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正軌

一路上,喜兒他們确實沒有遇到壞人,只因為是偏僻小路,很不好走,到劉家村的時候難免狼狽。之前擔憂害怕他們出事,又看到他們平安出現,劉芳哪裏還有苛責的心情,只恨不得一把将三個孩子都摟在懷裏,就這麽抱着痛哭了起來。

看到劉芳情緒激動,喜兒也難免受到感染,不過她好歹還能夠撐得住不哭出來,胡靈兒和胡慶兩個人卻已然跟着一起哭了起來,嗚嗚咽咽不停掉着淚珠子。外婆周春香在旁邊看着,笑着也忍不住抹了抹眼角的淚,又拉着勸着劉芳帶着孩子們進屋去。

喜兒的舅媽葉桂芳聽到動靜走出來看,見自己的外甥、外甥女全都來了,臉上就笑着說道,“都過來了啊,哎,這一路上也很辛苦啊。你們爹今天還來過找你們,着急得不得了,翻得家裏的東西都亂了,好像我們把你們藏起來了一樣的。”

劉俊從堂屋裏走出來,聽到葉桂芳的話就斜她一眼直接說,“去燒點洗澡水,讓喜兒他們一會洗個澡。”葉桂芳看着自己公公,不敢反駁這話,就收起笑意扁着嘴進了廚房裏頭。只是葉桂芳話裏的意思,不管是劉芳還是周春香還是喜兒都聽明白了。

見喜兒偏頭看着自己的舅媽,站在旁邊的周春香伸出手摸了摸喜兒的腦袋道,“沒事,餓不餓?一會洗個澡再吃飯,然後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來就沒事了。”

老人家善意的舉動和話語,都讓喜兒自覺不自覺的點了點頭。周春香找出來以前劉芳小時候穿過的還留着沒扔掉的衣裳給喜兒和胡靈兒洗澡換,胡慶則直接穿自己表哥的衣服就行。

洗過澡又吃過晚飯,周春香帶着兒媳婦葉桂芳現就攤出來了一張床。屋子并不多,一半都拿給了兒子兒媳婦,剩下的兩間周春香和劉俊一人一間。劉芳這次回來,還是和周春香睡在一張床上。現在喜兒他們來了,胡慶還好說,和劉俊一起睡就行,喜兒和胡靈兒卻必須得多攤一張床才行。

直到喜兒他們洗過澡又吃過了晚飯,無論是劉芳還是外公劉俊又或者外婆周春香都沒有問太多他們為什麽從胡家跑出來了,也沒有問他們什麽時候回去,只是問了一下路上是不是辛苦、有沒有遇到壞人這類的事情。天色再晚一些,就催着他們上床睡覺了。

沒有找着機會和劉芳說悄悄話,喜兒就這麽的在劉家村的外婆家渡過了無波無瀾的第一夜,有些不真實,卻又無可回避。

·

劉芳起床的時候,喜兒就跟着一下子醒了。劉芳說讓喜兒再睡一會,喜兒搖頭,便和她一起起床。當下的胡靈兒還在睡得香甜,多半是前一天果真很疲累,沒有人去打攪她休息。周春香進了廚房去做早飯,劉芳去河邊幫喜兒他們洗衣服。有話想對她說又想着這個時辰也不會有別人在河邊,喜兒就跟着去了。

清晨有點霧蒙蒙的,太陽還沒有升起,隐約可以感受到帶着早春氣息的寒意。喜兒抱着木盆跟在劉芳的身後,一路順利走到了河的下游。劉芳一貫話不大多,也好像沒有什麽想和喜兒說的,除了讓她把木盆拿來之外,就沒有了其他的話。

喜兒跟着蹲在劉芳的身邊,兩個人手上各拿着一件髒衣服洗,河水冷得刺骨,劉芳渾不在意。注意着劉芳的神色,在心裏反複醞釀過要和她說的話的喜兒,洗完兩件衣服了才斟酌着對劉芳開了口。

“娘,我們還回去嗎?”

