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殺父之仇

沈摘一手撐在床沿, 借着月色, 目光描摹着許以星的臉。

方才的夜宴, 草原上的主領獻上了一個美人。許以星看了他一眼,便拒絕了。

在外人看來, 很明顯是皇帝懼畏攝政王的餘威才不敢收下美人。

但沈摘心裏很清楚。小皇帝不是因為怕他才遵從他的,他是出于尊重。

至于這份尊重,很有可能只是出于對長輩和臣子輔佐之恩的報答。

沈摘心裏苦澀。是啊,長輩和臣子。

在年齡上, 他就比小皇帝年長十幾,陷入這種無望的感情裏,苦苦掙紮過,最終依然束手就擒。

還有身份,君臣鴻溝, 他之前做的很多事情, 本來就是逾矩了犯大不敬之罪了的,只是小皇帝單純不懂事,才沒有真正計較過。

小皇帝也許根本不知道,他所敬重的攝政王,現在對他的想法有多可怕。若是讓他知道, 大概只會遠離他, 甚至氣到殺了他。後者就算了,如果是前者, 他還不如死了。

他這一生, 大抵只能将那些肮髒的想法掩埋。

但是想是那麽想。事實上他只要一聽到小皇帝要選妃的話, 他的戾氣蹭的就能上來。

這幾天,提起這事的人接二連三,着實讓他控制不住脾氣。

所幸許以星并沒有點頭的意思。

這簡直像是禁锢野獸的最後一根繩子,看上去隐秘,卻無比有用。

看着小皇帝乖巧的睡顏,沈摘手指動了動,似乎想摸一摸,卻又怕驚醒他的好夢。

可哪怕小皇帝現在不想,等再大一點兒,選妃立後卻是不可避免的。

沈摘在床邊良久,直到許以星微微動了下,才猛然回過神來。

替小皇帝蓋好被子,又用銀夾撩一撩木炭,沈摘才悄無聲息地離去。

系統本來已經做好準備,誓死保衛自家宿主的節操,沒想到沈摘只是過來純看純思考的,警惕過後一陣不可思議:“宿主!他走了!”

“褲子都脫了就給我看這個!”它在心裏怒吼道。

許以星睜開眼,看了看銀色的月光。

室內炭火正旺,暖意正濃。

他打了個哈欠,揪着被子轉個身:“我就說沈摘是正人君子吧?”

“……”哪怕沈摘今晚沒動什麽手,僅憑沈摘那一晚在魔界的作為,貼在他身上衣冠禽獸的标簽在系統這裏是撕不掉了,“我覺得我識人比您更準确一點。”

第二天。

許以星一出帳營,就看見楚伶和昨晚草原領主送來的美人正面對面說話。

徐柯剛和他談完事,跟在他身後,見此情狀,笑道:“兩位美人興致倒好。”

許以星本不想打擾她們,但楚伶眼尖,一下子就瞧見了他,立刻往這邊過來了。

“恭請陛下聖安。”她們福身行禮。

“請起。”

楚伶笑盈盈道:“陛下,臣女方才和這位姑娘說了會兒話,簡直是一見如故。我們對女工都特別擅長,這次為了觐見陛下,都準備了一方刺繡,陛下要不要瞧一瞧?”

那個草原美人不似楚伶那麽膽大,但也羞着臉瞅許以星,明顯意思是一樣的。

“朕有事要去找攝政王相商,就不打擾兩位姑娘好興致了。”許以星笑道。

兩個美人的笑馬上就失落起來了,特別是那個草原美人,眼眶都紅了。

許以星于心不忍,又道:“心意朕領了。兩位美人心靈手巧,刺繡一定很好看。”

說罷,他就走了。

徐柯跟在身後,嘆道:“臣怎麽覺得陛下對這些嬌軟美人只有憐花之意,卻無惜取之心呢?”

系統嘀咕:“宿主要有摘花的心,沈摘豈不是要翻天了?”

“朕還年輕,心裏有人了,”許以星悠哉道,“且朕偏愛高大一些的。”

“?”徐柯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兇猛強壯的女人一臉嬌羞地依偎在陛下身旁,一個激靈,“陛下神勇。”

許以星想了想沈摘兇起來的樣子,覺得自己确實是英勇的。

不過不兇的時候就很可愛啊。他很吃這套。

他有些苦惱地想,怎麽別人就不喜歡那一點呢?也不知道婉興到時候會怎麽想?

那一邊。

沈摘剛練完武,聽到下屬的禀告,擦汗的手一頓:“陛下和她們說了什麽?”

“陛下沒說什麽,只稱贊了一句兩位美人心靈手巧便離開了。”侍衛道。

沈摘扔下手帕:“宮中繡娘那麽多,何需她們獻殷勤。退下。”

“是。”

下屬退下了,剛退到門外,就聽“喀拉”一聲巨響,以為有什麽異變,他趕緊回頭。

只見泥土飛揚,一棵大樹粗壯的樹幹被攔腰截斷,随着“轟隆”的一聲,樹冠倒了下來。

下屬呆愣地看着攝政王氣定神閑地走過來,吩咐道:“回宮後找兩個手巧的繡娘到府上。”

“……是。”

下屬望着攝政王的背影,竟莫名看出了一種努力奮鬥力争上游的意味來。

等春獵完,回到皇城,春寒已經過去了。

許以星上完朝,路上遇到了婉興。

婉興屏退宮人,握着他的手,邊走邊道:“過幾日就是陛下的生辰宴,陛下可要做好準備。”

許以星這才想起,他的生日快到了。

難怪這幾天宮裏忙前忙後的。

“兒臣要做什麽準備?”許以星笑道。

婉興意味深長道:“開枝散葉的準備。”

許以星莫名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沈摘事先比他知道婉興的動作。

攝政王府。

沈摘沉默了一會兒,才對手下道:“禁止她們觸碰陛下便可……”

要說話就說話吧,他總不能一輩子都阻止許以星和別人說話。

他低頭看了看手上被糟踐得一塌糊塗的繡繃,心裏嘆了口氣。他轉頭問屬下:“你覺得這個怎麽樣?”

