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當務之急

吃完飯,喬嶺二話沒說就燒水刷了碗,勤快的喬郁簡直不好意思,他爹媽還在的時候,他是家裏的獨苗,但他那個特立獨行的爸從來不把兒子當親生的,堅定的貫徹兒子要散養的政策,從小就把他教的格外獨立,能自己做的他絕對不會幫一個手指頭。而等到他爹媽不在了之後,就更是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他親自來,所以喬郁基本上沒怎麽體會過來自所謂兄弟的親情和幫助,以至于現在喬嶺就是主動刷了個碗,都搞得他有點感慨。

有個弟弟就是挺好的。

當年他爹媽要是聽他的,給他生個弟弟妹妹什麽的,他那幾年過的也不至于那麽混賬孤單。

不過現在說這種話顯然有些遲,他爹媽都死好幾年了不說,連他自己都......

哎,不提也罷。

喬郁靠在廚房破舊的門板上,看着小院子裏厚厚的積雪發呆。

雖然他一口一個別擔心的安慰着喬嶺,但實際上,他自己心裏也沒底。

相依為命的兄弟倆,家徒四壁成這個樣子。

那些小說裏的什麽發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的扯淡故事他現在完全不想了,就專注的想一件事,怎麽樣吃飽穿暖不餓肚子。

喬嶺已經八歲多了,個子卻跟六七歲的孩子差不多,瘦弱的讓人心疼,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別因為吃的太差耽誤了他長個子。

喬嶺昨晚上那一通哭大概把這些天心裏淤積的郁氣都哭了個差不多,睡了一覺看起來倒是比之前精神好了點,洗鍋涮碗之後,又走到院子裏拿起掃帚開始掃雪。

喬郁有心給他幫忙,但奈何這病秧子身子實在是不争氣,稍微多彎了幾下腰,就開始頭暈眼花的喘不上氣來。

喬嶺就把掃帚一收,不容拒絕的将他按在院子裏一把藤條椅子上曬太陽,說什麽也不讓他幫忙了。

看來當務之急,是得先把這身體養好才行。

吃過飯掃過雪,太陽也已經升得老高,房檐上的雪化成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濺出小小的泥坑。

喬郁和喬嶺兩個人坐在屋檐下大眼瞪小眼的看。

實在是無聊,但是也沒事可做。

喬郁心血來潮的問道:“你認得字麽?”

喬嶺點頭:“認得,兄長教過。”

“那會寫麽?”

喬嶺有些不好意思:“寫的一般,以前兄長還總為這個說我,後來,後來就也沒工夫練了。”

喬郁伸手揉了揉喬嶺低下去的頭。

想說沒事,我可以教你,最後忍住了。

他還沒見過這個時代的字,跟他學的字一不一樣還很難說,哪怕是繁體字也夠他難受的了,要是誇下海口之後,發現自己認識的字還不如喬嶺多,那可就真是丢死人了。

“沒事,你還小,以後有的是時間。”

過了一會兒,喬郁又問道:“今天是什麽日子了?”

喬嶺回道:“臘月初五了。”

還有二十來天,就要過年了。

而這個不過八歲的孩子,在就要阖家團圓的前夕,失去了他唯一的親人。

喬郁猛地一下想到他爸媽出事那年,他那時候已經十九了,已經成年算是個大人了,都覺得人生瞬間一片灰暗,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從父母雙亡的噩耗裏走出來,更何況喬嶺今年才八歲。

喬郁猛地一下伸手,将喬嶺整個按在了自己懷裏,說道:“沒事啊,有我呢,咱們倆一起過了這個年,會越來越好的,一定會的,哥跟你保證。”

喬嶺小小的身子在他懷裏僵了僵,半晌伸出手死死的揪住了他後背的衣裳。

之後的幾天喬郁都起的很早,然後順利的學會了用那個返璞歸真到極致的廚房。

喬郁之前一直把做飯這件事想的很簡單,畢竟他上輩子工作地點和工作內容都離不開廚房,現在也能說是摸滾打爬了一輩子,自以為什麽樣的廚房都難不倒他,但事實上,他第一次自己做飯,就被現實給了一個巨大的下馬威。

因為他發現自己居然不會生火。

不,也不能完全說是不會生,點火他會,放進去竈孔裏他會,加柴進去他也會,但就是着不起來。

并且任憑他用那個烏漆嘛黑的吹火筒怎麽吹,放進去的柴都不給他絲毫面子,塌在一起,委委屈屈的燃出小小的火苗,冒起大大的煙。

喬郁很快被熏的眼淚橫流,天昏地暗的咳嗽。

驚的喬嶺從被窩裏爬起來,看着竈房源源不斷冒出來的青煙,還以為他把竈房點着了,吓得面色發白。

喬郁灰頭土臉的坐在竈臺邊,看喬嶺焦急的沖進來,只得給他了一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笑。

“我點不着這個火......”

