友,可白映不是。事實是,白映所相交的女子,全都是非常優秀的人。因為白映深深信奉一句話:“你自身的價值,體現在你所交往的身邊人的價值上。”如果你的朋友都很優秀,你也差不到哪去。

此刻的張菁身着紅色娃娃領羊毛打底裙,直直的黑發上帶一頂白色毛呢貝雷帽,标準的聖誕裝束十分搶眼,再加上天生麗質,從座位一路走到吧臺,收到了無數的挑逗眼神和搭讪。有一夥男人,居然還對她吹口哨!張菁厭惡地瞪了那個對她吹口哨的男人一眼,隐隐約約看到在他身後的那夥男人裏,有一個男人好像很眼熟的樣子。

一種強烈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這次連老師一回來就奪了這麽個頭彩,A組和B組的人一定羨慕死了。”連飛揚那群人裏,一個同事興高采烈道。

“哪裏,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這一段時間,大家都很辛苦,也給了我很多支持。非常感謝大家,希望在以後的日子裏大家可以再接再厲,共創佳績。”連飛揚發表簡短演說。

“聽說連老師在北京參與了不少很出名的案子。怎麽樣?給我們講講呗。”一個剛剛畢業也是才進公司不長時間的新人提出請求。

“也沒有。大多數的時候都是與同事協同完成。大家知道,建築設計并不是一個人可以出好作品的,我很幸運,團隊裏的每一個人都很優秀。”連飛揚避重就輕回答。

“哎,我要是能像連老師那樣就好了。那方案,簡直絕了。說不定以後連老師能設計出什麽地标級的建築呢!”

“術業有專攻。我的主要方向還是商用住宅,你說的那種離我太遙遠了。”連飛揚笑。

“連老師聽說是本地人?”長得文質彬彬,帶一副板材眼睛的小助理興致勃勃問。

“恩。家在這裏。”

“那連老師在北京發展得好好的,為什麽要回來呢?”一個同事不解,旁邊馬上有人起哄道:“準是叔叔阿姨着急給連老師找媳婦呗!”說完大家紛紛起哄地笑起來。

一個女同事立刻反駁道:“連老師那麽帥,人家肯定早就有女朋友了!”話是這麽說,眼睛卻是亮亮的偷偷瞄着連飛揚,偷偷露出那麽些期待。此話一出,衆人紛紛把注意力集中在連飛揚身上,特別八卦地想要知道人家的感情狀況。

連飛揚打着哈哈,“這個真沒有,還得各位同事多多幫我留意才好啊!來,大家透一個!”

衆人齊齊喊了聲“幹杯!”剛撂下,一個特別活躍的小設計師就低聲驚呼:“快看快看,美女耶!”幾個男青年尋着他的目光跟蹤過去,那個小設計師被人使勁拍了下肩膀,“你小子行啊,這次眼光不錯!”拍他肩膀的是個身穿一身名牌的花花公子男,家庭條件好,上班主要是為了豐富人生體驗,平日愛好就是尋找美女和狩獵美女。花花公子朝連飛揚一努嘴:“怎麽樣,還不錯吧。”

連飛揚眯着眼睛看了看,嘆口氣,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我怕是無福消受。”

“不是你喜歡的類型?那我可上了啊!到時候可別說兄弟沒讓你!”花花公子馬上沖那個美女打了個口哨,大家又是一陣起哄。

“我可提醒你,這種女孩性格太強勢,到時候怕你屍骨無存!”因為花花公子的性格特別熱情外向自來熟,連飛揚和他說話也不拘謹。

“不會呀……”花花公子有些疑惑,“看面相應該是腼腆的類型。”

“人不可貌相。要不你就試試。”連飛揚笑着說了這麽一句。只是,笑意有些冷。

花花公子不甘心,沖着那個女孩子喊道:“美女,往這看。喂,我在着呢!美女,認識一下呗。”

那個美女終于轉過頭,給了他一個極其恐怖的眼神。明明是張帶笑的臉,可從眼中射出的仿佛是兩道夾雜着冰錐的X光。花花公子一個激靈,立刻對連飛揚佩服得五體投地,“連兄弟,我服了你了。你看人真準!”

