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公堂

喜兒第一次騎馬,還是和周耀宗兩個人一起。她坐在前邊,周耀宗坐在後邊,他的雙臂從後頭伸過來握緊缰繩好控制馬匹,與她的身體保持着距離,并未為離得太近。盡管如此,周耀宗的存在感實在太過強烈了,哪怕保持着距離喜兒也沒法忽視他。只不過,當下喜兒關心的都是別的事情,便對另一些事情沒有那麽注意到了。

周耀宗将馬騎得飛快,其他跟着的也都是一個樣。即便路還算平整,喜兒還是被颠得七葷八素,屁股直疼。耳邊風聲持續呼嘯,想趁着在路上的功夫和周耀宗打聽情況——從周耀宗對她的态度來看,打聽到情況的可能性很大,喜兒便扯着嗓子大聲喊,生怕他聽不到或者聽不明白了。

本來好好的、專心致志的騎馬的周耀宗耳邊突然就響起了一聲“怒吼”,那瞬間震得他耳朵都有點嗡嗡作響了。低頭也只能看到前邊的人的後腦勺,周耀宗頓時就感覺到了無奈。他原本兩手都是握着缰繩,這會卻松開左手,伸手便送了喜兒一個不輕不重的腦瓜嘣。

喜兒猝不及防,不意會遭了周耀宗的“暗算”,後腦勺突然傳來一陣兒疼,跟着就聽到周耀宗同她說,“嗓門兒大得跟什麽似的,耳朵都要被你給吵死了。”喜兒一愣,才意識到原來是自己剛才喊得太過大聲了,又聽到周耀宗回答自己問的話。

“你自己做了什麽事情你自己還不知道?抓你去做什麽你心裏還不清楚?合着就是沒有把你給拷起來是吧?”周耀宗說話間便感覺到喜兒身子變得緊繃,後背挺直得跟木板似的,輕易就感覺到了她的緊張只得繼續說,“你怕什麽,不會有事。”

這樣不算安慰的安慰讓喜兒覺得更加奇怪,聽周耀宗的語氣仿佛是确信她不會有事一樣,可這裏邊到底有什麽其他的事情?依着他說的話,大約是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情了,既然知道,為何又說出這樣的話?他怎麽就敢說她不會有事?

“為什麽……?”

“你要是問這個問題的話,不如說一說,你怎麽傷了那個人?”周耀宗反問喜兒,卻又似不非要聽喜兒的回答,“至于你不會有事,自然是因為不是誰都是傻子。想他能被你一個野丫頭給傷成那樣,難不成你沒事能去傷他一個大人?但凡動一點腦子,也想得到這個道理。”

喜兒想說,可不見得誰都會動腦子,否則那胡大福能這麽急吼吼跑到縣衙去告她麽?當然這種話沒發說給周耀宗聽,何況喜兒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要說只是不相信她會無緣無故傷了胡大福的話,畢竟傷了就是傷了啊,難不成把他傷成那個樣子也沒有關系……光顧着想這些,喜兒反而忽略了周耀宗的那一聲“野丫頭”了。

就算想要問得更詳細,但多說多錯的道理喜兒還是明白的,周耀宗前面的話說得那麽理所當然反而讓喜兒不好繼續問下去,只能就此打住。于是之後的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再有什麽交流,可喜兒得承認,周耀宗的這一句“不會有事”确實大大安了她的心。

·

過去喜兒最多是趕集的時候從胡家村到鎮子上,離開鎮上到縣城還是第一次。

縣城裏無疑要比鎮子上繁華許多,也建設得要好上很多。即便是閑暇時候,行人也是不少,街道兩旁店鋪林立,攤販衆多。初次進城的喜兒大喇喇地觀察着這些,真的活脫脫就是一個“村姑”的形象了。

他們要去的縣衙位于縣城中心的位置,不過到了縣城裏邊離縣衙就很近了并花不去多少的時間。行人們看到騎馬的是捕快基本都會主動讓路,因而速度也沒有怎麽慢下來,很快就到了縣衙門口。

