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三更

四月初一,菩提心的生辰。宴會是賀蘭氏一手操辦的,因為不是整壽,邀的多是親近的賓朋,但許宸囑咐下,卻辦得頗為隆重,。

諸如宋王妃鮑妩、四皇子遺孀江陵王妃、張欽夫人等,許如是也正式被賀蘭氏拉進了社交圈子裏。

許如是心情卻很複雜,她也不知道為了應付眼前的危機,走這樣一步,去賭書裏那個虛無缥缈的機會是對還是錯。但她知道,眼前的事必然是要先解決的。

吃完一圈酒,又鬥草、投壺、射覆玩了好一陣,直到下午才得以抽出空子思忖後邊的事要怎麽解決。

許如是在正預備要去找許铄幫忙打聽些消息,鮑妩卻送給她一樣東西,囑咐她定要打開瞧一瞧。許如是一瞧,那是一張字條,上邊的字跡筆畫肥厚、筋骨雄渾、力透紙背,與她所書的乃是一種書體。沒有留名,卻仍能看得出來,這是齊行簡的筆跡。

齊行簡原本的字兒寫得不好,後來她幫齊行簡整理兵書的時候,他才照着她寫的字練了練,如今竟已經青出于藍了。

許如是直覺并不想去,奈何如今她這邊的事兒還沒成得了,不得不受制于人。心中又添了煩躁。

想了想,要不願意驚動人,交代了陳媽媽替她遮掩。雖然陳媽媽先前坑過她一回,許如是心中還有氣,但也不得不承認,即便她當時清楚陳媽媽是在诓她,她說不定也會順水推舟。在大周朝,婢女的命還不如一頭健壯的耕牛,主家要打死也不過是付罰金,打死頭牛還要被挨上幾鞭子。

如今兩人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陳媽媽比她還不想事情敗露,兩人反倒比旁人多了幾分心照不宣。

陳媽媽替許如是找來了一身青色的襦裙,也就是普通小婢子穿的衣裳,掩護着她獨自一個人出去了。

齊行簡在永嘉坊門附近等着她。

小娘子一身布裙,脂粉也未施,只将眉毛用青黛細細描作了柳葉,長發松松挽作一雙丫髻。齊行簡從前還不曾仔細打量過她,如今瞧來,她雖然年歲尚稚,卻已經隐約有了美人的風骨。

“怎麽扮成這樣?”齊行簡有些好笑。

她不扮作小丫鬟出來,難道要大張旗鼓,叫所有人都知道她生日當天正事不幹,出來私會一個男人?

許如是沒什麽好聲氣:“你找我做什麽?今日事情很多,陳媽媽只能替我擋一陣。”

齊行簡看了她一眼,許如是被他那雙墨色的眼珠盯得稍有些心虛,柔軟了語氣:“我不能在外邊待太久。”被人發現了影響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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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行簡點了點頭,拉過她的手:“一頓飯的功夫。”

許如是想了想,應了。

齊行簡捏着她的手,心中卻仍覺得如夢似幻,像是踩在雲端一樣,輕飄飄的,不大真實。不禁一寸寸地握緊了些。他小心翼翼地觸碰感受着她養得滑膩的手背,指掌之間的舊繭,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她的反應,像個毛頭小子一樣,竟怕她拒絕。

他忽然想起,他已經很多年沒見過她,也已經很久沒有能觸碰過她了。

那種失去的感覺,足以叫人發狂。

許如是心事重重,完全沒有注意齊行簡在想些什麽。她沒料到,齊行簡這一頓飯的功夫,還真是要帶她吃一頓飯。

羊肉熬煮出來的湯格外鮮香,面片半遮半掩藏在幾片薄如蟬翼的羊肉底下,滾湯澆下來,淡黃的油花浮在面上,再撒上碧綠的蔥花,色香交相映襯,叫人食指大動。

“湯餅?”湯餅是湯面的雛形,許如是也頗為青睐,只不過齊行簡專程找她出來,就為了這個?

許如是擡頭打量着他,齊行簡今天穿得也比較平常,他遞了雙竹箸給許如是:“今日是你生辰。”

他記得她有吃“長壽面”的習慣,說是什麽“長命榮華”。他那個生辰被從兄和父親擠兌了,本是憋着一肚子的氣。許如是拉着他到輔興坊來,輔興坊的胡餅和湯餅是最好的。

她好言好語地,都快把一番話說出個花來,他年少的時候也管不好脾氣,把氣撒在了她身上,冷笑道:“長命榮華,也不過是受人白眼罷了。”

許如是也來氣了,白了他一眼沒勸他:“你既不想受人白眼,自身就要有本事。”

他氣急敗壞指她嫌他沒本事,許如是卻把那碗湯餅推到自個兒面前,慢條斯理地夾起來:“你想上進,可從前底子薄了,你自己都看輕了自己,我不過說一句,你就覺得受刺激了?就覺得你就算上進,日後也未必混得出頭來。那你有什麽資格怨人家看輕你?”