連飛揚聳聳肩,呷了口手中的威士忌。

怎麽能不準,對于張菁的牙尖嘴利,我行我素,得理不饒人,連飛揚早有體會。剛到北京那會兒,他和張子豪合租了一間小屋。情人節張子豪通過qq和遠在s市的女朋友姜昕雨聊天,單身的連飛揚無聊,也開了qq。剛上線,就碰到張菁給他發消息。

千尋:最近很閑啊?

飛揚:還行吧。

千尋:怎麽,情人節的居然有時間上網,沒泡MM去?

飛揚:現在不太想談感情。

飛揚:你怎麽樣?

千尋:我一向過得很好。

飛揚:哦。

千尋:我看你的qq頭像好像換了,是誰啊?

飛揚:我随便換的。

千尋:不錯啊,比你本人帥多了,可以用它騙騙小姑娘什麽的。

飛揚:它不是真人,只是個動漫頭像。

千尋:我知道。不是《最終幻想》裏的克勞德嗎?

飛揚:你看過?

千尋:是啊。白映很喜歡看的,她說特別喜歡克勞德。

飛揚默。

千尋:這麽說,你也看過?

飛揚:呵呵。

千尋:那你還記得克勞德說過的一句話嗎?

飛揚:看了很久了,內容都不太記得了。

千尋:克勞德說,我想被原諒。

飛揚沉默了一會兒,回到:什麽意思?

千尋:每個人都有做錯的事。你呢?有沒有想要被原諒?

飛揚不語。

千尋:我早就想到了,像你這種沒心沒肺沒肝沒胃沒頭沒腦沒臉沒皮的人,怎麽可能會認為自己有錯?又怎麽可能在乎別人是否原諒?

情人節本來就已經很孤單了,偏偏上q卻被一個女生一頓損,連飛揚揚的心情可以說是跌落谷底。于是他冷冷地回道:“你說的對,我就是一無所有。”

張菁還嫌不夠,落井下石的加了一句,“所以你活該自己孤單一人。就你這種人,讓你幸福是上帝得了眼癌。不妨告訴你,白映已經和李銘陽正式交往了。你現在想回頭都沒人理你了,就自己單一輩子吧!”

那天晚上,連飛揚畫了一宿的圖,分秒未睡。

連飛揚畢竟是男人,也沒小氣到把張菁拉黑。只是從那以後,兩人都沒有再說過話。想到這兒,連飛揚又苦澀地笑了。白映,張菁,卓寧三個人真是好姐妹。她們太像了,都有一張柔順而風情萬種的臉,鮮活而多變,卻流着強勢的血,骨子裏的倔強讓她們三個對待任何事物都不屈從、不後退、不服輸。別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們三個絕對都是刀子嘴刀子心。

一陣冷風秫秫地迎面撲來,白映一擡頭,看到張菁風風火火回到座位,劈頭蓋臉就是一句:“那個人,他回來了,是麽?”

彼時白映還沉醉在啤酒的世界裏,她一時沒反應過來,“誰?你說誰回來了?”

“哼,我早該想到,能讓你這般丢魂落魄,除了他,還會有誰?虧你也是個聰明的,怎麽就是甩不開他!”張菁一屁股做到椅子上。張菁雖然因為白映的反複叨念對連飛揚這個人非常熟悉,其實見面的次數倒是不多。加上連飛揚已經離開很多年,若是走在大街上,張菁八成直接當初路人甲。可人的預感就是那麽奇怪的東西,明明不知道連飛揚已經回來,張菁就是感覺那個人就是他。張菁在心裏咒罵着:“這個人怎麽這麽陰魂不散呢?”,恨鐵不成鋼地一把把白映的酒瓶從她手中奪下,“不要再喝了。我們走!”

“不--”,白映使勁将啤酒搶回來,不解道:“走什麽呀?我還沒喝夠呢!”

“那我們就換個地方繼續喝!”張菁說完起身穿大衣,又去拉白映。

白映反把張菁按到座位裏,撒嬌道:“姐姐你好好坐着。咱就在這兒,哪也不去。我今天是一定要喝個痛快的!”

