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着說:“什麽人!”

“你……你什麽人?”一個女生的聲音。

我舒了口氣,還好不是班主任教導主任之類的,不過趙成勇怎麽還不回來?

“你一個女生大晚上的上天臺幹什麽啊?你哪年級哪班的?”我抱怨道。

“你少管我,你黑燈瞎火的躺在這裏裝死人,想吓死人是吧?”那個聲音說。

我看着她的身影,想看清她的臉龐,可惜上玄月微弱的光亮下,只能看清她紮着馬尾,身材偏瘦。

“我在這裏等我朋友,你上來幹嘛了?”我說。

“等你朋友?別逗了,早就放學熄燈了,教學樓都鎖門了,你等誰啊?”

“不會吧?現在幾點了?”我驚了。

“不知道,估計11點了吧?”那個女生說。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走?”我問。

“我本來就上來透透氣,結果天臺的門讓人給鎖了,等我發現的時候,樓下已經熄燈走人了。”那個女生懊惱的說。

“剛才我做夢好像聽見有人在哭啊,是你哭的嗎?”我問。

“你聽錯了吧?不過在這睡覺還能做夢,你可真行。”那女生嘲諷說。

“嘿嘿,我被人騙來說今晚有流星雨,沒準還能看到外星人什麽的,結果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我不好意思的說。

“哈??你缺心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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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我搔搔頭,擡頭看了看夜空。“倒也沒白來,好久沒看到這麽漂亮的星星了,要不我給你做首詩助助興?”我很白癡的說。

“別別,您還是留着考秀才的時候再發揮吧,我真受不了這個。”那女生咯咯笑了起來。

“哈哈,我是高二13班的張曉然,你是誰啊?我們認識嗎?”

“不認識。我上初三。”那女生說。

“啊?你怎麽跑高中部的教學樓來了?”我将信将疑。

“初中部教學樓的天臺上着鎖呢,從來不開,只能跑你們這透氣了。”那女生抱怨說。

“到哪不能透氣啊?非要跑到天臺上來。”

“你還有臉說我,外星人這種弱智的話你都信,你得有多傻啊?”

“反正上當又不是這一次了,習慣習慣就好了。”我呵呵一笑。

“你心态倒挺好,你還上過什麽當啊?”那女生來了興致,貼過來一個勁的追問。

反正閑極無聊,又難得一個聲音甜美的女生陪我聊天,于是把以前和趙成勇幹過的各種蠢事一一講給她聽,比如相信商場開業會雇飛機從天上撒百元大鈔;比如相信自己造個鬼子用的那種探雷器就能從文山腳下找到寶貝;還比如每天盯着太陽一小時就會練就透視眼,從此在牌桌上所向披靡等等。

那女生最後笑得捂着肚子不行了,我疑惑的問:“這些事真有這麽好笑?一般正常的人真的不會相信嗎?”

“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感覺自己不是正常人了是吧?你和你那個二貨同學能不能再白癡一點?”那女生歡樂極了。

“我好心說給你聽,你也不用拿我的悲慘經歷開心吧?”我很沒面子的說。

這時涼風又起,那女生連接好幾個噴嚏。我看着她單薄的身材瑟瑟發抖,于是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脫下來遞給了她。

她低聲說了聲謝謝,接過外套裹在了身上。我又把剛才墊在屁股底下的那本練習冊撿起來遞給了她,說:“你墊着這個坐下還能暖和點,站着太招風了。”

那女生在我身邊坐下,擡頭看着深秋的夜空說:“你說的對,真是好久沒看到這麽漂亮的星星了。”我在她對面坐下,擡頭看着平時似乎很少注意的夜空。

“說起來,好久沒有這麽好的心情了,真謝謝你。”那女生輕輕地說。

“你一初中生能有什麽不開心的?哎,青春期真可怕。”我嘆道。

“你青春期。”那女生冷冷清清的反擊了一句。(話說這話怎麽有點耳熟?)

