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講鬼故事哄我睡覺?

? “三年前,一個大雪封山的夜晚,慧光寺來了一個女香客。雪下了兩天兩夜,山路被阻,不知她是如何上來的。雖然當時寺門已經關了,但是将人拒之門外,讓一個女子孤身在深山雪地裏過夜,實在有違佛門慈悲的教化,于是寺僧就将她讓進來,安排了一間客房給她住。當時留宿的客人只有三個,都是落雪之前住進來,被大雪困在了山上的。當天夜裏,狂風怒雪,催梅折枝,院子裏的梅樹幼苗被推倒多半。僧人們早起做早課,經過客房竟發現雪地之上,鮮血斑斑,白雪之上大片大片的鮮紅熱血,仿佛白雪紅蓮妖冶邪魅,那景象美得讓人永生難忘。客房裏住了四個人,三死一失蹤。僧人們找遍寺裏都沒有發現那個女人的蹤影,寺外雪地上也沒有腳印,不知她是如何離開的。另外三個香客死得很慘,一人死在房內,另兩個陳屍雪地,似乎死前曾被可怖的東西追趕。官府派人來調查,僧人都有不在場證明,香客随身物品也不見丢失,找不到殺人動機,官府查了一陣就不了了之了,命案至今懸而未決。”

風刮過樹林,呼呼作響,如鬼魅夜哭,令人膽寒,我不由自主向呂雲聲靠了靠。

“你,給我講了一個睡前......鬼故事?”我哭笑不得。

呂雲聲:“......”

“你,是告訴我,我們現在住的地方曾經死過人?”我覺得他是故意的。

呂雲聲:“......”

“你,知不知道,聽鬼故事最怕什麽?”

呂雲聲:“什麽?”

“不明原因的恐怖,懸而未決的結局。”我覺得今晚肯定不用睡了。

呂雲聲:“還沒說完。”

“哦,快說!”

呂雲聲:“這件事是現任住持告訴我的,他也是一年前繼任時才聽老住持說起。命案發生的第二天清早,老住持醒來時發現枕頭邊有一枚黑色玉佩,老住持一看便知那是死玉。死玉是道家驅鬼鎮邪的法器,專門用來封印冤孽。死玉原本是碧色,将冤孽封禁之後,便會慢慢變成黑色。玉器不能打破,一旦打破,其中封禁的冤孽就會破印而出。老住持一直将死玉妥善保管,日夜誦經超渡。現任住持繼任時,老住持将死玉之事告知于他,囑咐自己圓寂之後,要繼續超渡其中冤孽。”

“你是說這裏還有一塊打破就随時放出冤孽的死玉?這裏不但死過人,還随時可能再死人?”

呂雲聲:“嗯。”

我有些想把他一腳踹進水裏。

沉吟半晌,我語重心長的對他說:“呂公子,你看,人生在世得見光明很重要,但是有些事更重要不是?比如說性命。風險總是應該與意義成正比才好,為了洗個臉把命丢了多不值得!而且你又送了我把琴,以前不知道自己會彈琴,以為治不好眼睛就得沿街乞讨,現在知道了自己還會這種營生,就可以帶着琴沿街乞讨,生技也有了着落。實在不行還可以去秦樓楚館賣藝......”說到這兒我認真考慮了一下,到秦樓楚館賣藝的收入與風險比,覺得還是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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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繼續道:“也就是說,我治不治好眼睛,其實沒有很重要,最起碼和性命比起來一點兒都不重要。所以,我們明天一早還是下山罷,你說呢?”

呂雲聲疑惑道:“你為什麽要沿街乞讨?”

我抓抓頭:“因為要生活啊!”

呂雲聲沉聲道:“呂家虧待姑娘了?”

我慌忙擺手:“沒有,只是我不能永遠生活在呂家呀!”

呂雲聲:“為何不能,只要你願意,當然可以。”

我暗暗贊嘆一聲,果真是個知恩圖報,慷慨善良的好青年!“呂公子,其實當初我們救你只是舉手之勞,得你如此厚待韭韭實在過意不去,你真的不需要再為我做任何事情,不然韭韭會心懷愧疚。”

良久的沉默,我幾乎以為他已經不在這兒了,剛想伸手摸摸看,他突然開口,聲音沉郁,帶着我聽不懂的情緒:“與姑娘救我無關,我為你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就算當初你沒有救我,我依然會這樣對你。”

為什麽三個字差點脫口而出,氣氛有些古怪,我有種感覺,如果問了為什麽,可能會招來我無法應對的答案。思量了半刻,我決定問個安全的問題:“咱們方才讨論什麽來着?”

呂雲聲:“忘了。”

我:“我也忘了,那咱們回去休息罷!”

呂雲聲:“......”

翌日清晨,呂雲聲依舊早早備好船,帶我去取第一眼泉水。我一直納悶,若是趕上陰天,如何知道那泉眼幾時冒水?

