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變态
“弟弟,你哥哥真不是知道這個和尚會瞎說八道,我以前就找他測了個字……”
吳宇屈膝蹲在她身邊,左手捏着一張灰不溜秋的手帕。車輪馳過一處凹陷路面,吳宇被震得差點從車裏摔出去,被白熙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你不是把他吹地這好那好嗎!”白熙把他到面前,瞪着他,“要不是你攔着,我今兒非要拆了這破廟出氣。”
“好弟弟,你怎麽這也得給佛祖一點兒面子。和尚是做得不對,那佛祖也沒惹你啊。”吳宇把手帕遞給她,“過幾天我找幾個小流氓,悄悄進去揍那和尚一頓。至于崇善寺咱就別拆了,畢竟是佛祖的道場,拆的佛祖沒地方住,多缺德啊。”
“哼!我不幹,都是你惹出來的好事兒。”想到素未謀面的母親安寧公主和好幾年沒見過的父親長寧王,白熙的火氣一下就又竄了上來。
“行!”吳宇一下子站起來,頭撞到車頂,疼得龇牙咧嘴,“我現在就去拆廟,給觀音菩薩搬出來,留一個樹蔭乘涼,彌勒佛放在官道上,讓他們露宿街頭。什麽四大天王、藥王菩薩、地藏王……都給他們丢到湖裏。”
白熙給他逗地,噗嗤一下笑出了聲:“算了算了,算我禮敬神佛,積德好了。”
“這還差不多。”吳宇松了一口氣,坐到她身邊,“老弟啊……”
“咋。”白熙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哥以前咋沒發現,你長得這麽好看呢。”吳宇用手捧着她的臉,“尤其是哭起來的時候,眼睛紅紅的,特別可愛,像一只兔子。”
“滾。”白熙打掉他的手,“一個清河郡主還不夠,敢消遣你大爺我。”
“嘿嘿,我就一說嘛。”吳宇湊到她耳邊,“長儀公主有沒有把你弄哭過,要是她見過你這哭唧唧的樣子,肯定會上瘾的。”
“毛病。越來越猥瑣了,姑姑姑父知道了一定一定會揍你。”白熙踹他一腳,“現在去哪兒?你得賠償我,帶我去個好玩兒的地方。”
“想不想知道策論考試的成績?我打聽到了負責批改策論的幾名朝中官員的身份。”
“你瘋了,這是行賄。”
她翻了個白眼,吳宇要有這麽神通廣大,也就不會在天一書院讀書讀這麽久了。
“那咋辦,要不咱們去喝花酒?”吳宇靈光一閃,說幹就幹,“王毛,去教坊,都中午了,教坊司應該開門了。”
“我去我去……別把,我好歹是有家室的人,你叫我去教坊,萬一給公主知道了,我就死定了。”白熙吓得臉色都變了,扒着車框就要跳車。
吳宇趕緊給她拉回來:“咱們只玩兒文的,聽說教坊新來了一個姑娘,原來是未嫁的官家小姐,因為父親卷入了三皇子的案子,家被抄了,罰沒進教坊司。還是個書畫雙絕,彈得一手好琴的漂亮姑娘呢。”
“真的書畫雙絕?”白熙有些心動,“你可不要騙我。”
在她這兒,吳宇這家夥,已經快要沒有信譽了。
“不騙你,實話說,她爹就是原秘書省校書郎,因為和三皇子門下的那個差點兒起兵造反營救三皇子的雲麾将軍是近親而被牽連。校書郎啊,負責校正典籍編撰文獻的官員,這種家庭的小姐,書畫當然厲害。”
“那樣,我們說好了,就欣賞書畫和彈琴啊,別的一改不準。”
“得令,少爺。衆将官聽令,兵發教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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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宇,這個混賬!
“吳宇,這就是你說的?”白熙用腳狠狠踩他的鞋。
“謠傳,謠傳,意外意外,我也沒見過啊。”
什麽色藝雙絕,哦不,書畫雙絕還彈得一手好琴的漂亮姑娘,眼前這個分明就是一個還未及笄的小姑娘。哦不,最多不超過十三歲,絕對,肯定,不會超過十三歲,還是一個看起來和沈明差不多大的小豆丁。
小豆丁!穿的很成人很清涼的,還沒有她白大少胸口高的小豆丁。
“奴見過兩位公子。”
小豆丁抱着跟她差不多高的琴走過來,躬身行了個禮:“不知二位公子想聽什麽。”
“噗……”白熙和吳宇齊齊噴出一口茶水。
這麽小個朋友,平平板板的身材,完全撐不起身上那件十分成人的裙子,更別提還抱着這麽大一個琴。小豆丁學着那些個教坊女子煙視媚行的樣子,完全就是東施效颦,哦不對,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小豆丁,不,小姑娘,這個琴重不重啊,哥哥給你抱着啊。”白熙趕緊放下茶杯,三兩步跑過去接過小豆丁手上的琴。
她的耳朵很尖,隐隐約約聽見門口的屏風後傳來“變态”“戀.童.癖”這樣的詞彙。
“不可以,不可以,公子想聽什麽,我為公子彈。”小豆丁一直在拒絕。
“我,我要聽廣陵散。”吳宇反射性地道。
“你聽個屁。”白熙把之前吳宇給的帕子扔給他,“變态。”