遠一些的時候就看到了飛翹起的檐角還有灰褐色的片片屋瓦,到得近前,兩座大石獅子威儀矗立在了縣衙的兩旁,更給縣衙增添肅穆氣氛。廊下吊着兩只大紅燈籠,大約是新年時候挂上去的,後來并未特地摘下來。周耀宗先下了馬,又伸手去扶喜兒從馬背上下來。到了這裏,路上稍有所松懈的心情無疑再次變得緊張和繃緊。有人上來牽馬走,喜兒跟在周耀宗後面,走進了縣衙。

青磚浮雕的照壁正中一只怪獸雕刻在上邊,到了縣衙裏面,不比在外邊,喜兒已不再四處亂看了。跟在周耀宗身後一起穿過甬道,四周安靜到連腳步聲都能夠聽得見。甬道走到盡頭,不遠處縣衙明亮寬闊的大堂已經看得清楚,周耀宗驟然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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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你只要把事情的經過說出來就可以了,別撒謊,自會給你一個公道。”和先前在路上時候的語氣不同,周耀宗聲音雖故意壓低,但期間的嚴肅和确定之感讓人無法忽視。

喜兒擡頭看他神色認真,卻是一笑,“當着許多的人面說出來自己差點失了清白……原來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麽?”不喜歡周耀宗那樣理所當然的語氣,也覺得他不似自己以為的那樣将事情想得透徹,如果他多考慮到——确實他可以不考慮,在這樣女子的名聲重于一切的環境之下,事實曝露對她意味着什麽,喜兒才會故意刺了他一句。

周耀宗年輕氣盛又有正義感,直到他剛才的話,喜兒已經可以确定他是傾向于站在她這邊的。他似乎對這一位縣令有着十分的信任,确定對方清正廉明、為民做主。從周耀宗身上注意到的這些讓喜兒更希望他能夠因為支持她而做出更多的幫助,而不僅僅只是心裏想想。正因為對方年輕氣盛,所以很容易就能夠被刺激到,何況,他确實忽略了這重要的一點。

無論喜兒究竟在意還是不在意将事情說出來,但現實就是這樣一回事。即便她應該是那個受害人,為了保護自己而反抗,依然會被人覺得“恐怖”、“惡毒”、“蛇蠍心腸”之類的。甚至,因為她差點失了清白,就已經要和“不貞不潔”挂上鈎了。明明是受害之人卻仿佛做錯了天大的事情,以致于很可能要承受第二次的傷害。

周耀宗是不明白麽?

他只是暫時性忽略了這一點而已。

在周耀宗因喜兒的話而呆住的一瞬之間,喜兒越過他,徑自往大堂走過去。感覺喜兒似乎是生氣了,又意識到自己确實忽略了那樣重要的一件事情周耀宗心裏确實地湧出了幾分愧疚之情。哪怕對方現在只是一個野丫頭,可是待事情傳了出去,她在村子裏又該如何立足?

人言可畏,他明明最是清楚。

只是在這種時候,如何能夠撒謊?周耀宗一下子變得語塞,态度也強硬不起來,反而不知道要怎麽和喜兒交流才好了。他又忍不住想,自己何必和一個小野丫頭較勁,等看一看她自己是準備一會要怎麽樣去做,到時候再說便是。心下想着這些的周耀宗,快步追上喜兒,再次到了她前面領路。

·

寬敞明亮的大堂正中,書寫着“正大光明”的牌匾高高懸挂,其下長長的黑色條形辦公桌案後面,一位黑發黑須身穿官袍的中年男子正坐着,面色沉穩,氣質平和。數名衙役站立在大堂的兩側,神色肅靜。本以為會在的胡大福等人,此時卻是不見蹤影。

喜兒跪倒在地上——滋味很不好受,堅硬的地面和這種階級分明的感覺,下位者與上位者之間的差距,因這一跪而有了最為直白的體現。身不由己,大約說的就是如同這樣的時候。喜兒跪伏在地上,額頭點着正觸碰地面的手背,身體僵硬到唯有緊緊繃住,一副誠惶誠恐、老實巴交的樣子。

知縣并未曾開口,代他發話的另一名身穿玄色棉布衣裳、比之年紀更小上些的玉面男子。男子平素說話約莫便是斯斯文文,此時問起喜兒話來,也是不緊不慢,且不拿腔拿調,倒是莫名給人兩分親近之感。

“你叫什麽名字?家在哪裏?”

