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回去?

“齊繁之……”

女孩怔怔地仰望着他,齊行簡也在凝視着她。

她一身青碧褕翟,步搖花冠熠熠,手中拿着一柄團扇,嫁衣打扮。齊行簡心中有那麽幾分不悅,卻轉瞬即逝。她長大了,比一年多前要高一些,五官也舒展開了,竟壓得住眉間那抹豔色。她秾纖得宜,讓人忍不住想把她摟進懷裏。

他這樣想着,也這樣做了。

許如是見他一步步走下來,颀長的身段帶了很大的壓迫感,不自覺向後退去,齊行簡猛的攥住她的腰肢,他身上強烈的血腥味,極大地宣示了他的存在感。

許如是掙了掙,卻被箍得更緊。

“将軍,您怎麽……在這兒?”使者不掩見到齊行簡的訝異。

事實上這次行動極為冒險,齊行簡不應該在這裏,他應該坐鎮在本部,運籌帷幄,而不是孤軍深入。

他眼裏,齊行簡是個謹慎又沉穩的人,謀定而後動,可是他竟然離開了大軍本部,親自來做這樣危險的事!

不可思議。

确實不可思議。許如是猛地醒悟了過來。這個使者……竟然是齊行簡手底下的人。她腦海裏瞬間浮現出近來的不同尋常之處,猜測齊行簡是利用她的車隊作為掩護,混了些人進來。

許如是瞬間擔憂起來。她的焦躁瞬間掩蓋了久別産生的陌生感:“齊行簡,你不去指揮,跑到這兒來做什麽?”

齊行簡伸手把她頭上的釵環卸了,摘了她頭上刺眼的步搖冠,随手丢在地上,墨濃的鴉髻幹幹淨淨的,看着順眼多了。他才淡淡道:“殺人。”

他說得輕描淡寫,心中的恨意卻只有自己清楚。他都舍不得動的人,卻要被個蠻子娶走。他忍了一年多,籌劃好一切,好不容易等來機會,不手刃了這蠻夷,如何能消他心頭那股子戾氣。

只殺了可汗有什麽用?要應付的是回纥軍的反撲。許如是來不及心疼她赤金的步搖,恨鐵不成鋼地看了齊行簡一眼:“傻。這麽危險,你派人過來也比親自過來好吧?你過來了,那邊是誰主持”

齊行簡心情終于好了一點,許如是罵他他也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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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吉利可汗。若那個他連這點事都解決不了,那也不必回來争奪這個位子了。爛泥扶不上牆。”他語氣很平淡。

許如是聽他語氣篤定,這才松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麽,齊行簡的話總有種叫人安定的力量。

使者和幾個親衛眼觀鼻鼻觀心,假裝沒有看見自家元帥和公主打情罵俏。

齊行簡沒看他們,也沒看身後的屍體,徑直道:“走。”

使節應了聲是。齊行簡望着火光的方向,仔仔細細聽着喊殺聲,似乎在判斷什麽,許如是被他摟着,她腳步比齊行簡稍慢,幾乎可以算是被挾着走了,她整個人幾乎都貼在了齊行簡的身上。

許如是稍有些不自在。她擡起頭,只見齊行簡下巴隐隐泛青,眼睛裏也有些血絲,卻仍抿着唇專心思索。她身子微微一僵,心中忽然生出幾分歉疚,要不是她捅了簍子,也不必帶累他跟許多人一起以身犯險。

她掙了掙,低聲道:“你摟着我不便禦敵,先松開吧。”他拿着刀根本就施展不開。

齊行簡以為她是不自在找了借口。下巴抵住她額頭,做了個叫她噤聲的手勢:“噓——別動。”

許如是不說話了。她怕影響他做事。

這時候的北風凜冽,許如是是南邊的人,她原本以為北風拂面猶如刀割只是文人的誇張,真正體驗過,才知道這個比喻有多麽精微玄妙。

她被風刮得縮在齊行簡懷裏,後背貼着他的胸膛,似乎能從他身體上汲取一點暖意。

小娘子乖順地窩在懷裏,齊行簡很滿意。他低頭就能看見她微微泛紅的側臉,和那一段瑩白如玉的脖頸。

她的發髻被他弄得稍亂。碎發在北風裏胡亂飛舞着,漫不經心地拂在他的脖頸、臉上,癢癢的,像是貓爪子一下下地撩撥着他的心弦。

齊行簡克制住心中亂七八糟的念頭,輕輕給她梳理了一下,嘴角不自覺揚起了笑容。

他們這一路上沒遇見什麽像樣是抵抗,很輕易地便與自家的人會和。

回纥的小吉利可汗對齊行簡非常敬畏。這個男人一路以來幫了他很多,在用兵一道上更是顯得出神入化,戰略欺騙、隐藏、長途奔襲一類也都很有章法,有時候連自己人也不清楚他想要做什麽。

