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的?

略一翻身,她動作敏捷地将君禦岚壓在身下,眯着眼睛,看着身下人姿容絕色,腦子一昏,不知怎麽回事兒,就胡亂地親上去,邊親邊說:“你長得可真好看……”

身下人似乎沒反應?

親下去之後,她才反應過來,想必這就叫色令智昏了吧?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可見無論女色還是男色,都是能讓人腦子發昏的壞東西!

不止君禦岚訝異,容洛書也驚詫,自己何時變得這般大膽放縱了?

在塞北那麽些年,什麽樣俊美的男子沒見過?可她見他們,也沒産生過一絲一毫輕薄的念頭啊……倒是單單有一個矜貴清傲的公子,讓她稍微起過一丁點兒那麽不該有的心思。

她觑着眼,看身下的人。

除了眉眼間的神态,确實很像。

莫非是因為這個原因?

她試探地叫了一聲:“葉公子?”

君禦岚如遭雷擊!

被看穿了?還是只是試探?

他凝住上方醉眼迷瞪的人,眉眼已有幾分冷清。

只一眼,容洛書就明白了。

身下人,是葉岚無疑。

怎麽感覺,還有點兒雀躍呢?

“生氣了?”她糊裏糊塗地說着,壓下頭,就去吻他的唇,沒想到,葉岚卻躲開了。

“你和葉岚長得很像,有人和你說過嗎?”容洛書笑得眼睛都眯起來,“嗯?靖寒。”

她湊在葉岚耳邊:“我喜歡你呢,第一眼看見,就喜歡……聽邱老板說,你不是這無憂閣裏的人,不如,跟我回燕北吧?嗯?靖寒?”

君禦岚冷着臉,一把推開容洛書,清冷的眉眼裏,滿是盛怒的風暴。

容洛書沒個防備,一下被推倒在榻上,腦子嗡嗡作響,等回過神來,屋裏的人早就不知去向了。

門外的冷雨絲絲縷縷吹進來,凍得容洛書打了個激靈,坐在榻上,只盯着大開的門口,笑得頗有深意,那雙明烈如火的眼睛裏,哪裏還有一絲的醉意?

就這麽走了?

還真是,不經逗啊。

這雨,怎麽還不停呢?

連打了幾個“啊啾”,容洛書停了笑,埋怨一樣自語了一聲:“這脾氣,還挺大,說摔門而去,就摔門而去了,連門都不給我關吶……”

她一邊抱怨,一邊下床去關門。走到門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估摸着時間,差兩個時辰,天就亮了。

回身吹熄了燈燭,容洛書合衣躺下,大大地嘆了一口氣,扯過錦被,蒙住了腦袋。

罷罷罷,既然他推開,想必是不喜歡我,那我又何必巴巴湊上去,自讨沒趣來哉?

迷迷糊糊,就這麽睡着了。

靖寒正在書房修書,靈感突發處,真是什麽都顧不下。君禦岚深夜進來,結結實實給他吓了一大跳。

看這位爺,臉色陰沉,好像氣得不輕的樣子,靖寒就不懂了。

下午他突然過來,神色雖一如既往的清冷,但也不像現在這麽一臉冰渣子,能把人活活凍死的樣子啊……

君禦岚打開窗,看見靖寒的房間燈火已熄,眼神更陰沉。

那邊靖寒用筆杆敲了敲桌子,君禦岚神色不善地看過來。

白紙上有一行清秀的字跡:帝姬殿下怎麽了?

君禦岚想起容洛書一邊吻他,一邊叫靖寒名字,胸腔裏的怒氣又翻滾了上來。

他冷冷道:“既然你這麽關心她,那就自己去看吧!”

