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交代

聽說隴西的**已經解決了,只是在最後,亂民還作困獸之鬥,內外交困之下,匪首還自立為皇帝,大肆封官,士氣還高昂了一陣,只是最終也不敵官軍,還是被剿滅了。

許如是對這個結局沒有絲毫意外。雖說百姓苦于苛捐雜稅,不堪負荷才揭竿而起,但其人心不穩、組織松散,大周也沒到氣數已盡的時候,不過是給齊行簡的履歷上再添上輕描淡寫的一筆——某年某月剿滅僞帝。

近來齊行簡因此心情頗為不錯,或許也是因為這事。許如是嘆息了一陣,就把事情丢在了腦後,她更關心的是齊行簡那封信的後續影響,按照驿站的速度,許宸的回信怎麽着也該到了。

她到齊行簡書室門口的時候,聽見李長庚在跟齊行簡說話:“叛軍突然稱帝,士氣高昂,因而主動出城。城破之時,幾個匪首都想拿那東西來換自個兒身家性命,還因為搶那東西,反而還死了些人。如今乞以那東西換得一條性命。”

這游俠的語氣頗有幾分唏噓。

許如是聽得一愣一愣的。什麽東西這麽重要,還引得叛軍末路之際還争争搶搶。

“首惡勿除。給他們一個痛快,”齊行簡淡淡道,“消息傳出去了嗎”

“那倒沒有……”李長庚一愣,其實不大明白齊行簡為什麽要封鎖消息一般。卻還是領命退下了。

李長庚出來,看見許如是,有些詫異地行禮。齊行簡面上線條柔和了下來,招許如是過去。

許如是只見他掌中把玩着一方白玉,白玉無瑕,柔如凝脂,溫潤而有光。

難得的好玉。

“喜歡?”他笑着張開手掌,将東西遞給許如是。

許如是伸手接過來,端詳了片刻才發現,正對齊行簡那一面色澤暗紅。

這是一枚印玺。

用篆文刻寫着“受命于天,既壽永昌”。玺印的一角有缺,卻被人以黃金鑲起,金玉之間嚴絲合縫,宛如天成一般。

“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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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如是手一哆嗦,差點沒拿穩,她看向齊行簡的目光頗為震驚。

在本朝開國之前,這枚傳國玉玺便已經失去了。

相傳玉玺乃是秦始皇命人所制,用的是奇珍和氏璧,字是丞相李斯所書。西漢末王莽專權,遣人前去索要玉玺,王太後怒擲于地,因而真品有一角缺失。

齊行簡竟然找到了玉玺?玉玺是真是假?他為什麽隐而不發?

許如是自己對玉玺并沒有太多敬畏,也不把它當回事。但大周朝的人不一樣啊,絕大多數的人都把玉玺敬若神明,哪怕亂世枭雄多少也多玉玺抱有那麽一絲幻想——玉玺受命于天,得到玉玺的人是不是就掌握了天命呢

齊行簡把玉玺留下來是什麽意思

他膽子也太大了。

許如是心中猛跳,忐忑地看向齊行簡,把那塊燙手的玉遞回去,她突然意識到話不該這樣就說出來,幹巴巴地給自己圓場:“做得還挺真的。聽說真的那枚在突厥,不然真叫人誤會……”

“如娘。”齊行簡随手放在案上,“你知道叛軍匪首為什麽會突然稱帝”

“就因為這個玩意兒,”他點了點那枚印玺,似笑非笑,“蠢到自以為能承襲天命。”

顯然是說這是真的印玺了。

“那你呢?”許如是脫口而出把。

“嗯?”齊行簡擡頭,眸中帶了幾分笑意,“我怎麽?”

許如是沉默了片刻。

“你迎回玉玺,自然是莫大功勳。怎麽竟秘而不宣?”

齊行簡這厮自視甚高,既然說了叛軍匪首愚蠢,自不會相信拿了玉玺就受天所鐘這種鬼話。

然而衆口铄黃金,即便他不信,也有的是人信。如今不把玉玺交出去,将來消息走露,這功勳就得變成懸在頭上的利刃。

齊行簡道:“你念過的書原來竟不過腦子麽?”

許如是難得跟他說幾句推心置腹的話,被他這般奚落,頓時氣上心頭,不鹹不淡道:“妾哪裏及得上定國公英明神武、聰慧過人?”