張菁氣憤地哼了一聲,又坐回去。

白映沒頭沒腦來了一句:“其實他回來半年多了。”算是回答張菁的問題。

其實連飛揚剛從北京回來白映就得到了消息。兩個人高中同班,自然有很多相同的同學。連飛揚也算是高中裏的風雲人物,畢業後在事業上更算是小有成就。他聰明帥氣,人緣一直很好,就算身在外地,也與同學時常聯絡。所以剛回到s市,幾個哥們朋友就張羅着聚一聚。這一傳十十傳百的,就連江湖之遠的白映也知道了。只是,曾經在他面前說過重話--到死不相見,本着這個原則,但凡有他的聚會,白映一定退避三舍。S市又大,巧遇的幾率幾乎為零,所以連飛揚回來半年有餘,兩人以前都沒見過。除了這一個星期。

如果能巧遇,如果巧遇的時候自己光鮮亮麗、趾高氣昂、一臉得意地站在他面前,那滋味兒該挺不錯的。

“你們見面了?”

“算……是吧。”

“哎,我說你怎麽就不能斬釘截鐵點兒呢?那個男的有什麽好!多少年了,為什麽你就是放不下他?你這樣,對得起李銘陽嗎?”張菁一提起連飛揚就火冒三丈。

“事情不是這樣的。”她斷斷續續講了一下和連飛揚見面的情景,又說道,“我又沒有怎麽樣。我知道和他根本就沒有機會挽回。我只是心裏難過,你就當陪陪我。今天過後,我又會和以前一樣了。行不行?”

張菁默默拿起一瓶啤酒,倒進杯子一飲而盡。

白映在對面依然對着張菁喃喃說着:“我越來越不了解他,你說他為什麽回來呀?回來後為什麽非要再闖到我的世界?他也太壞了,怎麽會有這麽壞的人?我好不容易才好些,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的……”白映的意識逐漸模糊。

很久了,白映不再像以前那樣把連飛揚如何如何挂在嘴邊。可能積累了太長時間,她需要找個人傾訴,需要有個人陪着她,讓她将心口的抑郁傾瀉出去。看着白映一口一口的喝酒,張菁明白白映其實還是沒有完全放下。她十分想罵醒這個蠢女人,怎麽就是忘不了呢?可她知道,她罵多少次都沒有用!在這世界上,總有那麽一個人,是紮在心頭的一根刺,拔不出來,也治不了。雖然時間久了會習慣,可一旦被人觸碰,還是會痛得撕心裂肺。連飛揚,就是白映心頭的那根刺。

不知道李銘陽究竟在磨蹭什麽,都已經這麽久了怎麽還沒有行動?她們的很多同學可是連娃娃都生出來了呀!去年的時候張菁還私下旁敲側擊過他,可李銘陽口風太緊,別說是她,連梁曉也什麽都不知道。算了,男人永遠都指望不上,自己得把白映看好,免得她在受一次傷。

白映又接連喝了幾瓶酒,覺得胃裏一陣嘔,忙向廁所跑去。她喝太多,步履蹒跚,神志模糊。多長時間了,她沒痛痛快快醉上一場。白映其實很讨厭酒的味道。今日醉成這樣,想必心裏苦不堪言,所以張菁也不再阻止。作為白映的姐妹,她勸不了她,也就只能陪她一起開心一起難過。白映要找人傾訴,她聽着;白映要買醉,她陪着。

張菁不斷在心裏祈禱:“老天,如果你還有點慈悲,就讓他們永遠彼此錯過吧。”

白映回來看到張菁不停地東張西望,奇怪道:“張菁,你今天怎麽怪怪的?”張菁此刻正在全力以赴偵查敵情,哪有心思搭理白映,随口說:“喝你的吧。你趕緊喝,喝完我們早點走。年關底下不太平,早點回家好。”張菁話剛撂地,白映就“嚯”地起身。張菁立刻敏感問:“你又幹什麽?”