喬嶺總算是把心落回了肚子裏。

“哥哥下次叫我吧,我來生火。”

喬郁不以為然,“來,你再生給我看一下,我還就不信了,我連這麽個玩意兒都搞不定。”

喬嶺伸手将竈孔裏塞得滿滿的卻着不起來的柴退出來了一大半,随後用樹枝捅了捅,從下面的進風口處掉了一大團沒完全燃燒的木炭和碳灰,又快速的把着着的木炭夾回竈孔裏,橫七豎八的往上面架了些細柴,吹火筒往跟前一湊,三四口氣下來,火苗就完全冒起來了。

“柴火要架起來,不然裏面不進風,就着不出火來。”喬嶺一邊做,一邊跟喬郁講解道。

喬郁看的嘆為觀止。

頭一次知道,連生個火居然都是有點學問的。

然後他拎出米袋,舀米下鍋,開始煮粥。

他們已經吃了七八天的粥了,除了那天晚上的那鍋羊肉湯,別說葷腥了,連幹飯喬郁都沒見過。

一天兩頓粥,別誤會,還不是白米,是粳米,喬郁第一次吃的時候,還覺得有些新鮮,後來......

他就有點懷念袁隆平叔叔了。

但喬郁從來沒當着喬嶺的面表現出什麽來,因為就這點糙米,都是別人給的。

喬父在京城有個舊友,姓趙名德申,是和他一起從晏州遷來京城的,自幼熟識稱兄道弟,兩家關系也就一直不錯,甚至聽喬嶺說,喬郁之前還和那家姑娘有過一紙婚約。

喬父和趙德申年紀相當,先後娶親又前後腳的有了孩子,兩人還在肚子裏的時候,喬父和趙德申就口頭約定,若是兩人一男一女,就讓兩家親上加親。

生下喬笙和趙家小姐趙思芸後,兩人的婚約就理所當然的定了下來。

而之所以說之前,是因為喬家老兩口死後不久,趙家嬸娘就來喬家鬧了一場,讓喬笙寫了一封退婚書,将這門婚事給退了。

退婚這事,趙家嬸娘是背着趙德申做的,趙德申知道後勃然大怒,但退婚書已經寫了,趙家嬸娘又在家裏一頓撒潑胡鬧,趙伯父也沒有一點辦法。

匆匆見了喬笙一面,說對不起他死去的爹。

其實道理不用多說,喬郁也明白。

喬家一朝沒落,喬笙體子不好,又撐不起大梁拿不了事,眼看着日子只會越來越難,若換成是他女兒,他也不一定就舍得讓她吃這種苦。

自古錦上添花易,從來雪中送炭難。

倒也不能怪人現實。

喬郁覺得自己十分想的開。

但喬笙就沒他那麽豁達了。

喬笙自幼雖不說嬌養,但衣食無缺,學文習字,讀的都是聖人書,自有一番傲骨,他不精商賈之道,賠了父輩留下來的基業,就已經讓他如鲠在喉,更何況這個時候來了這麽一出,臉上就算不顯,心裏估計也是氣的不行。

本來身體就不好,又淤氣在胸,不生病都難。

喬笙重病後,趙德申又來過幾次,送了不少藥材和糧食,只說讓他好好養病,一切都等病好了再說。

可惜伯父是個好伯父,嬸娘卻不是個好嬸娘。

趙德申每次拿東西過來,趙家嬸娘都會來喬家鬧一場。

說他們兄弟倆是拖油瓶,拖垮了喬家,現在又來拖他們趙家,說的那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只戳人的心窩子。

慢慢的攪得趙德申也不敢明着來了,就連後來幫喬家賣房子賣地,都是指着他家管事的偷偷來的。

喬家的房子賣掉之後,連同賣房子的錢,趙德申本來還偷偷多給了二十兩銀子,喬笙不要,死活說不能再麻煩他們,最後還是讓喬嶺給送了回去。

趙家嬸娘知道了,又是一頓大鬧。

這下,趙德申就再也沒有來過。

糧食就是那個時候,趙家給的。

喬郁初聽到故事的時候,還有點氣憤,過後再想,也就那麽回事了,人嘛,總是先得為自己考慮的,趙家的事做的雖然不地道,但硬要說起來,也完全沒什麽毛病。

幫了是情分,不幫是本分。

但經此一事,喬嶺跟趙家的關系,算是徹底掰扯幹淨了。

趙家只有兩個女兒,趙德申原本還想認喬嶺做義子的。

喬郁沒有親身經歷過這些事情,對他來說,他于喬家也就是個局外人,這些遭遇聽起來都像是聽故事一樣,沒什麽太大感觸,他雖然穿進了喬笙的身體,但骨子裏還是喬郁。

他和喬家唯一的牽扯,就只有喬嶺了。

所以對喬郁來說,有沒有趙家,和趙家做不做親戚對他來說都沒什麽所謂,反正他也沒指着趙家吃飯,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是他的座右銘。

喬嶺和他就不一樣了,每次提到趙家,他都神色淡淡,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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