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心弦。殿內焚椒蘭香,薄薄的煙霧攀上畫梁,呼吸聲越來越沉,噴灑在彼此的臉上,暧昧至極。
蕭璧鳴面對着鶴雲程,他酒醉三分,呼出的氣息帶着酒精的芳冽之氣,與鶴雲程衣襟上沾染的白玉腴酒本是同源,此刻萦繞在二人鼻息間,意亂情迷時分,仿佛人還未有動作,氣息卻已纏綿在了一起。
蕭璧鳴扯住那細細一根衣帶,輕輕向下一拽,白色的裏衣敞開,他感受到似乎鶴雲程整個人都在發抖,他向他的雙眸望去,卻見那雙含情眼失焦地望着自己,幾縷如墨般的青絲淩亂地貼在白白的脖頸間,他平日裏白皙如紙般的面頰攀上兩抹緋紅,面若桃花,更顯得情動。
蕭璧鳴的手往他腰肢間探去,附向他頸間,湊在耳邊:“沒做過?寒燕把你送給朕,不就是做這個的嗎?”
他不顧身下人微微的反抗,得寸進尺道:“你還真是做這個的料啊,鶴雲程。”他大拇指狠狠揉搓着鶴雲程的唇瓣,“還是說寒燕之人都善為娼?”
鶴雲程一陣沉默,他順從地任由蕭璧鳴玩弄,但越是這樣,蕭璧鳴的動作越是粗暴,他入了寒燕明擺着的圈套,心有怨氣,就好像要将怨氣全數撒在鶴雲程身上似的,動作間不帶絲毫憐愛,粗魯蠻橫地鶴雲程連連倒吸涼氣,幾度力竭昏睡過去。
翌日清晨時,蕭璧鳴早已不見了,鶴雲程一睜眼還在承恩殿,只是身上處處都酸痛極了,身下猶是,偏頭瞧見楚和意正靜靜地望着自己。
“公子醒了。”他眼神裏含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身旁是那個常年攜帶的梨花木藥箱,“我已為公子上了藥。”
楚和意聲音輕輕的,語調柔和極了,鶴雲程平靜地望着他,依稀從楚和意的眼神中讀懂兩分
——那是可憐,楚和意在可憐他。
他好不在乎,但是累極了,照理皇上寵幸的人不能在承恩殿待到第二日,眼下無人來打擾他,沒把他卷着鋪蓋扔到殿外,必是有蕭璧鳴叮囑過了的,楚和意未必不是蕭璧鳴召來的,他于是閉上眼道:“有勞楚公了。”
“陛下他……”楚和意斟酌着用詞,“粗暴了些……?”
楚和意小心觑着鶴雲程的臉,卻見他并未有何反應。
“公子看上去很平靜……”
“楚公。”鶴雲程突然睜開眼睛,“眼下是叫蕭璧鳴卸下防備的最好時機,任務自在我的心上,只是我有我的規劃,楚公大可不必催促。”
“公子知道這并非我意。”楚和意提起藥箱,卻見鶴雲程将頭偏向了另一個方向,他心裏有些五味雜陳,鶴雲程雖年紀不大,卻俨然一副經歷過許多的樣子,昨夜之事若換了旁人來,怕是無人不覺屈辱驚吓,他鶴雲程卻一副安之若素的姿态,又拒人于千裏之外。
楚和意輕嘆一口氣,拿着藥箱默默離開了。
聽着楚和意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鶴雲程緩緩睜開雙眸,他腦海中不斷浮現起往昔,眼中波瀾不止。
大雪
芳歇閣的床榻上,高貴妃倚靠在蕭煜的懷裏,俨然一副柔弱無骨的樣子,镂金雕花的香爐裏點了香,帷幔輕合。
高貴妃誠然是世間數一數二的美女子,她父親高明昌乃朝中閣老,更是配享太廟的功臣,高明昌就高貴妃這麽一個掌上明珠,實在不能不疼,然而他蕭璧鳴又是這世上最不願受人牽制的人,後宮與前朝息息相關,機關算盡,好像冥冥中一切都是被算計好了的,算得他對這男歡女愛之地心生厭惡。
蕭煜與蕭璧鳴長相一模一樣,傳言一個公開的秘密是蕭煜常流連後宮,歇腳于各位佳人處,蕭璧鳴心思實在不在後宮佳人身上,明面上是不知道此等忤逆的事情的,然而事實上卻不一定全然不清楚,總之各方都處于一個微妙的平衡中。
高貴妃與蕭煜溫存一番,這女人心裏也跟明鏡似的,知道攝政王誠然是個多情種,二人不過也只是各取所需,但高貴妃仍然敬仰皇上三分,像這普天下許多女子一樣,深深認為那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皇上寧願去和一個下賤的質子一夜春宵,也不願意到芳歇閣垂憐臣妾。”高貴妃望着蕭煜整理衣衫的背影,帶着三分嬌嗔,有意無意地說着。
