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新王要成婚

? 女子看上去十□□歲的模樣,身材高挑,施了脂粉的臉在燭火輝映下白得很。墨畫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秀美中透着一股英姿飒爽的風韻。身上一件紅色的宮裝,上繡五彩山茶花。在明亮的燭光裏熠熠生輝。她的手被冷辰握着,臉上盡是嬌羞,耳根通紅,可是依然倔強的仰着頭,傲然的望着殿內所有人。

冷辰微笑着昭告天下,他要迎娶身邊這位女子,衛國公陳将軍的妹妹,陳氏佩宜,冊封她為王後。

臺下一片恭賀之聲。

冷辰頻頻點頭,接受着大臣們的祝福和溢美之詞,目光緩緩掃過所有人,最後停在我臉上。我迅速垂下眼睑,不想與他的眼神接觸,不想看他牽着別人的手笑得燦若明霞,不想看他身邊即将成為他新娘的女子,不想看她臉上灼人的幸福。

一只大手覆蓋上我放在桌下的手,握在手心裏輕輕的揉,以一種揉面團的方式。我擡眼看他,呂雲聲也在看我。本以為會遇到他幸災樂禍的眼神,沒想到他只是輕柔的嘆口氣,疼惜的看着我,同時用力捏了捏我的手。忽然心裏湧起一股自嘲,就真的笑了出來。

我為何會覺得難過?憑什麽呢?我根本就沒有難過的立場和資格。就算曾經希望能與他執手偕老,相濡以沫,但也只是我一廂情願的奢望。就算他對我還有一絲顧念,打算将我納入宮中,做他衆多夫人中的一個,我也應該對此心懷感激。冷辰與我有恩,但絕沒有責任。無論他選擇怎樣的未來,他要執誰之手,與誰偕老,我都沒有理由苛責。

在心裏狠狠地嘲笑了自己一番,同時認清了一個事實,若我不願成為冷辰後宮萬紅中的一點,與他人共侍君王均沾雨露,那麽他的人生就完全與我無關。末了擡起頭,恍惚覺得冷辰依舊望着這邊,目光如寒水荒月,看得我周身一涼,頸上的鈴心微微晃了晃,心也跟着突突地顫了兩下。

婚期定在下月十八,冷辰發布書文昭告天下,舉國一片歡騰。

這幾日,呂雲聲來陪我下棋吃飯,如往昔一般談笑風生,只字不提冷辰大婚之事。他不提我也樂得耳根清淨,此時确實不想聽什麽安慰言辭,心裏還有點感激他的善解人意。

淨白茶壺內裏描繪青花,外面素胚封釉,不着半點色彩。素淨而蒼白,像青燈古佛下年逾花甲的姑子的心。我一直奇怪他怎麽會對這種瓷器情有獨鐘。

“我喜歡有內涵的東西,外表對我來說無甚重要。”說着他欺身過來,仰臉看我,清晰可見他長長的睫毛如羽涵如翼:“就像我喜歡有內涵的姑娘。”

我臉上一熱,不着痕跡地往後閃了閃:“那樣的姑娘太少。”

他直起身子,笑着低頭倒茶,白色細瓷的茶壺顯得他手指修長白皙:“是少,呂某有幸得遇,所以格外珍惜。”

天際白雲悠悠,偶有飛鳥掠過,更顯得湛藍天空遼闊寧靜。我還是搞不清楚自己對呂雲聲的心意,所以對他的情深脈脈,只能裝聾作啞。

一只白瓷杯放在我面前,瓷底碰石桌發出“咯嗒”輕響。我低頭看茶杯,目光沿着修長手指上移,對上他含笑的雙眼,雲朵落進他眼底,化作深深淺淺的影。腦中忽然閃過恍惚影像,也是這樣一雙眼睛,盈滿晶瑩笑意:“請恕晚輩唐突,敢問千金令嫒可曾婚配?”

“聽虹兒說,你最近還是經常做噩夢?”他将茶杯往我面前推了推:“安神凝氣的,時常喝些不妨礙什麽,回頭我多送些過來,你想着讓虹兒泡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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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點頭,端起杯子,用杯蓋輕輕撥開浮葉。索娅的事情我從未遺忘,之所以不問,是不想被她利用。我讨厭她,因何而讨厭已經記不得,但讨厭的感覺卻記得,想來當初必定是真的讨厭。索娅絕對不會是我的朋友,也不能指望她對我存什麽好心,她想讓我知道的事情,直覺告訴我還是不知道為好。

自從上次從馬車上摔下來,夜裏的噩夢就越發頻繁。雖說是噩夢,但其實我每次醒來都不知道自己夢到了什麽,只剩下窒息的悲傷和一身的冷汗。之後往往是長夜無眠,對明月,空悵惘。

自己的身世過往,周遭的疑問謎題,無時無刻不在煎熬着好奇心,可每當想要探知真相時,莫名而來的強烈不安,始終将我禁锢原地。真相仿佛是惑人的妖獸,未知則是囚禁它的牢籠,我時常聽到它引誘的嚎叫,想走過去窺探它的真實面目,卻又害怕命喪其口。

但我現在決定要掀開牢籠的一個小角:“你曾經摯愛的那個姑娘是怎麽樣的人?”摯愛這個詞是呂雲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提到她時用的。

呂雲聲正在對着茶杯慢慢吹氣,聽了我的問題,他低頭淺呷一口茶,放下杯子,又欺身過來,望着我的眼睛。動作行雲流水,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為何問起她?吃醋了?”