“得得,你說我們今晚是出不去了是吧?我得想想辦法。”我思索道。

“你這智商還是別想了,要不你召喚外星人我咱倆接下去?”那女生時刻不忘揶揄我。

随着時間進入深夜,空氣溫度越來越低,我也開始凍的發抖。那女生似乎感覺到了,拉開外套的拉鏈,輕輕靠過來,伸手摟住了我。我的吓了一跳,心髒劇烈的跳了起來,黑暗中臉頰的溫度估計能當暖水袋。

“暖和些了嗎?”那女生問我。

“嗯,暖、暖和多了。”我兩只手支着不敢亂動,心想幸虧天黑,要不讓你看到我臉紅的樣子就不用做人了。

“要是你學我的話會更暖和一點。”那女生低聲笑着說。

我傻不啦叽的呆了半天,才想明白她話的意思,不安的把她摟在懷裏,心想我這是不是算早戀了啊?

我感受着她身上的暖意和心跳,兩人都沒再說話,過了一會,那女生低聲說:“張曉然,我困了。”

“呃,你睡吧。”我不得要領的說。

“嗯,張曉然,我記住你了。”

“嗯。對了,你叫什麽名字啊?”我看她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忍不住低聲問她。

“我不告訴你。”那女生迷迷糊糊的說,然後十幾秒後就窩在我懷抱裏睡着了。

我低頭聞了聞她頭發的少女香味,心裏充滿了青春期特有的青澀甜蜜,心想我天一亮還不就知道你是誰了?在胡思亂想中,我不知道什麽時候也睡着了。睡夢中感覺周邊寂靜而又冰冷,懷裏的女生卻溫暖異常,一直到了天亮。

第二天我被一陣鈴聲吵醒,睜開眼看見太陽已經升起老高,而樓下已經響起了讀書聲。我站起來揉了揉被樓板硌得生疼的身體,發現昨晚的女生已經不見了,沒留下任何痕跡,如果不是連同我的校服和那本練習冊也一同不見了,我甚至會懷疑昨晚其實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切只是南柯一夢。我茫然的站在高高的天臺上,好像丢失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心裏劃過陣陣傷感。

然後才知道我爸媽找我找了一夜,全家雞飛狗跳亂作一團。

趙成勇事後羞愧的告訴我,昨晚他去找丁曉慧,兩人直接就逃課去約會了,早把我抛在了腦後十億光年的地方。還說沒想到我會自己在天臺睡着,以至于被鎖在了上面雲雲。我失魂落魄的已經沒有力氣去毆打他了,心裏盼望那個女生會出現在我的面前,帶着微笑或者羞澀的表情把我的衣服和練習本還給我。

然而,時間一天天過去,我漸漸失望了,随着時間推移,失望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直到高三結束,失望徹底變成了絕望,我終于把這個少年時最溫暖也是最難忘的夢埋在了心裏的某處,把它帶去了省城,開始了全新的大學生涯。

一直到工作一年後,也是在深秋,我在酒吧意外的遇到了一個畫着冷豔的濃妝,嘴角時常挂着嘲諷的笑容,卻讓我感到異常溫暖的奇怪女子,我才重新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其實很多次,深夜中我抱着周琳琳醒來,都忽然有一種錯覺,好像自己回到了很多年前那個美麗星光下的天臺,我正抱着那個從沒看清臉龐的溫暖女孩。

從記憶的星空中回到現實,我看着手裏的練習本,心裏忽然閃過一個難以置信卻又在內心深處極其盼望的念頭,甚至不敢碰觸這個念頭到底是什麽。

“張曉然?我第一次從周琳琳嘴裏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她才上初三,這已經有多少年了?”趙二叔看着我說。

我全部的力量在這一刻被突然掏空,手裏的本子滑落,掉到了地上。

☆、家世

現在回想起來,這段短暫卻又難忘的經歷其實深刻的影響了我,我大學四年沒談過戀愛,也沒對哪個女孩動過心,成天只是和趙成勇混在一起上網打游戲,可能是因為在我心裏始終藏着那個模糊而溫暖的影子吧?

“嗯?你們以前就認識?”趙成勇驚訝的問。

“二叔,這……周琳琳……”我已經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你過來看看。”趙二叔站起身來,走到落地窗前,指着窗外的一處說。

我站起身來,走到巨大的落地玻璃,看着趙二叔指着的方向。隐約能夠看到中心湖對岸還有一排別墅。

“那裏第二家沒亮燈的那個別墅,看到了嗎?”