☆、堕落

錦容帝姬已經失蹤了三日。

自皇帝清醒以後,她這個輔政監國的帝姬就被收了權,不僅如此,皇帝還将帝姬府嚴密監控了起來。

修羅三十六騎被困在府中,不得随意外出。陛下特意下旨,聽候帝姬回府調遣,他人不得妄動。

看錦容不在,帝姬府沒了主子,朝堂上又開始蠢蠢欲動。那些被容洛書清洗或者貶谪的罪臣們,四處拉攏人脈,想要翻案,有的甚至還計劃着倒打一耙,将容洛書置于死地。

皇上的态度很是微妙,既沒有表态支持,也沒有表态反對,隐隐又鼓勵他們這麽鬧騰,卻又不讓他們有鬧騰得太過的趨勢。

被容洛書提拔上來的新臣,還沒有在朝堂上站穩腳跟,勉力支撐着,很是幸苦。

不過這些人裏,還真有那麽幾個人才,也不枉容洛書看重,據理力争,讓皇帝也找不到好借口來廢黜他們。

時政之艱辛險惡,甚至比前幾日容洛書主持的那次朝堂震動更甚,就連西市的市井小民,都是人人自危,天子腳下,勢力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就算一個小小的人事變動,都可能殃及到自身的利益。

而引發此事的罪魁禍首,錦容帝姬,已經在無憂閣裏大醉了三日。

三日來,她酒不離身,身邊唇紅齒白的俊美少年就沒有缺過!

要不是虞韶泠奉旨來尋,她真會醉死在無憂閣也說不定!

虞韶泠領着一隊禁衛,找到容洛書的時候,她還在和幾個面容妖嬈姣美的男子逗樂。

他們半褪着衣衫,姿态妖媚淫.亂,浪語連連,神色裏,滿滿都是誘惑。

簡直不知羞恥!

虞韶泠看着這等場景,眸色發寒。

主位上的錦容帝姬已經醉得不省人事,東倒西歪地靠着矮桌,衣衫倒還算齊整——她不說,沒有哪個膽大包天的,敢主動來解她的衣裳,畢竟忘川的前車之鑒還讓人記憶深刻。

見虞韶泠進來,容洛書擡眼,懶懶地招呼了一聲:“喲,虞大人來了?”

她喝酒的規矩,虞韶泠是知道的,只盡興,卻不會醉。而現在,她自己壞了自己的規矩。

看她這個樣子,虞韶泠已經有些火大。外面亂成了一團,而她居然還有心思在這裏喝酒,和一群男人調情?

簡直荒唐!

“既然虞大人來了,這群庸脂俗粉還留着做什麽?”她揮了揮手,語氣惡劣,“你們滾吧!都給本宮滾出去!”

就連虞韶泠這樣的人,都被她這一句話氣得發抖!

這算什麽?拿他和這群搔首弄姿的男人們比?可真行啊錦容,你可真行啊!

他冷冷地看着容洛書:“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面亂成什麽樣兒了?你居然還在這種地方,跟這麽一群人厮混!”

“外面與我有什麽幹系!反正我想怎樣就怎樣!”她搖搖晃晃站起來,一把揪住虞韶泠的衣領,“你以為我為什麽要和陳枭對着幹?實話告訴你,我就是看不慣他那一副高高在上衛道士的樣子!”

她滿臉的酒氣噴在虞韶泠緊皺的眉頭上:“我不過是愛慕美色,好不容易來燕京,與幾個風流公子厮混了幾日,他就在父皇面前參了我一本,我可咽不下這口氣!”

虞韶泠難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怎麽是這個樣子?”

“我什麽樣子?我本身就這個樣子!莫非虞大人沒聽說過,有句老話,叫做酒後吐真言麽?”容洛書冷冷一笑,“要不然虞大人以為我什麽樣子?心系蒼生?拯救萬民?哈哈,你可真是擡舉我了!”

“那怪虞某有眼無珠,看錯了殿下!”虞韶泠用力甩開容洛書的手,臉色陰冷,“真沒想到殿下竟然是這等好色陰狠,以權謀私之輩!”