白映愣愣看着張菁,打了個酒嗝,半天才吐出一句:“我,我還要上廁所。”

張菁暈。

白映跌跌撞撞往衛生間去。張菁連忙拿包跟在她後屁股。白映立定回頭,“你幹嘛跟着我?”張菁哄道:“我怕你摔了。”白映擺手:“我沒事。又不是小學生,上廁所還得讓人陪着。”

張菁立刻原地立正。直看到白映進了洗手間的外門,這才小心翼翼走到門邊。

張菁不知該詛咒自己的黴運呢,還是贊賞自己的未雨綢缪。戲劇性的情節總是發生在真實的生活中,而且多數都違背你的預期。總之,白映前腳進門,她就看到連飛揚和他身邊的幾個男士一起走向這個方向。

“上帝啊。你在玩兒我嗎?”張菁心中哀嘆。

☆、閨蜜與初戀的交鋒

“哇,是你啊,漂亮小姐。你在這裏等人嗎?”花花公子見到女神完全忘了連飛揚的叮囑,立刻眼冒桃心,“小姐有空嗎?我們聊兩句啊。”就差沒在臉上寫着四個字,我是壞人。

張菁拿出自己全部的自身修養對着那個青年嫣然一笑,一臉純情:“哥哥,你不是要上廁所嗎?”嬌中帶酥的聲音讓那個口哨青年魂兒都丢了,忙回:“是,是。那你等我上完廁所啊,我們好好認識認識。”

一行人就往洗手間裏進。張菁指着連飛揚道:“那個人,你不能進去!”

衆人齊刷刷住了腳,紛紛看向張菁,又順着她的手指看向連飛揚,一時間衆人臉上都露出了會意的表情,全部等着好戲的上演。

連飛揚倒是一臉鎮靜,笑道:“美女,你說說,我為什麽不能進去?”

張菁一時間沒有想好對策,只能先拉住連飛揚往外扯,小聲說:“跟我來,我有事找你。”衆人只知道張菁跟連飛揚說了什麽,卻聽不清楚,只聽連飛揚對他們說:“你們先去,我有點事,去去就回。”弄得大家好奇心極度膨脹,心想這人帥可真是到哪都有豔遇。只有花花公子一臉挫敗,恨恨地想“以後有連飛揚的地方我還是閃吧。”

本來想質問他為什麽回來?接近白映又有什麽陰謀?但到了大門口,張菁改變了主意,直接道:“不好意思啊先生,裏面光線太暗我認錯人了。真的很抱歉!”說完露出一副無辜的忏悔樣,神色間極盡真誠。

“是麽?我可不那麽認為呢,張菁小姐。”連飛揚一臉促狹。

“你居然認出我了,真是好眼力啊!”張菁由衷欽佩。

“彼此彼此。”連飛揚回敬。

“那我就開門見山吧。連飛揚,你在北京呆得好好的,為什麽要回來啊!既然回來,就該躲白映遠遠的,又為什麽要讓白映重新遇到你!你這樣害人,不怕有報應麽?”張菁連珠帶炮地質問。

“我回來,是因為我家在這裏,這不需要得到你們姐妹的同意吧?”連飛揚嗤笑道,“至于我和白映怎麽樣,與你又有什麽關系呢小姐?為什麽你總是喜歡插入別人的感情,幹涉別人的生活?是不是你自己的人生太無聊讓你只能從別人的生活總得到快樂?”連飛揚毫不退讓。

“白映不是別人,她是我的好朋友。我願意我的姐妹幸福快樂,這種感情像你這種冷血冷漠自私的人當然不會明白。因為你從來都只想着自己,便也以為別人也是這樣嗎?像你這種人,活在世界上真多餘,世界上要是都像你這種人,估計就要走向滅絕了吧?還好還好,你就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到死吧。就怕有一天你死在一個角落裏,都沒有人會發現你!”張菁毫不示弱。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如果你真那麽正确,為什麽不把你的為人處世寫進教科書裏讓大家膜拜?你說白映是你姐妹,就算是你生的,你就可以幹涉她的人生嗎?再說,”連飛揚冷冷一笑,“我認識她的時候,你算什麽?”

這話說的沒錯。張菁并沒有參與他們的相識相知,有什麽理由插手他們的結局?

