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2002-2003)

次日早上,康橋站在倪海棠房間門口,她在這裏已經站了很長一段時間,即将敲門的手再次落下,康橋不知道如何和倪海棠講發生在昨天上午的事情。

她一定會罵她吧,一定又會說她笨吧?說她為什麽不想辦法逃出來,不僅這樣她一定會說“康橋,這次我被你害死了。”“康橋我花在你身上的錢白花了。”

最終,康橋還是沒有敲開倪海棠房間門,在她心裏真的覺得發生在昨天下午的事情怎麽想都不像是真的發生過。

也許是她做的噩夢,又也許是一些閑着沒事情做的人弄的惡作劇,康橋一床就翻報紙,浏覽電子門戶網站,她沒有在任何一家媒體上看到關于發生在昨天下午的事情。

渾渾噩噩的過去一天,直到晚上一切還是風平浪靜。

晚餐時間,倪海棠忽然問了康橋這麽一句“你昨天下午去哪裏了?”

刀叉擱回碟子,放在餐桌桌面上手在微微發抖着。

“你的老師打電話告訴我你昨天下午沒去上課。”

康橋低聲應到:“我昨天有點不舒服,就留在宿舍休息。”

“嗯。”倪海棠一貫保持着對她說出的話百分之百信任:“以後在飲食方面注意一點,外面的東西不要亂吃。”

“好的。”康橋從座位上站起來。

“康橋。”

康橋只能停下腳步。

“禮拜天下午把時間空出來,媽媽帶你去做頭發。”

康橋呆望着倪海棠。

倪海棠又是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把發尾弄一弄會讓你那張臉看起來不會那麽呆板,卷發會讓女孩子們看起來妩媚一些,相信到時候kevin一定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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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這個時候康橋才想起kevin這個人,說下禮拜一會來看她的kevin,他們昨晚還通過電話來着,在電話裏kevin說了些什麽康橋基本上記不住,但用腳趾頭都猜到他一定在電話裏表達着這次見面的期待。

那真是一個偏執到奇怪的人,就因為她不像他所認識的女孩子們一樣不濫交就認定她,甚至于他們相處也不過是數十天左右時間,他憑什麽一個勁兒的表達他對她滔滔不絕的欣賞之情。

這個世界上循規蹈矩的女孩子多的是,不是嗎?

“康橋!”倪海棠驟然提高的聲音分貝下意識讓康橋的心抖了一下:“我剛剛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定住心神,用和平常無二的語氣:“好的,媽媽,我會把周日的時間空出來的。”

倪海棠的臉柔和了些許,又開始說起那句口頭禪:“媽媽這都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千篇一律的回答。

腳剛剛想邁出,又被倪海棠的那句“康橋”硬生生拉回來。

“康橋,不要和周頌安走得太近,和那樣的人在一起沒有前途。”倪海棠理所當然的語氣:“不過,适當的保持一點點聯系還是好的,看得出來姚管家很疼愛他。”

這是康橋第一次從倪海棠口中聽到周頌安的名字,康橋很讨厭從倪海棠口中說出周頌安這個名字。

“我和頌安不是你想象中那樣的。”康橋說着:“也不要把你的想法套在別人身上。”

也許是她的語氣不像是平常那般唯唯諾諾讓倪海棠産生了不習慣,她微微皺起眉頭,眼眸底下已經在赤。裸裸的傳達着不滿意了。

沒有去理會倪海棠康橋別開臉。

“康橋,你剛剛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這次康橋沒有停下腳步,而且她在加快着腳步,很快的,她把倪海棠的聲音遠遠甩到身後,直至消失不見。

是夜,做完作業之後,康橋再次來到霍蓮煾住的地方,沿着她以前發現的那條路,沿着冒險樂園、後花園、長廊、停在霍蓮煾房間門口。

霍蓮煾房間燈還亮着,今天康橋和姚管家打聽了一下,姚管家告訴康橋這一天霍蓮煾一直呆在房間裏,他以身體不舒服為由打發了幾個來找他玩的朋友。

身體不舒服?是在害怕吧?平日裏頭霍蓮煾看起來一副什麽都不怕,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但遭遇到那樣的事情應該也會害怕吧?畢竟年紀擺在那裏。