一轉身,盛怒之下的虞韶泠直接就甩袖而走,留下一幫禁衛傻愣在原地。

踟蹰半響,一個看起像頭目的禁衛走上前來,對着還挽着一只酒壺,只顧往嘴裏灌酒的帝姬殿下道:“卑職奉命前來,請帝姬到禦前回話……”

他小心翼翼看了看眼前這個醉得似乎已經不辨四六的帝姬,虞大人已經被她氣走,要是帝姬不肯跟他們回去,要怎麽辦才好。

容洛書懶懶地笑:“好啊,我一會兒就去見父皇,你們嘛,可以滾了!”

她沾着酒的唇鮮紅如血,咧出逼人的銳利弧度,看着不懷好意的緊。

“這……還請殿下不要讓我等難做!”刷一下,這群人都跪倒在她面前,齊聲道,“請殿下不要讓卑職難做!”

容洛書從袖中,摸出一把窄細的匕首,把玩着,笑容裏帶着毒一樣的狠:“喲,訓練還蠻有素的麽,只是不知道,比我燕北的修羅三十六騎,如何啊?”

她漫不經心的語氣,卻顯得森冷的話尾一收,跪在地上的禁衛們就齊齊打了個冷顫。

三十六騎的厲害,他們在不久前還見識過。雖然他們現在被控制在帝姬府不得行動,可猛虎依舊是猛虎,就算在籠子裏,也餘威依在,讓人骨頭發冷。

“我也不為難你們。”容洛書體恤地笑了笑,“你們先回宮複命去,我片刻就到,如何。”

那人眼珠亂轉,思考了片刻,點點頭:“那卑職們就先告退了。”

容洛書微擡着下巴,看他們退出庭院中,穿過廊橋,消失在視野裏之後,醉醺醺的散漫神色才收了收。

盤算了片刻,容洛書起身欲走,卻看見回廊裏那群姿容妖嬈的年輕男人們偷偷聚攏在一處,看向她這邊。

容洛書笑了笑,端起桌上的一杯酒,直接灌了下去,被子摔在地上,“啪”的一聲,碎成了幾瓣。

“今日之事,你們最好看緊你們的嘴巴,要是誰敢說出去,哼,這只酒盞,便是你們的榜樣!”她笑得可親,眼裏的殺意卻叫人害怕“懂了?”

一群人點頭之後,容洛書這才滿意。

美色?還真是笑掉了她的大牙?這些媚俗貨色,有什麽稀罕的?

進宮面聖之後,幾乎與容洛書預料的別無二致——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皇帝恩威并施,将她輔政監國的實權奪了,并将那封交給她的“遺旨”要了回去,打開之後,大驚失色:“朕居然在病重的時候立了這樣的遺旨?”

容洛書心裏突然咯噔了一下:莫非父皇準備死不承認,反而要誣陷她捏造遺诏?

這幾天,她經了一系列的變故,早就對人性這種東西失望透頂,夫妻反目,父子相殘……這樣的場景,還見得少麽?

既然他剛剛口口聲聲,連她“敗壞朝綱”這種罪名都歷數了出來,現在以一封遺诏置她于死地,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麽?

她早就該知道的,皇家向來薄情,帝王更是寡義!偏偏卻信了淳于老師的話,相信什麽虎毒尚不食子的鬼話!

人可比虎,毒得多!

不過轉念一想,外公手握重兵,鎮守在燕北,總不見得會任由父皇将她殺死,自己袖手旁觀吧!

也是皇後謀逆一案,将她刺激得狠了,總讓她覺得,處在皇權中心的這群人,之間的信任已經全部喪失掉了,夫妻又如何?親子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當了權力的犧牲品!

容綽實在沒想過那麽多,他真的是被自己的遺诏驚了驚的!

他壓根兒,就沒想立容洛玘為新帝!

病重的那段時間,腦子裏總有些真真假假的幻覺,讓他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他只記得,夢裏自己和阿柔攜手一生,共度了最美好的時光,而自己臨終之際,立诏傳位于兩人天資聰穎的孩兒……

可容洛玘,分明就是個癡兒啊!

