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許寧妤完全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就風寒了。

難道太後送來的藥還有這麽個後遺症?

她驚悚的聽清平跟她講她又睡了幾天,掰着指頭細細一算自八月底從彙城回京她硬是生生睡了大半個月。

頭昏昏沉沉的,眼睛也漲的難受,她接過從清平手裏要過來的鏡子看着鏡子裏眼睛浮腫臉大如鬥的人怎麽也不敢相信裏面的人就是自己。

她有些欲哭無淚,嘟囔着濃重的鼻音要哭不哭的問清平:“那我什麽時候才能下床出一下我這小小的清漪院?”

清平用被子将她整個人圍的嚴嚴實實,順手又塞進被裏一個暖烘烘的手爐,輕聲哄她:“把小大夫開的這些藥喝完就好啦,而且過幾日您還要進宮去赴賞菊宴呢!”

“小大夫?”許寧妤好奇的眨了眨眼。

“您之前發熱就是小大夫看的,世子帶來的大夫。”清平想了想,形容了一下:“就高高瘦瘦的,一笑起來就叫人覺着涼飕飕的,看着好像與世子還挺熟的。”

朔月?

他竟然還是個大夫?

……

她将這事兒暫且擱下,又問清平:“世子哥哥今天有來過嗎?”

“唔……沒有。”

許寧妤撇了撇嘴,這人也不知道又怎麽了,只聽說在自己昏迷的時候還知道每日過來一回,自己醒了又見不着人了。

她又有些氣自己,明明也不是多嬌貴的身體,怎麽就先是受傷,再是發熱,又是風寒的?

……

又将養了幾日,期間很是趕巧,每次她睡下了葉懷瑾就來了,導致每次都是第二天一早從清平口中知道世子哥哥其實還是每天都有來看她的。

怎麽的?她還應該很高興咯?

這天她特意像往常一樣早早的閉了眼,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等着葉懷瑾來。

左等右等,等得她真的有些熬不住了,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半夢半醒之間她覺着屋子裏有腳步走動的動靜,也不知道都這個時間了清平還在幹些什麽。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能感覺的到有人在床邊站定,她想睜開眼,只不過嘗試了一下,眼皮太重始終沒有成功。

葉懷瑾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她,唇角幾不可見的勾起一彎好看的弧度。

別人養病都是越養越瘦,這人倒好,臉上愈見豐腴。

他伸出手捏了捏睡夢中少女的臉,軟軟的,嫩嫩的。像是剛出鍋的剝了殼的雞蛋,帶着些暖熱的溫度,十分舒服。

許寧妤被他捏的忍不住睡夢中皺起了眉,嘤咛一聲翻了個身抱住他的手臂。

葉懷瑾身體僵住,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而罪魁禍首卻只是将他的手墊在自己臉旁,又沉沉睡了過去。

他忽然忍不住啞然失笑。

“小妤兒。”他輕輕的喚她,不知是說給自己還是說給她聽——

“你不是總想知道,那日我與太後說的話是真是假?”

他描畫着她的輪廓,眉眼柔和:“近來,我也細想了想——原本那天跟太後說那些話的時候我沒當真。不過現在,我竟然也開始有些期待起來了。”

他又站了一會兒,之後将手輕輕地從許寧妤的手臂裏抽出,臨走前特地碾滅了燭臺上的光亮。

內室歸于幽暗的瞬間,床榻上原本熟睡的許寧妤顫了顫眼睫悄悄地睜開了眼。

黑暗中,她眼神清明,眼底似有暗流湧動,方才葉懷瑾那一番話在她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所以,在她昏迷的這一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

不過不管怎麽說,朔月開的藥果然有用。

至少趕在賞菊宴前許寧妤面上已經不見了絲毫病容。

皇後十分貼心的派了人來給她送參加宮宴穿的衣服,妝花緞面的錦繡衣袍華貴大氣,圖案是活潑朝氣的花草蟲魚。病了月餘的許寧妤抱着宮裏賞賜下來的新衣裳美滋滋的笑倒在了床上。

賞菊宴的當天,宮裏竟還特意派了車駕來定國公府接人,許寧妤這還是第一次獨自進宮,心裏難免有些忐忑不安。不過,今日她身上這身衣服端莊華貴,倒也硬生生将她整個人的氣勢都加重了幾分。

她端着一臉的端莊嚴肅在小宮人的服侍下爬上了馬車。

秋日的天氣平添了幾分冷意。一陣涼風吹來,馬車上的紗簾被風吹得高高揚起。眼角餘光裏,一點墨色在紗簾翻飛之間時隐時現,許寧妤忙抓住在風中恣意的車簾朝外頭看,然後瞪大了眼……

“世子哥哥!”