劉芳洗衣服的動作沒有因聽到這問題而停頓哪怕一下,回答喜兒時候的語氣更是理所當然,“不回去,你們怎麽辦?沒有我在,還不知道家裏亂成了什麽樣子。”她沒有看喜兒,可是望着手裏衣服的神色在一瞬之間難免有些黯淡。

“你們都還小,還需要人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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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跑出來的時候,奶奶還找了人來,想把我賣了呢……”喜兒的聲音一下子低了下去,可言語之中委屈的意思表達得很明顯,“娘不在,喜兒就差點被賣了,要不是逃出來了,現在還不知道到底是怎麽樣……”

喜兒停住了洗衣服的動作,偏過頭,認認真真的看着劉芳。她想到來到這個世界的種種,想到自己其實不止一次差點被當做物品換算成令人滿意的價格“賣”出去,就沒有辦法不感到委屈,眼睛裏也很快就凝起了淚,将落未落在眼眶裏懸着。

“娘……我不想這樣……其實我之前還見過爹……可是我不敢和娘說。”

劉芳既沒有想到吳英會這麽快又出來鬧事,也沒有想到胡全竟然就會同意了!胡全在外面和別人搞,她當自己看走了眼,可是胡全竟然敢這樣對自己的女兒,還真是一點都不怕會遭報應麽?!還有喜兒說的見到過的事情又到底是什麽?難道是因為這個,胡全就做出那種事情來?

見昨天見到自己都強忍着沒有哭出來的喜兒,說到這些事情眼淚唰唰地掉,劉芳忙丢下衣服洗了洗手去抱她。母女兩個最後哭作一團,半天才消停。

喜兒将吳英的那些事情和劉芳說了,也将胡全和楊桂香的事情和劉芳說了一下。聽到這些事情的劉芳臉色是如何,很容易就能夠猜想得到。有了前邊那些事情的鋪墊,劉芳竟就不意外了,對吳英做下的事不意外,對胡全的這些事情一樣不意外!

“娘,我不想回去了,奶奶老是這個樣子,爹也這個樣子……只有娘真心對我們好。”

喜兒抽泣着,半點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她知道不是那麽容易甚至基本沒有希望劉芳能夠和胡全和離還帶着他們走,光是和離這一條就足夠難了更不說後面的這些。但是在現在,在她不能完全保證自己不會出事以及很需要有人幫助的現在,她太需要劉芳了。

劉芳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只伸手一下又一下摸着喜兒的腦袋。一直沉默着過去半晌,劉芳才同喜兒耐心地說,“娘回去,你們跟娘一起回去。有娘在,沒有人會欺負你們了,別怕。娘沒有什麽大的本事,才會讓你們這樣受委屈,也是娘不好。”

喜兒搖搖頭卻嗫喏着沒有再說話,臉上有着遲疑。她低着頭,不敢看劉芳一樣,光是在那絞着衣服,欲言又止。劉芳看出喜兒情緒依舊不穩定,便追問她兩句,心裏還有什麽話,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讓她一并都說出來。

得到了劉芳這句話,喜兒才仰起臉,一雙明亮清澈地眸子望着她,道,“娘,你還記得以前有過一次在鎮子上的時候,一個看起來有點瘋瘋癫癫的老人家拉着我說要給我看相?”劉芳想了一下才點頭,喜兒便繼續說,“就是在那一天晚上,我做了一個特別古怪的夢,可是那個時候自己也沒有太在意就沒有告訴娘。”

“我那次夢到自己面前出現了一座金山,整座山都是金子堆起來的,然後那個老人家突然就出現了,她和我說了拉着我看相時候說的那句話,‘不要貪心,拿一點就行了,貪心了就會倒黴。’我就問她,為什麽會有金山?她告訴我說,我命裏面有,所以就有了。她說完這句話,就不見了。”

“去年和娘一起去山上砍柴的時候,我差點又摔下山,當時娘不是也滑下來了嗎在那個山坡上?娘可能沒有注意,我那個時候看到那個山坡上有黑色的石頭一樣東西。本來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結果回家以後,那天晚上我又做夢了。本來是金山,就變成了黑色的石頭那樣的東西堆成的一座山。那個老人家又來了,她和我講說,我命裏面的東西已經出現了。”

