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節下課
圓的道理。
李峰身材魁梧,嗓門也大得出奇。那邊不知道幾個人在聊什麽,只聽李峰忽然大聲道:“你和連飛揚什麽時候結婚啊,我還等着喝喜酒呢?”他一直支持連飛揚和周音湊一對兒的鐵杆粉絲,此方面來講他蠻專一。此話一出,全場即刻安靜下來。周音一愣,馬上笑道:“還沒有定下來呢!”語氣極為暧昧。李峰樂呵呵推搡連飛揚:“趕緊的啊,你歲數也不小了,周音也回來了,還有什麽好等的。”連飛揚愣愣的問了聲“啊?”李峰長嘆,心裏恨鐵不成鋼。
兩三個小時後,已經陸續有同學回家了,畢竟是臨近過年,家裏還有很多事情。剩下的也就幾個比較熟的。大家聽說連飛揚買了一間單身公寓,還是林海集團的,此刻時間尚早,便張羅着去他的公寓看看。尤其是孫平最近要買房結婚,嚷嚷着非要去看看樓盤。白映有心推辭,又想晚上還要上夜班,時間上有點緊,但架不住球球和李峰一起勸道:“去吧去吧。別掃大家興嘛!”白映看看卓寧,卓寧給了白映一個安心的眼神,白映瞬間覺得心裏暖洋洋的,好像又有了依靠。心道,去就去,難道還怕了不成?
當十幾個人齊刷刷擠進公寓時,這所新裝修的八十平小居立刻顯得鞠促了。本來只是一所單身公寓,就算裝修得再好大上,也不過為了乘載一個人單身男人的孤獨。而整個客廳能坐下人的地方,只有電視牆對面的沙發椅和茶幾旁邊的小圓凳。白映也是第一次來這裏,不過她對這裏的裝潢并不十分陌生。她知道那張看似造型簡單顏色單一的簡潔沙發床實際是哥本哈根沙發床,而那張純黑胡桃木餐桌上擺着的看似只像幾根縮小版撬棍的東西是Nocto的燭臺;她也知道整個家具裏連飛揚最喜歡最引以為豪的是一張Zatiny的視聽椅,全意大利頂級牛皮制成,現在應該放靜靜安放在他的卧室裏。那樣虛榮的人,無論添置什麽,都會配上聲情并茂的照片傳到博客上。于是,無論身在何方,只要默默關注着他的生活,就覺得天涯咫尺。大家忙着裏裏外外觀看,白映卻在客廳中間的那副畫前駐足良久。卓寧碰碰白映,“有典故嗎?”白映不語,若有所思。卓寧左看又看,奇怪道:“不愧是搞藝術的,這風格太混搭了。”卓寧喜歡把所有非基礎學科統稱為藝術,像她這種會鋼琴的,白映這種會拉小提琴的,梁小那種搞體育的,都被她統稱為搞藝術的。了解卓寧的都知道,卓寧這輩子只對三件事情有獨鐘,盜版書,優質電池和搞藝術的。白映知道卓寧的意思。整個公寓由不同品牌的精品家居組成,色調單一素雅,設計現代簡約。那副有穿着紅色鬥篷小人兒的拼圖實在與環境太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說幼稚。白映喃喃道:“誰知道呢?他的想法一向特立獨行。”
說完這話白映心裏一陣酸楚。她不明白自己中了哪門邪,明明知道心會痛,還是跟了過來。她沒想到,分手那麽決然,東西還留着。這邊有強烈的香氣傳來,咖啡香陣陣沁人心脾。只聽笑鬧中球球贊聲一片:“連飛揚,真想不到你對咖啡也這麽有研究。”白映轉頭看向連飛揚,發現連飛揚也正向自己看來,對上眼,雙雙尴尬。連飛揚漫不經心回答着:“談不上研究,喜歡喝罷了。”小雨笑道:“你們忘了嗎?高中那會兒他們倆就總是喝咖啡。一個保溫壺,兩個小杯子。一倒出來,滿屋飄香。”他們倆,大家都知道說的是連飛揚和白映。白映只得裝作沒聽見,周音的臉色也難看起來,一時間沒人接話。
白映知道他的家居布置,自然知道他的意式濃縮咖啡壺。甚至白映知道的還要比這多得多。這些年來,連飛揚把他的生活事無巨細搬到網上,從msn space到qq空間,從新浪微博到微信朋友圈。他的生活軌跡甚至可以直接映射出社交網絡在中國的發展史。白映也如此。所以這些年他們未曾聯絡,卻用另一種方式分享着彼此的生活,在各自的網絡空間裏留下彼此到訪的痕跡。然後,又以近似的生活方式分享着,追逐着彼此的人生。甚至有一次,白映的淘寶空間裏都留下了連飛揚的訪問記錄。
