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拜師大典
似騰雲駕霧的蟠龍金鱗環繞宮殿高臺。郁北皇宮裏,鳴鐘擊磬,長袖善舞,一派歌舞升平的喜慶氣氛。
紫宸宮擺滿了各個大臣送來的禮物。
郁恪端坐在銅鏡前,一邊仰着腦袋給侍女紮小髻,一邊對楚棠說奶聲奶氣道:“楚棠你先去,我待會兒就去找你!”
楚棠一身绛紅色朝服,上面金絲線繡的飛龍和若隐若現的小花分外和諧,長發不似平時那樣半束,一概束了起來,露出優美迷人的頸部線條,交領層層,黑紅相映,更襯出膚色白淨如雪。
他在國師府就穿戴好了衣物。
因為昨晚離宮前,郁恪拉着他的手,小大人似的一直念叨着,叫楚棠明天去光明殿前來紫宸宮一趟,給他看幾眼安安心,再看看他有沒有出錯,免得丢了楚棠這個太師的臉面。所以大典開始前,楚棠來到了這裏。
月容給郁恪戴好玉冠,退後時餘光看了一眼楚棠。
這位幾乎權傾朝野的國師大人,如今深得未來天子信任,拜師大典在即,臉上卻絲毫沒有得意傲慢的神色,反而一如既往的冷淡,仿佛什麽也不放在心上,實在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禮品安靜地擺放着,宮侍恭敬地伺候着,一切都井然有序。
楚棠颔首:“那臣先行一步了。”
說完,卻并未離開。
郁恪從鏡子裏看他。楚棠平靜地回視:“殿下。”
郁恪咧着一口小白牙,松開偷偷拽住楚棠衣服的手:“哥哥穿這衣服真好看。”
楚棠摸了摸郁恪柔軟的額發,淡聲道:“殿下也好看。”
“我馬上就來找你!”受到了誇獎,郁恪踢着小短腿,興奮道。
“恭送國師。”月容單膝跪下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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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上,華麗宴席如流水。
赴宴的大臣親貴言笑晏晏,觥籌交錯,話裏話外間有幾分刀光劍影的意味,你來我往。
“聽說李大人前幾天去國師府拜訪,吃了個閉門羹啊?”劉大人說着說着,爽朗地哈哈笑了幾聲,“怎麽樣,好吃嗎?”
“呵呵,劉大人說笑了。楚國師忙着改制不得空,宋家兩天前便派人傳喚了下官。”李大人面不改色,反而隐隐有些得意,“說來實在慚愧,能得到送老将軍的青睐,真是三生有幸。”
他将“宋家”兩個咬得特別清楚。
劉大人等人臉色一變,互相交換了個眼色,若無其事喝了杯酒,走了。
他們嘲笑李大人,本就因為他欲投靠楚棠卻被拒之門外。然而現在誰都知道,宋家是楚棠那邊的人。若沒有楚棠的授意,他們不可能找上他。
劉大人心裏嘀咕,也不知道楚棠給宋雙成灌了什麽迷魂湯,連一向剛正不阿的宋老将軍都同意站邊了。看來他真的得仔細考慮一番了。
楚棠來的時候,一路接收到了衆多大臣的慶賀。
“恭喜國師,可真是青雲直上啊!”
“楚國師頗有前國師的風範啊!果然虎父無犬子!”
“來來來敬國師一杯!郁北以後靠大人了!”
……
面對如潮水般的恭喜聲和敬酒,楚棠神色淡淡的,大多數都“嗯”了一聲過去,只有幾個人的酒他喝下了。
于是,衆人都清楚了,這幾個人在不久就極有可能受到重用。
磬樂悠揚,幹淨的紅毯在高階上鋪了十裏。太師是未來君王的老師,言傳身教,授業解惑,對君主影響深刻,所以太子的拜師大典一向是郁北的重要禮儀。
寬敞的光明殿內。
群臣整齊站着等候,楚棠站在最前面,身姿挺拔,和那些挺着小肚子的官員特別不一樣。
大太監拿着太子诏書剛要走上去,卻猛然發現太子殿記下不在這裏,看向楚棠時,有個侍衛恰好也走到楚棠身邊,在他耳邊低語。
帶刀侍衛太明顯了,衆人紛紛猜測着發生了什麽事。宋雙成投去疑惑的眼神。
楚棠倒沒什麽反應,只對他們說了句:“太子身體微恙,還請諸位大人靜候片刻。”
他走了。
在場的人沒當回事,小孩子嘛,沒有母妃這樣親近的人照看着,總容易出錯。
許憶和楚棠說:“殿下不見了。”
“都找過了嗎?”
許憶道:“都派人去找了。紫宸宮沒有外人進入的痕跡,應該是殿下自己出去的。”
一去到紫宸宮,果然跪了一地宮侍,都在磕頭求饒說自己看管不力,求國師責罰。月容急得都哭了。
楚棠環視四周,突然走到庭院那口水井旁,撿起一根紅繩。
紅繩從中間斷開了,有些許泥土。
月容這幾天都近身伺候郁恪,一看便知道那紅繩是之前挂在郁恪脖子上的,恐懼立刻順着背脊爬了上來。
“國師恕罪,是奴婢的錯!”
楚棠卻道:“去禦花園。”
郁恪呆在黑漆漆的坑底,縮成一團,擡頭大喊:“有沒有人啊?”
