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知交

炸了毛的白熙廢了好大的勁兒才順好自己的毛,蹑手蹑腳回到床上。

長儀公主呼吸均勻,似乎已經熟睡。白熙點了一頭小蠟燭,悄悄照亮長儀公主的睡顏。

“公主?公主?”長儀公主睡熟了。

白熙看了很久,終于悄悄伸出手,為她掖好被角。吹了蠟燭,自己輕輕地貼在長儀公主躺下,久久不能入睡。

作為鐵面無私的天一書院夫子,長儀公主絕對不會讓白熙在家裏閑着。逛街過後的二天就上朝前就命小厮将她叫醒,二話不說将眼底青黑的白某人送去了天一書院繼續上學。

“哥,我問你一個問題。”白熙攔住碰巧經過的吳宇的馬車,探出半個身子将吳宇拉進自己的車裏,“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的感覺。”

吳宇悵然若失地看着北晉驿館的方向:“如果你喜歡她,看見她睡覺,你會想掀開她的被子……然後。诶都是男人。”随即猥瑣地抖着手,做了一個解衣服的動作。

“咕咚。”十分粗魯地咽口水的聲音。

有日子沒來天一書院了,趁着還沒有開課,白熙和吳宇四處閑逛。

“這位子怎麽沒人了?”白熙指着她的座位前面的那張桌子,桌上空空如也。

“這個人叫高子文,父親原來是三皇子門下的。”吳宇道。

白熙随便看過去,淩雲堂的大廳裏空了十來個座位。想必都是因為三皇子一案受到牽連,家族失勢不得不離開天一書院。她拿了個手絹擦汗,如果自己被人陷害了,想必吳宇也難逃離開天一書院的厄運。

兩人的情緒有些低落,離開淩雲堂,反正今年肄業是沒指望了,幹脆找人跟上課的夫子告個假,上街快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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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吳宇逛街又是另一種玩法,跟陪長儀公主使截然不同的。

吳宇是什麽人?金陵十大纨绔之一!跟着吳大公子,滿金陵的勾欄瓦舍都是吳大公子的紅顏知己和好兄弟。

吳宇領着白熙來到城南戲班的劇場。這是少數上午就開業的戲班之一,不為別的,就因為這兒的角兒最有號召力,能讓遠近的人白天不照顧營生也要去聽戲。

“今天這兒要演一出新戲。”吳宇翻着戲本子,念着每一出戲的名字。

“什麽呀?”白熙湊上前去,“呦,清江亭。前朝廢太子的故事!我聽說是一哥新出的話本子改編的,城南戲班這就開演了?”

正說着,這邊把色吹笛伴奏,太子冼馬扮相的男優伶上前,唱一曲《別君上端正好》的正宮調。正式開演了。第一出戲就這麽開始了,是太子被廢貶為嶺南王之後,太子冼馬栾樹培為太子送別,別後決意刺殺奸相裴炎之前的那麽一段兒.

“月滿枝,長相思,花凋謝。霜落江南。醒時誰解胭脂扣?總是流連醉。”

“怎麽這樣酸歪歪的。”白熙趕緊伸長脖子,這一看不要緊,那扮演太子冼馬栾樹培的男優伶居然是個偏偏少年,此時正一臉憂傷神情失落。

“這家戲班子改戲了。栾樹培給改年輕了,不但如此,還和太子有那麽一點兒……”吳宇朝她挑眉毛,看得津津有味,“你別說,這麽一改還真就比原來的好看。”

南唐承平日久,好男風的風氣漸漸興起。這不,城南戲班就投其所好,硬是将原著裏的太子冼馬改成了太子的男伴。不得了,不得了。

“哥,同性別之間也能有愛情嗎?”白熙問他。

“啥?”臺上的優伶正唱到,場內一片叫好聲,壓過了白熙的聲音。

白熙運氣,湊才吳宇耳邊大喊:“我說,哥!兩個男的也可以戀愛嗎!”

優伶正好停了動作唱詞,身段柔軟做醉酒傷神之狀,觀衆都屏息凝神沉醉于演員的哀傷中,場內鴉雀無聲。最怕空氣忽然安靜。

“祖宗!”吳宇慘叫一聲伸手把她嘴堵上,“你可小聲點兒!”

然而已經晚了。

“我聽說斷袖都是十分低調的,沒想到居然還有這麽高調的。”有人竊竊私語。

連臺上經驗豐富的優伶都片刻傻掉。

“哥跟你說啊,當然可以。不光男的,女的也可以。但是!”吳宇很嚴肅地看着她,“哥不是,你別對哥有什麽想法。”

我去你的!白熙刨開他的手,一手的汗,她都覺得鹹了!