他坐在那兒生悶氣,許如是一面吃一面看他,他擡頭注意到她的時候,她都吃了小半碗了。兩人目光相撞,許如是垂下頭去,試探着問:“再給你要一碗?”

他氣也散了大半,去搶過她剩下的大半碗,三兩口吃完了,許如是“嗤”地一笑,蕭寄春的臉,常常板着一副端莊自持的樣子,他印象裏只記得那連擡眼睛都好像被尺子度量過一樣刻板。可是她頂着那張臉,笑起來,眼睛卻彎彎的,有一種溫暖人心的力量。

齊行簡挽起唇角:“那家做湯餅的從輔興坊遷到這邊來了。”

許如是手一頓,沒明白他在說什麽。想了一會兒,依稀能猜出來這估計是“長壽面”,她霎時哭笑不得:“你明知道,我又不是菩……”

“你是。從前是,如今是,未來還是。”齊行簡慢悠悠地把竹箸塞進她的手裏,語氣不容置喙,目中隐然吞吐着一股森然的霸氣。

許如是并不習慣他這個樣子,她覺得有些陌生。于是駁道:“是假的就會有破綻。更何況,陳媵就要回來了。她是……的親生母親,未必看不出來什麽。你有了疑慮都能查得出來。”

“那家的首尾,齊某已經替你處理了。清楚菩提心情況的,都被打發走了。”齊行簡輕描淡寫地回答了。

許如是怔了半晌,嘴裏不知是何等滋味。齊行簡竟然沒想過拿這件事威脅她麽?

她忽然覺得心中發悶。

“陳氏那邊,若是你怕她……”

他頓了頓,略去一些內容不談:“我替你動手。”

許如是被他話裏的殺意懾住,心中稍凜。

勉強揚起一抹笑意:“不必了。你要出征了,戰場上兇險,你多想想那邊,就別費精力在這些瑣事上。再說,她若再出了事,叫有心人查起來,太紮眼了。我能處理得來。”

齊行簡思索了片刻,認可了她的說法,伸手摩挲着她臉頰:“要是有什麽事就去找鮑少妍。”少妍是鮑妩的字。

這樣珍而重之的觸碰和眼神,好像……真的還喜歡她一樣。

許如是忽然覺得有些惶恐。齊行簡如今殺伐果斷,要讓他知道她……許如是平生奉行先下手為強,這回卻頭一次有些後悔,動作太快了。

齊行簡淡淡道:“戰場那邊,軍報我日日都在瞧,都在推演。你這邊能費多少功夫?”

許如是味同嚼蠟地吃了幾口,齊行簡趁隙遞給他一枚錦盒,裏邊是一根新的發簪,藍田碧玉制成的穿花蛱蝶樣式的簪子,動一動簪身,那只玉蝶也在微微顫動,似是真活過來了似的。

她一向喜歡收集這些東西。

許如是卻偏似燙了手一般,瞬間坐也坐不下了,她垂下眼:“我要回去了。”

時間過得很快,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小娘子來了,便又要走了。齊行簡稍稍感到悵然,道:“我送你。”

說是送,其實也送不了多遠,才到府中偏門口的那個拐角。

齊行簡負手站在那兒,定定目送着她遠走,小娘子剛走了幾步,倏忽回頭,小碎步跑過來,輕輕抱住他。

齊行簡愣了愣,摟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低頭便能嗅見她身上淡淡的蓮香。只聽她講:“繁之,《孫子兵法》裏說為将者有五忌,必死,可殺;必生,可虜;忿速,可侮;廉潔,可辱;愛民,可煩。別的我都不擔心,只是有一點。戰争是國之大事,為将者萬萬不可怒而興兵。”

齊行簡摸了摸她柔順的頭發,他又不是年輕時候那樣,連情緒都控制不了。

許如是卻堅持:“你應不應我?”

“應你,”齊行簡微微一笑,在她發上親了親,小娘子渾身一顫,他輕聲說,“回去吧。”

“你……保重。”許如是低下頭,快步離開了。

他目送着許如是遠去的背影,跟在她後頭,踱着步子到了楚王府,因許宸還沒搬入東宮,這裏也還沒改名。

他就要離開長安了,他原本對長安并沒有什麽特別的眷念。可是一想起小娘子會待在這兒,再也不會突然離開。

心中便軟成了水波,萬般柔情湧上心頭。

齊行簡到永嘉坊門口的時候,遇見了宮裏的權宦陳輔國,他也是參與過擁立皇帝的,只是一直被何護打壓,故此名聲不顯。但他素日裏跟齊行簡交往并不深。

他從容打了聲招呼。

“齊公。”陳輔國今日卻頗為熱絡,姿态也放得很低,“某家找你找得好苦啊。”

齊行簡目光陡然冷了下來,找他會找到永嘉坊來?府中散漫的風氣竟還沒有被殺住,肆意向外人透露他的行蹤?