☆、連音斷緣
連飛揚拿着紙杯将咖啡一杯杯放到衆人手裏,發完才注意到白映正杵在那副拼圖前發呆。她的背挺得筆直,頭微微上揚。兩個紙杯遞給桌寧和白映,抱歉道:“杯子不夠用,只能将就一下了。”白映用餘光看了一眼周音手裏的星巴克限量咖啡杯,心說回去一定要李銘陽給自己買上一整套,卻還是默默接了過來,深吸一口氣,聳聳肩,随意道:“很香的espresso。”白映用的是純正的意大利文發音,讓連飛揚覺得特別好聽。連飛揚忽然間發覺自己不知道該對她們倆說什麽,一時間有些尴尬,只得回道:“喜歡喝就多喝些。”說完自己也覺得挺無聊的,含在嗓子裏幹咳了兩下。
時間過得飛快,白映看看手機,已經五點了。大家正在用手機聯網玩殺人游戲,殺得熱火朝天。白映小聲跟卓寧說:“卓寧啊,我先走了吧,你代我跟連飛揚說一聲。”卓寧連眼皮都沒擡,“要說你自己說。”說完反應過來,“你走那麽早幹嘛?”白映神色微黯,“晚上還要上夜班呢!”
“你不是請大假了麽?”卓寧不解。
“覺得無聊把假銷了。”白映回答。
“真是,什麽破工作,大過年也不讓人休息!”卓寧埋怨道,看了看時間,道:“也好,我也和你一道回去。要不我也得坐地鐵。”
打了個簡單的招呼,兩個人就離開了。到了樓下,确定沒有人看到,卓寧這才把手拿到白映眼前晃了晃。白映不解,“你幹嘛?”卓寧理所應當答道:“招魂啊!看你丢魂落魄的樣兒。咱能有點出息不?”眉頭輕皺,白映失落道,“他幾乎都沒正眼看過我。”卓寧無奈了,語重心長道,“姐姐我再提醒你一次,你們已經是分手多年的男女朋友了。”“可,可我們還是同桌呀。刨去男女朋友的情份不講,就是普通同學,也不需要這麽陌生吧?”白映又鑽進死胡同了。
卓寧以手撫額,這丫頭沒救!
忽然間一陣陣惡心襲來,白映止不住的幹嘔。一波接一波,嘔得額頭都冒出了汗,眼裏更是汪了一灘水兒。卓寧壞笑,“你不會是懷了吧?”白映瞪了一眼卓寧,嗔怒:“臭丫頭你想哪去了?人家還是黃花閨女。”卓寧不以為然道:“你可別怪我多想。一般像你這種妙齡少女忽然當街幹嘔,十個裏面有九個都是懷了。這有什麽好遮掩的!”
白映:“……我沒遮掩。我只是,咖啡喝多了。”
卓寧:“……至于嗎?就愛屋及烏到連他煮的咖啡都喝不夠?”
白映緩緩垂下頭去,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不知道下次再有機會喝到他煮的咖啡,是什麽時候了。”
傷感的語氣讓卓寧仿佛又重新看到了曾經支離破碎的白映。卓寧嘆口氣,輕聲問:“親愛滴,你還是那麽喜歡他嗎?”聲音漂浮在空氣裏,仿佛帶着顫栗。白映沒有說話,她只是把頭仰起來看天,好讓自己的眼淚不要那麽輕易流出來。雖然被夜色掩蓋了淚痕,可夜色卻遮擋不住輕啜的聲音。卓寧寬容地将白映樓在懷中,像一個老祖母那樣輕柔地一下一下拍着白映的背,任白映把臉埋進自己的肩膀。
一陣電話鈴沖淡了這傷感的氣氛。白映尴尬地從卓寧懷抱中脫離,一看手機,“張菁的電話。”說讓兩人陪她去奧萊買床品。白映告訴張菁自己明天下夜班要睡覺,叫卓寧自己陪她去。
已經到晚上八點,可大家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坦白說,連飛揚覺得自己的身體有點熬不住了。今年是他經久未歸後第一個回S市過的年。放假前他加了幾夜的班完成了最急迫的case,又要準備很多過年的年貨。此刻,他十分希望周音能夠讀懂他內心的想法,畢竟她是女孩子。可也不知道周音犯了什麽邪,今天仿佛沒有看到自己對她的頻頻示意。他哪裏知道,周音只是想盡可能多陪他一會兒。
所以說,兩情相悅之時,左看右看都是好;只一方不喜歡時,那對方無論做什麽都是被人厭棄的。
有人提議要搓第二頓。大家這才覺得肚子有點空了。本來大家喝了一下午的咖啡,胃還是有些不适的,現在一看時間,已經很晚了,這才覺得必須要吃點東西,否則豈不辜負了這良辰美景?連飛揚心裏很想真心問他們,你們不準備回家了嗎?