兩個女子也可以有愛情!多麽美好的世界!她瞬間覺得世界都被點亮了。

“哎,令人唏噓啊。”吳宇望着臺上的優伶長籲短嘆,“你還記得地字班的那個劉寶慶嗎?以前他最喜歡來這城南戲班看戲,可惜,聽說劉家跟着三皇子一起倒了,再也看不了了。”

“怎麽會?”白熙皺眉,劉寶慶是三皇子一派?她倒是沒留意,之前她跟吳宇在書院遭人針對,隔壁班的劉寶慶出手相助幫他們打圓場,她還一直沒機會還這份情呢。

吳宇伸出一根手指頭點她:“你看,你又不管朝中之事。劉寶慶的爹是京衛的一個武官,什麽也沒幹,就因為暗中站了三皇子一派,判了個勾結文臣,這是大罪,滿門抄斬。”

“什麽?”這也太過分了些,白熙皺眉,“他人呢?被抓走了?”

“這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前天看見的邸報。”吳宇往嘴裏丢着瓜子,靈巧地吐出瓜子殼。

“哥!哥!你瞧,那後邊兒的人是誰?”白熙忽然拽住吳宇的袖子,伸手指着舞臺背後的上臺口,“你看看那上臺口的人,是不是劉寶慶!”

吳宇收起玩世不恭的樣子仔細看去:“好像還真是!我聽說他在這戲班兒有一個相好的,是不是臨走的時候舍不下過來瞧一瞧。”

他話話沒說完,白熙已經直接離開座位往戲班後臺去了。吳宇也不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叫住她,趕緊快步跟上。

“慶哥兒!”白熙一把掀開戲班後臺的門簾,引得換衣服的□□伶一陣嬌呼。

她和吳宇衣着光鮮,一看就是非富即貴,戲班的人不敢阻攔只能任由他們橫沖直撞。那個酷似劉寶慶的人轉身就走,被白熙拽住袖子。真得是他!

“你跑什麽!”白熙拉着怎麽都不肯放手,“我們不是來抓你的。”

“白驸馬,請放在下一條生路。”劉寶慶頂着一個青黑的眼圈,神情萎靡。

“你說什麽呢!我是那種出賣朋友的人嗎!”白熙氣得跳腳,“跟我走,把話說清楚。”不由分說拽走劉寶慶。

三人上了白熙的馬車,往城郊去,找了一間隐秘的茶鋪關上門坐下。白熙這才有機會仔細看這位同窗好友。見他臉上和脖子上都有傷痕,想必是受了不少苦。

“怎麽回事啊。”白熙問他。

劉寶慶神色悲涼:“滿門抄斬。我父親犯了什麽罪呀!要這樣對我家!三皇子勢大,他來招兵買馬,誰敢不從?跟了他,招禍;不跟他,也招禍!我家這樣的芝麻小官兒難做啊!”

“你怎麽逃出來的?”吳宇問。

“家父從一位故交那裏得到消息,與家母一道想掩護着我跑了。沒想到半路上被追到,全家一頓毒打,家母因此被打得不省人事。後來,因為犯人太多看管不了,我找了個機會跑了。想着不管怎麽樣,也要給家裏留一條血脈。因為光身一個人跑的,沒有錢財,這才想着去城南戲班找彩蝶借點錢。”

聽見他母親被差役打得不省人事,白熙心裏一酸,想到自己素未謀面的母親安寧公主,一時間悲從中來。

“兄弟,好歹你還見過你母親,也在一起過了那麽些年。”她伸手拍着劉寶慶的肩,“我打生下來就沒見過我母親,好不容易有她的消息,又沒有後續了。”

劉寶慶聽到這一句,眼淚如同斷線一般落在衣服上,堅持了很久終于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大哭。

“慶兒,我在城外有一個小宅子,放書畫作品用的。你先去住着,晚上我回去求求公主,讓她跟太子說請,讓你們一家團圓。”她拍胸脯保證。

“不了不了。”劉寶慶連連擺手,“不可,我是罪人,你擅自收留我也難免罪責。我不能連累你,讓我走吧,我一個人能不能躲過一劫就看天命了。”

“不行!”白熙向他保證,“你不要有顧慮,公主一定會給我這個面子。更何況你家沒有什麽罪過,只是被牽連而已。我保證,三日之內讓你家人團聚。要是三日之後沒有消息,你只管走,我絕對不攔你。要是公主不答應,我死也不會告訴她你的下落。”

“小白……謝謝你,”劉寶慶哽咽。

“兄弟。”白熙遞給他一個手絹。

太子做得太過了!如此牽連,就不怕朝野上下人心不穩嗎!她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匡正太子這種落井下石的行為。

“哥,你用你的馬車送慶哥兒去我的宅子。裏面的書畫随你挑。”白熙摸出一枚鑰匙,“就是長久沒人搭理可能有些亂。你記得,鑰匙三日之後我沒有消息給你,你就去哪宅子,送慶哥兒走。”

“行,哥聽你的。”吳宇接過鑰匙,一口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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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書院。

沈明百無聊賴地坐在淩雲堂聽課。

“今天小白哥哥沒有來,是做什麽去了……真叫人想念。”她輕輕踢着前面白熙的椅子,“之前你和長儀公主小勝了一場,不過,你們的運氣也不會一直這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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