最終,在遲疑許久之後康橋還是選擇敲響霍蓮煾的房間門,數次之後在那聲“進來,門沒鎖”中康橋打開房間門。

這是康橋第二次進入這個房間,房間和她第一次來的時候差不多,牆上的那副字畫還在,熱帶魚也在,只不在鋪在房間中央的地毯上多了一輛法拉利模型車。

霍蓮煾的房間很大,以至于康橋連饒了幾圈還沒有找到霍蓮煾。

“霍蓮煾。”無奈之下康橋只能開口。

淺淺的笑聲來自于頭頂。

兩米高的書架把鋼琴和游戲區隔開着,書架旁邊擺放着別致的梯子,霍蓮煾正站在梯子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他手裏拿着書。

“你白長了一雙大眼睛。”說話語氣帶着一貫的嘲諷,細聽那嘲諷的語氣又比平常多了點什麽。

是什麽康橋沒有仔細去想,聽到霍蓮煾的說話語氣康橋心裏松了一口氣,他好像沒有受到昨天發生的事情的影響。

吶吶的站在那裏,見到霍蓮煾正在下梯子,康橋往前一步,伸出手想幫忙接過霍蓮煾手上的書,梯子有點小。

霍蓮煾并沒有把書交到她手上,幾步之後他站在她面前,目光落在她腳上,皺起眉頭:“你踩到我的地毯了。”

低頭,康橋看到自己的腳正踩在鋼琴的地毯上,慶幸的是進入房間時她換上了拖鞋,腳從地毯上離開。

“我讨厭別人碰我的東西。”霍蓮煾語氣嫌惡,就好像她剛剛的那一腳有多麽的罪大惡極一樣。

“對不起。”吶吶說着:“下次,我會注意一點。”

“你還想有下次?”嫌惡的聲音又轉換為嘲諷,霍蓮煾把書抱在懷裏:“這麽晚找我有什麽事情?”

按照來時想的那樣康橋開始了第一句開場白:“姚管家說你身體不舒服。”

“這樣的話你也信?”

部分頭發遮蓋在了他的額頭上,絨絨的在暖色系燈光折射下使得他看起來少了幾分平日裏頭的高高在上,只是那張臉的臉部表情依然維持着一貫的冷色調,康橋無法從眼前的這張臉上判斷出任何的心情。

不過,都沒有關系。

“霍蓮煾,不用擔心……”鼓起勇氣說出第二句準備好的話:“一旦昨天下午的事情見報的話,交給我。”

“交給你?”霍蓮煾挑了挑眉頭。

重重點頭,康橋講出第三句準備好的話,也是她覺得最為難講出口的話,她盡量把說話語氣放得慢一些,好便于霍蓮煾聽清楚她的話,這樣的話她真的沒有勇氣再重複一遍。

一字一句:“我會告訴那些人,是我的錯,是我勾引你。”

說完這句話之後康橋心裏的那塊石頭終于落了下來,霍蓮煾的身高已經高出她差不多一個頭,她昂起臉看着他,在他的質疑的目光下繼續說着:“那個時候,因為我媽媽的事情我說過要報答你。”

康橋把準備好的最後一句話也說了出來。

“所以……”拉長着聲音霍蓮煾身體微微往着她這邊靠近,半垂着眼簾瞅着她:“你剛剛是在告訴我,你的行為是一種報恩?”

康橋再次點頭。

“我怎麽覺得就像是在看老土的電視劇一樣。”霍蓮煾笑了起來,笑容勾勒出來的氣息打在她臉上:“我根本沒有那件事情放在心上。”

那件事情?是發生在昨天下午的那件事情嗎?

就像是聽到她心裏的疑問一樣,霍蓮煾慢吞吞說着:“我覺得那只不過是一場惡作劇,我和我朋友們因為無聊偶爾也會來一場真人秀。”

霍蓮煾的話讓康橋心裏一下子晴朗了起來,霍蓮煾是一個聰明人,這樣聰明的人說出這樣的話一定有依據的。

忘形中康橋手去抓霍蓮煾的手,語無倫次:“我也覺得那是一場惡作劇,但願那是一場惡作劇,霍蓮煾,那一定是一場惡作劇對吧,對吧?”