并非連飛揚不想跟他們閑扯,一是他确實累了;二是持續高壓的工作已經讓他的身體出現了些問題。在外人眼中,他過得還比較光鮮,拿着較高的薪水和福利,只有他知道,他背後付出的辛勞。建築設計這門工作沒有休息日和節假日,每年七天的年假和過年這幾天是他一年當中僅有的可以放松一下的日期。
單身公寓并不備什麽菜,只有大米和幾個雞蛋。他嘗試着說:“大過年的,不知道有沒有飯店會開。”馬上就有人接話,“切,這年頭,只要有錢,有什麽買不到的?”也對,至少那幾家大酒店還是會開的。不過也還剩五六個人,卻是無法推脫。第二頓聚完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多了。其餘幾個人喝得歪七扭八,半夢半醒間打了出租車就離開了,片刻只剩下了連飛揚和周音。連飛揚的臉色已經不是太好,卻強忍着對周音說:“我送你回家。”
周音搖頭,亮晶晶的雙眼懇切地望着連飛揚,情深款款地說:“我今天不回去了,行嗎?”
連飛揚面色一怔,立刻反駁道:“別胡鬧了。太晚了,你不回去,你父母會擔心的。”說完拉過周音的手,就要打車。
周音甩開連飛揚的手,哀怨道:“我沒有胡鬧。連飛揚,我是認真的。”頓了頓,她繼續說:“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為自己負責。我想留下。”連飛揚當然知道周音的意思,可關鍵在于,周音可以對自己負責,可他卻還不敢肯定自己可否對周音負責。
連飛揚先是沉默,最後艱難地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周音忽然産生了一種釋然的輕松感,她笑了。“終于聽到你說出這三個字了。”
周音覺得自己身上産生了一種深深的悲哀。這一段日子,她一直在思考。自己抛棄一切追随在他身邊,究竟值不值得。不是自己舍不得付出,也不是一定要連飛揚平等回報。可自己最怕的,是付出了一切,仍換不回他的真心。這一段日子,她小心翼翼地試探,卻還是不敢越過他的底線,是因為自己仍對他心存希望,因為他至今沒有拒絕自己。從來她都是天之驕女,卻為了他委曲求全,一次次放下女孩的矜持主動靠近,可仍換不回他對自己的敞開心扉。此刻,她終于認清了這個現實。
“沒關系。”周音說,“我這就回去了。不用你送。你早點回去休息吧。你的臉色可不太好呢。”說完這些,周音轉過身去。恰逢有一輛出租車停在路邊,周音扭頭鑽了進去,出租車頓時絕塵而去。
兩個人都清楚,他們之間那持續了很久的,微弱的牽絆,終于正式斷線。或許就在白天他們在KTV擁吻的時候。糾纏的舌裏卷入鹹鹹的液體,那是怎樣苦澀的味道?在周音主動親吻連飛揚的那一瞬間,連飛揚閉上了眼睛。是,他又想白映了,那個剛剛就在他眼前卻無法伸手觸碰的女子。曾經,白映也這般親吻他,那吻讓他覺得美好到極致,仿佛飄在雲中,被幸福的光環圍繞的感覺。他試着把眼前的周音想象成她,反客為主主動去吻周音,卻還是情不自禁流下眼淚。那一瞬間,他和周音終于走上了不歸路。
張菁和卓寧約定第二天早上到金融中心的港式茶餐廳集合。她略比卓寧早到了幾分鐘,正在座位上看免費提供的時尚雜志。不會兒,卓寧就出現在張菁的視線裏。一頭黑色的大波浪,一張豔麗紅唇,想不讓人注意都難。“漂亮啊!”張菁贊美道。“彼此彼此。”卓寧回敬道。“梁曉沒來?”“咱姐妹兒聚會叫他來不掃興啊?”“行,不叫就不叫。到時候我可不幫你扛包。這樣,咱倆先逛,中午我請吃飯。我饞烤肉都快瘋了。喂,咱中午能吃烤肉嗎?”
