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手輕輕的去觸摸霍蓮煾的手腕,康橋艱難說出:“霍蓮煾,舔一千次腳趾頭,說一萬句我錯得離譜,我願意。”
“這話……說得太晚了,我的姐姐。”
說得也是,康橋想。
低着頭,閉上眼睛:“要不,就像之前你說的那樣舉辦一個盛大的舞會,那些事情我當着很多很多人面前做,就像是你說的那樣,到時候一定很有畫面感,你說這樣好嗎?”
“不好。”霍蓮煾幹脆利索回絕:“那樣太老套了,影視作品給觀衆們已經奉獻得夠多了,那樣的事情不适合放在現實裏,那是在對人權的一種赤。裸裸的挑戰,要是讓外婆知道我幹了這樣的缺德事,會對我很失望的。”
不好,不好啊,那要怎麽辦?
床上那對男女在幹什麽康橋自然知道,她只是呆一點,她又不笨。
“那霍蓮煾你說要怎麽辦才好?”
“看把你吓的。”語氣倒是很輕松:“不用擔心,我不會讓那些照片曝光,家醜不能外揚這樣的道理我是懂的。”
這話就像是撕開黑幕的那一縷曙光,對的,對的,霍蓮煾這話說得真有道理,床上的女人是霍小樊的媽媽,而霍小樊的爸爸是霍正楷。
霍正楷是誰?霍正楷是亞細亞華商會會長。
轉過頭,緊緊按住霍蓮煾的手,康橋都有點語無倫次了:“霍蓮煾,我媽媽不是那樣那種沒有分寸的人,她……她一定是喝醉酒了,然後……然後。”
聲音越來越小:“然後就變成那樣了。”
那個早上,倪海棠一身酒氣。
“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木頭你媽媽真的給我爸爸戴了一頂綠帽子了。”霍蓮煾半垂下眼睛,看着她。
康橋無法從霍蓮煾的表情,乃至眼神上判斷出這個十五歲少年一絲一毫情緒,她也不知道他剛剛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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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霍蓮煾,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是……是什麽意思?不是……不是說家醜不可外揚嗎?”康橋聽着自己徒勞的聲音在斷斷續續說着。
“老實說,我和我爸爸的關系并沒有像外界傳說中的那麽好,我們的關系從你媽媽住進這裏時就開始不好了。”
“所以呢?”蠕動着嘴唇,被動問着。
“所以……”他低下頭,說話時帶出來的氣息一縷一縷打在她臉上:“我很期待當霍正楷知道自己頭上戴着一頂綠油油的帽子時的表情,那個他看不起的女人居然在他頭上扣了一頂綠帽子。”
被動的呆呆的看着霍蓮煾的臉,看着他很輕很輕的拍了她兩次臉頰,說:“木頭,這可是天上掉甜餅的事情,我可以一邊欣賞我爸爸的表情,一邊看着你們三個被掃地出門。”
“不要!”康橋尖叫了起來。
到時候,倪海棠不知道又要使出什麽極端的手段來,也許她會把用一條繩子把他們三個捆綁在一起然後在霍正楷面前***也說不定,煙酒不離身,生活空虛,長期處于郁悶狀态的女人做出這樣的事情一點也不奇怪,這樣的新聞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在社會版上。
“不過,你放心,我現在還不會把手上的照片交給我爸爸,木頭之前不是告訴你你要乖乖的不要惹事嗎?可你都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裏,所以我覺得得給你一點懲罰,讓你嘗嘗在頭頂上懸挂着一把劍的滋味,等過幾天我覺得沒趣了就會把照片交給我爸爸,到時候游戲就結束了。”
“不過我想你還有期待的空間,比如在這幾天裏出現類似于印度尼西亞海嘯這樣的自然災害,那樣我就無暇去顧忌照片的事情了,還有,木頭你不是和你外婆互動良好嗎?不如你把你外婆召喚出來,你說得對,我很怕鬼來着。”
擱在他手腕上的手無力垂落下來,那暗色的窗簾、那從天花板上滲透下來的燈光、那定額在大屏幕上的男女讓康橋覺得快要窒息了。
她離開這裏,馬上!