“民女胡喜兒,家住豐南鎮下的胡家村。”

周耀宗在旁邊聽着喜兒一個接着一個回答問題,本以為她之前既然說出那樣的話來,弄不好會對某些事情特意回避,可是她并沒有。仿佛是将事情的始末一點一滴都說道了,連那些重要的話都一并說了出來,分明是沒有半點隐瞞的意思。哪怕是“奸污”這樣的字眼,她都沒有特意避開,只說到的時候聲音發顫。

明明看不到喜兒的表情,周耀宗的眼前卻好似若有似無浮着一張尚且稚嫩卻倔強不屈的面孔。他餘光輕瞥,落到依然跪着、深深的低着頭、身形瘦小的喜兒身上,內心湧起來的,是震驚、是懊悔、是佩服、是愧疚。他原先光顧着想……只要她指證胡大福強||奸,胡大福便是思路一條……

周耀宗覺得自己可以感受得到此時的喜兒不是沒有害怕惶恐、不是沒有想要逃避的想法,偏偏她就是跪在那裏,堅定地要替自己讨回來一個清白。她坦蕩到近乎讓人覺得愚蠢地将自己弄昏了胡大福的事情認下來了,把自己那個時候怎麽對付的胡大福都講得清清楚楚,也指認胡大福企圖強|奸她。只是,她沒有認下來重傷胡大福這件事情。

先前胡大福說起經過來颠三倒四、遮遮掩掩,還附加鬼神之說,只叫人覺得胡言亂語。可現在喜兒說起來,卻像是直白陳述,沒有故意往胡大福身上潑髒水,也沒有掩飾他做下的事情……而這兩個人的說法,在胡大福昏倒之前幾乎可以判斷為一致的。

喜兒選擇相信周耀宗這個知縣不是什麽糊塗的人,所以她将事情的一部分真相無保留的說出來,至于某一些……既然連證據都銷毀了,何必自己上趕着說出來?她把胡大福弄昏了沒錯,這個事情是怎麽都逃避不開的,但是胡大福被廢這一件她完全可以不認。

胡大福那時既然都昏過去了,他能夠有什麽證據能夠證明就是她做的?口空無憑,這根本定不了她的罪。如今的胡大福大概一腔想法就是報複回來,假使還有其他的人能夠作證,胡大福必然會說出來,如此一來,馮翠花就一樣逃不開了。

馮翠花能夠有什麽能耐?她是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那一個,也必然是最不想在這個時候再牽扯上她的一個,或許,她現在還以為自己撇得非常的幹淨。只要她被牽扯進來,事情會怎麽發展,那就又是一個未知之數了。

當然,喜兒很明白,她的這些想法都有一個必然的前提。這個前提就是這個知縣真的是和周耀宗相信的那樣,為民做主、光明正大。若真如此,她不介意幫這個好縣令的飛黃騰達之路鋪上一塊磚石,作為讓她不必再受胡大福欺侮的回報。

“你說,你弄昏胡大福之後就因為害怕逃跑了,之後發生的事情,統統不清楚?”

喜兒默然點頭,“是。”

男子不再言語,轉頭看向一直聽着喜兒與這人對話的那始終端坐的縣令,輕喊了一聲,“大人。”縣令略一擡手,示意自己明白,未讓他再說其他的話。他盯着下方的喜兒,親自發問,“你一個小小的丫頭,為何随身攜帶那樣可輕易致人昏迷之物?”

喜兒深吸一氣,答,“大人若還記得胡家村田寡婦的事情,大約會明白民女的害怕。”

“我過去,卻從未聽聞有這樣的東西,你是如何得到的又如何會拿來傍身?”