“看到了。”

“那是周琳琳的舅舅家。周琳琳的媽媽就是因為他而割腕自殺的。”

我倒吸一口涼氣,後背發涼。

“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套房子,就是周琳琳家。”趙二叔看着我說。

我回轉過身,看着室內似乎不應該出現在我們這種小縣城的豪華裝修:厚實的地毯,電視上才見過的壁爐,紅木茶幾上銀制燭臺在吊燈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而周琳琳這個家……真是應驗了佛家說的貪癡嗔三毒俱全。”

“他們家發生了什麽?請告訴我。”

“一切都源于一場孽緣。”趙二叔回到沙發坐下,對我們說:“周琳琳的爸爸在大學時和我是同班同學,我倆是最好的朋友。”

“當時我們幾乎同時愛上了比我們低兩級的一個新生,嗯,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那個女孩子不是周琳琳的媽媽,而是周琳琳的小姨。周琳琳的小姨當年非常漂亮,按現在的話說算得上是我們系的系花,追求她的男同學不計其數。”

“當時我們倆互不退讓,都向周琳琳的小姨袁立琪表白了心意,袁立琪最後在衆多的追求者中選擇了周琳琳的爸爸。”

“周琳琳的爸爸叫周新剛,他是一個有着強烈成功欲望的人,他在認識了袁立琪的姐姐,也就是周琳琳的媽媽袁麗萍時,他看到袁麗萍掌管着當時本縣最大的國營板材廠,變化就發生了,他一邊和袁立琪保持戀愛關系,一邊暗自追求袁麗萍,而且袁立琪和袁麗萍由于他的隐瞞,都不知道對方和他的關系。”

“我們畢業後,毫無征兆的周新剛就和袁麗萍結婚了,我們都大吃一驚,我看着袁立琪痛哭的樣子,還過去找周新剛打了一架。”仿佛想起了年輕時的熱血,趙二叔笑了起來。

“可是一切已經沒有辦法挽回,袁麗萍對事情的真相始終一無所知,袁立琪也漸漸接受了愛人變成姐夫的現實,我正重新對袁立琪展開追求的時候,周新剛已經利用袁麗萍的權力,在當時國營轉民營的浪潮中順利把建材廠變成他的私人企業,連收購建材廠的貸款也都是袁麗萍利用自己的關系幫他貸下的。”

“真是厲害啊,娶了一個女人,直接變成資本家了。”趙成勇嘲諷的說。

“這就是周新剛厲害的地方,他可以利用一切能夠利用的人來實現他的目的。他也确實能幹,幾年的時間他就把一個死氣沉沉的老國營廠成功改造成了銀光建材公司,他很快就還清了收購時的貸款,開始迅速的做大。我也就在這時正式進入這家企業做他的副手。”

“周新剛當時還有一個得力的合夥人,叫袁立成,他是袁立琪的哥哥,袁麗萍的弟弟,也就是周琳琳的舅舅。袁立成最早是國營時期建材廠的業務員,後來周新剛就把全部銷售的業務都交了他的手裏。”

“随着企業越做越成功,袁立成開始顯露出野心來,他觊觎姐夫的産業,為了實現他的目的,知道真相的他竟然利用了自己妹妹和周新剛的舊情,設計了一場袁立琪和周新剛出軌的假象。而那時袁立琪已經跟我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

“二叔,那個袁立琪就那個女人啊?”趙成勇忍不住問道。

“對,就是她。袁立成拿周新剛當年腳踏兩只船的事情和所謂的出軌證據,要挾讓周新剛把企業低價出讓給他。周新剛當時還有着優秀黨員,地方人大代表等等的一系列光環,顧及面子的他為了不再傷害袁麗萍,同時又為了保護袁立琪和我的關系,最後屈服了,把企業低價轉讓給了袁立成,自己頹然退出。”

“後來一次意外,我和袁麗萍還是發現了那些證據,我們并不知道那些證據其實是僞造的。我從此一蹶不振,一心單身。得知當年真相的袁麗萍則受不了周新剛這麽多年的欺騙,和親生弟弟妹妹共同的背叛,丢下剛剛出生的周琳琳絕望的自盡了。袁立琪失去姐姐後意志消沉的消失了,後來才知道她出了國。”

“周新剛創立的一家新公司,整天忙忙碌碌的終日不回家,只留下年幼的周琳琳和一個年老的保姆。後來到了周琳琳上小學的時候,那個老保姆去世了,周琳琳趕走了周新剛給她請的新保姆,開始一個人生活。”

