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相思方(二)
鄭溶橫他一眼,文九忙低下頭,妙仁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是啊,正是江湖中百聞不如一見的催情之物——相思方!”
鼎鼎大名的相思方,這味藥乃是江湖密門秘而不宣之藥,見過的人少之又少。
普通的□□不過是讓服藥之人青絲蕩漾,棗熱難耐,須得男女之事方可舒緩一二。而相思方的絕妙之處乃是反其道而行之,并不讓服藥之人有催情之感,卻能讓那人面若桃花,豔比春杏,情态更勝以往十倍百倍,因而讓所見之人恍若見到九天仙子,難以自遲。
因此,相思方雖也是為了促成男女之事而生,可被服藥之人不過只是一個餌而已,端看旁人會不會上鈎罷了。
妙仁斜睇鄭溶一眼,附耳上前:“服藥之人在藥力之下多了幾分天仙之色,若是所見之人原本就對這女子觊觎已久,更會情不自禁,難以自遲,任憑你如何地是君子柳下惠,怕是也甘拜在牡丹花之下了呢!再加上這相思方無色無味,除了讓服藥之人較常人血熱一兩分之外,別無它跡可尋。完事之後,那做了莽撞事的男子必然是心懷愧疚,自然生出些趁人之危的愧意,便會對那女子格外的憐惜看重——這藥就是美女計同苦肉計一道兒用,端看王爺能不能招架得住呢!”
文九疑惑道:“何人給她下藥?又為何要給她下此物?”
妙仁大笑道:“這可就要問問你家王爺了!何人知曉這位女子是三王爺的意中人,專程給這女子下了相思方,好教生米煮成熟飯吧!哎呀呀,王爺可要專程感謝感謝那位好心人,今兒必然是能夠洞房花燭,春鳳一度呢!說起來啊,這射箭之人恐怕不是這女子的仇家,卻是你家王爺的仇家罷?生怕你家王爺對這女子失了興趣,就枉費将這個女子安排在你家王爺身邊的一番苦心了呢!”
他又假裝搖頭嘆息道,“可惜了了,像王爺這樣冷情之人,居然也有動心的一天,唉……更可惜的是,這女子怕是聽信了他人之言,甘願做魚餌引你上鈎,枉自你方才這樣相救于她,我看啊王爺的這一番癡情恐怕是要被人白白辜負了……”
鄭溶冷冷打斷他道:“病人命懸一線,號稱妙手仁心的妙仁先生居然還有閑情逸致在這裏談論風花~雪月,本王實在是佩服得很。”
妙仁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并不着急,只繼續啧啧道:“王爺聽在下說了這麽多,居然還是一心挂念這女子的傷勢,可見王爺果真對這女子動了心?以我看來,且不說身世,單單就王爺的相貌人品英雄氣概,放眼這世上的女子有哪個不傾慕的?可世上居然還有這等女子,看起來卻并未對王爺心存愛戀,反倒是甘受利箭穿身之苦,也要引你上鈎,”他往鄭溶身邊再湊了一湊,笑眯眯道,“難道說你與她有殺父之仇?要不就有殺夫之恨?”
鄭溶端起茶杯,輕輕地吹了一口氣:“本王的私事不勞先生挂心,先生只說這傷勢是能醫治還是不能醫治?若是不能,”他揚了一揚眉,手往上端了端茶杯,突然将茶杯“啪——”地一聲重重擱下,“本王今日裏可沒有閑功夫與你談天論地。文九,送客!”
文九上前一步:“妙仁先生,請。”
妙仁急道:“你這個人怎麽說翻臉就翻臉啊!我……我當然能醫啊!”他肅了肅臉色,将方才的嬉笑之色收了些,挽起袖子,想了一想,回頭對鄭溶道,“王爺要不回避一刻鐘?”
見鄭溶挑眉,他複又忍笑道:“這箭上有倒鈎,□□的時候,這女子必會很受些皮肉之苦,我是怕你看了心中舍不得。”
鄭溶不置可否,負手而立,只冷冷地看着他。
妙仁打了一個寒戰,忙道:“你可不要露出那種要咬人的表情!當我什麽都沒有說!”