“我當時覺得這兩個夢太奇怪了,本來沒有想什麽,可是就每天晚上都夢到她催我去挖,我最後就還是去了……挖了一點藏了起來以後,她就沒有再出現過了,我就感覺這個事情真的是越來越玄乎了。一直到前頭晚上那個老人家又來了,告訴我說,那個黑黑的東西可以燒,讓我想想辦法什麽的……就記得好像說到什麽水啊泥的,也不明白,我昨天就帶着弟弟妹妹去試了一下,還沒燒,不知道到底好不好使。”

“娘,我就想和你說,要是那個可以的話,咱們到時候靠那個賺錢好不好?不告訴爹,咱們自己賺了,自己用,給娘買好吃的、給娘買新衣服,還給弟弟和妹妹買。看到爹這樣,我覺得,還是咱們自己有錢更好……娘也不用受這個罪……”

古人多有信神佛之類的東西,劉芳也信,這個喜兒很清楚。遇到瘋癫老人家說要給她看相的事情,喜兒并沒有撒謊,劉芳自己就清楚。其實那個時候,劉芳沒有讓那人給喜兒看相,可是那個人還是嘀嘀咕咕了不少話。有一些沒聽明白是什麽,有一些卻聽得很清楚,比如喜兒說到的那一些。

編出來這麽一套話,喜兒保不準劉芳到底信還是不信,可哪怕她只是半信半疑都是希望。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個老人家還說,你會遭一場大難,要是過去了,後面就會好起來。”劉芳看起來,有點信喜兒的話,“還好你們來了……”不知道劉芳是不是想起來喜兒說的吳英想趁着她不在趕緊把喜兒定給不知道什麽樣的人家這個事情。

劉芳沒有不相信她!腦海裏閃過了這個想法後,喜兒頓時間松了一口氣又欣喜起來。她的這一套說辭并沒有什麽大的破綻,即便之後劉芳覺得哪裏不對勁再來問她,她也可以圓得過去。拉攏劉芳這事,根本是超乎想象的順利!

和劉芳一起把衣服洗好又晾好了,一大家子吃了早飯。喜兒舅舅也是在外面做工,隔幾天才回家一次,平常就都不在。她舅舅有兩個兒子,大的比胡靈兒小上一歲叫劉鑫,小的那個才兩歲多一點叫劉豪,似乎有那麽點怕生,基本不和他們幾個說話。

吃過了早飯,劉芳主動把碗筷這些攬過來了洗。不知道是惦念着喜兒幾個有沒有事,還得惦念着其他什麽,劉芳洗好碗筷端着洗碗水出去倒的時候,吳全剛好走到了的院子門外。劉芳看到他便想到喜兒說的事情,沒有不生氣的,更不會給他好臉色,當下更是一個白眼好似沒有看見人,直接一盆水就潑了出來。

胡全往後跳了一步,水還是濺到了他衣服上。等到低頭看看衣服再擡頭去看劉芳,劉芳已經端着木盆進了裏邊了,壓根沒有和他說話的意思。哪怕是這樣,胡全臉上都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脾氣好得不像是他。

喜兒和胡靈兒、胡慶都在堂屋裏待着,胡全站在院子外面,隐約能夠看得到他們的身影,只是沒有辦法完全地肯定。劉芳進去了,沒多會劉俊就出來了,手裏頭抗着個鋤頭,反倒是氣沖沖地跑出來,拿着鋤頭向着胡全,“你來幹什麽?滾回你家去!不然就一鋤頭鋤死你!”