陳枭将容洛玘帶到他跟前兒的時候,容綽絕望地發現,他最愛的女人所生下的孩兒,竟然是個癡的!

一個癡兒如何能繼承大統!

他糾結于遺诏的事情,完全沒有想到容洛書那一層面,只當是自己在夢裏做了糊塗事,揮手讓容洛書退下了。

半驚半疑的容洛書退出來之後,也估摸不準皇帝的意思,就回了帝姬府。

卻說茹妃那廂,正慌張不已。好不容易得了個見着陳枭的機會,兩人約在半夜子時,禦花園錦鯉池東的假山下相見。

陳嘉茹一見陳枭,就撲進了對方懷裏,小女兒情态顯露無疑:“你怎麽才來?我又驚又怕的……”那語氣,撒嬌賣癡,并不是一個女兒對父親該有的态度。

陳枭抱着她,低低安慰了幾聲,随即陰沉道:“你不在皇帝禦前伺候着,找我來幹什麽?”

“人家想你嘛!”陳嘉茹抓着他的衣袖,讨好地搖了搖,咬着唇瓣,又有幾分委屈的模樣,“你說皇帝一死,你就來接我的,可現在皇帝沒死,我們怎麽辦啊?”

陳枭看了她一眼,不動神色把袖子抽出來:“幻蠱的功效已經達到了,皇帝立了那個白癡皇子為儲君,若是朝令夕改,只會動搖國之根本,損害皇室威信,量他短時間內也不會廢掉七皇子,所以這大燕的天下,是我們的,跑不了!”

“所以我們只要在短時間內……”陳嘉茹比了個掐脖子的動作,“讓皇帝死了,再控制住那個白癡新帝,大燕的天下,依舊是我們的!”

陳枭想了想:“只不過現在棘手的,确是那錦容……”

“她有何懼?終究是要回燕北那苦寒窮酸的地界,當她的山大王的!到時候,鞭長莫及,她能奈你我二人如何?”陳嘉茹咯咯嬌笑起來。

“說得對!”

黑暗中,兩人相視而笑。

☆、武壓

容洛書坐着宮裏的車駕回到帝姬府時,就看到京畿護衛隊将一個帝姬府維的如一只鐵桶一般。

她掀起簾子,看着外面,就有了幾分薄怒。

府裏靜的像廢宅。

若不是因為幾日前的逼宮政變,她的三十六騎壓根就不會出現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現在更不會被困在帝姬府裏,一點兒動作也不能有!

想到此,她的心又沉了幾分。

最是薄情帝王家,當真一句也不差!

如今父皇此舉,怕只是個開頭,接下來,還不只要如何,現在的他們,就是那甕中之鼈,若不采取些行動,只剩下被人拿捏的份兒了。

宮裏來送帝姬回府的小黃門停了車駕,一回頭,就看見那錦容帝姬挑了簾子,臉上笑吟吟的模樣,看着帝姬府門前那幾個持槍佩刀的護衛軍。

要讓旁人看了,指不定怎麽甩臉子給他們這些當差的看呢。府邸都讓人控制住了,這還能不生氣?

小黃門惴惴不安地伸了手,欲将殿下扶下來,卻沒想那主子一下跳到地上,甩了甩手臂:“你能回去交差了,告訴你主子,本宮沒亂跑,直接回來了。”

她這話夾槍帶棒的,把那個年紀尚幼的黃門刺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從宮裏奉命出來,主子可不就一個陛下嗎?雖然陛下确實交代過,要把帝姬殿下直接送回府,而且特意交代過,不能讓她去別處,可這話他敢跟殿下說麽?

皇家的父女倆怄氣,他只是個小人物,哪裏有膽子有命敢忤逆任何一方?這不是故意為難他嘛!

容洛書還真是故意的了,她出了那麽大力,廢了這麽些勁兒,再看看皇帝是怎麽對自己的?