Advertisement
鄭溶冷冷道:“文九,過來給妙仁先生幫忙。”
文九将妙仁的藥箱取來,恭恭敬敬地捧上前來,妙仁側坐在床邊,俯下身去,一只手扶住那女子傷口外露出的箭翼,另一只手輕輕地壓在她的傷口處,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便将那箭幹淨利落地抽了出來,霎時間血流如注,床上的人不由地疼得一抖,全身蜷縮在一起,鄭溶微微地垂下眼睑,心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身軀顫動了一下。
以往是漠視,推脫,拒人千裏。
如今是算計,欺騙,步步為營。
在昌安,他幾乎舍了性命相救于她,可她卻對邱遠欽舊情未了。今日在那古槐之下,他幾乎以為她已經動心了。他方才那樣發了瘋一般策馬回來,一想到她命懸一線,他心急如焚,恨不得以身相代,可真相呢,原來真相卻是如此的不堪。
他想仰天長笑,她這般對他,他卻還是這樣顧惜于她。在旁的人面前,他還要這樣極力地裝做漠不在意的樣子。
他的目光緩緩地掃過她的臉頰,她的臉因為相思方的緣由,蒼白之中透着一點豔麗到極致的紅潤,她原本如煙雨中的一杆湘妃竹,歷來是清妍素雅的,現在卻宛若伫立在脈脈綠水中央的一株金盞銀臺,腰身盈盈不堪一握,嬌怯荏弱到承不了半點風露清愁,他想起方才妙仁的話:“面若桃花,豔比春杏,情态更勝以往十倍百倍……所見之人更會情不自禁,難以自遲……”
相思方,相思方,相思斷腸。
果真名不虛傳。
他自嘲地笑笑,腳下卻動不了分毫,只能遠遠地站在那裏,看着妙仁替她清洗上藥,而她就那樣蜷縮在床榻之上,絲毫不知他正在極力忍耐,忍耐着她的欺騙,忍耐她的算計,忍耐着自己的怒火和恨意,忍耐着那天下第一的催情之物在他心中激蕩起的一波又一波無邊無際的情玉。
妙仁和文九在他的眼中慢慢地變得模糊,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種攝人心魄的香氣,仿佛是芸香草的味道,又仿佛混雜着極清淡的桂花馨香,她含笑站在一片桂花林中,空中漫天飛花,軟香襲人,遍地碎玉玲珑,她手握一卷畫軸,纖纖素手指了指那畫中的女子,他定睛一看,那畫中的女子卻是她身着一襲羅衫的少女模樣,只聽她軟語道:“殿下,您來看,阿蕭的這幅畫兒好不好?”
他望着她,仿佛這一刻他早已等了千年,他慢慢地舉步走了過去,走到她的面前,就那樣低頭去看她,少女瘦弱的肩膀藏在廣袖寬袍之中,讓他幾乎忍不住要将她就那樣一點點地按在懷中,嵌入他的心上,從此抵死糾纏,至死不休。他聽見自己低啞的聲音:“阿蕭……”
她輕輕地依偎進在他的懷中,仰頭對着他羞怯一笑,晶亮的眸子含一波春水,櫻桃般的菱口上的那一點紅純,正誘着他禁不住低下頭去一談芳澤,他的目光順着她的頸項巡睃而去,她那一點絨絨的發頂,那耳邊飛舞的發絲,似有似無地撩~~撥着他幾乎瀕臨崩潰的自制力。
平素間,那些隐藏得那樣深那樣沉的郁望,那些在黑夜中睡夢中伸出妖嬈的枝蔓将他牢牢捆綁掙紮不得的郁望,在這樣他猝不及防的時候,就這樣噴薄欲出,讓他無力招架,潰不成軍。
他禁不住她那樣的笑容,禁不住她那樣的軟語,正在他低頭觸及她的純角的時候,耳畔突然聽見一個聲音傳了過來:“三殿下?蘇大人?”
他并不理會那人,只将蘇蕭牢牢地摟在自己的懷中,卻不料方才還笑語妍妍的她卻突然躲開了他的唇,轉過頭去怔忪地望向那人,她神色恍惚,長睫之上慢慢地蓄起一滴清淚,口中喃喃道:“邱郎……邱郎……”
那怔忪的神色如同之江陽的那一夜一模一樣。她死死地攀着鄭溶的臂膀,目光卻是他從未見過的纏綿悱恻,仿佛看到那人之後,她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一般。
見此情形他只如萬箭攢心,痛徹心扉,方才還抱着她的手掌慢慢地攏收成拳,口中傳來淡淡的血腥之氣,原來卻是牙齒咬破下唇的味道。
妙仁一面處理傷口,一面頭也不回地道:“箭口極深,所幸沒有傷到要害之處。若是射箭之人有絲毫差池,莫說是我,便是扁鵲華佗重生也沒有絲毫辦法了。”
他抽空抹了抹額頭上滲出的汗珠,又道:“我先替她敷上三七墨蓮膏,若是兩刻鐘後仍舊不可止血,怕是只能用燒烙止血的法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 前兩章被鎖的內容和這一章的內容是一樣滴,放在存稿箱中被鎖,試了試直接發布又被鎖,于是俺修改了敏感字終于發布了,結果!結果!前面滴兩章節居然又被晉江解鎖了,所以該章節被發布了三次!哭~~晉江君你是什麽節奏啊?要鎖就一鎖到底好了,鎖了又解,小麥會被你玩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