陳輔國一看就知道他似乎有什麽誤會,搓了搓手:“其實某家來永嘉坊,原本是因為回纥義理可汗的妻子,叫什麽可敦的,先前病故了,便遣使來我大周要讨一位公主。”

“戰事緊急,大家也不敢怠慢。貴妃的十公主對那位覆羅使者一見傾心,然而貴妃舍不得公主去回纥,大家見了也不忍貴妃傷懷,便叫公主與那覆羅使者留在長安了……”

陳輔國說了半晌也沒說點子上,齊行簡聽得有些不耐,臉上笑容漸僵,正要讓他往重點說,卻忽然覺得不對勁兒:“十公主不嫁去回纥?那是誰去和親?!”

陳輔國贊了一句:“太子殿下家的郡主可了不得,自請和親,為陛下排憂解難。”

太子殿下家的郡主。

齊行簡耳邊如鳴雷震,他猶自不敢置信,還要多問一句。

“誰?”

三娘才十歲,其實他心裏很清楚,絕對不可能是三娘。

“還能有誰?二娘子,哦,該改口了,壽春公主,食邑足有千戶呢。”

齊行簡阖上眼,血脈仿佛瞬間凍結了,裏邊流淌着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冰碴子,割得人生疼。

許如是、許如是……

她究竟知不知道和親意味着什麽?!近年來,有兩個和親公主被外族殺害,還有些沒過幾年丈夫就死了,被丈夫的兒子或是兄弟繼承了過去,一聲都在蠻夷胡虜之地,終生不能回長安!

她究竟為什麽要去和親?怕她身份敗露?冒充郡主,那是死罪。可是一旦昭告天下,她是要被送去和親的人選,金口玉言,即便發現了她的身份,也不會有很嚴重的後果。

她怕他捏着她的把柄要挾她。

齊行簡突然想起許如是一反常态的親近,她叫他制怒。

叫他不要發怒。

齊行簡氣得發抖。

怒火幾乎要吞沒他的理智。

陳輔國道:“某家原本是要去太子那邊傳旨的,卻突然接到大家的口喻,口喻是給您的,您聽好了。”

齊行簡猶自沒有動靜。

他清了清嗓子:“定國公齊行簡,叛軍反攻,洛陽失陷,兵鋒直指長安,陛下命你為天下兵馬大元帥、隴西節度使,讨伐叛軍!十萬火急,陛下讓您老人家即刻啓程,不得有誤。”

齊行簡閉上眼,知道聽完聖旨,才半擡起眼皮,眼珠被投射下來的一片陰翳遮蓋住,嗓音冷得能凍水成冰:“臣齊行簡領旨。”

陳輔國被他身上突然迸射出來的煞氣駭了一跳,心中直念叨着,唯有這樣煞神才能鎮得住那群逆黨呢。臉上顫巍巍地挂着笑,請齊行簡走,齊行簡走出坊門的時候,回頭看了楚王府一眼,目光已然平靜如水。

忿速可侮。

暴跳如雷,只能被人利用欺侮。

許如是回到府裏,才見着許铄坐在屋裏等她,陳媽媽一臉苦笑。

許铄看見她一身青衣,氣得指着她就罵:“菩提心,你還有心思扮成小丫鬟出去玩。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幹了什麽!”

許如是擡頭看了陳媽媽一眼,心裏咯噔一聲,以為陳媽媽把她賣了。腦子裏急急思索着對策:“阿兄,你聽我解……”

“和親!宗室裏那麽多女孩兒,哪裏就輪得到你去。你、你你讀烈女傳讀成個榆木腦袋了?還想學王昭君?你知不知道,你一去就再也見不到我了?”許铄變聲期的聲音尖銳而又嘶啞,很有幾分凄厲之感。

“阿兄,我沒有這個意思。你先聽我說。如今貴妃倒逼阿耶,先借着這讓阿耶好過一些……阿耶也是同意的。”許如是無奈,許宸那邊溝通很容易,許铄這邊卻有點麻煩。

“那也不成。走,去找大父說清楚,十姑姑不去,你也不去。”許铄态度非常堅決,拉起許如是就要走。

許如是也不想摻和進和親的破事裏邊,如果她有得選擇的話。

其實許铄如果知道了她并不是真的菩提心,還會不會這樣,還很難說。許如是忽然覺得有些難過。混了這麽久,還是形單影只,連個能相信的人都沒有。……齊行簡原本可能可以算是半個,但他要是知道這事,估計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不能去!”許如是拽住他,快速道,“阿兄,你聽我說,我聽說,回纥那邊現在其實是有兩位可汗的。你知道現在這位義理可汗的可敦是怎麽死的嗎?正是因為有位吉利可汗發兵,奪了他的牛馬和草場。”