“咱還是先把早晨的這頓解決了吧?要不給白映打個電話叫她一起來?”張菁問。
“她說每次下夜班都有一種厭世感。還是別叫她了,叫她回家睡覺吧。”
侍者将華芙餅端上了桌。卓寧咬了一口,舒服地“嗯”了一聲。張菁一挑眉得意道:“怎麽樣?不錯吧!”卓寧邊吃邊點頭,“環境不錯,食物不錯。就連音樂都是我喜歡的Jazz,當然,價格也不錯。”張菁幹笑了兩聲,“本來說我請。誰叫你非要請我的?”
卓寧又說起昨天白映的失态。張菁絮絮叨叨,“你說白映怎麽就這麽不争氣呢!那個連飛揚有什麽好的?論模樣,比不上李銘陽;論家世,比不上李銘陽;人品更比不上李銘陽!白映怎麽就心心念念放不下?”
卓寧嘆了口氣。她一直想給張菁好好講講白映和連飛揚的故事,可以前三個人總是一起行動,找不到機會。今天也許正是時候。
☆、同桌之緣
其實在白映和連飛揚分手之後,就連卓寧也很久沒與連飛揚說過話,盡管兩人曾經算得上好朋友。卓寧嘆道,“我怎麽能夠原諒他呢?任何傷害白映的人,我都絕不原諒!”卓寧說這話的時候表情特別狠。“當初我甚至想要找人揍他一頓!可白映阻止我,她說,如果連飛揚真對她沒有了感情,即便回到他身邊又如何?”
卓寧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滿是對白映的心疼。
“可我知道,白映是無法忘了連飛揚的。有些人,可以滲入到一個人的骨髓中去。”卓寧道。“張菁,你知道嗎?八年了,從他們分手到現在,已經八年了。直到現在同學聚會我們談起以前,還總是把白映和連飛揚的名字放在一塊兒。那個時候他們總是一起進教室,一前,一後,紅着臉,走向同一個座位。那個場面,我都忘不了,你說她能忘記?還是真如白映所言,現在的連飛揚對她而言,只是曾經的同桌而已?”
你問我白映和連飛揚究竟好到什麽程度?
曾經每天一起上學,一起放學回家,中午一起吃飯,就連下課下樓上廁所也是一起去。放學後還會上qq聊天。誇張?不,一點也不。
有無聊的人專門算過,一節自習課他們眼神對視64次,悄悄說話168句。
據說有人說看過他們倆的交換日記,整整厚厚的五本。
信是寫過的,信紙就買了一箱子。
打開連飛揚的錢包,裏面慢慢塞着兩人的貼紙照。
卓寧還記得又一次上生物課,連飛揚一直鬼鬼祟祟不知道在下面忙活什麽。本來他是生物老師最喜歡的學生,後來老師是在忍不住了,就走後去探個究竟。生物老師原本是要批評他的,可是一看,居然樂了。原來,連飛揚,一個大男生,居然在繡十字繡!當老師看到十字繡上繡着白映兩個字時,白映的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因為這件事,連飛揚還被同伴好友好一陣取笑。
還有連飛揚給白映做的薰衣草瓶。
連飛揚送給白映的同心結。
連飛揚給白映做的卡丁車紙膜。。。
兩人喝一瓶水,分吃一塊蛋糕,分看一本雜志。
總之,兩個人決定公開交往的時候,是做好了要死一起死的準備。只要有連飛揚的地方,就有白映;只要發現白映的地方,連飛揚肯定就在不遠處。
那時的連飛揚和白映,臉上永遠挂着白癡的傻笑,幸福得一塌糊塗。
連飛揚究竟和白映好到什麽程度?你問我,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嗎?卓寧說,大家都覺得,就算所有的情侶會分手,他們也是不會分開的。怎麽說呢——他們給人一種命中注定的感覺。注定相遇、注定相愛,也注定糾纏一生。也許年少時會因為沖動而分手,可人總會成長。如果他們随着年齡的增長而愈發便得成熟,并發現彼此仍舊無法忘記對方,為什麽不能試着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呢?
