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冰糖葫蘆
街邊商鋪林立,一家挨着一家,賣什麽的都有。
喬郁簡直要看花了眼。
他自覺自己好歹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沒成想居然在古朝代的街市上被迷了眼。
要不是兜裏只裝了七十三個叮啷作響的錢幣,他簡直是看到什麽都想買來玩一玩,嘗一嘗。
最靠近他們的地方支了個小攤子,木質推車上放着一個粗陶火爐,裏面細細的燒了幾塊碳,正小火慢熬着一鍋粘稠香甜的糖漿,糖漿旁邊是一塊平坦光滑的瓷板,瓷板前面紮着稻草垛子,插着幾根動物花型的糖人,糖人晶瑩剔透,在陽光下面襯的格外漂亮。
畫糖人的是個胡子花白的老爺爺,見兩人看過來,立馬看着喬郁說道:“一文錢兩個,買給自家兄弟嘗嘗呗,公子。”
喬郁回頭看了看喬嶺,喬嶺連忙往後退了一步,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
又說道:“我不吃,兄長要是想吃,就買一個吧。”
喬郁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吃這個做什麽?給你買一個吧。”
喬嶺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也不說話。
喬郁又怎麽會不知道他什麽意思,當即嘆了口氣,說道:“那走吧,去看看別的。”
喬嶺這才上前來又拽住了喬郁的衣裳。
糖人老爺爺十分遺憾的問道:“一文錢兩個,很便宜的,小公子真的不吃?”
喬郁沒回頭,喬嶺顧自回頭給了老爺子一個歉意的笑臉,擺擺手走了。
走了沒兩步,喬嶺又停下來仰起頭來看着喬郁,說道:“哥哥要是想吃可以買的。”
喬郁有些好笑,“我想吃的話會買的,人不大心思倒是不小,別想那麽多,會長不高的。”
他當然知道喬嶺在擔心什麽,也知道喬嶺為什麽不要,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他都要多看兩眼,沒有幾個小孩子會真的不想要的吧。
離開糖人攤子沒兩步,又是個買糕點的攤子,不知道是什麽糕點,用細長條的葉子包着,看着有點像粽子,但旁邊又放了一罐甜絲絲的桂花蜜,像是澆在上面吃的,喬郁又站在旁邊看了兩眼,引得買糕大娘連連招呼。
最後照舊是沒買。
最外面的攤子都是些吃食,酸的甜的辣的鹹的什麽樣的都有。
看起來雖然沒有特別精致,但都給人一種很有食欲的樣子。
喬郁沒準備買來吃,但每個攤子都去看了兩眼。
最後吃食攤子快要走到頭了,才花了一文錢買了一串糖葫蘆。
比起在天/朝吃到的各式糖葫蘆,他現在手裏這個就顯得特別原汁原味,而且很良心。
上下都是又大又紅熟透了的山楂,裹着一層脆脆的糖衣,零星撒了點炒熟的芝麻,足有八個,鮮紅欲滴的樣子十分誘人。
沒有袋子,只給了一張不知道是啥的幹草葉子裹着,攥在喬郁手心裏。
喬郁拆開包裝,将第一個湊到喬嶺嘴邊。
喬嶺搖搖頭剛想說話,喬郁就一伸手将糖葫蘆塞進了他嘴裏,還聽到糖葫蘆清脆的磕到了喬嶺的牙。
喬郁一臉壞笑:“讓你吃你就吃,哪來那麽多話。”
喬嶺鼓圓了眼睛瞪他,恨恨的咬了個脆甜的山楂下來。
喬郁這才抽回手自己咬了一個,眯着眼睛感嘆了一聲:“真好吃,等以後有錢了,天天買來吃也不錯。”
喬嶺只當他在自說自話,顧自嚼着糖葫蘆也沒理他。
吃了一串糖葫蘆,兩個人才正經開始置辦年貨。
其實要說置辦也沒啥好置辦的,賣的東西不少,奈何他們錢財有限,買得起的實在不多。
花了二十文買了兩鬥米,一碗醬油一碗醋兩碗酒後,又去肉店裏買了半斤豬肉,一塊板油。
到了這裏喬郁才知道,原來植物油是比動物油貴的多的。
可能是因為植物油比動物油更難提煉的關系,一塊板油只要十五文,而一斤菜油得要三十文。
雖說動物油吃的多了影響健康,但現在這個情況,喬郁也完全管不了那麽多了。
這一來一去,五十文錢就已經沒有了,七十三文去了一多半,買到手的東西卻還少得可憐。
喬嶺背着喬郁看了好幾次自己胸前那個玉葫蘆,神色十分糾結,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喬郁看過去的時候,卻還努力的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看的喬郁又欣慰又心疼。
欣慰的是喬嶺似乎真心拿他當哥哥,心疼的是才這麽大年紀,就不得不操心這麽多。
喬郁沒戳破喬嶺的心思,只當自己沒看到。
其實他對未來,倒是已經有了個初步的計劃。
但最重要的一環還沒想出個對策來。
不過喬郁上輩子也并不是順風順水長這麽大的,經歷過的事情多了,人也變得坦然了不少,他一直堅信船到橋頭自然直,有手有腳他還有技術有文化,難道還能餓死不成。
只要餓不死,對他來說天大的事也就都不是個事了。
買完東西,喬郁沒打算直接回家,還想要在周邊商鋪裏轉着看看,路過一家制衣鋪子的時候,拉着喬嶺一起走了進去。
鋪子裏面守着個正在撥算盤的中年男人,一雙精明的小眼睛,胖乎乎的身材,見有人進來,立馬堆出一臉笑眯眯的熱情樣子。
“兩位公子,置衣服麽?”
