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奪刀(微調)

回纥的飲食不合許如是的口味,多肉而少菜蔬。

更逢秋冬之交,回纥的菜蔬便更少了。齊行簡送了些秋葵和薤,秋葵個頭不算大,卻很嫩,中間一點老瓤都沒有,許如是拿去和着粗鹽烤炙,烤好還撒了些胡椒。

薤也叫藠頭,根是白白嫩嫩卵圓形的,糖醋腌漬出來最合宜,只是暫時吃不上。

許如是一邊想着等回長安以後,該怎麽晾齊行簡,一邊遣人給齊行簡送了些炙肉和炙秋葵、蟹醢過去。齊行簡忙起來的時候,總是不怎麽記得吃飯。

菜還沒揀完,齊行簡就過來了,許如是剛愣了愣,叫住了陳媽媽:“添一幅匕箸來。”匕箸即湯勺和筷子。

齊行簡身上的戎裝都沒卸下,挎着一把細長的周陌刀,昂首闊步便進來了,剛一進來便帶上了門。他腳步急促,臉上沒什麽表情,許如是覺得他大概心情不是很好,笑吟吟地看着他:“我還以為你會忙着處理軍務,既然來了,就……”

齊行簡直直地沖着她走過來,大馬金刀地坐在了她的身邊,許如是被他身上的煞氣吓了一跳。也不好說是什麽具體的動作神态,但許如是卻直覺他不只是心情不好那麽簡單。

齊行簡這個樣子她還從來沒見過。

他把門帶上了,陳媽媽也沒回來,許如是只能拿自己那副碗筷給他夾了點菜遞過去:“軍中有事還是朝堂上有人攻讦你了——這個點了,先吃點東西,也好想那些煩心的事兒。”她按着慣常順毛捋的思路把飯遞過去。

齊行簡斜睨着她,并不接過去。

他并不是第一時間過來的,忍着怒氣,在把今天的事都處理得差不多以後,才過來。心裏的惱怒其實已經散了一些,但轉而又非常疑惑和不甘。

他主動讓步,剛有意放過她,她轉臉就在背後耍陰招。

好樣的!

他把許如是寫的兩封東西拍在案幾上,許如是心中一跳,讷讷道:“怎麽了,我寫得不好嗎”

齊行簡笑聲低沉:“好如何不好文采斐然。”

“……”許如是瞥了他一眼,老老實實道,“文采不成,勝在情意比較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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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說還好,一提這個齊行簡積壓着的火氣像是瞬間找到了一個發洩的路子,情意真實怎麽會不真實旦夕渴望阿耶來救,好早日脫離苦海逃離魔掌。離了他她就高興了不是

他一把掐住許如是的下巴,他力道大,捏得許如是生疼:“你困在我手裏,日日夜夜欲得救護,希望你阿耶速來,好脫離掌控。是也不是難為你還能借着表裏兩文,将齊某玩弄于股掌之間。”

許如是大驚失色,她連陳媽媽都沒告訴,齊行簡怎麽看得出來呢,為了保險,她還是抛棄了文字游戲的玩法,用的是她和許铄玩的密文,沒有解碼的方式,他怎麽解得開

齊行簡在詐她吧

要真讓他發現了,還不得掐死她怎麽會這樣平靜許如是讪笑道:“您沒看錯吧我寫的那裏有這些東西。”

“看錯”齊行簡冷笑,掐在許如是下巴上,一推就把她按倒在地上,“你那套密文是許北辰親口說出來的!怎麽樣運作我都一清二楚,你還要裝到什麽時候”

“……”

她怎麽會有個這麽坑女兒的爹這種事情怎麽能跟齊行簡說呢

難怪齊行簡今天臉色這樣差。

許如是抿了抿唇,她嘴唇泛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你究竟是為了什麽,這樣費盡心機也想從我身邊離開”齊行簡嘴唇幾乎貼着她的鼻尖,一雙微紅的眼睛十分駭人。

許如是沉默了片刻,齊行簡要軟禁她在前頭,她有什麽錯

她只是不想被別人擺弄而已。

她幾乎是破罐子破摔了:“那不是你逼的麽我就合該被你擺弄軟禁,一點也不能反抗我又不是你手裏的物件,也不是你的附屬品,你要我留下,我就留下”

陳媽媽地位低下,她尚且有自己的打算,她尚且為了活命拉她冒充菩提心。逼急了人,什麽幹不出來

要定親她也不反對,非把她圈禁起來算個什麽事

她還惡人先告狀上了。

齊行簡冷笑,心中業火熊熊。要不是她先逃了,他怎麽會對她用這種手段

就是這樣她都學不乖,也只能使一使其他手段了。

他捏着許如是的下巴,還沒等她說完便吻上去,許如是嘴上被他咬得生疼,看他神色不大對,死命踹了他一腳,齊行簡皺了皺眉,卻半點不為所動,伸手探到她腰間去取她腰帶上的帶鈎。

許如是心裏有點慌,她死命撐起身子往後退,不知道哪裏生出來的力氣,摸到了齊行簡身上的刀,刀很沉,她雙手伸過去搶,齊行簡怕她受傷,也不敢跟她争強刀柄,最後刀順順利利地被許如是搶了過去。