屬下沉默了一小會兒,道:“殿下的手藝,自然是別人比不上的。”

沈摘覺得這個配不上小皇帝,扔到一邊,吩咐說:“再找多幾個繡娘來。這兩個教不好。”

屬下看了下旁邊堆積如山的被繡壞了的繡繃,又想了想每天戰戰兢兢抱成一團的兩個繡娘:“……是。卑職這就去辦。”

很快就到許以星生辰那天了。

皇城燈火輝煌,如魚鱗灼灼。

晚宴上,各色奇珍異寶獻了上來,還有精心準備的歌舞。

許以星正看着下面的表演,坐在一旁的婉興突然道:“陛下,哀家有東西要送給你。”

這麽神秘?許以星道:“兒臣恭候。”

她帶着許以星和衆人來到湖邊。

靜谧黑暗的湖邊,亮着一排一排夜明珠。湖心處突然傳來一陣歌聲,婉轉妩媚。

湖心搭建的亭臺上,亮起了燭光。

許以星:有點瘆人。

沈摘看了一眼他,負着手不說話。

婉興滿意地評價道:“能歌善舞,修養極好,不愧是丞相府教出的女兒。”

衆人紛紛稱是。

沈摘抿緊唇,一言不發。

等歌聲停下,婉興還要說什麽,湖上卻驟然浮起了星點光芒。夜空中也逐漸飄起了千盞孔明燈。

許以星看向沈摘。

沈摘眼神柔和。

天空上“嘭嘭”炸開煙花。

漫天流火的光影,倒映在兩人的眼睛裏。

許以星想起他們逛過的花燈,一時收不住自己的目光。

系統:媽的這兩男的好配。

等一切結束,許以星回到內殿,穿着寬松的睡袍,剛想上床歇息的時候,就聽見門外一聲輕響。

“誰?”

“陛下,是我。”

“進來。”

沈摘悄無聲息進來了。

許以星坐在床邊,烏發鋪瀉,睡袍雪白,一雙星辰似的眼睛直直看着他。

他整個人對來人像是毫不設防一樣。

畢竟沈摘這樣過來不是一次兩次了。

“哥哥有什麽事?”許以星問道。

沈摘走過去,在他面前跪下:“深夜打擾陛下休息,臣請罪。”

“哥哥?”許以星奇怪。

沈摘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陛下,這是臣的禮物。”

許以星接過,一看。是個長條狀的東西,布料很好,只是形狀和刺繡很一言難盡。

系統也覺得那一坨竹青色的屎很一言難盡。

許以星想了想,猶豫着将手穿進那個唯一的大大的洞裏,道:“那……朕就多謝攝政王……美意?”

他想說多謝攝政王的手套,但套進去之後才想到手套怎麽可能只有一個,便改了措辭。

沈摘抿唇:“這是臣做的香囊。”

“……哈,哥哥別出心裁。”許以星将它取了下來,捏了捏。難怪覺得香香的鼓鼓的。

沈摘有自知之明,見許以星沒拒絕,心裏就很開心了:“陛下喜歡嗎?”

“喜歡。”許以星道,“朕喜歡殿下送的生辰禮物。花燈很美,香囊很好看。”

像是怕沈摘不信,許以星又加了句:“比哥哥以往送的金銀珠寶都喜歡。”

沈摘借着月色看他,只覺得心都要化了。他的小陛下,怎麽能那麽軟,想親一親他,抱一抱他……

他情不自禁就湊了過去,許以星轉過身将香囊放在枕頭旁,剛好回身。

兩人就這樣眼睛瞪眼睛。

許以星眼神清澈,道:“哥哥怎麽突然想起要給我繡東西了?”

沈摘喉結動了下:“我想給陛下繡很多。”

“難嗎?”許以星問道。

“難,上戰場都比這容易。”沈摘如實道。

許以星忍笑道:“辛苦哥哥了。”

全身心信賴着他的小皇帝抱着膝蓋坐在床上和他夜話,沈摘只覺得氣氛好極了,恨不得這一晚能夠無限延長。

只是回到了王府,沈摘不得不面對現實。

軍師看着他與夜色融為一體的身影:“殿下你是不是又去找陛下了?”

沈摘不置可否。

軍師道:“殿下,我最近似乎發現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他接着道:“我聽聞京城有個纨绔子弟,喜好斷袖之癖。殿下可知這癖好是什麽意思?”

“有話直說。”沈摘坐下,喝了口茶。涼的。

軍師道:“看來殿下是知道的。那那個纨绔子弟,殿下可知曉他的下場?”

“他的下場如何,不幹本王的事。”沈摘道,“本王不是纨绔,陛下更不是。”

軍師板不下去了,急道:“我的天你是來真的啊!大爺,你也不想想,你什麽身份?你為什麽會坐到這個位子?不是為了複仇嗎?”

見沈摘事不關己的樣子,軍師道:“好,你不複仇。但你有沒有想過,小皇帝會不會找你報仇雪恨?”

沈摘驀地箍緊了茶杯。

“你殺了他父皇,還有那麽多至親……殿下,你當真以為小皇帝忘性那麽大,連殺父之仇都能一筆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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