“喜兒他們都在這裏是不是?”胡全光是追問劉俊喜兒他們的下落,好像不在乎他的威脅,“胡慶怎麽樣?有沒有什麽事情?”甚至還上前了一步,探着腦袋想确認胡慶好好的在這裏。越是這樣,就越是讓人覺得确實不大對勁了。

劉俊瞥了他一眼,只是峻着一張臉。“在不在也和你這種人渣沒有關系!你走不走?不走打死了別怨誰!”說着拉開院門,那鋤頭就真的不客氣地往胡全身上招呼過去了。胡全見自己丈人這樣的态度,今天想見到胡慶還把他接回家是不行了,便一面躲着遭了打,一面真的逃走了。

之後的兩三天胡全都來,每次都見不到人,被劉俊直接給趕出去。後來有三天,胡全沒有出現過,一直到第四天才又過來了,就是看起來樣子十分的憔悴,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還是怎麽樣。他自己也不說什麽其他的話,見到劉俊又出來趕他就幹脆地跪在地上,還給劉俊磕了三個頭說,“老丈人,求求你,讓阿芳還有孩子都跟我回去吧。真的,我胡全求求你了。”

這麽一跪就足跪到附近的人都跑來了看,劉俊怎麽讓他起來他都不起,打還是罵都沒有用。就算是打也不可能真的往死裏面去打,那到底是自己女婿,女兒還是要跟他回去的,加上胡全看起來真的不太好。鬧到最後,再鬧下去反而是給別人看笑話了,劉俊只好讓胡全進去堂屋裏面。

劉俊和周春香同胡全談了一番,将條件都談妥了,還把找人寫好的保證書拿了過來讓胡全摁下手印才算是完。

胡全也不去求證那保證書上的內容,無論劉俊和周春香說什麽他都應,說摁手印更是沒有二話,讓劉俊和周春香都不知道應該怎麽去想這個事情才好。結果自然是他們滿意的結果,可是光是看着胡全這個态度,還真是讓人覺得,肯定是有什麽事情才會這個樣子……偏偏怎麽都從胡全的嘴巴裏套不出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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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芳最終還是帶着喜兒、胡靈兒和胡慶一起跟着胡全回到了胡家村。本該熱熱鬧鬧、歡歡喜喜的新年,最終在不愉快和糟心裏收場,不是沒有滋味,而是實在太有滋味了……鬧了這麽一場,胡家村裏早就傳了個遍。不過,媳婦帶着孩子們回了娘家不肯回來這種事情,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因而怎麽談論,等事情淡下來,也就算是過去了。

就是吳英的計劃又落了一場的空,看到回來的劉芳和喜兒,她的眼裏、臉上只有毫不加以掩飾的厭煩和憎惡。可也是劉芳回來了,吳英再蹦跶不起來,只是樣子霸道了一點,行為上終究還是在劉芳面前夾着尾巴做人。

回到胡家村以後,喜兒就挑着時間去把逃出去時候先做好的那些試驗品用藥草掩飾着拿了回來。匆忙之下做的東西粗糙得很,樣子看起來很不怎麽樣,就是個半圓的球,拿粗木枝紮了些小的洞,和意義上的蜂窩煤有所差距。單只是以确定比例的試驗品來說,問題還是不大的。

劉芳看到喜兒拿回來的這一個又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根本不敢信這個東西能夠用來燒。趁着胡全和吳英都不在家裏面,将東西拿到後院裏頭,用大石塊簡單搭起來了一個竈,劉芳就把那幾個黑乎乎的東西裏頭的其中的一個擱到了簡易的石竈裏面,又點了柴火去引燃。

為了到時候能夠區分得開着些都是什麽比例的,喜兒在上邊做了标記。她記憶裏的蜂窩煤,燒完以後不會散形,那麽記號就還會在。要是這裏邊有的散形了,就只能說是比例不對,不是能夠用來燒的那種。

哪怕以前沒有接觸過這種東西,可劉芳确實是能幹,幾下就把喜兒做的試驗品點着了。燃燒起來的煤上面跳躍着藍色的火焰,火光看起來确實不怎麽大,溫度卻顯然在慢慢地變得高起來,連帶着周圍都變得更加的暖和了。

随着其他的幾個試驗品都一起燒起來,溫度更是攀升得快,讓劉芳沒有辦法不驚奇這黑乎乎的東西真的燒得起來。只是聞着味道似乎不大好,有那麽一點難受。因為是在後院,通着風就并不是那麽的明顯。燃燒的速度又快有慢,也有燒一燒就開始熄火、再點着又開始熄火的,試驗品終究僅是試驗品而已。