成年人的世界就由成年人自己去處理,她反正已經盡力了。
康橋站了起來,想一想,從發牌器那裏抽出一張“撲克牌”來,翻到正面,慘然一笑,霍蓮煾說得還真對,她媽媽很上相,臉小,五官比例好。
把那張照片拿在手上,康橋要拿着那張照片去找倪海棠,然後狠狠的把照片摔在她臉上,告訴她:你不配當霍小樊的媽媽。
起碼那個叫做倪海棠的三流交際花是因為霍小樊才過上她夢寐以求的好日子。
緊緊拽着那張照片木然移動腳步。
然後,康橋聽到了這樣一番讓她啼笑皆非的話:
“我說木頭,其實你不要太自責,即使沒有你那天對我做的事情你媽媽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本着我對你媽媽的厭惡,我肯定會把照片交到我爸爸手上,所以說該發生的事情還是會發生的,不知道我這樣說會不會讓你心裏好受點?”
哈!小怪物在貓哭耗子呢。
她的面前剛好放着一個室內高爾夫球杆,你瞧,一直被壓制得死死的另外一個她又開始蠢蠢欲動了,那種蠢蠢欲動促使着她拿起了那支高爾夫球杆。
真想,把霍蓮煾那張臉揮出一個大窟窿來,握緊,回頭——
霍蓮煾,除了印度尼西亞海嘯,還有召喚出我奶奶,還有另外一個方法就是做掉了你,事情就一了百了了,到時候霍小樊就成了唯一霍家唯一繼承人了,你就在天堂裏天天哭鼻子去吧。
動作是做出來了,可,就是下不了手,瞬間穿梭于腦海中的畫面裏:他背着她于繁星閃爍的夜,他叫她木頭,他和她說起關于”老态龍鐘”的成語。
就是那一瞬間的遲疑錯過了最好的機會,半空中她的手腕被霍蓮煾扣住了,他一發力,高爾夫球杆掉落在地上。
然後,她流淚了,她想也許淚水這個時候有點用處,她流着淚和他說,求你了,霍蓮煾,不要把那些照片給你爸爸,我媽媽會死的,你也知道她是哪種女人。
把用金錢權利堆積起來的虛榮視為生命的人。
“那也是她自作自受。”霍蓮煾聲音冷淡,沒有被她的淚水打動。
“可你爸爸也有錯啊。”
“夠了。”
“霍蓮煾……”
“康橋,我得告訴你即使你有幸殺了我,霍家繼承人也不會落在你弟弟身上,到時候霍正楷只會再明媒正娶一個和他身份差不多的女人,然後讓這個女人給他生下第一順位的繼承人,這樣一來你媽媽只會變得更可憐。”霍蓮煾眼眸底下有着不加掩飾的藐視:“還有,收起你的眼淚,難看。”
“你現在的這個樣子和你媽媽看起來一模一樣,你也知道我有多讨厭你媽媽的,所以,夠識相的話趕快給我滾。”
她滾了,走得挺快的,只是把他的游戲室弄得有點亂。
揉了揉眉目,把高爾夫球杆放回原處,關掉電視,再把牌桌上的東西各就各位,霍蓮煾看着自己的手背。
這個動作有點無意識,具體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動作其實他也想不清楚,就覺得有什麽涼涼的液體一滴滴落在上面,明明感覺很涼可又很溫暖的模樣。
昨天的那場海鮮過敏讓霍蓮煾今天的精神有些不好,今天可是凱旋之日,等過幾天霍正楷回來他就把那些照片交給他。
然後,那三名不速之客就出局了,他們在這裏已經呆了一段時間了,當然,他會建議霍正楷給他們點錢。
敲門聲響起,姚管家在門外提醒他醫生來了。
康橋最終沒有把那張“撲克牌”狠狠的甩在倪海棠臉上,那個女人也可憐,她推開房間門進來時那個女人不知道。
沒有化妝,拖鞋穿反了,就呆呆坐在那裏看着放在一邊的手機發呆,然後手機響了,她就從床上跳了起來,緊張兮兮的接起手機。
挂斷手機她這才看到坐在一邊的康橋:“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來。”康橋應答着,其實她已經在這裏坐了半個多小時。
倪海棠點了點頭,繼續坐回床上。
其實,不僅僅是她頭頂上懸挂着一把劍吧,那把劍也懸挂在她媽媽頭上。
離開倪海棠的房間康橋回到自己房間,她燒掉那張照片,那一刻,康橋想這樣也好,這樣一來其實也好。
他們三個人有手有腳,餓不死的。