說的難聽點兒,這是直接卸磨殺驢啊!

別說容洛書這麽些年,性子在燕北早就被磨狠了,就是這驢,她也絕對不會當的!

父皇怕是還沒認清,她這滿院子裏,關的是一群狼呢吧?

那幾個京畿護衛,看着帝姬冷笑着,連眼光都不帶往他們身上落的,頓時有種被輕視的感覺。

來之前,上面就交代過,這錦容帝姬領兵,很有一套,她手下的那些人,都是精英裏的精英。這話說的,當即就讓他們頭兒不服氣了。

他們頭兒是京畿都尉裴元,立過赫赫戰功的人,多次受到天子表彰,頗受器重,一雙流星錘耍的更是三軍之中鮮少有敵手。

他們作為裴将軍的兵,受皇命護衛京畿安全,是從舉國上下挑選出來,頂拔尖的兵。

那帝姬殿下,再怎麽說,也是一介女流,她外公威風,他們還信,到了她麽,咳,看着文文弱弱的,能厲害到哪兒去啊?

這麽多人,還能連三十六個燕北來的野蠻人外加一個帝姬看不住?

瞧着吧,沒跑!

門口那幾個守衛互相交換了幾個眼色,彼此眼中都能看到嘲笑和不屑。

“要我說啊,”有人開口了,“我們守在這兒,可是大材小用啦!”

有人便附和:“可不是嘛!不過皇命難違,咱們也就這兒看着呗,樂得清閑嘛!”

一群人互相吹着牛逼,滿嘴罵罵咧咧,看着不像整個大燕最精銳的京畿軍,倒像是容洛書手下,玄武關裏最不入流的兵痞。

容洛書就領着三十六個人在門裏聽了片刻。

老九悄悄地笑:“就他們這副德行,還敢稱是從全國各地拔上來的精銳,我們玄武城裏普通人家的護院,戰鬥力都比他們高吧?”

容洛書沒搭腔,倒是後面的十九小聲答了一句:“戰士卻沒個戰士的樣子,這燕京的安危,若靠他們,可真是該擔憂了!”

十八在旁邊捅了他一肘,橫着眼睛:“十九啊十九,你一刻不擺出這副心系天下安危的樣子惡心我們能死不能!”

十九當即有些委屈,捂着被十八戳過的心口,揉了揉,卻也不說話了。

容洛書回身瞪了一眼:“你們啊,什麽時候都能像十九這樣,經常考慮着大局些,我也就放心了。”

沒等十九高興起來,十一就補了一刀:“十九說的雖然有那麽一個意思,可終究還差着點兒火候。你們沒聽門外的說嗎,他們是從各地的軍營裏拔上來的頂尖的,要是頂尖的都只有這麽一個水平,大燕的兵力得有多不堪一擊!這些你們想過嗎?”十一說完還偷偷去看自家少主的臉色。看到她有些不悅地瞪了自己一眼,便知,這事兒少主早就想到了,她所擔心的,正是他剛剛戳破的。

他們這三十六個人,都是心知肚明,燕北威北王,和大燕皇帝離心已久,就連他們這些做臣下的,都不拿大燕皇帝真正當主子。

只有少主還念着父女情意,不忍心奸臣禍國,欺辱皇家罷了。而他們雖然在宮變那晚,與其說是舍命護君,倒不如說是他們的君只有容洛書一個人。只要是容洛書的命令,他們就是豁出命也是要給她辦到的!

而今少主一番忠孝之心,大燕皇帝不領情就算了,還生出忌憚,将他們這一群人□□起來,就算少主能忍,他們也難答應——更何況容洛書這次還真沒準備忍!

威北王的家訓,可沒教子孫當忍氣吞聲的王八!人生在世,要忠,要孝,要義,可就沒教你受了欺負還得忍氣吞聲!威北王府裏出來的人,若給別人欺負了,明裏找不回來,暗裏也得弄死對方!