“有人曾經告訴民女,山茄子開花時雖美,但人若是離得近了,會使人瘋癫,胡言亂語,因而上了心。那時,為補貼家用,民女便常常想辦法找些藥草之類的,拿去藥鋪換一點銅板,便拿了些山茄子去問過一次。藥鋪的掌櫃的說,山茄子花磨成粉摻到水裏,人食之可迅速昏迷,卻沒有辦法當作藥用,并不需要。”

“後來,村子發生了田寡婦慘死的事情,雖大人将惡人懲治,但仍害怕,因而準備了防身之物但未曾用過。前些時候因總感覺自己是被人盯着,越是擔心,又沒法子不出門了,便只得将東西帶在身上。不曾想,遇到了這樣的災難。”

縣令聽得喜兒的話,略略颔首,卻只不過道了一句,“你同我說話,倒不像山野村姑似的。”言語中未曾令人察覺到是否別有深意又或者不過随口一說而已。

喜兒不言語,卻有一陣嘈雜聲音從大堂旁側的大約是廳子之類的地方傳了出來。胡大寶與楊桂香摻着胡大福走出來,越過大堂內的衙役,胡大福憤恨地瞪了喜兒一眼,推開胡大寶和楊桂香跪在地上,他的樣子看起來有一點輕飄飄的,大約是那個地方還在狠狠地折磨着他。

“大人明鑒啊!小的從來沒有想過強|奸這個胡喜兒啊!明明是她害了小的!”他大聲地為自己辯解着,胡大寶和楊桂香都在胡大福的後邊跪了下來,胡大福還在為自己辯解,“她一個黃毛丫頭,小的怎麽可能對她起那種心思?大人可千萬別信了她的瞎說!她這分明是含血噴人啊!”

原本以為,這個胡喜兒才十一歲,往後總是要嫁人的,怎麽可能會将自己想要強|奸她的事情說出來?這要是說出來了,她以後還想要嫁人麽?可是誰知道,她竟然寧願不要名聲了,也一定要把這事情給說出來,那怎麽能行?!

她一個未出嫁的姑娘,敢說自己差點被人奸||污,基本等同于拿出自己的名聲來證明這個事情就是真的。只要縣令相信了胡喜兒的話,認定他是強|奸未遂……到底是在縣令家裏做過仆人的,胡大福也模模糊糊知道一些律法的東西,就是不太記得強|奸罪是怎麽判的了……但是他知道,這個罪一點都不輕,所以怎麽都要替自己辨別一下!

縣令左右掃兩眼沒有上來将胡大福拉下去,任由他擾亂秩序的衙役們,頓時間驚堂木一拍,便是重重的一聲響。

“誰允許你上來的?這裏輪到你說話了?你們還愣着做什麽?還不将他拖下去?!”

原本念着胡大福那樣慘、傷得那樣重,衙役們才沒有立刻上來拖他下去。現在縣令大人眼看着要動怒了,衙役們自然不敢再怠慢,連忙是上前左右兩個,前後兩個,連拉帶拖硬是把胡大福從地上拉了起來再帶到下面去。胡大福見狀忙扯着嗓子嚷卻被人給堵住了嘴,而胡大寶和楊桂香,根本連話都不敢說,更不要說其他什麽了。胡大福被拖下去,他們就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跟着一起退了下去。

喜兒又“一不小心”發現了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胡大福由于她的辯解甚至不承認重傷了他而突然沖出來,這不算多麽的意外,就是說在她的預料之中,也不為過。可是她關注的重點在于胡大福剛剛說的話。胡大福說的話裏面,重點是在于辯駁自己沒有做過、有過強|奸的想法。他很明顯的很着急于為自己辯論這一點,說明他很在意縣令會信了他是真的企圖強|奸她才會被她重傷了。

喜兒其實不懂這個朝代的律法之類的東西,或者說是不清楚、不知道。

她按照自己對于自己所知古代的認知,是否有強|奸罪以及都是如何去判定、判定之後是怎麽判罰的都不怎麽的清楚。有一點她卻十分清楚,女子的名聲是非常重要的。哪怕沒有真的被強|奸,光是差點被強|奸,名聲都一樣是被毀了。胡大福的行徑,讓她意識到了,強|奸罪在這個朝代大約是存在且判罰很嚴重的!

快速分析出來這一點,低垂着頭的喜兒不動聲色在自己大腿上狠掐了一把而後第一次仰起了腦袋望着黑色桌案後邊的縣令。她眼中有淚,聲音打顫,同縣令說,“民女才十一歲而已,未曾定親,尚是待嫁之身。若非真的遭遇那樣不公的事情,如何會願意說出這種話來?民女不求什麽,只希望善惡終有報,不要讓惡人逍遙法外!”