半夜醒來一身的汗,手掌心濕成一片,慌忙打開燈,手攤開,大大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是汗不是血。
頭緊緊埋在膝蓋上,夢裏的場景歷歷在目,真實、觸目驚心,那把刀如之前倪海棠形容的那樣很鋒利,光看着就讓人瑟瑟發抖,倪海棠在笑笑得很漂亮,為什麽一個人流了那麽多的血還可以笑得那麽漂亮,不管康橋怎麽努力都不能阻止那些血。
次日早上,和往常一般無樣,早餐過後拿起包來到倪海棠房間外說了一聲“媽媽,我上課去了。”
只是康橋并沒有去學院,她來到她的秘密樂園裏,她包裏放着面包和牛奶,關掉手機躺在草地上,什麽也不幹就光瞪着天空。
天空可真藍。
藍得讓她心酸,心酸到眼淚一撥接着一撥,她想,離開這裏之後她就要變成不是原來的康橋了。
那麽以後,她是不是沒有資格在偶發的幻夢中遇到從天而降的黑騎士了:我的黑騎士,逆光而來,把我帶出了布滿沼澤的黑色森林。
森林外,鮮花盛開,陽光明媚。
偶爾,倪海棠也曾經和康橋閑聊起她年輕時的小情事,十幾歲的倪海棠紮着麻花辮,男孩們的目光總是圍繞着她轉動,他們搶着幫她幹活,倪海棠的小手段多得是,比如說她只要拿着她噴了香水的手帕裝模作樣給那位留板寸頭青年擦一下額頭的汗水,那位板寸頭青年就會屁颠屁颠的搞定她所有農活,在類似于此類的小情事之後倪海棠都會以“男人都那樣”來作為總結。
不知道為什麽,平日裏頭并不把這些事情放在心裏的她昨晚會撿起那些事情,翻來覆去的想,越想思路就越為清晰。
果然,她不是好女孩。
要是外婆知道她變成這樣子心裏應該傷心了吧。
夜幕降臨了,這是有着漫天繁星的夜晚,周遭也安靜,那個走廊可真長,那走在走廊上的腳步聲仿佛承載千斤重量似的,最終腳步聲停在那個走廊唯一的一扇門前。
許久,敲門聲響起。
從房間裏傳來房間主人聲音:“進來,門沒鎖。”
推開房間門,挂在牆上的鐘表正好指在十一點時間,關上門,輕輕的,輕輕的壓住呼吸,然後把門反鎖上。
那段長長的走廊之後,腿也不像之前抖動得那麽厲害了,腿不抖了倒是那顆心在抖着,再輕輕的,輕輕的呼出一口氣,一步步朝着透出燈光的所在走去。
這是康橋第三次來到這個房間,霍蓮煾的房間。
腳踩在褐色的地毯上,沿着地毯上了三個臺階,再沿着地毯來到透出燈光的所在,褐色的地毯上又加了雪白的地毯,地毯上是棕色的床,穿着淺卡其色睡衣的霍蓮煾半靠在床上低頭看書,他并沒有因為她的到來把頭擡起來。
腳踩在白色地毯上,一個腳步、兩個腳步、三個腳步,頓住,想了想,再靠近半步。
這樣一來可以讓他更清楚的看到她,連同她唇上塗着的淡淡口紅,口紅是水紅色的。
那天,她和周頌安逛商場,也不知道怎麽的被硬拽到化妝品櫃臺去,然後那位服務生讓她試用了這款口紅,服務生說她塗上那款口紅看着就像是農場裏得到最好養分,剛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水蜜桃,讓人看着想咬上一口。
那天,也不知道周頌安是哪根筋不對,非得要買下口紅送她,口紅是買了,不過康橋沒有讓周頌安掏錢,那款口紅價錢價錢極高,為此周頌安接下來一路上都和她鬧脾氣。
回家之後康橋就把口紅随地擱下,然後,康橋在淩晨時間發現了它,那個時間點印在鏡子裏的她那張臉特別蒼白,白得讓她都不忍心看,于是她就塗上口紅。
塗完口紅之後康橋發現那位服務生沒有騙她。
此時此刻,康橋希望着,這款口紅能幫助她。
再輕輕換氣,讓自己聲音溫柔可人,低低喚了一聲“蓮煾。”
埋頭于書上的人擡頭,聲音訝異:“怎麽是你?”
是的,是我。
再往前半個腳步,讓柔和的光線落在臉上,面對着霍蓮煾。
看清楚了沒有?霍蓮煾,那塗着水紅色口紅的嘴唇看起來像不像是得到最好養分,剛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水蜜桃。
想不想咬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