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好自為之
破廟外, 寒意瑟瑟, 牆角一株野花在風中顫巍巍地抖動。
沈摘身心卻火熱非常。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許以星。許以星一襲紅衣, 肌膚白皙,長發如墨,色若雪山紅棠。他恢複了原貌, 剛才非常認真地思考了下,在沈摘還沒回過神來時,便将原本月白色绛紅勾邊的衣服換成了紅翠水薄煙。
紅衣層疊委地,雙眸寐含春水。
雖然配上他那張禁欲的臉,并不顯得很輕薄。但與以往相比, 略微不莊重就是了。
沈摘鼻息都不由粗重了些許。
被人這樣盯着, 饒是再專注于任務的許以星,都忍不住不好意思了下。然而他不表現出來, 只微笑道:“該你了。”
沈摘僵了下:“我、我不好看。”
許以星湊過去,仔細看了看沈摘的臉。
沈摘看上去要暈過去了都。
“兄弟你很好看, ”許以星拍了拍他的肩,“比我英俊多了。”
沈摘:“……”
他無法拒絕許以星,只能硬着頭皮給許以星做思想準備:“你別嫌棄。”
許以星真誠道:“不嫌棄。”
他現在看着沈摘,總有一種難兄難弟同甘共苦的感覺。
沈摘身上銀光一閃,換成了跟許以星同款的黑衣。
……兩個純爺們,為什麽要這樣呢?許以星沉默了, 繼而側過臉, 忍着笑意:“好看的, 我真不嫌棄。”
沈摘看他的眼神, 活像個被丈夫抛棄的糟糠之妻。
他骨架比許以星大,也不比許以星那樣膚色雪白,在外人看來就陽剛了很多,穿上女式的裙子,确實有一丢丢奇怪。
不過硬件不行,可以創造條件嘛。
許以星對于這個有難同當的兄弟還是很喜歡的:“我們可以變一變。”
沈摘聽出了他的意思,默然了一會兒,順從地點了點頭。
許以星貼了個符過去,沈摘骨架變小了不少,雖然還是有點奇怪,但不仔細看,還是一個冷淡面癱美女魔修。
“好看。”許以星這次是真心的。
沈摘平靜了,似乎放棄了掙紮:“你喜歡就好。”
許以星看了看自己,挺合身的,好像并不需要用障眼法。
沈摘一直看着他,目光游移在他領口處漏出的晶瑩肌膚上。
他眼角微紅,拉住就要進廟的許以星:“以星。”
許以星循着他的目光,默默拉了下領口,奇怪:“我不像嗎?”
說話氣勢很弱。畢竟沒實地考察過。
沈摘搖頭。
許以星有些愁了,不能使被度化者身臨其境,那人是無法進入仞利天的。他歪頭想了下,然後将自己裙子下擺和衣袖撕裂開來。
沈摘火速幫他掩住,兇巴巴道:“你幹什麽!”
許以星眼睜大眼,疑惑道:“逃難啊我們。”
難民的衣衫确實不該這麽潔淨。沈摘讪讪地收回手:“是我思慮不周。”
許以星撕完仍覺沒什麽變化,虛心求教:“公子有什麽好方法嗎?”
沈摘是個很可靠的人,他這個反派頭頭,并不如許以星以前看過的漫畫大反派那樣奇葩。
“有,但不知道合不合适。”沈摘沉吟片刻,點了點許以星的額頭。
許以星情不自禁就閉上了眼。
牆角那株野花悄悄綻放,露出雪白的花瓣。
一個形如火焰的花钿出現在許以星眉間,效月作星,豔色無雙。
手停留在他雪白的額間,從沈摘的角度,一低頭就看到許以星纖長的睫毛。他好似入了魔一樣,貪着許以星的溫暖,戀戀不舍,不願放手。
哪怕等許以星知道了他的身份後會露出嫌惡的神情,他都不可能放手。
紅光在他額間一閃而逝。
許以星睜開眼,摸摸自己的額頭。
沈摘的手就移到他腦後,輕輕拂過霜花色發帶。
小白蛟絲毫不敢反抗,溫順地變成了和許以星額間花钿一樣的顏色。
這下子,許以星全身無不似驚鴻豔影,比起往常的素白新雪,特有紅塵軟丈美玉佳人的漂亮。
沈摘說道:“好了。”他藏起濃濃的占有欲,贊嘆道:“以星很好看。”
他說得很低,似嘆息又似癡迷。
“多謝。”許以星只覺額間有一團溫柔的火焰,烘得他全身暖洋洋的,料想是魔族女修特殊的飾物。聽到他的話,許以星打量了下沈摘,有來有往道:“你也是,很好看。”
沈摘:“……嗯。”
破廟內,饑腸辘辘的難民們都躺着,時不時揉揉肚子翻個身。
許以星和沈摘兩人坐在柱子後。
徐柯一睜開眼,就看見一個女人正直勾勾盯着他手裏的東西。
她頭發臉上沾上了灰,衣袖也是,一身紅衣,明明是有點風塵的味道,但那雙眼睛清亮亮的,眉間花钿似新雪花開,精致又漂亮,完全不似尋常女子。
許以星按照劇本來,開口道:“這位小哥,我、我們丢了包袱,已經好幾天沒吃過東西了……”
他看着徐柯手裏的饅頭,咽了咽口水,仿佛真的餓了好幾天似的:“您能大發慈悲,救一下我們娘倆……”
沈摘本來安安靜靜坐在他旁邊,視自己如無物,聞言趕緊出聲:“姐妹。星星,是姐妹。”
許以星要是擡頭看,肯定能看到他的彈幕是一片問號。
入戲過頭了,許以星改口道:“對不起,這是我的姐姐。”
他有點難為情,道:“我們本是品花樓裏的人,但饑荒發生之後,我們就背井離鄉,跑到北洲這裏避難了。”
品花樓這名字一聽就知道是什麽地方。縱然徐柯心裏有個聲音在說自己都自身難保了為什麽要給別人,但他還是遵從了本能,将其中一個遞給了許以星:“這個給你。”
許以星接過,感激道:“多謝這位小哥!”