若是讓這一臉笑意的老板知道喬郁全身上下加起來就只剩下二十三個銅板,估計就不會對着他們笑的這麽熱情燦爛了,說不定還會跟趕蒼蠅似的将人趕出去。
喬家雖然家道中落,但從小到大養成的姿态卻不是一時半刻能改變的了的。
就好比喬嶺,雖然他現在身無長物,但神态裏,卻并沒有貧窮慣了的人那種骨子裏自卑的神态,雖然穿的不如之前精致,但收拾的十分幹淨,看起來也絕不像是個窮困潦倒的人。
喬郁在心裏嘆了口氣。
還真就是窮困潦倒了。
喬嶺不知道他進來幹什麽,但他知道喬郁那兒剩的錢肯定不夠買布裁衣裳了。
不過喬嶺這些日子已經俨然開始唯喬郁馬首是瞻,喬郁說什麽是什麽,他既不反駁也不頂嘴,讓幹什麽就幹什麽,乖巧的不得了。
哪怕知道喬郁兜裏沒有幾個錢,他們啥也買不起,喬郁說進來,他也就跟着進來了。
其實喬郁也并不是想要來看看裏面的衣服的,他就是需要一面鏡子。
他們家裏是沒有鏡子的,想來喬笙病了這麽久,也不想看見自己病氣纏身的臉,喬嶺又年紀還小,對自己的外貌還沒到十分在意的年紀。
所以到這個世界這麽久,喬郁還一次都沒有照過鏡子,只在洗臉的時候模模糊糊透過水面看過幾次,并不十分清楚。
他莫名其妙的魂穿到另外一個人身上大半個月了,還連自己長了張什麽樣子的臉都不清楚,也是夠好玩的。
“老板,有鏡子麽?”
一臉精明笑意的男人愣了一下,随後反應過來,一邊躬身将人往裏面請,一邊說道:“公子說的是銅鏡吧,有的有的,公子跟我來。”
随帶人到內室成衣鋪,将一面大黃銅鏡露了出來。
喬郁跨了一大步走上前去,看了看鏡子裏自己那張陌生的臉。
喬郁從小就長得還不錯,一張臉就算打不了十分,八分也是沒問題的,再加上他十分善于捯饬自己,又練得一副好身材,八分的長相加上兩分的後天養成,足以讓他收獲一衆姑娘表白,成為不少人眼裏的“男神”。
而現在鏡子裏的這張臉也不難看,甚至坦白說來比他原本的臉是還要好看那麽一點的,哪怕帶了點病氣,也不顯得萎靡。
但喬郁還是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微微上挑的丹鳳眼,白的看不到什麽毛孔的皮膚,因為重病而過于消瘦至今還沒有養起來的身板,細的不像話的腰。
要是長在一個小姑娘身上,那簡直叫個完美。
但是長在喬郁自己的身上,他就有點怎麽看怎麽不對勁了,實話說,有點太娘了。
喬郁死死的瞪着鏡子看了兩眼,然後沖身後的喬嶺招了招手。
喬嶺幾步走到他身邊,擡起頭來看着他,用眼神問他怎麽了?
喬郁看了看站在一邊百無聊賴不知道他到底要幹嘛的鋪子老板,低下頭小聲的在喬嶺耳邊問道:“我還從來沒問過你呢?你哥......也就是我,今年多大?”
喬嶺不知道他好端端的問這個幹什麽,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哥哥長我九歲。”
喬嶺今年八歲,喬笙大他九歲,也就是說......
喬郁兩眼一黑,險些就地暈過去。
也就是說他叫了喬嶺好幾天的小蘿蔔頭,到頭來他自己都還是個未成年。
......
他上輩子好不容易熬到二十八歲事業有成,結果飛來橫禍死了不說,好不容易重新活過來一轉眼還倒回去了十一歲。
這叫人情何以堪啊!
喬郁覺得深受打擊,連這張陌生的臉都沒那麽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