其實卓寧還有一點私心沒有告訴張菁。那就是大學前聚會那次,衆人起哄着要幾對情侶喝交杯酒,還要發誓永遠不分開。當然是喜歡無風起浪的卓寧牽的頭!其他幾對情侶都不肯,只有白映和連飛揚在衆人的注視下喝光了交杯酒。喝之前白映曾笑對卓寧說,是你讓我喝的哦。将來他要是敢對不起我,你要幫我揍他哦!
往事歷歷在目。雖然當時只是玩笑,但對于他們的分開,卓寧還是覺得心有愧疚,一直希望有機會兩人可以再續前緣。
張菁緩緩低下頭,輕聲說:“那李銘陽呢?這對他又多不公平!他們已經訂婚了!”
卓寧苦澀道:“這世上哪有真正的公平?尤其是白映這樣的人,最看重的不是心之所向麽?如果,連飛揚和白映兜兜轉轉許多年後仍是彼此心心念念的人,為何不能重新開始——你沒看見,白映看到連飛揚有多難過?”
下夜班是作為地鐵站務人員最辛苦的時刻。經歷了一宿的工作,早上四點半就要進行運營前的準備,五點鐘準時開站,每當這個時候就會深刻體會到一個詞兒,生不如死。
難怪同事都稱,每次去上夜班的路上,心情就像去上墳。。。
終于下班啦!白映在順利跟下一個班的班長交接後,長長伸了個懶腰。心情也變得放松起來。昨天白天參加同學聚會,晚上又上夜班,真是要死的節奏。終于熬到下班,白映覺得自己到了幾乎倒頭就能入夢的境界了。五分鐘,只五分鐘的時間,白映就已經把一身工裝換成了便裝,小張打趣道:“白姐,你都趕上美少女戰士變身了。”白映擺了個閃亮的pose回應道:“沒錯,我就是水兵月,我要代表月亮,消滅你!”
“白姐,來找你的。”曉璐進了綜合辦公室,看到這麽彪的白映,嘴驚訝的半天沒有合上。“美戰”版白映一回頭,見到的,居然是同處在驚訝中的周音。白映真想瞬間擺出和善的笑容,卻無法控制正在抽搐的嘴角。那只高高舉起的手灰溜溜的從頭發順到身側,仿佛窘到不能再窘。這麽彪悍的樣子,她寧可讓連飛揚看到,也不願意讓周音看到。她也算是自己的情敵呢,盡管周音從來沒把她當回事過。
白映很想虛僞點,用完美地笑容對她展現笑意。可她心裏實在是很憋屈。下夜班的她頭沒梳臉沒洗,頂着烏黑的眼窩,就像一個更年期大媽一樣。情敵見面還沒上陣就輸了氣勢。不過看周音那樣兒,倒是沒比自己好多少。雖然化了精致的妝,可白映一眼就透過現象看到周音同樣憔悴的面容。她生生把自己剛想說出口的那句:“你來是——”變成了“你還好吧?”