他又皺眉了。

對了,霍蓮煾說他讨厭別人碰他,康橋慌忙松開自己的手,吶吶的後退一步,和霍蓮煾保持出了适當的距離。

吶吶間冷不防聽到霍蓮煾的那聲“木頭。”

那聲線友好極了,心情得到充分放松的康橋就那樣用着一種極為自然的語氣應答出“嗯。”

“木頭。”“嗯。”

想收回已經來不及了,應答出那聲之後康橋也只能假裝沒有去在意,假裝沒有去在意就表現在她做出一種很認真的表情在打量着書架。

目光從書架游離在了鋼琴上,德國原裝進口珍藏版的施坦威鋼琴,鋼琴支架采用純水晶制作,在光線的襯托下看起來很夢幻。

“木頭,我發現一件事情,你的嘴唇很柔軟。”

那時康橋的目光正好落在鋼琴的黑白鍵上,霍蓮煾的話宛如有人用手重重的砸在琴鍵上。

被退到肩膀下的襯衫,電視畫面上交纏的頸部,緊緊貼在一起的身體,黏膩膩的汗水,以及緊緊貼在一起的唇瓣,這些被刻意忘掉的畫面再一次卷土重來。

慌張,羞愧,說不清道不明。

目光不敢再到處亂放,盯着自己的腳假裝沒有聽到霍蓮煾剛剛說的話,康橋想她已經把她想說的話說完了,現在她應該離開這個房間。

盯着自己的腳康橋低聲說了一句:“霍蓮煾,我得回去了。”

“好。”

低着頭往着房間走,拖鞋放回原處換上自己的鞋,看了挂在牆上的《再別康橋》一眼,白底黑字,筆觸柔和得讓她的一顆心融融的,仿佛又聞到了鹹鹹海風的味道。

站停,康橋沒有回頭。

“萬一……霍蓮煾,我是說萬一,萬一發生了不好的事情的話,記住我剛剛說的話,那些話都是真心的。”

“好。”

那就好。

手觸到房間門把時,康橋聽到霍蓮煾問她:“聽說kevin過幾天會來?”

沒有回應,康橋打開房間門。

“我猜你媽媽一定對這次kevin的到來充滿期待?”

康橋打開房間門,沿着來時的路回到自己房間,打開衣櫃想拿睡衣換時她又看到那件做工精致的禮服。

據說這是某品牌最新推出的“紅粉系列”倪海棠讓她禮拜一一定要穿上這個,而且為了這個禮拜一倪海棠還親自打電話到學校給她請假。

周五早上霍蓮煾和他的朋友出海去了,據說得到周日晚上才會回來,夜幕降臨時康橋的神經開始松懈了下來,這一天,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她開始趨向于霍蓮煾那種說法,發生在周三下午的事情只是一場某些人一時興起的惡作劇而已。

周六康橋和往常一樣來到禮儀學院,只是她沒有和平常一樣上完所有課程,上完下午第一節課之後康橋以身體不舒服為由早退。

在路上漫無目的的走着,走着走着她就來到周頌安住的地方,這片區域住的大多都是來到斯裏巴加灣市謀生的外來人口,零亂和随處可見的便利店就是這裏的特色,挂着韓國國旗的便利店就代表着店主為韓國人,挂着新加坡國旗的店主就是新加坡人。

挂着馬來國旗的便利店從這裏看過去可以看到那種馬來西亞的自制飲料,飲料裝在透明的玻璃片裏,顏色鮮豔,店主人家的孩子手裏拿着的就是那種飲料,小女孩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樣。

康橋想,那一定很好喝,進入了便利店。

付完錢飲料拿在手裏,沿着吸管吸了第一口,便利店進來了兩個人,這兩個人之中就有一個周頌安,周頌安和一位中年男人有說有笑的走進便利店,康橋背轉過身去。

買了煙之後周頌安很快就和那位中年男人離開便利店,隐隐約約中康橋聽到周頌安管那位中年男人叫“大伯父”。

沿着來時的路,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顏色鮮豔的飲料康橋再也沒有心思去研究味道是不是和童年時代想象中印有“la”汽水一樣。

這個下午,康橋意識到一件事情,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有屬于各自的生活圈子,如她那麽依賴着的周頌安也一樣。

看來,她以後要一點一點的減少對周頌安的依賴了,本來這個下午她是想找周頌安訴苦來着。

“周頌安,即将來臨的禮拜一讓我心裏透不過氣來。”“周頌安,我媽媽要把我打扮得像一個芭比娃娃。”“周頌安,變成芭比娃娃的我一定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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