“周新剛回家的次數漸漸更少了,每次我去她家,看着這個小女孩獨自住着他們家當年的老房子,我都感覺她很可憐。本來周琳琳在這種環境下長大已經習慣了,可是當她漸漸長大,接觸到的外面的世界時,卻開始對自己的家有了恐懼感。和外面的世界接觸的越多,外面的世界越精彩,她對自己的家就越恐懼。”

我想起周琳琳在我加班時絕不自己睡覺,原來來自從小對孤獨的恐懼,心裏泛起深深的憐惜和難過。

“周新剛從來沒有照顧過周琳琳,就把對她的愧歉用堆砌的物質來填補。給她買了最豪華的房子住,花巨額的學費給她找全國最好的鋼琴老師,給她買最好的衣服、食物,給她大把的錢去買最好的一切。”

“由于我經常來照看一下她,周琳琳和我格外的親,她應該把我看做父親一樣的存在吧?多少次我都想取得周琳琳的監護權,但是一想到那是周新剛的女兒,巨大的心結又讓我退縮了。好在周琳琳在這種環境下出落的格外堅韌獨立,我在外面看到她雖然有些安靜,但也能有說有笑,整體還算一個正常女孩,只是一回到家就能看出她在這種環境下形成的冷漠和封閉。”

“就在看着她冷漠和封閉随着年齡的增長越來越強烈的時候,我開始擔心她會不會得自閉症。可以說非常幸運的,一件意外的事情改變了這種狀況。忽然有一天,小區的保安打電話告訴我,她晚上沒有回家。我急瘋了,害怕她會因為心理問題去自殺,找了一夜正要去報警,天亮時她卻回來了,穿着一件高中部的男式校服,手裏攥着一本練習冊。”

“我問她晚上去哪了,她也不說話,告訴我她喜歡上了一個叫做張曉然的男生。我當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這種情況能喜歡什麽人,哪怕是早戀,也會對她的心理産生很好的影響。我就問她那個叫張曉然的男生的一些情況,她卻一概不知,只是說那個男生很白癡很容易相信人,經常受騙。”

“然後她就去高中部認出了那個張曉然,還經常跑去看看他的樣子,有時會笑着告訴我她看到那個男生犯的一些傻事。我看着她開始變得越來越像一個正常的少女,也很高興。”

“這樣順利的過了一年,她的心情也越來越開朗,如果繼續這樣的話,也就好了。”趙二叔說到這裏,露出了一種黯然的表情。

“可是接着發生了一件事,她的小姨從美國回來了,還幫助周新剛抓住袁立成重大商業犯罪的證據,把袁立成送到了監獄。這些大人争吵時的一些話無意間被周琳琳聽到了,她誤以為是周新剛和袁立琪的出軌害的她媽媽當年自殺,于是跑過來問我。”

“我當時犯了一個錯誤,我應該把所有真相告訴她的,但是我的猶豫和沉默給她傳遞了錯誤的信息,周琳琳跑回去拿刀刺傷了袁立琪,袁立琪差點喪命。”

我和趙成勇同時驚叫一身,面面相觑。

“結果周琳琳被判了6年有期徒刑,直到去年才出獄。出獄後她誰也不見,把周新剛寫在她名字下的幾套房産變賣一空,就突然消失了。周新剛、袁立琪和我四處尋找她的下落,一直沒有音信。真是冥冥中的天意,讓成勇把她的消息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經常想到周琳琳的家人,他舅舅貪,她小姨癡,她媽媽嗔,她父親則貪嗔癡全占,這些大人一齊毀掉了這個孩子的前半生。”

“她7歲前住的老房子已經拆了,這套房子的鑰匙在周琳琳消失後的第三天郵遞到了我的手上,讓我代為照看。”

我擡起頭看着這個周琳琳長大的地方,奢華,空曠,冰冷。我和趙成勇對視了一眼,兩人都默不作聲。

“張曉然,我聽成勇說你現在和周琳琳在一起了?你們怎麽認識的?她現在過得好嗎?”趙二叔問。

“她是以一個完全陌生人的身份出現在我面前的,就算我們在一起後,她都不肯告訴我她的過去,看來她是想和從前徹底劃清界限。現在的她非常好,有我,鄭媛媛,趙成勇在她身邊,我們有足夠的信心讓她從過去走出來。”我說。

“她坐過牢。”趙二叔沉聲說。

“這不是她的錯。”

