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歸橋

? 最後那只倒黴的鲫魚還是和在山上挖的鮮筍一起炖了湯，奶白的湯還冒着滾兒，淺黃的筍尖兒上星星點點細碎的蔥花兒和紅色的甜椒圈兒，顏色很是誘人。

“每次回來都要長好多肉哦，好煩好煩。”溫暖抱着碗兒，扭頭對着從廚房裏又端出一大盤的溫爸爸喊，溫媽媽夾起一大塊排骨填到溫暖碗裏，嗔怪一句：“有的吃還堵不住你的嘴！”

“媽媽手藝好嘛。”溫暖笑嘻嘻。

早上還是下着雨，到了晚間就放晴了。彤雲在天邊堆疊又消散，皎月替代夕陽入駐天空。

晚間院間納涼的時候，一碗夏荷初展的青花碗兒盛的蓮子銀耳羹，配上一疊淋了厚厚一層金黃色蜂蜜的桂花棗泥藕片，蓮子清香下火，藕片香甜可口又不膩人，好吃的讓溫暖覺得舌頭都要吞進肚裏了。

“今天的月亮很圓。”陸鳳鳴看着天邊的月亮突然說道。

溫暖下意識擡頭去看，“果然很圓啊！”

“今天十五啊！”溫爸爸笑着說。

“十五啦！？”溫暖的反應很大，一下子站了起來，陸鳳鳴正詫異着溫暖的奇怪舉動，溫媽媽就走了過來，手裏提着兩串燈籠。是舊式的用紙裱着畫着畫兒中間有只燃燒着的蠟燭的燈籠，陸鳳鳴見過的如今做喜事所用的燈籠大多都是安了燈泡，通了電就能亮堂的那種。

這麽一弄，陸鳳鳴是糊塗的，但溫家人好像都知道是做什麽用的，大約是習俗之類的，陸鳳鳴也就什麽也沒問。

果然等到陸鳳鳴稀裏糊塗地被溫暖拉了出去，就見到整條街上提着燈籠的人很多，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有，但大多數看起來還是學生的樣子。

也是知道陸鳳鳴現在心裏滿腹疑問，溫暖雖沒有詳說，便也解釋了一句，“嘿嘿，這是我們這兒的習俗啦！”溫暖指了指周圍提着燈籠往同一個方向走去的人說：“我們清河鎮的人一旦離鄉或是返鄉的話，都要在十五那日挂一盞燈籠到山神廟前的因緣樹祈求山神保佑，離鄉是請願返鄉就是還願。”

“因緣樹？”陸鳳鳴想起在山神廟前看見過的那棵長相奇怪的樹。

“對啊。不過都是家鄉人自己信奉，外地游客也就當這是一個旅游噱頭，呵呵，神靈鬼怪之事向來都是信則有不信則無，當然我自己是相信山神的。清河鎮的人很多都覺得自己小的時候見過山神大人，就連我也是這麽覺得的，雖然那點年幼的記憶已經很淡很淡，但小小的影子總還是留着的。”

陸鳳鳴看着在夜色之中緩緩走着的人，以及他們手中提着的一盞盞的或明或暗、有素雅有花哨也有現代花紋的，大大小小的燈籠，像置身在現代與古老相接的路口上，時光在這刻停滞，手裏的燈籠仿佛灼燒着他的手掌一般滾燙起來。

但其實并沒有。在風中點燃着這一小小火燭的光微末地像要熄滅，但它總是将息未息，茍延饞喘着這最後一口氣似的。

Advertisement

“啊，到了。”溫暖突然停下來，陸鳳鳴發現這條路和上次去山神廟的路不一樣。他往前看去，人流在這時像有指揮似的排成了一排，依次前行，他們手中的燈籠連成一道細長的筆直的火蛇。

走進了才發現，原來在排着隊依次過橋

溫暖在陸鳳鳴前面提醒道：“走吧，過了這道橋，才是真正回來了。”

橋不寬，一米多一點，也不長，七八米左右，清河最寬的地方也就二十米長，而這裏大概是清河的某條從青城山下來的小分支。但陸鳳鳴仍舊走得很慢，用了一分鐘才走完這座橋，站上橋的人行動都很遲緩，口中默念着什麽，陸鳳鳴偷偷看溫暖，溫暖正低着頭神色嚴肅虔誠，和生活中的那個嘻嘻哈哈的女孩子一點兒也不像。

下了橋，陸鳳鳴回過頭看，橋頭立了一塊石碑，上書兩行：青河，歸橋。

青河應該是這條支流的名字，和清河很像，也不知有什麽寓意。

而歸橋，是離人的思念與思人的囑托。

下了歸橋也不是馬上就到了山神廟，還要再走些路程的，遠遠地就看見山神廟前的因緣樹紅光一片，大大小小的燈籠挂在上面，像結了一個個紅色的果子，又或者是長相怪異新奇的聖誕樹。

“不擔心發生意外，比如火災什麽的？”陸鳳鳴看着挂滿燈籠的樹梢總覺得有些危險，溫媽媽給的燈籠提在手裏也有了幾分“危險勿碰”的意思。

“這個呀，放心不會。”溫暖不甚在意，見陸鳳鳴眼裏還是不大相信的疑問，繼續解釋道：“不是說了有山神保佑嘛，我們這個從清河鎮有這個習俗開始就從來沒有出過事兒，我記得有一年一個小孩打翻了一盞燈籠，馬上就天上下起了大雨澆息了火，可靈驗了！”

溫暖說完仔細想了一下，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外面忽悠人的神棍口吻，幹咳了幾聲，正聲道：“反正都是真事兒！”

陸鳳鳴看她一眼兒，覺得自己被洗腦一番，也有點兒相信這些怪力亂神之事了。好在，因緣樹很快就走到了，陸鳳鳴學着溫暖的樣子把自己的那盞燈籠找了個好的位置挂了上去，然後合手拜了拜。

“看，這個因緣樹葉子形狀很奇怪吧！”

溫暖在低枝上摘了一片葉子下來給陸鳳鳴看，溫暖摘的這片葉子是新長出來的嫩葉子，還是深紅色的，再長一會兒，就和這樹上随風擺動的其他葉子一樣變成了墨綠色。這種墨綠也很深，綠的有點兒發黑了。葉子的形狀更是奇怪，像兩只手掌交握着。

陸鳳鳴之前也從未見過這種樹，更加不知道這種樹的品種了。

“你沒見過它開花，它的花兒才奇特呢！”溫暖狡黠一笑，“因緣樹的花兒是大紅色的，花朵完全綻開的形狀就像一對穿着紅色喜服的人在堂，你說巧不巧！”

“拜堂，倒真是巧！”

“是啊是啊，這樹叫做因緣樹，我覺得是姻緣樹，撮合姻緣的樹！”溫暖勾住陸鳳鳴的脖子壓下來小聲道：“告訴你件事，我還覺得拜堂的是兩個男的，你別笑，真的！”

“好好好！”陸鳳鳴摸摸溫暖的腦袋，擡頭看着樹：“那這樹什麽時候開花，真想見一下。”而且，這麽這麽奇特的花竟然不為外人所知，在這裏游玩的游客也有，竟然沒有宣揚出去過，可能根本沒有外來人能夠見到這場景吧！

果然就聽溫暖說道：“因緣樹開花期很短，每年冬天第一場雪落的那個時候，滿樹的花就會一齊盛開。”

陸鳳鳴看向溫暖，溫暖的眼睛裏滿是憧憬和贊嘆，大概那是一場不可多得的美景吧。

“今年下雪的時候你來嗎？”

“來啊！”

陸鳳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