流年不利啊!這幾天煩心事怎麽一件接着一件。大早晨的讓人不開森。。。
想當年連飛揚棄白映而去的時候,選擇的并不是周音,而是張子豪現在的女朋友姜昕雨。那時白映還幹勁十足,每天燃燒着小雨宙,随時進入戰鬥狀态。現在的她早不複當年之勇,也沒那個心情。對于周音的來訪,她一點也猜不出目的。白映只得先請她入了座,給她倒了杯水。自己則坐到她對面。
周音環顧四周,心不在焉道:“沒想到你的工作環境還是挺不錯的。”白映在心裏怒道:“你奶奶的,你耽誤我下班了知道不?趕緊說重點!”嘴上卻溫婉回道:“不過是掙口飯吃,哪有你的工作好呢?大學老師,聽起來就很不錯。”
“你知道?”周音奇怪道,想了想又很快釋然了,以一副不在乎的口吻說:“肯定是他告訴你的吧?”周音指的當然是連飛揚。白映這才想起自己是是回大學遇到連飛揚才知道的。估計連飛揚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周音。于是白映搖頭道:“不是,同學聚會的時候我聽他們聊天說的。”
周音冷哼一聲,諷刺地笑了,“白映,你連說謊都那麽溜啊!可惜呢,我到N大當老師的事情,只有連飛揚一個人知道。”
白映默。果然,好人沒好報吧?本來只是不想讓她難過才沒說的,又不是心裏有鬼!剛想繼續解釋,沒想到周音聲色悲涼道:“不過又有什麽關系呢?反正是不相幹的人啊!”白映一聽,這話說得對啊,馬上附和道:“沒錯沒錯,我本來就是不相幹的人,你不用計較啦!”周音又笑:“誰說是你。我說的那個不相幹的人,是我!我和連飛揚,徹底結束了。不對,應該是從來都沒開始過。”
白映覺得周音一定準備了很長的一段故事要說給她聽,可她沒有這個義務吧。于是白映斬釘截鐵道:“若是你想跟我聊關于連飛揚的那就不必了。因為我們早沒關系。”周音說,“你們怎麽可能沒關系呢?大家都說你們是命中注定的一對兒。”說完露出面如死灰的表情,“白映,我和他徹底沒戲了。”說完忽然放聲大哭。
白映看着自己摟着的,埋在自己肩膀啜泣不已的周音,心裏苦澀澀的。其實她們從來都不是敵人,那些為守護自己愛情而拿匕首直指對方的,應該都是小說裏的情節吧?可白映為何還有一種“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慨呢?此刻,撲在自己懷裏的周音,就像自己失散多年的姐妹一樣。
周音說這世上最珍貴的東西有兩樣,得不到和已失去。可是得不到哪有已失去那樣痛苦。自己堅持了這許久,卻仍是存有希望。只是這希望卻在得到後徹底失去了,清清楚楚,如死去般。
白映感同身受。同是天涯淪落人,都被同一個男人傷透了心啊!
周音哭地上氣不接下氣:“你說你白映算什麽……我比你先與他交好,我比你學習好,我比你對他好……為什麽他喜歡的人是你?你不就因為是他同桌嗎?”
☆、連音過往1
同桌,是的。她和他能成為戀人,連白映自己都覺得,是占了同桌的光。
同桌是什麽?許多年後,除了幾個極好的朋友,大多數都不再聯系。同學會的時候也會寒暄,談論年少的時候,淡淡的疏離籠罩,不過不會讓你在乎。飛黃騰達的有,下裏巴人的也有。無事相求,便與你無關。尤其是曾經相熟的異性,各自結婚生子,更是刻意保持了距離。偶然再見,滿是雲淡風輕。然後你可能見到了你的同桌,他成了某局長。手裏大權在握,備受尊敬和關注。幾十年沒變,見了,年少時的時光卻仿佛在昨天。抛去**局的稱呼,親切的叫一聲小*子,對方卻先紅了眼圈。不需寒暄,有事辦事。這就是同桌的情誼。
同桌是什麽?那是純真年代挨得最近的兩人。青春悸動,年少懵懂。一起搶食一塊巧克力,一起讀書,暢談理想。彼此幫助,描繪未來。他可能是最先發現小秘密的人;你可能是無論遭遇什麽挫折最堅定支持他的人。彼此了解,彼此信任,彼此依賴,純真的沒有一點利益關系在裏面,所以,親密無間。
所以,白映想忘卻忘不掉。因為刨去他們相戀的情誼,他們的感情基礎,卻是同桌之誼。
“你知道嗎白映,我最讨厭你的,不是因為你近水樓臺先得月。而是,你明明不争,他還是把你當成最親密的人。”周音緩緩傾訴,那些片段就如同剛剛看過的電影,讓白映發現,自己原本以為忘了的,其實一直清晰留在腦海中。
“下雨了呢!”望着教學樓外綿密的雨簾,白映發愁。天有不測風雲,果然是如此啊。早晨的豔陽高照蒙蔽了她本就不高的智商,下節課是化學實驗課,必須去實驗樓。兩棟樓之間的距離還很遠。“雨那麽大,跑過去肯定要濕透了。”白映自言自語道。現在離上課還有七分鐘,不過大部分的同學都已經去了,所以搭不到傘。
“怎麽?要馬拉松?”一個得意洋洋的聲音傳了過來。白映回頭一看,連飛揚手裏正拿着一把傘。
“咦,你怎麽還沒去呢?”她并不知道連飛揚已經去了一趟,看到白映還沒過來,想起自己同桌一向神經大條可能沒帶傘,所以回來找她。對于自己對白映的關心,連飛揚覺得挺正常的。“我是個善良的可人兒。善良的人怎麽能置同桌于不顧呢?”他反複對自己說。
“怎麽樣,要不要搭個傘?”