齊行簡一笑,不接她的話茬,道:“三日後,就派人送你回長安去,估摸着你回了長安正趕得上開春。”

驟然得知可以回長安,許如是倒沒有特別開懷,反而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齊行簡真這麽說話算數麽?

她錯愕之時,齊行簡站起身來,捏了捏她的臉頰,調笑道:“你若不願走,留在隴西住着也不妨事。齊某這就給殿下修書——”

“我自然是要走的……”許如是讪讪。

齊行簡的神情有那麽一瞬間變得極複雜。

許如是只作不見。

她遲疑道:“先前廟堂上,要我留在回纥,如今朝令夕改,有由頭麽?”

這些小事,齊行簡早想好了如何遮掩首尾:“聖人病重,你這個女孫不該回去盡一盡孝道,還有誰能攔着麽?”

許如是點了點頭,目光在玉玺上又逡巡了片刻,便打算告辭。

“如娘。”低沉的聲音叫住了她,她擡起頭,看見齊行簡目光深邃,“長安政局動蕩,你莫要再膽大妄為了。”

許如是是跟着許铄一起走的。許铄一見了她,打量了好一陣,又問齊行簡有沒有刻薄了她。

他羽翼未豐,哪裏鬥得過齊行簡?

況且許如是并不想他與齊行簡結怨,對這段經歷自然守口如瓶,編了謊給齊行簡描補,預備把許铄糊弄過去了。

許铄見問不出什麽,也不敢逼迫過甚,轉回了長安卻一狀告到了許宸跟前。

“齊行簡那厮嚣張跋扈,簡直目中無人,将隴西經營得水潑不進,全然不尊王化。菩提心畢竟年少,看不破那厮狼子野心,被他唬得團團轉,還當他是個好的。”

許宸聽了許铄告的這一狀,先就是皺眉斥道:“阿铄,誰叫你直呼你齊叔父的名諱的?”

許铄被他說得一噎,但他究竟在父親嚴厲的目光下,不甘不願地改稱了一聲齊叔父。

許宸這才許他将在隴西的見聞說了出來,許铄将信中不詳盡的都添油加醋的講了,許宸認真聽完,許铄才回過味來,許宸心中對齊行簡未必沒有不滿,但如今皇後步步緊逼,齊行簡那邊勢大,父親是不願得罪他。

這般思索,許铄心底裏卻愈發不是滋味。

許宸打發走了許铄,便找到賀蘭氏,陰着臉道:“齊繁之信中所述,說他與菩提心……兩情相悅。”

他口中吐出這個詞兒,都艱難得很。賀蘭氏聽了更低呀了聲:“這、這……”

“我原本心中不信,誰料得阿铄今番回來,便說菩提心嘴裏盡是齊繁之的好話。他當菩提心年少,卻不知道她這丫頭心裏從來都是有計較的……”

賀蘭梵境與許宸素來心有靈犀,思索片刻,道:“殿下是要妾身去探一探二娘的心思?”

許宸點了點頭,叮囑道:“勿叫她覺察。”

“妾省得。”賀蘭梵境心領神會。

許宸握着賀蘭梵境的手,嘆道:“兒女大了,不知還由不由爺娘。”

賀蘭梵境安慰道:“哪家爺娘不是這麽過來的?”

是了。

哪家爺娘不是這般過來的?大父防備着耶耶,耶耶如今又防備着他。誰能說,耶耶幼時,大父不曾給過耶耶溫情?誰又能說,他幼時,耶耶不是真心待他?

孩子大了,便想着脫離父母的羽翼了,便有了自己的心思。

于是那脈脈的溫情也就漸漸褪去顏色了。

許宸長嘆了一口氣。

“妾還羨慕大郎和菩提心如今曉事了。咱們三郎前日剛有些進益,便吵着要耶耶看他的字兒呢,半點都不省心。”

聽賀蘭梵境說起小兒三郎,雖是數落,卻不掩親昵的語氣。許宸心中稍有些許寬慰,小兒子聰慧,又有毫不作僞的孺慕之情。

許宸笑道:“叫他拿來吧。”

賀蘭梵境嗔道:“殿下勤于政務,又要侍疾,哪能縱着他胡鬧?”

“他的課業也是大事。”許宸假意肅容,刮了刮賀蘭梵境鼻尖,“若懈怠了,孤是要罰你娘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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