“是,我承認,我認識她比你晚。可我是真心對她好。那你呢?你除了會讓她傷心,還會做什麽?”張菁問。

“或許我曾經傷害過她吧……”連飛揚感慨道,“可你心裏也明白,我并不是刻意想要她痛苦。只是感情的事并不是自己能夠左右的。難道她就沒有傷害我?因此你就能說她不愛我,她對我不好?張菁,感情不是棋盤,除了黑就是白。很多事,本來就不能簡單用對與錯去衡量。這些年,我和白映之間沒有通過電話沒有見過面,可就能說我們之間斷得一幹二淨了麽?我的一切她最終總會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知道不是嗎?”

“她是沒出息,放不下你,所以就給了你傷害她的借口嗎?如果你不想讓她知道,她有機會知道你的點點滴滴嗎?”張菁恨恨道。“她的一切,她過得好不好,你又關心嗎?”

“我當然--。”連飛揚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将頭轉向門外,低聲接道:“我也關心她。”

連飛揚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中透出難以抑制的顫抖。那苦,像一杯烘焙過頭的咖啡豆,壓抑,醞釀着無奈的悲鳴。張菁感到一陣強烈的心酸,喃喃道:“你們到底是為什麽啊?”

那一瞬間她幾乎一點兒不恨連飛揚了。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音響起。張菁接起電話,電話那頭傳來焦急的聲音,“箐,你馬上給我打五萬塊錢。快點兒!”是身在外地的張菁的未婚夫,梁曉。

張菁想到梁曉工作的性質,馬上心懸到了嗓子眼兒,“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低低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不是我,是翔子。哎,一言難盡,總之,你盡快把錢打過來,等着你救命呢!”

張菁馬上說:“我盡快,你那邊也小心些!”

“知道了。”梁曉匆忙挂斷電話,留下忐忑不安的張菁。

張菁顧不得連飛揚,馬上打開手機轉賬。餘額顯示一萬四千多元,張菁傻了,自己的閑錢都做了投資,贖回最快也要明天。她匆匆回頭找白映,白映從廁所出來還納悶兒呢,怎麽去一趟廁所張菁人就沒了,剛找到人,張菁馬上就問白映有沒有錢。等白映把支付寶打開,餘額比張菁還少,不到八千……白映還在這兒納悶地扒拉張菁呢:“怎麽了姐妹?要錢幹嘛啊,是不是酒錢不夠了?”這邊梁曉的電話又打過來催,“你現在到哪了?還要多長時間啊?你快點啊,等着你救命呢!”張菁想想對白映說:“不行了,我家裏還有定期的存折,我馬上回去取。”說完擡腿要走,這邊白映的意識早在半夢半醒中,不清醒地嚷着:“不要走嘛!你再陪我好不好。我們、不、不醉、不歸。”說完還拿着個空瓶子往嘴裏送。梁曉那句等着你救命給張菁扣下一個巨大無比的帽子,使她的責任感瞬間上升了好幾十個百分比。張菁急三火四回頭,“在這裏等我!一定!”

白映沒有心情再和張菁扯皮,她的胃裏翻江倒海,難受得整個身體抖動着。白映飛快用手捂住嘴,跌跌撞撞又奔向衛生間,剛走到水池邊,就在裏面吐了個稀裏嘩啦。吐完覺得好了些,步履蹒跚地往外出,正好和同時出門的連飛揚撞到一起。

白映的眼睛幾乎完全閉上了,下意識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聽到對面的人叫自己的名字,白映的眼睛終于由眯成的一條縫張開了些許,覺得對面的人怎麽這麽眼熟呢,于是她伸出手,貪戀的摸摸連飛揚的頭,笑得幸福無比,“你怎麽來了,也沒約你啊……”話還沒說完,腳下一個趔趄,差點五體投地。幸虧連飛揚急忙扶住了她。白映揉揉自己的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身邊的人正是她魂牽夢繞,心心念念的連飛揚。

連飛揚拉住白映努力想要縮回的手臂,面色微愠,“幹嘛喝這麽多?”借着酒意,白映調皮沖他眨眨眼睛,笑靥如花,“你這麽聰明,你猜猜?”連飛揚扶她回到座位上,沉思片刻,問她:“有什麽不開心嗎?”他以為她一直過得很好。白映使勁兒搖搖頭,“開心,怎麽可能不開心呢。你不知道,我過得有多好!”說完心頭湧上強烈的酸意,卻依舊含淚微笑,并用挑釁的目光看着他。