葉懷瑾的馬剛好被宮裏派來接她的車駕擋到,若不是風吹紗簾她還真不一定能瞧得見。她原本還以為此次兩人不能一同進宮呢,這樣倒是蠻好。

她興奮的同葉懷瑾招手。

葉懷瑾眼神微動,輕夾馬腹慢慢踱到車前。

許寧妤還是頭一回見他穿朝服的樣子,少了幾分清潤風雅多了幾分氣宇軒昂。黑色朝服的映襯下一張棱角分明的臉更顯白皙如玉,鼻梁高挺、鳳眼微挑,微抿着的唇在端詳着車內的少女時終于有了少許弧度。他的頭發一絲不茍的全梳了上去,束在一只鑲嵌着黑曜石的華美白玉冠裏,整個人的氣質說不出的冷淡疏離。

他将許寧妤上下打量了一遭,狹長的鳳目裏頭含了幾分笑意:“小妤兒這麽一裝扮,倒也有幾分名門淑媛的感覺了。”

許寧妤被他的笑晃了眼,滿腦子都是那天晚上他說的那番話,以及微涼的指尖在臉上慢慢劃過的感覺,臉頰微微發燙,透出幾分嬌羞。

葉懷瑾一怔。

恰好馬車開動。

車與馬錯開的那一瞬間,許寧妤有些羞惱的雙手覆面捂住了臉。

她剛剛……她剛剛在想些什麽?!

馬車一路暢行,葉懷瑾騎馬遠遠跟着始終錯開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這倒是讓許寧妤長舒了口氣,不然若是還像剛剛那個樣子,她真的不知道要再怎麽開口才好了。

她摸了摸懷裏的燙金帖。

——賞菊宴……先前養傷的時候花未好像提過這麽回事,當時世子哥哥給自己送帖的時候她還沒想到。

眼下卻由不得她不多想了。

為了能讓她這個無關人士參加這麽個宴會,受了傷還忙趕着給自己送藥生怕宴會開辦的時候自己還卧病在床……

但是這次宴會明明應該是花未的重頭戲才對……

而且,皇後也來湊這個熱鬧了。

只是單純的為了迎接月祗國使者麽?

她想的頭痛,心底隐隐生出幾分不好的預感,額角也跳得厲害,這會兒真是連收到新衣服的好心情也消磨殆盡了。

……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馬車在宮門前停了下來,馬車換了步攆擡着她往皇後的永和宮去。宴會開始之前,所有的勳貴女眷都會先在皇後那裏等着,到陛下傳喚,再一同前往露華苑。

只是萬萬沒想到,剛踏入永和宮的宮門,迎面就碰上了同樣盛裝華服的花未。

許寧妤垂眼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忽然有些後悔,眼角跳的越來越厲害,她基本已經确定今天這場菊宴,是一場陰謀無疑了。

“表姑娘。”花未絲毫不介意與她撞衫,主動迎了上來,親熱的抓住了她的手。

許寧妤掙了一下沒有掙開。

她将視線落在緊扣着自己的手上,從胸腔裏湧出一聲輕呵:“花未姑娘這是在做什麽?”

“以前皇後去穎和宮裏的時候,時常跟太後誇贊,說定國公府的表小姐是個心善又美的妙人。以前我還沒好好觀察過,現在一看,倒的确如此。”

“所以呢?”

許寧妤心裏不悅,眉頭緊鎖。

花未的手仍在她手背上緊扣着,另一只手的指尖輕輕描摹着許寧妤袖口的花紋,一邊說一邊撥開她的衣袖露出小半截藕似的玉臂,眼裏隐隐有幾分得意:“所以……我若是将——”

她的視線落在許寧妤手臂上的一點殷紅,眼睛裏閃出一瞬間的錯愕,她見鬼了一般盯住許寧妤平靜的臉,有些慌亂:“怎、怎麽可能?!”

許寧妤厭惡的一把拂落花未扣着自己的手,擰着眉将袖子放下,語氣不快:“你是有病麽?!”

“不、不可能的。”花未瞪視着她,口中念念有詞:“相思鎖……無藥可解,只能……只能……才可以恢複正常,你怎麽會、怎麽會……”

許寧妤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麽,只當她受了什麽刺激,打算越過她直接往裏走,只是還未邁出一步又被花未抓住。

“你……到底做了什麽?”

“你在說什麽?”許寧妤壓制住自己的怒氣,壓低了聲音警告的看她。

“相、相思鎖……”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許寧妤懶得再理她,快走了幾步,往人多的地方去。

她嚴重懷疑,這女人是不是在世子哥哥那裏碰壁次數太多,腦子魔怔了,淨說一些亂七八糟、無頭無尾的東西。

還有身上這身衣服。

她邊走心裏邊抱怨——

怎麽會跟花未的衣服一模一樣,一聯想剛才那一出,她怎麽想心裏怎麽不舒服。因此還是決定先去找找皇後問一問這到底怎麽回事,可千萬別因為衣服的事情,待會兒鬧出什麽烏龍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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