好嘛,這下外面又在說,什麽“花了錢又不聽”“成心作踐姑娘”之類的話!她大少爺怎麽這麽倒黴。
“廣陵散是吧,小爺給你彈。”白熙壓低了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蹦出了這句話。
把小豆丁安撫到一邊的座位上,白熙把琴放好,關上門。這年頭,誰還不會彈個琴了。
只見白熙素手拂過琴弦,動作流暢潇灑。只見她微微仰頭,神情享受,滴滴答答的琴音如幹旱的溪水般一顆一顆地掉出來。
一曲磕磕巴巴的廣陵散彈下來,隔壁間忽然有人敲牆壁,緊接着傳來一個聲音。
“兄弟,我覺得你可以跟教坊的媽媽投訴,彈得什麽破幾巴琴,給老子的牙都酸掉了。”
“哈哈哈。”原本聽琴聽得一臉“欲.仙.欲.死”的吳宇忍不住仰頭大笑,從懷裏掏出幾張銀票塞在白熙衣服前襟的衣袋裏,“白姑娘,彈得真好哈哈哈。等大爺我把我的牙撿起來。”
“嘿嘿。”一旁的那個小豆丁雙手搓着手臂,居然也笑得很開心。
“小妹妹啊,你這就不對了。”白姑娘脫掉身上的外袍,給那冷得搓手臂的小豆丁披上,“哥哥為了你才給那個色狼彈琴,你居然還笑話哥哥。”
“小兔子,你是她哥哥,那我也是她大哥,什麽色狼,不要侮辱你的大哥。”
“小妹妹,你今年多大了啊。”白熙把那個小豆丁抱到腿上放着。
小豆丁扭着身子掙脫,從她腿上跳下來:“回公子,十一了。”
好嘛,這還是個發育得快的了。
“你不想坐在我腿上嗎。”作為女孩子被拒絕,白熙感到很受傷。
“不是,哥哥是個好人。”小豆丁捂着屁股,憋着哭腔,鼻頭有點泛紅,“教坊的媽媽用板子打得我疼。”
“我去,這麽禽獸。為啥打你啊。”禽獸如吳宇都聽不下去了。
“嗚嗚嗚。”
小豆丁哭着一頭撞進白熙的懷裏,正好撲在她被牢牢裹住的位置,瞬間對她造成非常不可描述的物理傷害。
“她們要拍賣姐姐,姐姐不同意,她們就打姐姐,還打我。”
“禽獸!”吳宇跳腳,“你姐姐叫什麽?”
“柳清之!”
“那你叫什麽?”
“柳清子!”
“诶!老弟,我給你說的就是她姐!”吳宇恍然大悟,“這可不是我的問題,是那個髒心爛肺的老.鸨.子叫錯人了!害我白當了這麽久的變态禽獸。”
“姐姐,姐姐還被關在後院,我都一個月沒見過姐姐了。”小豆丁柳清子哭得撕心裂肺。
“哥,照顧好這個小豆丁,我去救她姐姐。”
“嗚嗚嗚!”
吳宇一臉懵懂,看着眼前小豆丁放聲大哭,完全不會哄。
白熙把身上袍子的下擺紮進腰帶,飛奔而出。路上經過好幾間開着大門的包間,任裏面柔聲軟語,目不斜視。
“媽媽,我不是瞎了吧。隔壁的隔壁那間,那個叫小孩兒來陪的變态是長儀公主的驸馬?”包間裏的大爺從凳子上摔了下來。
“長寧小王爺口味真重。”另一位大爺揉着摔疼的屁股。
此時白熙已經跑到了樓下,被教坊的媽媽攔住。
“那個,柳清之和柳清子,這兩姐妹我要了,多少錢!”她喘着粗氣。
“小王爺萬福,您喝口茶休息休息。”鸨.母領着她躲開底下的人,“小王爺,老奴不敢瞞您,那個叫柳清之的是個硬骨頭。她原本許了人家,就快出嫁了,結果家裏因罪被罰沒入教坊。她想守着清白做雅伎,但是老奴得按照規矩要拍賣她的初.夜,結果她硬是不肯,我們又打又罵用了無數法子都沒用。就在兩天前,她趁下人送飯的檔口,撞牆自殺了。”
“這……”白熙嘆息一聲,“你們怎麽能這樣。”
“做這一行的,缺德。”鸨.母掌掴了自己一巴掌,“老奴也覺得自己是個殺千刀的。這樣吧,兩個人,一個活的一個死的,打包送您。五千兩。”
你可要點兒臉吧!
“一千兩。”
鸨.母大喜:“成交!”
這……一個死人,一個還沒長大的小豆丁,怎麽看,都是她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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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好,白熙現在活得很開心。
她在教坊大放異彩,高價贖了一個死人和一個還沒長大的小豆丁,碰巧還被皇後的弟弟國舅爺的小兒子看見了。
這就很刺激了,經過多年努力,她終于不負衆望,成為了衆人口中的那個變态。
她給小豆丁起了一個新名字,叫白子,就叫白子,黑白棋子的那個白子。簡單好記,還和她的名字特別配,這樣就沒人認為她是花大價錢買來了一個童.養.媳。
白子她姐被安葬在了郊外的一座山,那裏不是什麽風水寶地,不過勝在風景不錯,城中不少的百姓都喜歡往那裏葬。
“公主好。”
她剛辦完一切就領着白子去見公主。
公主淡淡地回答:“聽說了。”
“額……”白熙很尴尬,“您聽說的是哪個?”
“衆所周知的那個。”長儀公主攤手,一臉無奈。
“公主啊!你聽我解釋!我真的不是那種變态!”白熙雙膝跪地,扯着嗓子哀嚎。
“起來吧,先當你妹妹養着好了。”長儀公主終于發話。
“多謝公主。”白熙拉着白子趕緊磕頭謝恩。
“您就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