裴将軍的兵們正吹得起勁兒,帝姬府的大門嘩啦就讓人給打開了!

他們歪歪扭扭站着,不像話的樣子就這麽暴露在容洛書他們眼皮底下。

猛地一看三十幾個人,這些人頓時就有些慌了。

容洛書就那麽勾着唇,譏諷的笑着看他們慌着手腳重新站好,整肅軍容。

等一個個站好了,瞅着倒是有幾分唬人的架勢——只可惜,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罷了,玄武關的兵,可比這些人站的标準多了,遠遠一看,跟旗杆子似的,別提多直。

那就是她容洛書訓出來的兵。

容洛書一擡腳,更不論後面跟着三十幾個人,守在門口的這幾個人就緊張起來了。

要說,此刻圍着帝姬府的少說也有三百人,可硬生生讓那三十幾個人的氣勢壓得死死的。

而再反觀那三十幾人,談笑風生,完全不把他們這些人當盤菜一樣。

容洛書擡起的腳還沒踩在地面兒上呢,面前噌地一聲,兩杆□□就架起來了:“殿下……”

張隆就看見,這帝姬殿下笑吟吟地睨過來,眉眼帶笑,怎麽都是和氣。

可就是看得你連骨頭都冒寒氣。

咽了口水,他自己倒是先磕巴起來:“殿下,陛下有旨,近日京城裏不安全,白氏一族的叛黨還有流竄在外的,您這時候出去,只怕會有危險,所以陛下特意讓我等來保護殿下安全。”

一通鬼話!

容洛書神色懶懶:“這樣啊……可我聽說,今晚華棠園有一出霸王別姬的好戲,就想去看呢?”她也不急,就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瞅着攔着她的這幾個人。

張隆額頭上的冷汗刷地就下來了:“這……殿下還是不要去了吧,天也不早了,不安全……”

“可我今兒,就想去呢?”容洛書又往前逼了一步,身後的老五和老七搶在她前面,将架着槍的兩個護衛軍往兩邊一擋,容洛書就直接過去了。

“這……”張隆急了,“殿下不要為難我等!”他一招呼,守在四面的護衛軍都圍了過來。

容洛書被擋了去路,依舊不見惱,只是回身看過來,神色也沒有多大的變化,還是那副懶懶地笑着的模樣:“到底是京城當差的,連攔人的口氣都一樣的客氣啊,真是好教養吶。”

看自己的人将這三十幾人圍了個水洩不通,張隆才稍微放心了些:“殿下還是請回吧……”

“要是本宮說不呢?”張隆硬生生從這副帶笑的語氣裏,聽出一絲森森的冷意。

“那末将只能得罪了!”他使了個眼色,那幾百人就撲了上來,想要把容洛書這三十七人制住,強行押解回府。

“我還就喜歡你得罪!”笑了一聲,三十六騎也動了手,“下手有點兒分寸,別把人給打死了,要不然人說我們帝姬府欺負人!”

三十六人都笑,就這麽赤手空拳,還有心思開着玩笑,不出半個時辰,就把那幾百人給撂倒了。

容洛書蹲在被揍得滿臉青紫的張隆面前,笑眯眯的:“看你也是個帶兵的,既然要動手,還跟文人似的學什麽客氣?”

張隆的鼻子流着血,嘴巴裏也滿是血——他這是第一次,在燕京這自個兒的地盤,被人揍得這麽慘。他可是真沒想到,容洛書手底下這些人,這麽厲害,而且出手這麽狠!