“現在說這個可能還有點早,但你要想明白,雖然琳琳坐過牢這件事我們捂得很嚴實,幾乎很少有人知道,連她同學老師都認為她是突然出國了,但這件事在她的檔案裏是真實存在的,以後你的家人可能也會知道,他們會接受她這這樣的過去嗎?”二叔盯住我的眼睛。

“我肯定會說服的。就算暫時不能接受,我也有辦法。”我心想,要不也別費勁了,直接生米做成熟飯,來個既定事實?未婚先孕的優缺點可以找機會論證論證……

“哦,那就好。對了,那個鄭媛媛是誰?”二叔也不多問,直接跳到下個問題。

“二叔還不知道?鄭媛媛是我們的領導,趙成勇的女朋友。”我笑着說。

“嗯?成勇,回去給我和你爸媽說說怎麽回事吧。”二叔說。

“你你你,張曉然我好心幫你,不帶這樣出賣我的!”趙成勇指着我怒道。

“好吧,就這樣吧,也不早了,我找司機送你們回家?”趙二叔站起身來。

“二叔,我今晚能不能留在這裏?”我問道。

“當然可以,這裏的主人是你女朋友周琳琳,我只是個幫忙看房子的。成勇,今晚你也別走了,跟我去我家住吧,順便先給我講講那個鄭媛媛的事。”趙二叔說。

“好的。”趙成勇倒是也坦然了,看來已經下定決心把鄭媛媛介紹給家人。

趙二叔留給我一把房門鑰匙,大體交代了一下哪間屋是周琳琳的,哪間屋是周新剛為紀念袁麗萍而留下的,就和趙成勇離開了。

☆、回省城

我先給家裏打了個電話,說今晚在趙成勇家不回去了。然後就開始在這套豪宅裏四處走動,試圖找到周琳琳留下的痕跡。令人失望的,整個客廳除了奢華,還是奢華,幹淨利落的似乎沒有留下任何有人類生活過的氣息,就連廚房裏的廚具餐具都被擦洗的光潔照人,看來趙二叔替她請的鐘點工還真是能幹。

順着扶梯上了二樓,二樓全明的副客廳擺着一架漂亮的白色鋼琴,我過去掀開琴鍵蓋,輕輕撫摸着潔白溫潤的琴鍵,仿佛看到周琳琳修長白皙的手指在上面跳躍。路過袁麗萍的房間,按照趙二叔描述的位置,我輕輕打開了周琳琳的卧室門,開燈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典型的公主房,自帶更衣室和衛生間,白色的法式睡床,同色系的床頭櫃、梳妝臺、寫字臺,牆壁貼着米色碎花牆紙,潔白輕柔的窗簾,落地窗前是一個精致的貴妃榻。我注意到寫字臺上牆面貼着一幅A4大小的水彩畫,深沉的藍色顏料在打濕的畫紙上流淌暈染出漂亮的夜空,畫面下方,兩個模糊的身影在空曠的樓頂靠在一起。我上前輕觸着畫面右下角用鋼筆寫下的一句話,熱淚盈眶。

這句話是這麽寫的:“第一次感受到人的溫暖,和孤獨時有人陪伴是怎樣的幸福。”

我在這幅畫前矗立了許久,走到更衣室,打開衣櫥。裏面整齊的挂着各種女孩的衣服:百褶裙,風衣,運動裝,牛仔套裝……在一件初中部女生校服旁邊,挂着一件格外顯眼的,寬大的高中部男生校服。我取出這件遺失了多年,洗的幹幹淨淨的衣服看了看,發現衣兜裏還放着當年的學生證,翻開看着裏面已經發黃的一寸照片,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這一夜我把周琳琳用過的所有物品都拿在手裏把弄了一番(絕對不包括衣櫥第三排最下面格子裏的那些內衣!),想象着少女時的她在這間屋子裏的樣子,我急切的想要回到她的身邊。一夜未眠,直到快天亮了,才躺在似乎還殘留着當年少女氣息的床上,蓋着她的被子睡着了。

兩天後,泉城火車站,和趙成勇剛出出站口,就看到了等候在那裏的兩個女孩和一只狗。走近正笑着看我的周琳琳,忽然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我帶着複雜的心情看着她,把她摟在了懷裏。趙成勇拉過鄭媛媛,問我:“要不你們單獨待會?”

“不用。”我搖搖頭。幸福就好,何必馬上一切挑明?