“滌垢泉的噴湧時間四季皆有記錄,幾時幾分都很精準,殊無差錯。若是沒有陽光便可依據表錄載時,得知第一眼的噴湧時辰,只是那潭旁的老樹做晷極為準确,也方便得很。”呂雲聲将我打橫抱起,邊向潭水走邊與我解釋。說完低笑輕聲,笑聲如柔絲滑耳,清風餘音,隐隐的有些歡喜,笑得我莫名其妙。

直到他抱着我躍上小船,才發覺不知何時自己已将手臂環上他的脖子,自己似乎已經習慣他的親近,竟不由自主的配合他,估計八成他方才笑得也是這個,不由得有些臉熱。

連續五天,晨曦未露我們便輕舟過潭,第一眼泉水都被我們取得。不知是否泉水真有奇效,我的眼睛好了很多,第二天便能看出事物模糊輪廓,接連幾日視線越來越明晰,所以,此時雖然光線微弱,但我也能看到遠處潭水之心泉眼處,已經有人等在那裏。

呂雲聲站在我身旁,看不清神色。碧綠潭水晨風拂過漣漪瀾瀾,天際一線白光緩緩散開,只神思一晃,萬道金光噴薄而出,金色光塵自天空灑落潭水之上,煙波浩渺碧霧岚岚,漣漪波光點點璀璨晶瑩,一圈圈蕩漾于心,令人神魂馳往。

我沉醉在這美景之中,由衷贊嘆:“原來這裏竟這樣美!”

“你!”我聞聲轉頭,身邊公子正滿臉驚訝的望着我。

白淨的臉龐,鬓如刀裁,目如秋水,墨瞳薄唇,棱角分明的臉卻有柔和的曲線。他與我想象中有些相似,卻有我不曾想到的風姿。白色長衫在波光水霧中,籠了柔和晶瑩的光暈,仿佛九華山九重宮裏的梨花,芝蘭玉樹,臨風傲立。

這是難得好看的一個人,可讓我怔怔出神的,卻是那莫名幾分恍若隔世的熟悉之感。

“你......”我神思恍惚的看着他。

呂雲聲已經興奮的抓着我的胳膊,仿佛不能相信:“你能看見了,能看清我麽?”

我木然點頭。

“謝天謝地!”

身子一傾,整個人被他攬進懷裏。臉貼着他的胸膛,能聽見清晰的心跳,那樣快,他真的很開心。

我有些不知所措,身體僵硬的靠在他懷裏,清冽的梨花香盈滿鼻息。眼前仿佛九華山颠,萬千梨花乍然盛開,天地間雪白皚皚,輕風搖落梨花片片,漫山遍野清冽梨香。

辭別了主持方丈,我們當天就返回呂府。馬車上我一直對着鏡子看裏面的臉,文略說這張臉賣去青樓只能換一個燒餅,胡說八道,至少能換一座青樓,還是幾底幾進,彩畫重樓,名滿帝都,生意火爆的那種。

虹兒栖在我身上,看看鏡子裏又看看我,嘻嘻笑個不停:“小姐,我沒騙你罷,是不是很美?”

我看着鏡子裏的臉,仿佛久未謀面的故友,細細看我,眉目含笑。這是我第一次想起屬于自己的東西,有種失而複得的歡喜,心被填得滿滿的。以前每每想起自己,記憶中模糊的身影總是恍若幽魂般虛幻,讓我惶惶不安不知所措。也曾想過,若是治不好眼睛,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恐怕就是永遠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子,那種遺憾藏在骨子裏,慢慢發酵成恐懼和哀傷,噬心腐骨。回想那些惶惑難眠的日子,此時此刻,看着鏡子裏熟悉的臉,我才覺得自己是真真實實活着的。

“公子,你說小姐美不美?”虹兒問呂雲聲。

我豎起耳朵,忽然有點緊張,又心急想聽到他的回答。

呂雲聲微微擡眼,目光神采閃亮,嘴角噙了淡淡笑意,端詳我片刻,點點頭:“是我見過最美的姑娘。”

我暗暗舒了口氣,心裏滿是歡喜,被人稱贊好看自然是開心的,被好看的人稱贊好看就更開心了。這就像你燒的菜被隔壁王大爺稱贊,和被皇宮禦廚稱贊,是完全不同程度的開心。看來我的模樣還是符合大衆審美的,文略我不好看,他自己才好看,我現在深深地擔憂他的審美和長相。

馬車行了一個多時辰,我始終趴在窗邊看外面街景,陽光明媚,樹蔭排屋青磚烏瓦,街上小販叫賣熱鬧繁華,行人熙來攘往,五顏六色的衣着,形形□□的身影。我癡癡看着,仿佛一夜從虛無之境回到人間。

馬車緩緩停下,虹兒扶我下了車。雖然早知呂府富貴,卻還是驚訝于府邸的氣派,绮柱雕梁,高匾巨門。朱紅大門緩緩打開,管家迎了出來:“公子,有客人在迎客堂等您。”

我的心驟然跳到嗓子眼兒,文略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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