白映就那麽看着眼前的這個人。他們十六歲成為同班同學,十七歲成為同桌,繼而彼此喜歡。現在,兩個人都已經二十八歲。十年的光陰,曾在年輕的少男少女心中是那麽漫長的歲月,可只有真正走過方知光陰如箭,歲月如梭的真谛。十年前的他,很帥,白皙的皮膚,高挺的鼻子,一張薄而略微上揚的嘴。他開朗的性格帶着張揚,平易近人卻又透着骨子裏的驕傲。就是這樣一個複雜的人,卻迷倒了很多同齡的女生。有他在的地方總是衆人矚目的焦點,叽叽喳喳在角落裏議論的,也總有他的名字,那是老師的寵兒,同學眼中的驕子。她一直仰望他,欽慕他,堅定不移跟着他的腳步,相信他說的一切。

十年的歲月并未給他的模樣帶來多少改變,只是眉宇間添了些成熟和穩重,少了當年的輕狂和不羁。此刻的他已不再是身着名牌運動服的那個青澀小子,而是一身筆挺西裝的成熟男子。白映知道現在的他已成為行業裏一個小有名氣的建築設計師,年薪百萬。而自己,不過是一個最普通的國企一線員工,每個月的工資也僅夠自己花銷的。挺好的,他算是成功,不枉他那般努力。白映想。年少時她還信心滿滿的暗暗發誓,一定要追上他的腳步,成為能夠和他比肩而立的人。現在想起來,真真覺得好笑。連飛揚這樣的人,注定被仰望。自己,從頭到尾都只像茫茫大海中的一個小水滴般秒小。

使勁晃晃自己的頭,白映努力讓自己清醒一點。她強行收回自己的手臂,搖搖晃晃去座位上取了大衣,向大門走去。冬日的夜晚涼意習習。她扣好了扣子還是覺得冷,就用一只手掩着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招呼計程車。這樣的身影讓任何人都無法不見憐,寒風中她是那樣的柔弱無助。連飛揚上前一把拉下她的手臂,“你要去哪?”

“當然是要回家。”白映連看也沒看他一眼,自顧自的望着遠處有沒有空車。

“你醉成這樣,能打車嗎?我記得你暈車不是很厲害?”連飛揚雙手環胸,一副看你怎樣回答的樣子。

白映淡淡回了句,“也是。”說完,擡腿便走,絲毫沒有想要繼續糾纏的意思。說也奇怪,幾年沒見過的人居然在一個月內見了好幾次,想想都讓人覺得巧得像遇鬼。連飛揚的腦海裏又浮現出上次見面張子豪對他說的話;“別怪做兄弟的沒有提醒你。當初斷得那麽痛苦,現在就不應該再和她有牽扯。”可看着白映跌跌撞撞的身影,連飛揚終是不放心,對同事打了個招呼,追着白映出去,邊追邊嘲笑自己,你現在倒是真關心她,當初她抹脖子上吊哪會兒你怎麽能鐵得下心?

身邊多了一個人影,白映絲毫沒有露出任何不正常的表情,既沒有欣喜,也沒有拒絕,仿佛根本沒有這個人一樣。連飛揚覺得這幾年白映的确變了很多。以前的她性格沖動,脾氣又大,經常無意間傷人,可是性格卻直率,有什麽說什麽,不用讓人猜;現在的她,不知道是成熟了,學會了隐忍,還是變得平和寬容。連飛揚曾經特別肯定,像她那樣的倔脾氣,是永遠改不了的,他也曾這般說她。沒想到她還真的有了變化,最起碼現在給他的感覺是這樣。

這讓連飛揚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兩人就這樣走了很久,伴着街上旖旎的燈光。柔柔的月光似水,傾瀉在兩人身上,在街邊的霓虹閃爍下,投出淡淡的人影。此時還不到八點,行人随處可見,倒很是繁華。只是這一片繁華如晝下,寂寞的又何止是這兩人?兩個并肩行走的青年男女,既不疏遠也不緊密的距離,中間還流淌着奇妙的靜谧。

電話鈴聲适時響起,是一首叫做《a tinysunshine》的歡快曲調。連飛揚之所以知道這首曲子的名字,是因為幾年前她就用這首曲子做鈴聲。也許這許多年中她換了很多部手機,卻一直保留着這個曲子,和她身邊的人。她還是如此的念舊啊。