“殿下……”看容洛書起身就要走,張隆沒有法子,就那麽直接拽住她的衣角。

“怎麽?就你們這些人,還能護衛了我的安全?”容洛書輕蔑地一笑,直接甩開了他,大步流星朝着華棠園去了,後面跟着剛熱完身的三十六人。

眼見攔不住帝姬,張隆只得支使一個腿腳還算靈便的,回裴元帳前複命去,而自己領着被揍得萬紫千紅的一群人,跟着去了華棠園。

☆、大戲

華棠園今晚,有一出大戲,愛戲的,今晚是無論如何都舍不得誤的。

登臺的,是華棠園的當家沈老板,唱旦角的,那叫一個身段風流,唱腔婉轉,是這京城富貴地兒裏,數一數二的名角兒。

這場霸王別姬的大戲,光沈老板一個人可是唱不起來的。

原先唱霸王的,也是華棠園的臺柱子,叫沈冠英的,花架子耍的漂亮,只可惜聽說是病了,唱不來這霸王。

倒是這群看客,這回卻不是沖着沈冠英的霸王來的。和沈封揚搭着唱霸王的,是京城三大戲園子裏,和華棠園園主齊名的賀鑫。

這賀鑫年紀輕輕,卻仗着一副好嗓子,成名已久,譜也擺的大,聽他一出戲,不容易的很。

那華棠園主沈封揚不知使了什麽手段,竟然能請的動賀鑫這尊大佛。梨園的這群人,一直盼着京城裏最有名的旦角和最有名的生角同臺唱上一場,今晚可算等着了。

偌大的一個華棠園,樓上樓下兩層,樓上清靜,已經給達官貴人們包了場,想看戲卻又沒什麽權勢背景,可不就得和一幫人在樓下擠着麽。

華棠園可是燕京裏數一數二的大戲園子,就這麽着,也是人挨着人地擠着,擺在堂下的梨花木桌椅都給撤了,還有好多人沒擠進來,就在戲園子外聽着裏面咿咿呀呀,滿是酸味碎碎叨叨地念着。

就在這場面裏,容洛書領着一幫燕北的漢子,身後還跟着幾百鼻青臉腫的京畿護衛,氣勢洶洶就往這邊來了,這陣勢,把一幫看戲沒看成的都吓傻了。

戲園子裏幾個打雜的下人不敢攔他們,更何況攔不住,容洛書這一行人就這麽暢通無阻地進去了。

臺上還在咿咿呀呀地唱着,要不人家兩個是名角兒呢,這麽大陣仗,該唱什麽,依舊一句沒落下。這麽多雙眼睛直勾勾盯着,反而唱得更起勁兒了。

君禦岚跟着一幫好風流的貴家子,來這華棠園看霸王別姬的,戲是好戲,韻味也足,可他就是百無聊賴,提不起精神來。

樓下的動靜,把樓上這群無法無天慣了的驚動了,倒不知道,哪個人比他們這群還要猖狂,一個個的趴在欄杆上朝下看。

右相崔西樊之子崔彥,就那麽吊兒郎當地倚在那兒,不動神色地看着當朝帝姬,大大咧咧進來,直勾勾看着那唱虞姬的沈園主,一幫人護着,把那麽多看客直接擠在兩邊去,可那些人看着那麽多的護衛軍,滿肚子牢騷都被堵得死死的,敢怒不敢言的憋屈。

容洛書也不管他們,身後有人搬了桌椅過來,就順勢坐下,一個人站了那麽大的地方,又有不知道多少戲迷讓她給擠了出去,只是迫于她的淫威而不敢發作。

“好大排場吶。”崔彥笑着說了一句。他和這錦容帝姬有過幾面之緣,那帝姬明裏暗裏,倒是頗有拉攏他的意思。

不過崔彥卻心知肚明,那女子心機沉重的很,看上的,不過是他朝堂上一直中立明哲保身,卻位高權重的右相老爹,要不然哪裏會這麽三番五次遞帖子,對他這麽一個既非寒門名士,又非新科才子的人這麽熱絡?

他別的沒有,可這自知之明,倒是還有幾分。

君禦岚看着他趴在欄杆上,看得津津有味的,也有幾分好奇,就順口問了一句:“誰?”

崔彥回頭:“還能是誰啊,當朝帝姬呗!除了她,誰有這麽大本事,指使得動京畿護衛軍?”