“你滾出去。”許如是發髻散亂,拿刀對着齊行簡,齊行簡今天這個狀态危險極了,她不敢再跟齊行簡單獨共處一室了。

齊行簡原本心中還生氣她拿刀指她,見小娘子雙手并用,一幅刀都提不動的模樣,不禁笑出了聲,他迎着刀刃進了一步:“許如是,你連刀都拿不穩,就算讓你拿着刀,你能打得過我”

“……”

齊行簡這把刀少說也有十來斤,她拎起來都稍顯困難,更何況是砍人齊行簡也是在戰場上混了那麽多年的人,她拎着把揮不動的刀對他能造成什麽威脅

況且她又不敢真的去砍齊行簡。

許如是幾乎瞬間就反應過來,兩手艱難地把刀架在自個兒的脖子上,她不能動齊行簡還不能動她自己:“你走不走不走我就……”

“自盡”齊行簡看着她,十分有耐心,語重心長道,“阿如,你連繡花針紮在指頭上都能疼半天,你有膽子自盡你惜命得很。乖,把刀放下,這刀快,刃上還開了血槽放血,真挨上一刀你疼上十天半個月都不止。”

許如是咽了咽口水,覺得脖頸上涼飕飕的,心裏卻羞憤難耐,她當然沒想過自盡,也就是威脅齊行簡的手段,誰知道他還不吃這套。對着齊行簡“你、你”了半天,也沒敢把刀往跟前迫進一點。

齊行簡似笑非笑地注視着她。

小娘子想威脅他,卻又沒這個豁出命的膽子。

他剛上前了一步,許如是趕緊往後退了一步,他又往前走了幾步,許如是步子哪及得上他

步子慢了點,刀刃緊跟着也迫近了她脖頸一點,脖子上立刻出現了一道殷紅的血線,齊行簡目光一沉,沒想到她竟然有這樣的膽色。他趕緊往後退,連聲音都變了:“你趕緊把刀放下,如娘,我不動你,你把刀放下。”

“你趕緊滾。”話音還沒落,一個瓷枕就擲到了齊行簡腳底下,砸得碎片倒也沒能濺多高,這動靜卻把外邊的仆婢驚動了。

“阿家、齊公,出了什麽事了”

門剛帶上,許如是想起什麽似的:“等等,你回來——”

齊行簡又打開門,剛動了步子,許如是喝道:“站住,你讓陳媽媽進來。”陳媽媽那麽久沒來,估計是被他的人擋在外邊了。

齊行簡無奈:“那刀鋒利,你小心點。”

許如是氣道:“滾……”

陳媽媽進來,瞧見許如是衣衫不整,發髻半偏,脖頸也受傷了,非常吃驚:“阿家,您的脖頸……”

她想問是誰傷的,仔細一想,就齊行簡和許如是兩個。而許如是這樣子,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麽,這不是她好置喙的,于是閉了嘴。

她一說話,許如是從高度緊張的狀态下邊回過神來,才感覺到脖子疼得很,一摸,手裏全是血。

許如是手抖的厲害,半晌才從牙縫裏蹦出來一句話:“刀太重,手抖了。”

陳媽媽“啊”了聲,沒聽明白,便聽小娘子幽怨道:“我怎麽知道他的刀那麽快,碰着一點就破皮了。我只是想吓一吓他……陳媽媽你輕點。”

陳媽媽手一抖,告了句罪,又瞧着案幾上的菜肴,有些可惜:“那秋葵和炙肉,還沒動,給送過去麽……”

許如是恨恨道:“炙什麽肉,他自己不吃就随他去……嘶——”

陳媽媽一驚:“您怎麽咒齊公死呢呸呸呸。”

許如是哼了一聲,心中又氣又愁,這回齊行簡生了警惕,回長安的事兒想必要告吹了,之後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

卻說長安這邊,接了齊行簡的戰報以後,朝廷一片嘩然,對齊行簡這樣私自調兵出征的行為進行了深刻的批判。當然也僅限于口頭批判。

齊行簡當年乖乖被削兵權,那是他羽翼未豐,況且也沒有跟朝廷對抗的意思,如今時移世易,他對抗叛軍、培養親信,結交節度使,早已經不是輕易可以撼動的了。

就算發公函将齊行簡的節度使之位削去,就算他答應,他藩鎮裏的将領能答應若是他不答應,朝廷下發的便是一紙空文!這會損害朝廷權威,乃至讓其他節度使有樣學樣,不把聖旨當一回事。

許宸雖然同樣對齊行簡擅自出兵的行為頗有微詞,但究竟這事是他委托齊行簡的,更何況回纥也按他的意思重新納入了大周的管轄,他也不好過于苛責。

而除了齊行簡寄回朝廷的戰報之外,也還有一封私人的信件到了他的手裏。

許宸拆開一看,卻愣住了——這是菩提心的字跡。齊行簡寄給他的信件,第一頁怎麽會是菩提心寫的

當下一目十行,将信件浏覽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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