“那可不是尋常質子,”蕭煜笑道,“洲萊那等,實乃粗人,這位可是天上物,人間客啊。”
高貴妃心裏嘆男人果真都是如此,懶洋洋地“哼”了一聲。
蕭煜整完衣衫便往芳歇閣外走去,路過芳歇閣前已經敗落的蘭花,又無端想到鶴雲程,不由得嘆自己真有三分走火入魔的意思。
踏出芳歇閣,他習慣性地偏頭向左望去,不過一裏開外的宮門處竟站着個他怎麽也料想不到的身影,那人如今披了件厚鬥篷,身形卻依舊無端透出一股蕭條之感,好像不論怎樣都游離于人群之外似的,孤身站在雪中。
——是鶴雲程。
自那一晚後,蕭璧鳴宛若将鶴雲程囚禁在承恩殿了一般,只準許他一個時辰外出走動,他見不到許多人,這正合了蕭璧鳴的意思。
俗話說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春銮殿幾百個老狐貍,一人從鶴雲程身上銜走一塊肉,鶴雲程能連骨頭都不剩。許多人都等着看一出緊鑼密鼓的好戲,楚和意一日一請脈,他言語神情裏總透露出很擔心鶴雲程的意思,間或想從自己嘴裏套出點什麽,鶴雲程自己卻不在意,總是雲淡風輕的樣子。
因為大致上一切還是按照他謀劃地在不緊不慢發展。
蕭璧鳴白日裏要處理公事,晚上得了時間常去承恩殿,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鶴雲程摸空能出去走會兒,他尤其常去見莞怡,莞怡公主總之年紀尚小,對鶴雲程不設防備,時不時能無意間說出點鶴雲程自己打探不到的消息來。
和鶴雲程的目光對上,蕭煜又片刻的失神,但鶴雲程的目光很快掠過他望向他身後。
蕭煜猛地轉頭。
莞怡正蹦蹦跳跳地站在雪裏,龇牙咧嘴地沖着鶴雲程笑,看上去很開心地樣子。
鶴雲程徑直走向莞怡,攙起她的小手就走,頭卻向後轉,長長地望着蕭煜。
大雪
再過不多久就冬至了,一到過年,人也跟着高興,婢子雜役們眼見幹活都麻利了些,但對鶴雲程來說差別不大,左右他是過倒計時的人,新一年,他就離死近一步。
他牽着莞怡的手往雪雅湖方向走,雪雅湖離承恩殿近,他趕趕步子能快些回去,免得蕭璧鳴發他的無名火。
莞怡頭上簪了個大紅的花,許是為了應景,蹦蹦跳跳地走着,很開心的樣子,不常有人跟她玩兒,因為莞怡公主在這宮裏實則是個很邊緣化的人物,作為前朝最後一位公主,她年紀太小,離政治中心太遠,她的皇兄們大多已封王,別的公主陸陸續續遠嫁的遠嫁,和親的和親,要真算起來,她也不過是前朝的遺物。
不過越是不起眼,越是能讓他人放下戒備,知道點不知道的東西,莞怡年紀小,鶴雲程微微一誘導就什麽都說了。
“殿下,方才行處宮殿布置別致,倒與其他地方不太一樣。”鶴雲程微微偏頭,垂眸望向莞怡,宛若不經意間閑聊罷了。
“你說芳歇閣?那自然和別處不一樣啦,沒有皇後娘娘,高娘娘是後宮最厲害的了,高娘娘家裏也厲害,住的自然比別人好啦。”莞怡望向湖中央,像聊尋常家事一樣跟鶴雲程分享。
她在這片紅牆裏出生成長,從學步到奔跑,其實她有許多事想和人分享,只是不見得有人樂意聽。
高貴妃,和蕭煜……鶴雲程眯起雙眸,蕭煜看似和蕭璧鳴關系密切,實則彼此卻并不對付,蕭煜私下裏與高貴妃私會,不論是出于私情還是利益,都叫人想入非非。
“鶴公子,”莞怡望着遠方,卻輕輕喚道:“我以後還能再見到你嗎……我指在很久以後也能見到你嗎?”
她輕輕咬着嘴唇,很倔強的樣子,腦海裏想到她的母妃和父皇,難道所有人都是會消失的嗎?消失得再也找不到。
鶴雲程擡起手,五指輕輕覆在莞怡的小腦袋上,半晌沒言語。他知道自己不過兩年半左右的壽命,這數字只敢往小了說,給不了任何承諾,卻知道或許還能從莞怡身上得到更多有價值的東西,真心在他身上顯得太過珍貴,不是能随意施舍給路邊小貓的玩意兒,于是垂眸道:“可能會的。”
和莞怡在雪雅湖分別,鶴雲程獨自往承恩殿走去,時辰尚早,他卻遠遠地在承恩殿門口就看見了畢安,他腳步不由自主地停在原地,片刻後,才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