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和親[抓蟲]

許宸回來了以後,迅速入主了東宮,許如是和許铄、賀蘭氏等人也終于松了口氣。但不久以後,前線戰事開始出現了反複,西域那邊是徹底顧不上了。

節度使們越來越不聽話,但皇帝又拿他們沒什麽辦法,只能優撫再優撫,虧得朝中有能人,在江淮一代改革了稅賦,才使得戰事能打下去。

皇帝為此又埋怨了許宸一通。

貴妃就是在這個時候登上了後位的,宋貴妃……不,宋皇後自登上後位,便蠱惑皇帝煉丹求仙,皇帝心中苦悶,心中多了個寄托自然覺得千好萬好,一股腦沉迷進去了。

這樣一來,皇帝理朝政的時間也就越來越少了。朝中的事都是何護、許宸一手處理,但何護是天子近侍,打着的皇帝的名義,哪怕許宸是太子,竟也要遜他一籌。

春秋匆匆,一年多的功夫,朝堂上何護、宋皇後、宋王,與太子許宸兩黨漸漸形成了分庭抗禮之勢。

卻有一件事,似乎要打破朝堂上僵持的局面。

許宸擱下戰報,喜憂摻半道:“前線的叛軍終于被徹底清剿幹淨了。石逆的人頭,也将不日抵達長安。”

他說話的時候,許如是、許铄也正在書室聽許宸感慨。

“這不是很好麽?戰事平息,海晏河清。”許如是想了想,在她看來這就很好了。

許铄從書架上抽出一部地理志,又彎下腰遞給許宸,這一年來他個子長得很快,幾乎要與許宸一般高。經過上次的教訓,他整個人都仿佛沉澱了下來一樣,比從前穩了不少,渾然已經是青年形象了:“天下安平,賦稅徭役便可以減去一些了,百姓生活也不至于那樣困苦。”除了叛軍之外,因為朝廷加重稅賦、徭役和戍役,民生多艱,各地都有民變發生。

許宸顧慮的是節度使的事,可這也不是一時能夠急得來的。暫時把隐憂壓下,笑道:“說得不錯,算來,此役以後,繁之兄也要回長安來了。”

許铄也露出一抹笑容:“齊叔父回來,正可以壓一壓那閹人的氣焰!……菩提心,你怎麽臉色這樣差?”

許铄甚是關切,許宸也看過來。

許如是愁啊。

她已經一年多沒見過齊行簡了,幾乎都要把這茬忘了。許铄一提,她又想起當天那句畫蛇添足的話……不禁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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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行簡要回來了,她可怎麽辦。現在齊行簡手裏握着重兵,正是何護跟許宸之外,最大的勢力。

齊行簡這個人不僅小心眼,記性還特別的好……

她看了許铄一眼,強笑着随口敷衍了句:“既然戰事解決,回纥那邊應當也快了……”

戰事平息,和親自然也快了。許铄跟許宸也是無奈,當初那樣的情勢,就不該讓她去,許宸也只好安慰道:“回纥那邊有繁之兄處理,你不必太過挂懷。”

許如是一噎,心裏更堵了。

就是齊行簡處理她才更怕,萬一他因愛生恨,從中擺她一道。許宸未免也太信任齊行簡了,将來被他反咬一口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許如是擔心沒有持續多久。

她聽說齊行簡隴西民變,齊行簡要鎮壓暴民,暫時不會回長安來了。

許如是頓時就很高興了。

當然,她的高興也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她就要被送去和親了。悲傷總是來得這樣猝不及防。

聽說回纥那邊複國的可汗已經安排上了,可是現在都還沒有動靜,這和親也不得不硬着頭皮上了。

她出嫁前一天傍晚,許铄就靜靜地在她門口徘徊。

許如是剛一開門就見着個黑影直愣愣地杵在那兒,吓了一跳,仔細一看:“阿兄,你怎麽在這兒?”

許铄抿着嘴,一言不發。

映着殘陽夕照,聽着秋蟬的餘音,愁腸百結。

幾年前妹子丢在長安,他無能為力。前年,妹子找回來了,他欣喜若狂,誰知道歡樂短暫,竟又一次迎來了離別,他依舊是如此無能為力。

許如是見他不說話,拉着他進屋裏坐下,道:“阿兄,要什麽飲子?桂花飲?還是……”

許铄這才悶悶道:“等你走了,就只能飲乳酪了。況且回纥那邊就牛羊多,菜蔬少,我見你平日裏并不太愛吃腥膻重的,給你添了些胡椒,還有……”

許如是噗嗤一笑,還有嫁妝裏邊添胡椒。雖然大周胡椒價比黃金,但她印象裏這只能和吃貨挂上鈎。

許如是手肘支在案幾上,托着兩腮,語重心長道:“阿兄,你聽我說。齊……叔父那邊安排了人,雖然現在還未成事,但将來有我做內應,事情也能順利些不是?我是為大周做貢獻去的,又不是不回來了,你這樣’風蕭蕭兮易水寒,菩提心一去不複返‘的樣子,我很難做的。”

許铄也被她逗樂了,卻努力嚴肅着面孔:“就你還能做內應,那些事都有別人做,你別瞎摻和進去。萬一事情不成,你怎麽脫得了身?”