君禦岚拂茶的手就那麽一頓,臉色當即就冷了下來:“她來這裏做什麽?”莫非她已經查到了皇帝壽誕那日的宮中刺客,所以追到了這裏來?

崔彥搖了搖頭:“不知道,看這架勢,不像來看戲的,倒像,沖着沈園主一個人來的。”他摸了摸下巴,近幾天這帝姬名聲敗壞到了極點,有在無憂閣玩兒,看見她在裏面荒唐的主兒,出來說,帝姬算是廢在那月下風流地,富貴溫柔鄉裏了。

她荒唐到什麽程度呢?從無憂閣裏出來的人說,裏面的那群倌兒童兒,沒有她沒碰過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就連太常寺卿那等知禮數的,都被她帶着流連花樓,被陛下說了一通這才懸崖勒馬,可見這帝姬不是好人。

那些朝中奉職,而且還是被錦容帝姬一手提拔上來的大人們也憤憤然地罵,不知帝姬原來是這個性子的,陰險好色,只一個勁兒地懊悔自己識人不清。

不到幾日,朝野上下提起帝姬的名號都是一臉鄙夷,還有人翻出忘川那筆舊賬,攻讦謾罵充斥朝堂,無論新舊臣子,都是一副“我早就知道錦容是個虛僞之徒!”要不然就是“原來帝姬這麽虛僞陰險,簡直其心可誅!”俨然要和容洛書一刀兩斷,撇清關系。

而一直隐隐支持着容洛書的葉閣老,在這當口,卻病重了。一直和陳黨不對盤的太常寺卿,也選擇了閉門不出,聽說是那日在無憂閣,被帝姬氣得不輕。

錦容帝姬失勢,甚至比她得勢,還要來得快一些。

但是她不在乎這些。

現在,她巴不得那些離她遠遠的,越遠越好,甚至都不惜做出自毀名節這種事情。

她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她。

就算別人追在她眼前,戳着她的脊梁骨罵她,她保準兒還是那麽一臉笑嘻嘻的模樣。

現在的情況就是,皇帝在她頭上懸了一把刀,誰跟她靠得近挨得緊,誰就讨不了好。

就算明知大禍臨頭,卻還要這麽張狂放肆。

這境況,低調就是讓別人來悄無聲息地弄死你。

“這一場好戲還沒落幕,另一場好戲倒是開了場。”崔彥笑,只是那笑容,不怎麽走心。

君禦岚就坐在那兒,看也不看下面一眼。

這華棠園,整個就是鬼滄族的老窩。別說那沈冠英還進宮刺殺過皇帝,容洛書都追到了這裏,顯然是查出來了,這一園子老幼,能得了好?

容洛書坐下沒多久,戲園子裏伺候的一個跑堂的就端了茶果來。

那人頭垂得低低的,侍立在一邊,偷偷用餘光看着容洛書端起茶盞,露出一個冷笑。

此人正是被容洛書傷了,還沒好利索的沈冠英。

今日他在後院兒床上躺着,正氣惱沈封揚擅作主張,把賀鑫請過來唱他本該唱的霸王,連前院都沒去。

正準備蒙頭睡覺,就聽見下人跑進來,說有人帶着官兵來砸場子,仔細一問,才知道是和他積怨的錦容帝姬。

當即,沈冠英就心生一計,在茶水裏下了毒,要毒死這壞過鬼滄複國大計的帝姬。

他一心想害死容洛書,卻不想,大燕帝姬死在華棠園,他們這滿園上下,可不是難逃關系,搞不好,都要給容洛書陪葬的!

容洛書的唇都沾了那茶杯,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沈冠英一顆心在胸腔裏噗通噗通跳着,似乎都要立刻蹦出來。

“你看起來,有點兒面熟啊。”容洛書瞥了他一眼,将茶盞移開,似笑非笑,“緊張什麽,擡起臉讓我看看。”

沈冠英的後背都讓冷汗浸濕了,手指摳着都發僵,擡起臉,卻不敢直視容洛書。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