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清河
? 碧藍的天空,幾朵悠游的雲朵,倒映在洗淨的清河水上,幾尾閑散的魚兒好似穿梭于藍天白雲之間,柔嫩的水草卷舒着臂彎,岸邊青石板上,洗衣洗菜的女人們有說有笑,腕上的銀镯明晃晃,塗紅的指甲亮晶晶。
清河鎮好似被繁華的海田市遺忘了一般,外界的喧嚣與她無關,這個小鎮就像坐落在海田市的一座孤島,空氣裏都隐藏着靜谧而又祥和的因子。清河鎮的人們,安逸于一城,生老病死,婚嫁葬送。
很難說是幸福還是不幸。有人求上進,年少離家、背井離鄉;有人喜歡這樣的步調,緩慢而又穩重,生于斯,長于斯,又将死于斯。
而溫暖或許便是那個胸無大志的人,只想終有一日回歸故裏,早起看花夜裏納涼,飲一杯茶折一枝花,最後葉落歸根,一抔黃土埋入青城山富沃的土壤之中,和黃葉落紅一起腐爛,春去秋來,長成一株繁茂的樹。
香樟樹的花已經落盡,時間進入了七月。七月流火,這個恬靜的小鎮卻沒有鋼鐵雨林的燥熱,也許是背靠着的這座青城山,也或許是環繞整個小鎮的這條清河,抑或者是這裏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給這座小鎮帶來了清爽的風、清涼的雨。
溫暖坐在巴士車上,身旁的陸鳳鳴已經睡着了,額前的發垂落在眼角,溫暖擡起手輕輕地移來那撇頭發。他的眼睛閉着,修長的睫毛分毫畢現,溫暖的手像是控制不住一樣摸了上去,一觸即離。
還怪好摸的。溫暖搓了搓手指頭,那種細膩的觸感好像還纏繞在指尖,揮之不去似的。
陸鳳鳴的手指頭動了動,溫暖沒有看見他的睫毛顫了一下,又如古井一般沉寂下去。
一下車,鼻尖就嗅到一股茉莉的清甜香氣,街角抱着一筐茉莉花沿街叫賣賺點零花錢的賣花小女孩的聲音脆亮,像檐間挂着的的風鈴兒叮叮咚咚相互撞擊。
樹底下有老翁停放着一擔蓮蓬,蓮蓬是天不亮就采摘下來的,面上還留着昨夜的露珠兒,圓盤的荷葉鋪在底下,翠綠的荷葉花邊露在外面,剝開的蓮子白胖地喜人。
陸鳳鳴有種想把這一切畫下來的沖動,給這些添上鮮亮的顏色。
溫暖買了幾株花兒,小姑娘歡歡喜喜地唱着歌兒抱着筐蹦蹦跳跳地走了,活力地就如此刻□□點鐘冉冉的太陽,絢爛美麗。
“哈哈,□□腦袋上!”
溫暖忽然一個偷襲,把花插了上去,奈何陸鳳鳴的頭發不長而且柔順地過分,嫩白的花就這樣直溜溜地掉進了他的衣服的後領子裏,陸鳳鳴冷不丁被清涼的花團兒給激了一下,背後的汗毛都要立了起來。
溫暖的母親何清是鎮上的小學老師,性情溫和,知道溫暖有帶同學過來玩,一大早就到隔壁村殺豬的老王去提了半扇排骨、一只豬前腿和一副豬尾巴,準備做個殺豬菜。
車站接人的是溫暖的父親溫正澤,身上套了件背心兒就過來了,脖子上還挂着條白毛巾,粗狂的眉眼一看就覺得很是敦厚。汽車站設的不遠,離溫暖家也就百來米路,溫暖家房子就在村頭,小兩層帶個小院兒,二樓住人,一樓則當了鋪面,開了家雜貨店,賣點生活用品油鹽醬醋,也搭點時興水果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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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正澤利索地接過溫暖手裏的行李,笑呵呵地和陸鳳鳴閑聊着,溫暖回來之前和溫爸爸通過氣兒,溫正澤閑聊的話題也很是巧妙地沒有繞到什麽不該談起的話題上去。
三人一前一後就到溫家的鋪子裏,溫媽媽正在擇菜,瓷白的茭白顏色鮮亮,脆嫩的芹菜葉上滴着水珠兒。
雖然做飯溫媽媽是好手,但溫爸爸向來覺得收拾魚肉之類的腥膻食物是男人該幹的事,女人的手就應該塗着丹蔻的指油,白嫩嫩着,所以溫爸爸一回來收拾肉菜就是他的活了。
院子裏種着兩棵桃樹,春紅夏綠,這個季節已經結了拳頭大的桃兒,老家的土品種,這麽大就可以吃了,湊近了聞已有清甜的果香逸散,樹下有石桌石凳,一片陰涼。
溫暖和陸鳳鳴趕得是大清早的車,到家的這時間許多剛放暑假的猴孩子們還陷在美夢中沒醒過來呢,溫媽媽早起做好了早餐,溫暖進門和溫媽媽大大擁抱之後,就奔向了食物。
陸鳳鳴微微笑着和溫媽媽寒暄,不動聲色地打量這個家庭,在清河鎮裏一個普通人家的家庭,如同萬千家庭中大多數,微末普通,一輩子過着普通人的生活,生老病死,按步循規。
那天,陸鳳鳴看着溫暖狼吞虎咽了早餐、午餐和晚餐,最後終于在飯後水果時撐着了,溫媽媽似料到有這回事兒一樣,準備好了消食片和胃藥,看樣子也不是第一次了。
溫媽媽的聲音一直細細柔柔的,溫暖一點兒也沒随上她,陸鳳鳴淡淡看着,無意識地笑了笑。
那天夜晚,他躺在關掉燈黑暗的房間裏,身下鋪着的竹席和皮膚接觸有絲絲的涼意,窗外的月影籠着院落間随風微動的桃枝和灰色的大理石石桌,前所未有的安靜似也一并籠罩着了他,那一刻,他奇異地感受到了一絲安寧的味道。像是孤獨漂浮在海面上的漁舟,找到了停靠的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