許如是故作苦惱:“萬一事情不成,那我就等着阿兄來救我了。”

許铄白她一眼,笑鬧間,沖淡了心中那縷惆悵。

這廂剛送許铄出門,許如是才收斂了笑意,其實她那句話也沒說錯,要是真倒黴到不能成事,那她熬死了回纥可汗,大概也得等許铄來拉扯她一把了。

金秋八月,十裏紅妝、浩浩蕩蕩,在朱雀長街上綿延,太子殿下心情複雜地親自送走了女兒。

從長安到回纥的路山長路遠,十月天氣剛冷下來,許如是到了回纥附近,風土人情都與長安大不相同,來接她的使節漢話說得倒是不錯,可是随着深入回纥境內,連語言也變成了陌生又冰冷的。

就連陪嫁隊伍裏的人,許如是也感到陌生。

許如是走了好些天,本來心情就不怎麽樣,突然被告知明日就到王城所在,很快便到婚期了。使節還特意地說:“可汗仰慕中原文化,知我回纥禮儀粗陋,周人又重禮,到時候昏禮比照大周的風俗舉行。不知可合公主的心意?”

許如是皮笑肉不笑:“可汗體貼入微,有心了。”她又不在乎用什麽禮節。要合她心意,把回纥可汗換掉還差不多。

“只是住的這附近最近常有生人來來往往,不清淨,是不是叫可汗也寬容些換個住處?”

使節看她臉色不怎麽樣,也陪笑着叫她忍一忍。

秋日天黑得早,才到王城邊上便夜色如霜,冷寂沁人。許如是揚起頭,只見一彎上弦月孤零零地挂在天穹上。

許如是不知怎麽,突然想起了長安。她自來到這個世界,就一直在長安,認識的人也都在長安,她自覺是冷情的人,現下突然要離開長安了,竟有些傷感。

第二天,進城的時候,不知怎麽的,陪嫁車隊裏頭的人和回纥人起了沖突,似乎是攔着不讓進去,那邊用回纥語吵,車隊這邊用漢語吵,牛頭不對馬嘴的,竟還吵得有來有回。

有回纥人說:“最近有亂賊在附近活動,你們這麽多人,要搜身查驗後才能進去。”

許如是這一天被梳洗打扮折騰得心情煩躁,舉着扇子也舉得手酸,聽了翻譯當即火大,她柔聲道:“是這個理,是不是要先從我開始啊?”

這個回纥人當即就要過來,許如是臉都要青了,使者漢語水平高明些,一巴掌就甩在他臉上,讪笑道:“哪裏敢冒犯公主?只是最近确實不太平,為了公主的安危……”

“哪裏敢?”許如是冷笑,“你們攔了我的人要搜身查驗,這不是企圖羞辱還要說是為了我的安危?你們以為是在羞辱我?我将來時你們的可敦,你們羞辱我,就是在羞辱你們可汗!”

“公主。”使者和回纥人聽了,臉色都白了,低聲下氣道,“如今也不早了,誤了時候……也不好。”

許如是淡淡道:“這不是看我,是看你們呀。”

衆人不敢多說什麽,趕緊放了人進去,迎親的使者指引着進回纥的王宮,許如是心情不渝地去觐見可汗。

她剛到殿門前,正結合着回纥可汗的傳聞,思索着他究竟是什麽模樣,高鼻梁深眼窩?身材高大還是瘦小、人好不好相處?要是長得有礙觀瞻又不好相處……

使者朗聲道:“周室公主,求見可汗。”

他聲音回蕩在空曠的中庭,更顯得幽寂。這靜谧太詭異了,怎麽會這樣安靜呢。

安靜得好像……沒有生人,置身在鬼域一樣。

許如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北風打着旋吹拂過來,落葉被裹挾着,輕飄飄地落在門檻上。

“吱呀——”門忽然開了。

一個紅色的圓球骨碌碌滾落出來。

許如是怔怔地盯着那東西。

突然反應過來,那是顆帶血的、新鮮人頭!

她遍體生寒,幾乎拔腿就想跑,偏偏僵在原地。血腥氣在鼻尖萦繞,久久不散。

“xx?!”有回纥人驚叫。

耳濡目染了這麽久,這句回纥語,許如是能聽得懂。

——可汗。

回纥可汗死了?

他怎麽會死?

出了什麽事?

“現在知道怕了?當初是誰膽子那麽大,還要做我軍內應?”

許如是猛地擡起頭,只見齊行簡一襲肅殺的黑衣,身材高大,目光冰冷,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手裏握着的周刀雪白的刃上,還滴着血,活似剛剛從地獄踏出來的玉面修羅。

他怎麽在這兒?

他不是在平叛嗎?

她還沒想明白,霎時,那種詭異的寂靜就被打破了。

喊殺聲、硝煙和火光,突然之間,齊齊出現在回纥的王宮裏。

作者有話要說:

旁友們,就要黑屋普雷了開不開心?驚不驚喜?

ps謝謝一語默然小可愛的地雷,以及秦桑、醒眼小天使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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