“幹嘛啊?神神秘秘的?”周琳琳問。

“就是,我還要請客吃飯呢。”鄭媛媛興奮的說。

“怎麽了?你中500萬了?”趙成勇問。

“差不多,我老爸為了提前慶祝下個月本姑娘的24歲生日,給我買了輛車!昨天剛提的現車!”鄭媛媛神氣的向後一指,不遠處街邊華麗麗的停着一輛豔紅的轎跑。

“我靠!!”我和趙成勇同時跳了起來,像脫缰的野狗般沖到那輛車前,贊嘆着欣賞了16圈。

“這倆是不是瘋了一輛車至于嗎?”周琳琳在身後問。

“兩個窮光蛋。”鄭媛媛鄙視的聲音。

鄭媛媛開着車,趙成勇在副駕駛座上興奮的策劃着各種駕車旅游線路,什麽沿海,沿河,鄉村,民俗,山地等等,那叫一個專業細致。

我、周琳琳、saga兩人一狗擠在在後座,周琳琳問了問這次回家的情況,我避重就輕地随便說了幾句。

“你倆回去再彙報,先想想吃什麽吧?”鄭媛媛在後視鏡裏看着我倆說。

“我要吃西餐,T骨牛排,超大個的!”趙成勇搶過話題,用手比劃足足有一米的直徑着說。

“愚昧的食肉動物。”周琳琳嘆氣道。我無趣的摸了摸額頭,因為我也是她口中“愚昧的食肉動物”。

鄭媛媛把我們帶到老城區一個絕對稱得上懷舊的工廠大院裏,一個用舊倉庫改造成的西餐廳前。

“這是什麽破地方?省錢也不用來這吧?”我暗自腹诽。家裏有錢但一直在小縣城長大的周琳琳也沒見過什麽世面,好奇的四處張望。

趙成勇倒是很淡定的招呼我們快走,看來他肯定被鄭媛媛帶着來過。進了門口,一個穿着制服的服務生過來把saga牽到一旁的寵物區照看,我看着餐廳地道濃郁20世紀初,第二次工業革命時期的美國裝修風格,和各種貨真價實的珍稀擺件,咋舌的想這破地方還真不是普通人消費得起的。

坐下後鄭媛媛點了份新奧爾良卡真菜經典的小龍蝦燴飯(crawish etouffee),我和趙成勇則是絕對豪爽但超沒品的大塊T骨,周琳琳沒怎麽吃過西餐,在我的建議下要了份芝士海鮮意面,最後鄭媛媛補充了幾份配菜濃湯甜點之類,還大方的開了瓶梅洛紅酒。

趙成勇上來就鄭重宣布他家裏已經得知了鄭媛媛的存在,要求趙成勇一定在春節假期前後帶鄭媛媛回家看看。鄭媛媛在短暫的驚愕後馬上表示同意,一副趕緊娶老娘的架勢。

看着原花花公子趙成勇同志終于死心塌地的往婚戀的不歸路越走越遠,我和周琳琳真心贊嘆鄭媛媛馴化能力一流。

幾個人舉杯祝願美好生活長此以往,唯獨司機鄭媛媛極不情願的獨自喝着果汁。

晚上回到家裏,進門後周琳琳剛要開燈,我早已抑制不住,走過去把她摟在了懷裏。周琳琳黑暗中把臉貼在我胸口,笑着說:“怎麽了?想我了?”

“恩。很多年。”我低聲說到。

“什麽?”周琳琳猛地擡起頭,看着我。

“哦,我是說幾天不見,如隔多年。”我解釋說。

“嗯?你又傻了?”

“哈哈,沒事了。”我也不開燈,拉着她去衛生間,說:“趕緊洗刷睡覺,明天我多請了一天假,咱倆去找房子去。”

晚上我躺在床上,閉着眼睛胡思亂想,終于承認自己失眠了,索性坐起身看着窗外的霓虹。

“你怎麽還不睡?”周琳琳睜開眼,看着我說。

“不困。”

“你一回來就怪怪的,有什麽心事?”周琳琳清醒了一些,趴在我身上問。

“我能有什麽心事?”我裝作無辜的說。

“算了,沒什麽了。對了,剛才忘了告訴你,明天不用找房子了。”周琳琳笑着說。

“為什麽?房子不賣了?你見過房東了?”