從最初想法的萌生,到現在開始讓劉芳幫着一起試驗,這個過程對于喜兒來說,一點都不容易。只是事情多半都是起步最難,一切都踏上正軌,慢慢地總是會變好很多。有了劉芳的支持以後,喜兒便莫名覺得,事情都變得容易得多了。還有最後,肯定會有個好的結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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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踏上了正軌,劉芳和胡全兩個人不尴不尬的相處着,和吳英之間依然時常有些小矛盾,但是對喜兒幾個人,則變得寬容了很多,也比以前更少沖他們說重話了。劉芳的脾氣,說好也還可以,不好的時候也很不好,最大的毛病便是心情不好愛往別人身上撒氣,喜兒幾個首當其沖。如今,總算是好起來了。

開春了以後,胡慶如期去了學堂裏讀書。胡家的人還記得當初的承諾,并沒有要收胡慶的學費,最後劉芳就幫胡全交了一半上去,既算是領了對方的情,也不會讓人家覺得占盡了他們的便宜。胡明志據說要籌備什麽考試,喜兒便不怎麽見得到他了。至于和胡珊珊之間的關系則是始終沒有緩解,兩個人依然話不投機半句多。

胡慶開始上學了,喜兒拉着胡靈兒一起讓胡慶下了學堂回來就教她們認字和寫字。煤的事情雖然提上了日程,但喜兒沒有将藥鋪那邊的事情放下,依然靠這個在賺着點小錢。煤的事情不過是希望大,畢竟還沒真的開始掙錢,喜兒就不想把這邊做得好好的又順手的事情給扔了。

這陣子天氣越來越好,又正好是暮春的季節,能夠找到的藥草有不少,從藥鋪那裏接到的活也多了起來,喜兒每天早上吃過早飯、和胡靈兒一起做完家裏的活就會挎着個舊籃子開始去上山或者去田地裏找她必須得找到的藥草。

越是挨着夏天,天氣就越是一天較一天更加地熱,厚重的棉襖早就脫下來了。喜兒還記得過年在劉家村待了幾天再回來,偶然看到楊桂香的時候她臉上都是傷,比那個時候劉芳還要嚴重很多,不知道是遭了什麽樣的毒打。因為這個事情,喜兒對于胡大福這個人就沒有辦法不警惕。

能夠對自己的妻子下那麽重毒手,可見對于楊桂香和胡全偷情的事情沒有辦法忍受。只是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這個事情,也不清楚他到底有什麽想法,但很重要的一點是,喜兒從來都沒聽到過胡大福有和胡全兩個人動過了手。偏偏是沒有,喜兒才更加擔心。

欺軟怕硬的人從來都不少,胡大福是不是那麽樣的一個人,她根本沒有辦法确定!

往常的胡大福是不怎麽待在村子裏面的,可近來不知道是知道楊桂香和胡全有過一腿還是什麽,他回胡家村回得勤快了很多。胡大福向來回村子都是下午,然後第二天就看不到他,之後就要再過上幾天他才會回來。摸到了這個規律,喜兒在胡大福回來過一趟後的第二天,向來是比較放心出門的。

今天喜兒如常早上出門中午回家做飯,吃過午飯睡上個午覺,下午又出門去繼續找藥草了。這次要找的藥草是烏蕨,多是生林下或灌叢中陰濕地等地方,且生長的地方一般海拔都不低,是以喜兒直接奔向了山上。怕有野獸之類的,喜兒一向不會到深山裏面去,畢竟安全才是第一位。

運氣還不錯,喜兒就比較順利地找到了烏蕨。要的分量還得差上一點,她就想着到那附近再看一看,說不定一下子就能夠找到了。整理了一下籃子裏的東西,喜兒驀然感覺到了暗處有一股視線好像正在盯着自己看。那是一種陰冷而濕滑如同毒蛇一樣的感覺,讓人下意識覺得心顫。