白映猛點頭,擡腿剛往連飛傘下鑽,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傳來:“太好了,連飛揚,你居然有傘?”潛臺詞就是,我有救了,不用挨澆了。白映無奈了,聲音是周音的。那時連飛揚和周音的緋聞傳得是有聲有色如火如荼,雖然兩人誰也沒親口承認,但看連飛對謠言聽之任之的态度和平常對周音的關心,十有八九連飛對周音是有好感的。
人家的正牌女友來了,自己理所當然閃到一邊去。雖說連飛揚平常對自己也很好,可白映還是知道自己的分量的。看着兩個男才女貌的好朋友,不知道哪來一陣心酸。白映就趕緊閃到一邊去。
周音好像很意外,随意說了句“啊,白映你也在這啊”就沒再理會白映。
白映就看連飛和周音很開心的聊天。至于聊了什麽,白映卻沒有心情去聽。然後,白映看到連飛把手中的傘遞給了周音。周音不知說了什麽,然後一個人拿着傘走了。
那連飛呢?他為什麽不和周音一塊走?是了,他應該不太想太過宣揚他們的關系。畢竟他們還是高中生。早戀是要被殺頭的。原來連飛揚為了周音,寧願自己淋雨啊?他對她真好。對于這點,白映早習慣了。周音人漂亮,學習又好,大家都喜歡她。
白映嘆了口氣,看看已走了很遠的周音,默默對自己說,“當然應該這樣。他應該這樣做。”然後心頭猛地一沉,一頭紮進雨裏。
走不了?怎麽走不了?左手臂被拉住了?是誰呢?
白映沒有防備,還沒來得及掩飾臉上失落的神色。但她還是回頭了,果然是連飛揚。白映驚訝的瞬間瞪大了眼睛。
他好大膽!
大白天,大操場,來往的同學……
他就這麽明目張膽拉住她,天啊,他瘋了嗎?一向那麽自以為是!讓別人看到,這算什麽啊?過了好一會,白映才回過神來,她用力甩甩手,可是沒有掙脫開。連飛狠狠地抓着她的手腕。白映什麽也沒說,只是那麽瞪着連飛。那眼神或許太未加掩飾,憤怒,不解,埋怨,倔強,傷心,總是很混亂。
連飛在她的注視下,放下了她的手腕。然後默默脫下自己的外套,遞過右邊的那一角,搭過白映的肩頭,命令道:“拿着。”
白映右手接過那一角衣服。
然後——發生了讓白映永遠無法忘記的一幕。連飛左手拿起衣服的另一角,右手勾住白映的右肩,居然帶着她一塊兒向雨中沖去。
是太陽出來了嗎?好像沒有喂!雨點噼啪打在白映身上,可白映卻覺得那麽溫暖。仿佛被包圍在粉色的氣泡中。想着剛才兩個人的親密接觸,她甚至可以聽到他的心跳。他摟着她,那麽堅定,仿佛要把她拼命留在自己的世界裏,生怕自己跑掉似的,又像要為她遮擋一切的風雨和苦難。想到這,失落沒有了,、又充滿了開心。連飛看着課堂上極度溜號的白映,哭笑不得。只見她一會傻兮兮地笑,一會又皺着眉頭仿佛在思考什麽,一會又傻兮兮地開笑。多虧是實驗課,比較自由。這丫頭,多半還想着剛才他帶着她跑那一幕呢!有那麽值得她開心嗎?連飛不屑哼了一聲,然後想想,自己也很想笑。為什麽他也覺得那麽開心呢?不過還好他留了點理智,一記爆炒栗子敲在白映頭上,“想什麽呢?坩埚要糊了!”
我也看到了,你知道嗎?遠處,周音看着一起開心做實驗的連飛和白映,想着剛才的雨中,兩人同搭一件衣服,緊貼着從她身邊跑過去那一幕,心裏一陣痛。連飛揚,你甚至沒有看我一眼。你喜歡的,究竟是我還是她?如果不是我,為什麽又要對我這般好?
周音一句一句訴說着自己腦海裏的回憶,難過得叫白映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