現在是冬天,那饅頭早已冷得發硬,還沾上了灰塵。許以星猶豫了下。
沈摘将饅頭拿了過去,掰開,只留了幹淨柔軟的內裏給許以星,自己将外面的吃了。
許以星阻止不及,瞪了下眼睛。
沈摘右手在衣袖下悄悄安撫他,示意他不要生氣。
徐柯也看到了,道:“你們感情真好。”
許以星:“小哥家裏有什麽親人嗎?”
徐柯眼神迷茫,繼而搖頭:“好像沒有。”
徐柯不知在八回秋待了多久,身上邪氣很濃,震得桃花鈴不住有反應。許以星微微一動,它就響起清脆的叮鈴聲。
青樓女子确實會帶一些有挑逗性的飾物。徐柯禮貌地撇開眼,肚子咕嚕叫,他手中僅剩的饅頭往口裏送。
一道身影沖了過來,一把搶走他的饅頭,直接塞進嘴裏。
那人骨瘦如柴,狼吞虎咽,滿嘴饅頭。他跪在地上,含糊不清地求饒:“饒命啊這位小哥!我太餓了!饒命啊!”
許以星看了一眼徐柯。
徐柯果然起了恻隐之心:“你……別拜了,吃了就吃了吧,我再去找找。”
他無奈地坐了下來。看了看許以星,苦笑道:“世道艱難啊。”
許以星點頭附和:“是。”
他三下兩除二吃掉饅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微微起身。一起身才發覺沈摘在衣袖下勾住他小指還沒放開。
他看向沈摘,卻見他靠着柱子,閉着眼,似乎睡着了。
許以星沒有打擾他,只輕聲對徐柯說:“小哥,麻煩給我一只手好嗎?”
徐柯正合眼歇息,聞言睜開了眼:“怎麽了?”
他依言伸出手。
許以星将一個三角護身符放在他手心裏:“好事從善處來。小哥心善,前程必定光明。”
徐柯愣了下,就見許以星身旁的人睜開眼,然後金光一閃,兩人消失在了原地。
他揉了揉眼,心說莫不是自己太餓了出現幻覺了。只有手中明黃色的護身符說明方才那些是真實的。
很多東西仿佛都在輪回。
只是被官差拳打腳踢的時候,懷裏的護身符牢牢護住了徐柯。待廟裏的人所剩無幾,徐柯才驚覺有什麽東西追過來了。
是濁惱。
徐柯想起來了。咬了咬牙,徐柯轉身就跑。
濁惱一把攫住他的頭發:“跑什麽呢。”
徐柯說:“你個殺千刀的,眼瞎了才要看你!”
濁惱撫摸着他的頭發,不怒反笑,道:“你怎麽總執迷不悟呢?不過,你要是跟着我,我哪天高興了,會網開一面留你一條命也說不定。”
他舔了舔唇,冰涼蒼白的手指一一滑過他的臉頰。徐柯被他的殺氣吓得渾身發抖,聲音也在發顫,卻不屈:“你殺了我罷,不然我若還有一口氣,便永遠不會後悔!而且總有一天,你會為你的無惡不作付出代價!”
濁惱“呵”了聲,一只手帶着殺意,順沿他的脖子滑下,仿佛下一秒就要掐斷他的生命。
一道白光夾雜着冰霜席卷而來!
濁惱瞳孔放大,猛地轉頭,偌大的紅蓮閃現,罩在他身上。
兩相碰撞,發出“滋滋”的聲音,冰花和火星不斷四散。
寐紅蓮的威力極大,也堅不可摧,幾令人聞風喪膽,只需一點火星便可燎原。之前好幾次,就是這個法器,護着濁惱逃過了他們的追捕。
徐柯倒在一旁,眼中紅白交錯映現,在寐紅蓮的火舌要燒到自己身上時,那一片片冷霜卻如通達人性般,百發百中地擋住了激射的火苗,很好地保護住了他。
冰霜退去。
濁惱撤掉紅蓮,警惕非常。他冷聲道:“何方神聖,為何不現身?”