白映接了電話,裏面的聲音雖是柔柔的,內容倒破馬張飛,“你怎麽連話也沒說一聲兒就自己先走了?你是不是和他在一起呢?我說你怎麽就那麽沒記性呢……你現在在哪?我過去找你?得,我還是直接給李銘陽打電話叫他去接你!你啊,就一點兒不讓人省心。到時候你別再哭着找我訴苦!”白映皺着眉頭把電話拿開耳邊一公分,直到張菁這一氣呵成完畢,才啞啞的開口,“別告訴他,他忙着呢,呀不對,李銘陽現在在廣州呢……”

“那你更不應該和他在一起啊!”張菁一個頭兩個大。

“啊?我沒和誰在一起呀,你說什麽呢?”白映說這話的時候仿佛就像真是那樣,語氣極其真實。

“我--沒說什麽,沒說什麽。對了,不說這個了。你自己小心點兒啊,到家別忘給我來個電話。”張菁深怕自己越說破綻越多,馬上收住話題。

“我知道了。我現在在出租車上,估計一會兒就到家了。”白映補充道。

“我知道了。今晚上不好意思啊。說好了陪你聊天的,結果梁曉那個死玩意兒有急事找我。他又出行了,說有緊急情況要我打點錢。你知道,他那個工作多少有點邪門,我擔心哪……”張菁絮絮叨叨解釋到一半,就被白映打斷,“知道了知道了。張菁,我現在有點暈車,等明天清醒點再給你電話吧。我先撂了。”說完就挂斷了電話。

聊完電話,白映停住腳。人行路邊有欄杆,白映一屁股就坐在欄杆上。“怎麽坐下了,多涼!”連飛揚想要把白映拉起來,白映搖頭,“累了,走不動了。”說完,把頭埋在自己腿上,好像要睡去。今天她的确喝了太多,盡管天色越來越暗,氣溫也低了下來,可還是不能讓她清醒。加上上了一天的班,又走了那麽遠的路,不累才怪。連飛揚急忙道:“喂你別睡啊,感冒了怎麽辦?”白映悶悶的聲音從胳膊裏傳來,“沒事,你不用管我了。先回去吧。我自己可以。”

不果斷的拒絕,怕他誤會她還恨他;卻很是疏遠,怕他誤會她還愛他。

就當是念在以前的情分上吧。連飛揚這樣說服自己,裝作很大方又吃虧的樣子,轉過身蹲下,将白映的手臂拉到自己的肩上,又擎住她的雙腿,輕而易舉就背起了她,還囑咐一聲,“扶穩了。”惹得白映連連驚道:“你這是幹什麽,快放我下來。”連飛揚沒有理會白映的掙紮,只說了一句,“你曾經說過恨我。如果你認為我對你有所虧欠,那這就當是補償吧。”

這句話讓白映着實發愣。過了很久,白映才說:“不過是氣話。在一起的時候都是真心付出,談不上誰欠誰。”心裏卻苦澀異常,真要說虧欠,又豈是輕易能夠補償的?何況連飛揚,你真的想要補償嗎?你不是一直覺得是我欠了你的嗎?這樣想來,白映卻也不再掙紮。借着醉意,她甚至将環在他頸上的手臂又緊了些,将頭輕靠在他的背上,聞着曾經熟悉的味道,呼吸逐漸均勻起來。

已經過了那麽多年,本以為忘掉的事沒想到那樣清晰。比如,那條去往白映家的路。以前上高中的時候,每天晚上放學他都會把她送到她家樓下,遠遠地看到她進樓門他才放心;後來到了大學,兩人的關系不用再躲躲藏藏,他就經常到她家裏接她出去玩,或是到她家裏做客。這條路,雖幾經改變,連飛揚還是覺得很熟悉,甚至可以聞到幾年前的味道。

背後的白映左右蹭了兩下,口齒不清問道:“你是不是特別看不起現在的我?”

連飛揚說:“怎麽這麽問?”

白映說:“你別以為我看不懂你的眼神,淨是嘲諷。”

連飛揚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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