無意識的,喜兒瑟縮了一下身子。她想要環顧一下周圍找一找是不是有人在盯着她,有怕這樣的舉動只會讓對方立刻意識到她其實已經發現了什麽。猶疑僅僅是一瞬之間的事情,喜兒握緊臂彎的籃子,原本該往前邁的步子倏然收回來,頓時間就往那視線投來的反方向撒開腿就跑了起來。

樹林之間一陣響動,不遠處有沉重的腳步聲傳過來且越來越近。喜兒感覺自己的心都要馬上從胸口跳出來,可是她已經拼盡全力根本沒有辦法跑得更快。不需要回頭看,都知道兩個人的距離正在被不斷地拉近,喜兒的內心湧起了一陣恐懼,害怕讓她下意識瞪大雙眼,舊籃子裏的烏蕨一路抛撒掉到了地上。

後衣領還是被拽住了,一只粗糙大手的手背擦着喜兒後頸的皮膚,讓喜兒頓時間就被激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因為被往後拉扯,臂彎裏挎着的舊籃子便不小心被甩了出去,在喜兒背後的那個人,先是扯住她的衣服,又再掐住了喜兒的脖子逼着喜兒轉過身。

一張瘦削猴長且充滿着陰笑地面龐徹底出現在了喜兒的眼前,胡大福的那一口黃牙讓喜兒覺得作嘔。胡大福一手掐着喜兒的脖子,一手抓住喜兒掙紮拍打她的兩只手就往樹上摁了過去,讓喜兒的臉頰直接貼在了樹幹上。瘦胳膊瘦腿,根本沒有辦法和面前成年男性相抗衡,喜兒幾乎是沒有反抗之力。

“知道什麽叫父債子償嗎?你爹敢睡了老子的媳婦,今天老子就睡了他的女兒,看他到時候孫子一樣哭!”說着說着,胡大福又是嘿嘿一笑,直接摁着喜兒的腦袋往樹上去撞,把喜兒撞得頭昏眼花,又馬上去拉扯她的衣服。

喜兒的兩只手被胡大富繞過樹幹反剪在身後,腿也被他拿腿摁着了,而胡大富卻在她身上亂搞。那種滿滿的羞辱和羞恥的感覺,讓喜兒恨不得一腳把胡大福給踹廢了。一時之間腦子裏混亂成了一團,連自己身上帶着防身的東西都一下子忘記了。只是臨到這樣的時候,終究還是記了起來。可兩手都被控制住,她根本沒辦法去拿。

哪怕基本上沒有可以反抗的餘地,喜兒還是沒有放棄反抗和掙紮,她的不停掙紮到底讓胡大福不能随便得手,更将他惹得毛躁了。原本是摁着喜兒在樹上,到底覺得不大方便,又拽着喜兒摔在了地上。喜兒頓時間又被他摔了一個七葷八素,可是至少雙手沒有再被鉗制住了。

身上的衣裳被胡大福拉扯得已經亂七八糟了,喜兒顧不上,腦袋暈暈乎乎的,她一樣顧不上。此時此刻,喜兒腦子裏只有那唯一的一個念頭,這個念頭驅使着她動作迅速将自己準備着拿來防身的東西掏了出來,而與此同時,胡大福已經又一次對她欺身而來。

喜兒孤注一擲,手裏握着那帕子就往胡大福的口鼻上捂了過去。胡大福一下被那帕子撞了個正着,喜兒努力擡起身子兩手摁着那帕子捂着胡大福的口鼻,她恨不得将全身的力氣都用上,只要能夠讓胡大福昏過去!

看胡大福伸手來抓她的手臂卻沒有抓着,喜兒就知道這是真的起了效用,頓時間更加用力地捂住胡大福的嘴巴和鼻子。沒多久,胡大福終于還是不敵那藥勁,身體癱軟下去,真的暈了過去了!