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原本說好下個月才動手的,竟忽然就提前了,打得人措手不及,果真就把王城攻下來了。

齊行簡命人将義理可汗的人頭拿出來交給小吉利可汗,小吉利可汗更是欣喜若狂,又看了許如是一眼,齊行簡不耐道:“公主這邊還請可汗放行。”

吉利可汗見兩個人關系親密,也不敢提什麽收繼婚的習俗,不敢不從命。齊行簡連怎麽寫的都給他寫好了,就等他簽個字罷了。

許如是這才徹徹底底松了口氣,心情雀躍,回纥這邊的事可算完了,她可以選日子回長安了。

吉利可汗給她安排了一間頗為靜谧的屋子,許如是很疲憊卻又很放松,夜裏睡得很安穩。

半夢半醒之間,卻覺得面頰上酥酥癢癢的,半擡起眼皮子,卻被面前放大的一張面孔吓得半死,話都說不利索:“齊、齊繁之,你、你”

看守的人都是死的嗎——不對,那些如今都換成了齊行簡的人。一想到這兒,許如是的心情就不是很美好了。

其實她從沒有預料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遇見齊行簡,尤其是這樣偏弱勢的狀态。

許如是摟着被子,眼神警惕。

齊行簡指腹蹭了蹭她的臉頰,他的心情很不錯,貼着許如是的臉頰,吐息溫熱:“阿如,許北辰從前還操心我孤身一人,當時你有婚約,我并沒有同他說。等這次回到了長安,我就去找他提親,你說好不好……”

許如是一個激靈,怎麽一開口就是這種問題,她下意識避開這種問題:“這……不好吧。”

她看見齊行簡的眼神瞬間就變了,他的笑容也立刻冷了下來。

“不好你不嫁我,那你還想嫁誰”

氣氛為之一僵。齊行簡這個問題瞬間問住了許如是。

不找齊行簡還能找誰其他世家郎君,又不知道品性,嫁過去還要重新投入感情維持關系,相當麻煩。更何況,她要是有其他答案……許如是瞥了他一眼,估計齊行簡想掐死她。

好像嫁給齊行簡也還不錯。

齊行簡見她面色幾度變化,目光剛沉了沉。許如是就說:“這倒沒有其他人選。”

齊行簡面色緩和了下來,許如是又道:“可是你這樣也不行啊。”

齊行簡面色又冷然下去。

這些年在軍中身居高位,他已經習慣了說一不二。他年少時對許如是那種特殊的情感就已經深入骨髓,因而才會在發現她身份以後,對她一讓再讓,一忍再忍。

她捅出來的簍子,他心甘情願替她收拾。最後只換來她一句——不行。

她二話不說就想要拒絕、要逃開,和當年一樣、和一年前那回一樣,冷漠無情,說抽身便抽身。

齊行簡深恨她這一點。

許如是當然不知道他心中百轉千回,她是真的認真在考慮提親的可行性。齊行簡這樣冒冒失失上門跟許宸說要娶她,最大的可能應該是被許宸打一頓,然後掃地出門。

她唯恐他擰巴,認真地跟他分析:“我覺得,這樣不妥。你匆匆上門,以阿耶的性子,應當會覺得有悖人倫,一時間接受不來的。等我回去,探一探他的口風,再慢慢跟他提一提,等他接受一些了,你去的時候成功的機會也要大一些。”

有悖人倫?她又不是他的侄女。就算是又能怎麽樣?

齊行簡看她認真找借口的模樣,覺得十分可笑,可他自己更可笑,明知道荒謬,他卻仍然在解釋:“他在與皇後相争,需要我支持,只要他同意,我即刻便可以幫他。”

許如是不可置信:“你就稍微等一等都耐不住麽你知不知道什麽叫功高震主?你還要挾功求賞,你知不知道将來有什麽下場?”

“我等了十年了,許如是。”齊行簡寒聲道。

天與不取,反遭其咎。

他想要的人,就在手邊上,不趁着這機會把她留在身邊,不知道她又會怎麽逃。

許如是被他氣笑了,他愛碰壁關她什麽事,她犯不着擔心:“等回長安以後,随你怎麽折騰。你愛怎麽樣怎麽樣。”

許如是的耐性其實不錯,但對着齊行簡,竟有幾分不自知的嬌氣。

心裏憋着氣:看他還能折騰出什麽花來。

“回去?你還想回長安去?”齊行簡冷笑,他的面色突然變得陰鸷,話裏帶着幾分嘲諷。

他這話什麽意思?他以為他能怎麽樣?還能把她關起來一輩子不回長安?

許如是終于察覺到了他情緒似乎有異常,對他身上那種侵略性起了些警惕。她緩下語氣,遲疑道:“繁之,你什麽意思?”

齊行簡掐着她的手腕,覆身壓在她身上,語氣低沉:“什麽意思字面上的意思。你以為我還會放你回去,讓你能找機會脫身”

作者有話要說:

熬夜使人頭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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