“嗯,我每天都回這裏喂saga,有一次正好房東來敲門,說房子已經有兩個意向客戶,讓我們提早準備搬家,以免到時措手不及。”

“那怎麽又不用搬了?他又變主意了?”我奇怪的問。

“他沒變主意,我當場就拍板把這套房子買下了,昨天過完的戶,下周拿房産證。”

“蝦米?”我被她的高效率驚得目瞪口呆,一把摟住她:“怎麽回事?你說什麽?”

“哎呀,讨厭,大驚小怪的不就買套房子嗎?本姑娘以後免你房租就是了。”周琳琳一副這等小事不值一哂的樣子。

“你哪來的錢?”我故作驚訝的問。廢話,當然是她賣家裏房子的錢了。

“我媽留給我的。”周琳琳低聲撒謊說。

“你還剩多少錢啊?”

“應該還有不少吧。”周琳琳笑了。

我摸着她光滑的後背,憂郁的想:“這下好了,徹底淪為吃軟飯的小白臉了。”

第二天周琳琳拉着因為淪為吃軟飯的而意志消沉的我,去銀座家居廣場挑了一套她早就挂念的黑色胡桃木小餐桌,交錢後商家說次日一定送到。

回去的公交車上,她頗有點小興奮的規劃着下午還要去買套什麽樣的餐具,什麽顏色的床單,saga什麽樣式的新窩,對了餐桌是不是應該配個桌布?還聲稱我那個古董電視機她早就看着不順眼了,扔掉扔掉買臺今年剛出的那種大平板……

我一邊聽着暴發戶的演講,一邊無語的揉着太陽穴:腦仁疼。暗自嘀咕大小姐你是要布置新房怎地,呃,難道她想把我金屋藏嬌我驚出一身冷汗,感覺腦仁更疼了。我痛苦的轉頭看着她,卻從她眼神裏清楚的看到了對于未來的憧憬,心底不禁有一種淡淡的心疼。

中午去洪樓教堂附近的一家路邊攤吃飯,還沒走到,趙成勇打電話來,說有事要我們倆給出出主意,問我們在哪。我說在洪家樓的那個老米線店,趙成勇說他們10分鐘內到。

我和周琳琳先去要了兩人份,老板娘把熱氣騰騰的辣醬濃湯米線連同剛出爐的烤牌端上來,笑着說:“好久沒來了啊?還帶着女朋友?”

“是啊是啊。”我傻樂着說。

“你經常來啊?”周琳琳拿着撒着密密麻麻芝麻的烤牌咬了一口,酥脆的口感讓她贊了一聲,說:“家鄉的味道啊。”

“嗯,我大學四年經常過來,你嘗嘗老板娘調的米線辣醬湯,絕對比任何一個大店做得好。”

“嗯。”周琳琳一邊喊辣一邊極其過瘾的從紅亮的濃湯中撈出滑嫩香糯的米線,吸着冷氣說:“明天要是臉上起痘痘我跟你沒完啊!”

我呵呵一笑,轉身又點了兩個烤牌。

這時聽老板娘在一邊歡快的招呼說:“喲,這不那誰嗎?”我轉過頭,果然趙成勇正眉開眼笑的和老板娘打招呼,鄭媛媛在他身後,東張西望。

☆、小姨

“快來,媛媛,這米線超贊的!”周琳琳招手。

“你怎麽叫我媳婦這麽親熱?”趙成勇一邊坐下一邊帶點醋勁的說。

“你知道什麽叫閨蜜嗎?” 周琳琳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你也帶吃女朋友來啦?你說你兩個窮學生,怎麽都找這麽漂亮的對象啊?” 老板娘熱情的走過來敘了下舊。

“哈哈,實力,一切都來自實力啊!”趙成勇抓着後腦勺,咧着嘴笑着說,鄭媛媛怒不可遏的踢了他一腳。

老板娘問:“今天吃點什麽”

“兩碗米線要辣的,4個烤牌。”趙成勇說。

“知道了,等着。”

“趙成勇?”鄭媛媛斜眼看他。

“啥事?”

“怎麽這老板娘見到你一副很興奮的樣子?你女人緣歷來都很不錯啊?”

“天大的冤枉,我可是潔身自愛,從不主動招蜂引蝶的!”趙成勇無辜的話語引得我和周琳琳一陣劇烈咳嗽,周琳琳連忙拿起礦泉水喝了一大口,要死了要死了。看着鄭媛媛面色不善,趙成勇弱弱的補充了一句:“在和你好了以後。”

等他倆的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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