又驚又怕的喜兒喘着粗氣顫顫巍巍收回手,又馬上從地上爬了起來。她防身的東西是用山茄子花曬幹磨成粉,混在水裏倒在布上再晾幹了用的。呼吸的時候必然會有水汽,蒙住了口鼻,把藥粉吸進去就是很容易的事情了,要讓人昏過去也不那麽難。

看到胡大福躺在那裏,想到他原本準備對自己做的事,喜兒心裏就湧起一股恨意。

左右環顧間,看到了一塊一頭尖尖的大石塊,喜兒頓時間憑着一股沖動就将那石塊舉起來,更是用尖的那一頭直接就照着胡大福的下半身狠狠地砸了過去。原本就昏過去的胡大福頓時發出一聲慘叫,整個人都痙攣般抖了一下卻沒有睜開眼,大概是又一次疼暈過去了。

喜兒直砸了好幾下才将那石塊丢在一邊,跟着慌慌張張收拾好衣裳撿起舊籃子還有自己拔的藥草,又折回去把沾着血的石塊撿了回來,尤不解恨又踹了胡大福好幾腳才往家裏趕。她确實有殺了胡大福的機會,可是喜兒沒有那個勇氣。倘使殺了胡大福,那她就是犯罪了,殺人償命,到時候誰也救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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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芳從地裏回來剛歇了那一口氣,跟着就看到喜兒一臉驚慌失措從外邊跑了回來。身上的衣裳瞧着有點亂,頭發更是亂七八糟的。直覺告訴她,這多半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她便立刻站了起來就去迎喜兒。

低頭看到喜兒籃子裏的東西,放得亂七八糟的藥草,一塊沾着血的大石頭,劉芳頓時間又感覺到了不妙,也不多問就直接拉着喜兒進了喜兒的屋子裏面。這一拉喜兒的手,才發現她渾身都在發抖,手也是冰涼冰涼的,心裏更是不安。

“喜兒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怎麽這樣跑回來了?”一關上了屋門拿開喜兒手裏的舊籃子,劉芳就忍不住一通問。

直到聽到劉芳的聲音,聽到她的問話,腦子裏一直盤繞着胡大福的喜兒才有些呆愣地醒過神。逃離現場的時候,喜兒還沒有那麽混亂,可是回家的一路上,她都感覺那個胡大福好像已經從地上爬起來追她來了,腦子更像是要爆炸了那樣的。

此時望着劉芳的喜兒瞪大的雙眼裏滿是恐懼和害怕,眼淚珠子更是一串一串地落下來。在劉芳的又一聲追問之下,喜兒終于還是撲到了劉芳的懷裏,壓抑着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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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翠花遠遠跟着胡大福,最後卻看到喜兒先跑了回來,心下不由得大驚。喜兒那樣一個小丫頭,能夠有什麽能耐,難道還比得過一個大人的力氣,還能夠從胡大福的手裏逃走麽不成?想到楊桂香被打得那麽慘都不敢還手一下,馮翠花覺得這可能性實在是太小了。

等到喜兒跑遠了,她才沿着山路一路找了過去。走了那許久,終于見到了躺在地上根本是一動也不動的胡大福。馮翠花驚訝的捂住嘴巴,一邊擔心胡大福會不會死了不敢上前去看,一邊又想知道他到底怎麽樣了。猶豫之下,馮翠花還是小心翼翼、慢慢地走了過去胡大福的附近。

伸出腳拿鞋尖踢了踢胡大福,感覺胡大福并不像是死了,馮翠花才捂着嘴巴上前去了看。這一摸胡大福的脖子一探他的鼻息,果然是還活着,馮翠花心裏的害怕才算是卸下了。她正想着要怎麽弄醒胡大福才好,拍着胸口轉過臉往側邊看過去了那麽一眼,便一下子看到十分不得了的一幕。

驚呆了馮翠花差點沒将眼珠子都給吓得掉了出來。

胡大福的那個地方……出了很多很多的血,把他的麻布褲子都給染成了深色。

馮翠花想到喜兒那個小胳膊小腿的模樣,再看看躺在地上、下半身還不知道廢了沒廢的胡大福,越是覺得驚恐起來。小丫頭片子這麽小,到底是哪裏來的能耐搞定得了一個大人的?

一想到這裏,馮翠花就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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