“便是……便是拼着這一輩子都嫁不出去……民女也想為自己讨一個公道!”

縣令的眼底閃過了一絲錯愕,叫人很難察覺,反而是立在大堂內在的周耀宗被喜兒的話徹底驚呆了。他呆呆的看着喜兒,因為驚訝嘴巴微張,又狠一閉嘴,牙關咬緊,一下子心裏變得很不是滋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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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上跪了太久,乍一起身兩腿便發軟,喜兒差點沒有站住。縣令讓她暫時退下,她自然是乖乖聽話,何況到現在為止,确實沒有其他的話可說的了。依然是周耀宗帶她到其他地方去,其實也沒有去哪裏,不過是到大堂旁側的一間屋子暫時去待着而已。

本以為一直都只有跪着的份,大約她不是戴罪之身,才會有了這樣的超乎一般的待遇。屋子裏除了一張圓木桌,兩張椅子之外就沒有了其他的什麽東西,看起來空空蕩蕩的。周耀宗推開門,喜兒跟在他後面走了進去,周耀宗就說,“你先在這裏坐上一會。”眼神卻是閃爍躲避,并不直視又似不敢直視喜兒。

跪了那半天,自然辛苦,又無旁人在,喜兒便依着他的話坐下來。在這屋子裏面隐約能夠聽見大堂內的人說話的聲音,也依大堂裏面的人說話的聲音強弱而有所不同,譬如當縣令在說話的時候,喜兒坐在這屋子裏聽不到多清楚,可倘若是胡大福在說話,便能夠聽得十分清晰。

胡大福始終在為自己沒有強||奸而辯駁,反反複複似乎都是在說着差不多的話。不知道縣令是說了句什麽話,那胡大福忽而似驚喜又似抓到了救命稻草那般,大喊了起來,“有有有!有的大人!有人能給小的作證小的絕對沒有強||奸也沒有這個意圖!”

喜兒聽到胡大福這麽說,才算是真的凝神聽他的話,果不其然,“馮翠花”三個字從胡大福的嘴巴裏面冒出來了。先前從胡慶那裏聽來的方翠花的事情,說不定真的可以幫她脫身得更快一點。在不知道縣令如何之前、在不清楚這個朝代的律法是怎麽樣之前,喜兒心裏一點底氣都沒有,可是從周耀宗邀請她上馬的那一刻起,她便開始察覺到事情并不是如同她想的那種糟糕的情況。

她的運氣依然不算壞。

沒過多久的時候,有個捕快從外邊走進來,周耀宗跟着他走了出去,不多時又回來了,大約是說了一下去帶馮翠花過來的事情。心裏有了底氣了,無論誰來,喜兒都不害怕,只要這些人還是抱着“若非真的碰上強|奸,哪個女子會這樣敗壞自己的名聲”的想法,她就絕對不會有事。

即便到了這房間裏面,周耀宗也不坐,依然站着,并且和喜兒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互相之間沒有話說,沉默便沒有期限地在屋子裏回蕩着,喜兒不擔心這次的事情,便大喇喇開始在心裏盤算起來煤礦的事情來了。這個縣令到底是怎麽樣,她只有個大致的印象,端看到時候他是怎麽判的這次的案子。不過,有田寡婦的那個案子在前邊,加上自己見識到了之後的這種種,喜兒覺得她并不會失望。

經過這次的事,她的名聲在胡家村鐵定是毀了。至于會不會再往外邊傳,不認識她的人大約也不會有什麽興趣。何況,只要不是在她面前說,她也就等于不知道,便是不痛不癢了。到那個時候,胡全必定也會知道這事……如果能夠趁這次機會離開胡家村就好了。

喜兒胡思亂想着,腦子裏冒出來一大堆念頭。

“你……還在想那件事嗎?”周耀宗突然就出了聲打破這房間裏又持續了很久的沉寂。他看一眼喜兒,又很快移開了目光,說,“我為我之前說過的話向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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