沒人回應。他握着失而複得的玉佩,孤獨地吸了下鼻子。
郁恪方才換完衣服,慣性地摸了摸自己脖子,卻驚覺玉佩不見了,只剩下空蕩蕩的一條紅繩。
他像熱鍋上的螞蟻,焦急得團團轉,猛然記起昨天他來過禦花園,沖過來便急吼吼地找。路過這個深坑時,又想起他昨天看見這裏有個坑好奇地低頭張望了下,也許就是那時掉了下去。
不知是用來蓄水還是做什麽的,坑很深,都看不到底。他沒那麽笨,一頭腦熱就莽撞地沖下去,只是找不到人,他便找了根粗麻繩綁在一旁的樹上,自己拉着繩索下去。
然而天意要耍他。和他脖子上的紅繩一樣,綁在樹上的麻繩也斷了,于是他狠狠摔了個狗吃屎。
光明殿那邊悅耳的樂聲傳了過來,郁恪手上髒兮兮的,親了口玉佩揣進懷裏,然後抹了把臉,忍着不哭,小聲喊道:“楚棠。”
他又叫了兩聲:“楚棠,哥哥。”
頭頂上突然響起楚棠清冷的聲音:“郁恪。”
“楚棠我在這裏!”郁恪立刻擡頭,哇哇大哭了起來。
救上去的時候,郁恪白嫩的小臉上布滿泥土,淚水沖刷出幾道白痕,看上去可憐兮兮的,跟個小可憐似的。
一上去,郁恪就緊緊抓住楚棠的衣襟,哭得都打嗝了:“哥哥嗝……我剛才好害怕……”
“害怕你還來?”楚棠抱着他,面無表情道。
郁恪的哭聲停了一下,摸摸自己懷裏,确認玉佩還在,便又安心地哭了起來:“我、我差點弄丢了你的玉佩……”
“丢了就丢了,你的大臣都在等你。”楚棠理了理郁恪微亂的頭發,發現越整越亂,便将他交給了月容,吩咐道,“你帶殿下回去梳洗。”
月容受寵若驚:“是。”
郁恪還沒哭完,可離開楚棠懷抱他就不想哭了,只能抹着淚水看向楚棠,道:“那哥哥你等等我。”
楚棠揮揮手。
系統問道:“宿主累了嗎?”
楚棠搖頭,沒說話。
除了紫宸宮和楚棠的人,沒有人知道禦花園的事。拜師大典一切如禮制進行,只是推遲了點。
郁恪給楚棠行了大禮,又奉了茶後,就該宣讀诏書了。
“自古以來,太子之師,繼天立極,天下之本。今楚國師資質粹美,儲育國本,心純禮善……故請為太師,謹告郁北天地社稷。”
這些溢美之詞是郁恪那晚絞盡腦汁才想記出來的。他挺直小腰板坐在最上方,對楚棠笑了笑。
楚棠接過诏書時,不經意又瞥見了那慘不忍睹的字。
估計宣讀诏書的大太監剛才心裏也在憋笑。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字,醜萌醜萌的,當真是太子寫的嗎?
楚棠離開光明殿後,郁恪也屁颠屁颠跟着走了。
經此大典,大臣們總算明白了,小太子就是國師身後忠實的跟屁蟲。
後來知道郁恪在禦花園的事,宋雙成對楚棠說道:“父親曾和下官說,年輕是好事,也是壞事。國師樣樣都好,壞便壞在過于年輕。”
他打量了下楚棠,之前他覺得楚棠戴面具就是不想讓人因為他年紀小而小瞧他,現在看來,實在錯誤。
宋雙成搖頭贊嘆道:“國師臨危不亂,太讓下官佩服了。”
“過譽。”楚棠淡淡道。
只有系統清楚,楚棠一直就是這樣的性子,雲淡風輕,考慮周全。他不着急,是知道如果系統沒有出聲提醒,郁恪便不會真正有危險。帝師系統需要兩個人來完成,少了任何一個人,任務便失敗了,系統不可能不吭聲。
回到紫宸宮,郁恪蹬掉鞋子,看着宮女給楚棠脫下繁複莊肅的禮袍。
楚棠坐了下來。
郁恪從這邊的軟榻爬到楚棠那邊,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他,皺着小臉可憐兮兮道:“哥哥,你在生氣嗎?”
“沒有。”楚棠搖頭。
郁恪貼在楚棠背上,小聲道:“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這麽莽撞。”
楚棠笑了下:“乖。”
郁恪很喜歡這樣抱着楚棠,盡管小短手還合不攏楚棠的背,但這個動作給他一種很安心、很可靠的感覺,像抱着一座優美而堅定的脊梁。
安靜的氣氛讓人想睡覺。門外忽然走來一個宮女:“太子殿下,國師大人,晚宴準備好了。”
郁恪奇怪道:“我們不和他們一起吃嗎?”
楚棠捏捏他的小臉蛋:“我的小太子今日生辰,怎麽也不告訴我一聲?”
郁恪摸着通紅的臉,淚眼汪汪道:“沒、沒有。我……我只是不想勞煩哥哥。”
其實他趕着選今日拜師,就是為了将大典定在他生辰的這一天。這樣,哪怕楚棠不知道他的生辰,以後也會記得,這個日子是重要的。
可楚棠什麽都知道。
想着想着,郁恪嚎啕大哭了起來:“可是大典和生辰……都被我弄壞了嗚嗚……你不要不喜歡我……”
他哇哇哭着,雙手還緊抱住楚棠不放,小臉上滿是委屈和傷心。
繼小太子、小年糕、小可憐之後,郁恪在楚棠那裏又有了新的花名:愛哭鬼。
作者有話要說: 愛哭鬼要開始長大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