“看你髒了眼。”那人冷哼道。
這聲音好像在哪裏聽過。濁惱很識時務:“閣下既無意弄髒自己,何不早早離開?”
沈摘不耐煩道:“所以你趕緊滾。”
一個符咒在濁惱面前隐現,毫無障礙地穿過防護,直直擊中濁惱的胸膛。
濁惱怒吼一聲,吐出一口血來,他忍痛撕開符咒一看,上面一個人捂住另一個小人的嘴,一把刀插在他心口上說好了你死了不要說話了。
濁惱當然不會真死,但痛是真痛,胸腔一瞬間仿佛被火焰灼燒,讓他面色發白,青紅交錯,如符咒上顯示的,仿佛他也被一個人捂住了嘴,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徐柯愣愣地看着這一切。
許以星還是一身紅衣,出現在徐柯身邊。
他手中一動,一枚寫滿經文的符咒落在了徐柯上方。他的聲音輕如羽毛:“仞利天在等你。”
與此同時,三道淩冽的風痕齊齊射向濁惱,隐隐可見是玄青的利刃。那速度疾如追風逐電,濁惱根本無從躲避,只能眼睜睜看着它們穿破寐紅蓮。
“啪啦”一聲,九轉夢境碎了。
陣外的濁惱動彈不得,看着陣法如煙寂滅,又吐出了一口血。
【系統:九轉陣*1,材料收集任務進度為90/100。】
【系統:隐藏任務2“找到幕後主使”已完成,獎勵金幣1000!】
一朵巴掌大的紅蓮慢慢飛旋,落入許以星手中。
濁惱咳着吐血:“沒想到是你們。”
許以星奇怪了:“你認識我?”
“玄仙宗大名鼎鼎的第一美人,誰不認識?”濁惱看了一眼沈摘,笑道,“你們正道修士在這個時候過來,怎麽,是有意攻打魔界了?”
沈摘冷冷道:“我看你找死。”
濁惱轉頭看向他:“可你怎麽也來了?不是不屑于踏入八回秋嗎?”
沈摘:“好了,你可以住口了。”
濁惱只能閉了嘴。
許以星扶起昏迷的徐柯,看了看手上紅蓮,還是收下了。
臨走時,他對濁惱說了一句:“徐柯和你不是同一路人。好自為之。”
濁惱愣了一會兒,然後吃吃地笑了起來,披頭散發,恍若瘋子。
他再怎麽好自為之,受了沈摘的陀羅刃,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沈摘對八回秋熟悉,自己去尋了楊枝甘露,不消他動手,一見他真容,八回秋的那些人瞬間兩股戰戰,忙不疊将楊枝甘露獻了上來。
魔界紅色的月亮悄悄爬上了中天。
他回去的時候,許以星剛為徐柯療完傷。
【我也想要以星星給我療傷,摸一摸我,不許摸別人。】
許以星一擡頭,就看見這個,一天奔波下來的些微疲憊頓時煙消雲散。他笑道:“你回來了。”
沈摘手上拎着一瓶楊枝浄水,聽到他的話,喉結動了動:“嗯,我回來了。”
【小義好溫柔我愛了!這是什麽神仙對話我感覺全身都充滿了不知名的力量!】
許以星接過楊枝甘露,提着楊柳喂給小白蛟喝。
小白蛟張着軟軟的嘴巴咬住,眯起了眼,吮吸甘露。
【系統:叮——楊枝甘露已收回,佛界地圖繪制完成,可随意進出。】
既然可以随意進出仞利天了,那就不勞煩再跑一趟。許以星畫了個符,直接将徐柯和楊枝甘露送回了仞利天。
他們現在是在一間宮殿裏,據沈摘說,是他朋友的住所。這裏看上去比八回秋的宮殿還要大要華麗,只是服侍的人并不像魔界的人那樣穿得黑紅深色一片,反而都是淺色的。
許以星将完整的舍利子物歸原主,放在徐柯身上一并送了回去。送完人,他起身道:“沈公子,叨擾你多日了,我想我該回去了。”
沈摘愣了下:“你、你要回去了?”
許以星點頭。
再不回去,他感覺就要發生什麽事了。而且,他也有事要問寧折。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沈摘放下手中的東西,斂眸道。
【以星星好無情,我哭了!這裏很難看嗎?果然還得改造。】
【[我就是一條酸菜魚,又酸又菜又多餘]】
【[我就是一鍋黃焖雞,又黃又悶又辣雞]】
許以星忍笑:“好。”
然而快到結界之地時,沈摘卻出了意外。
※※※※※※※※※※※※※※※※※※※※
以星星小蝸牛輕輕碰了碰魔尊大蝸牛的觸角。
嘀,信號連接上了。
大大粗粗的那兩根歡天喜地地纏着格外幼小的觸角,叽叽喳喳說着話……
[啾~發出了想要親親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