拜鮑妩在原書裏常常換地圖所賜,許如是知道一些回纥內部的事。比如那位義理可汗被吉利可汗奪走財産之後,又暗自蟄伏數年,終于在幾年前,重新登上汗位,誅殺了吉利可汗。義理可汗為人狡詐桀骜,對大周頗為不順服。

就是這麽巧,鮑妩流落在回纥的時候,遇上了這位吉利可汗的兒子,又是這麽巧地等到了許宥發兵去救她,借着這一支征讨西域的兵卒,扶助了這位吉利可汗的兒子登上了汗王之位,此後,這位小吉利可汗感念鮑妩和許宥的恩德,對他們多有回報。

這回,鮑妩雖然沒有流落異鄉,可是這扶助“小吉利可汗”,使得回纥內戰削弱回纥,換一個聽話的汗王,這買賣還是值得做的。

和親也不是現在就要嫁過去,準備各種嫁妝、随從還要很長一段時間,更何況仗沒打完,大周國庫空虛,皇帝也不願意掏那麽多錢送過去。一俟義理可汗身死,這和親自然也就泡了湯。

許铄覺得這計劃非常不靠譜:“若是義理可汗在你嫁過去之後才死呢?”

許如是道:“那就等他死了,我再回來呀。”

許铄道:“要是那小吉利死了呢?”

許如是沉默了片刻,淡淡道:“願賭就得服輸,那就算我倒黴。”

許铄牙縫裏蹦出一句:“胡鬧。”他勸不動許如是,便去找許宸。

許如是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忖道:要是義理可汗命大,或許她就得等許宸或是許铄接她回來了。

許铄沒有為這件事困擾多久。

因為第二天就傳來了洛陽失陷的消息。許如是愣了半晌,她先是算了算時間,确定消息傳出來的時間正是許宸的信使到洛陽那一日。

洛陽沒了。

陳媵和她的小女兒,也沒了。

許铄本來是來勸許如是的,聽到這個消息,木楞楞地望着她。分明……分明許宸已經答應,要接她回來了。分明應當一家團聚了……

他們相對飲酒,春光明媚,歲月靜好,好像只是昨天。

“你算錯日子了吧,菩提心。一定是你術算學得不夠好……”許铄一遍又一遍,許如是默默陪着他,拿着算籌在桌子上演算,可是不論怎麽演算,也還是那樣一個結果。

他就像是個美夢破碎了的孩子。

許如是忽然覺得很難受。原書裏沒有洛陽重新淪陷的劇情,所以她在接陳氏回來這件事上并不着急,甚至拖了那麽多的日子。

他們這裏不過是小事小情,皇帝那邊才是覺得火燒眉毛,惶惶不可終日,随時準備從長安撤退逃跑。

傳回來的戰報一直都是捷報,怎麽可能突然東都洛陽就淪陷了?前線數倍于敵方的大軍究竟在做什麽?難道先前那些勝利都是假的?

他看着戰報上一個個陷落的城邑,只覺得叛軍重新凝成了一支無堅不摧的利箭,其疾如風、侵略如火,皇帝不禁想起五年前,被叛軍支配的恐懼。

他連制衡那一套都不敢去玩了。齊行簡能打得了叛軍,那就讓他去打,只求他能快速地平叛。

皇帝如同驚弓之鳥,面對這個危險的世界,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覺得可怕。

宋貴妃成了他最後的溫床,她永遠那麽柔軟而又堅韌,對他也是全身心的戀慕,十足的可信之人。

除此之外,就連聽見齊行簡在何處大勝,心中都有些疑惑,這捷報究竟是真是假。為此,他連許宸都又派出去了。

這一日,宋貴妃的神色卻有些遲疑,吞吞吐吐的,皇帝忍不住問她出了什麽事。宋貴妃說:“聽說東都洛陽淪陷了,太子的一個媵妾失陷在那兒,那個媵妾的兒子是江都王。江都王聽說母親失蹤,日日在東市買醉,嘴裏還說一些……說一些不太妥當的話。”

皇帝一聽心裏便不大舒服,不太妥當的,還能有什麽?編排他撤回許宸和齊行簡,致使平叛未竟全功?他眯了眯眼睛:“叫太子好好管教他兒子。”

這日,許如是聽說,宮裏把許铄召了進去,第二日卻沒見着他回來,心中頓感不妙。她忽然想起,宮裏上次幹這種事,是在殺四皇子江陵郡王的時候。

許如是陡然冷汗涔涔。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山南小可愛的營養液。

ps今早去焊工實習,被閃了三次眼睛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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