我閉了閉眼睛,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說說。”

他坐直身子,眼望遠方目光茫渺,似在回憶:“我愛上她,至始至終都只是一個誤會。從最初誤以為她是別人,到後來誤以為自己愛她。其實我愛的不過是自己心中的那個姑娘,而那個姑娘從來不是她。”

呂雲聲說繞口令的本事幾乎要趕上冷辰了。他的回答不是我想要知道的東西,我放下手裏的茶杯,不死心的追問:“說說她的身材相貌。”

他兩個眼珠都轉到我這邊,從眼角極快的掃我一眼,噗呲一聲笑出來。轉身面對了我,認真的看着我的眼睛:“沒有你好看,雲泥之別,比你差遠了!”

從他臉上移開目光,我望向前面垂枝如簾的翠柳,誠懇的點點頭:“謝謝。”

索娅認識呂雲聲,而且似乎關系匪淺,她有可能就是他口中摯愛過的姑娘。但呂雲聲不肯描述那姑娘的容貌,我也不便刨根問底。想起索娅忽然記起那日夢中挂彩色鈴铛的小樓,那夢境有種詭異的真實,以至于每次想起背後都有絲絲涼意。

那小樓真的只存在于我的夢中麽?我收回目光,轉向呂雲聲:“我們四處轉轉可以麽?”随後補充道:“在王宮裏。”

他四下略略張望一圈,掀起茶杯蓋擋在臉前,呷了口茶。見他如此,我猜大概是周圍有人監視我們。沉吟片刻,他笑着點點頭:“好,我們出去轉轉。”

鄭國王族似乎向來勤儉,王宮雖然廣布瓊樓亭榭,但看年代多是百年之物。歲月流轉遺落滄桑光影斑駁了牆瓦,雖然陳舊卻別有一番風韻。我看身旁的呂雲聲,也是以一種吟詩作畫的興致邊走邊看。

忽然從橫刺杜鵑花叢後走出一個人,來到我們面前深施一禮:“冬夏拜見侯爺。”轉身又對我道:“韭韭姑娘別來無恙。”

眼前人青衣長衫,眉目伶俐,正是冬夏。

呂雲聲漠然地點了點頭:“我們只是随便走走。”

冬夏臉上笑得謙卑,眼底卻殊無笑意:“侯爺說的哪裏話,王宮之內您來去自由,想去哪裏都随您心意。陛下正在醉仙園裏,二位正好也過去說說話。”

王的邀請臣子沒有拒絕的餘地。我和呂雲聲跟着冬夏一路分花拂柳進入醉仙園。冷辰站在一塊假山石旁,身後大片茂林修竹。遠望王者長身玉立,竹者蔚然深秀,一派渾然天成的玉樹臨風。

我們來到近前參拜,冷辰緩緩轉身,面對我們揮揮手以示免禮:“逛花園?好興致。”

呂雲聲垂着手,不鹹不淡的道:“我們也是難得出來轉轉。陛下日理萬機,鮮有閑情逸致出來賞花,就被我們遇見,還真是巧得很。”

冷辰眯了眼睛,淡漠的點頭:“是巧。”擡手一指旁邊的石桌:“過去坐坐罷。”

我們落座之後,冬夏去吩咐侍女們準備茶點,回來後就立在冷辰旁邊。

“韭韭姑娘還住的慣麽?”冷辰突然問我。

我一直在看他,冷不防與他目光相遇,我尴尬地移開目光:“還好。”其實很想和他開誠布公地和他談一次,問他還記不記得我。很想扯出衣領下得鈴心墜子,問他還記不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很想問他為何要假裝不認識我。可是沒有機會,他不來見我,我見不到他。

“那日夜宴,韭韭姑娘為何沒有着宮裝出席?”冷辰漫不經心地望着我。

“不合身,穿不下。”我随口應付道。

“哦”冷辰語調和眉梢一起上揚:“禦衣司執司和為姑娘制衣的宮人,各仗二十,罰奉三個月。”

旁邊冬夏應聲領旨。

冷辰突如其來的降罪,吓了我一跳。随口搪塞的理由,卻給無辜之人帶來無妄之災。這叫我于心何忍,我急道:“不,與他們無關,是我......”

冷辰目光咄咄地望着我,似乎是想看出些什麽,又像是在制止我繼續說。就在我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解釋時,呂雲聲将一顆剝了殼的荔枝塞進我嘴裏。我怔了一下,同時看見對面冷辰臉色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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