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可說

文九在門外搓着手等消息,焦慮萬分。

一見妙仁出來,立馬迎了上來:“殿下怎麽樣了?”

妙仁搖頭:“殿下關心則亂,不過那姑娘命也大,可真算是在鬼門關前頭走了一圈。”

文九長噓一口氣道:“只要那蘇大人的命能保下來就行。我跟了殿下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

妙仁笑道:“你小子才經過多少事兒?俗語說得好,英雄難過美人關,這世上最難過的便是情關,”他往屋裏頭看了一眼,那屋門半掩着,燃燒過的炭薪之氣混雜着說一種不清道不明的暖香從屋裏隐隐地透出來,他朝着文九使了個眼色,湊近了些,“我看那相思方藥力甚大,殿下怕是熬不住了,那姑娘的身子可禁不起再出個什麽節外生枝的事情來,你怕是要先替殿下預備着侍寝之人才好。”

說罷朝着文九暧昧一笑,笑得文九心中不禁打了個寒戰,這位先生歷來是個喜看熱鬧的性子,這預備預備的言語到底是真是假?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是殿下真的熬不住,傷了身子且先不說,到時候傷了那蘇大人,現下看起來,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情。

妙仁這頭話音未落,裏頭便傳來鄭溶的聲音:“文九!”

他不敢耽誤,忙推門而入,卻瞟見鄭溶坐在床邊,神色平靜如常,那床榻上的撒花碧紗蕙帳已經放了下來,那蘇大人卧在床榻之間,隔着床帳子倒看不出有什麽異樣。

鄭溶見他進來,擡了擡下巴,示意他近前來:“你去辦三件事情。我與蘇大人從水華寺山門出來在朝西一裏路的地方遇刺,刺客傷了雪玉,它受的傷甚重,應該跑不遠,你帶幾個可靠的人去查看查看,看那地方有沒有留下什麽蛛絲馬跡。第二,派人請顧相到這裏來一趟,天晚些再去,盡量不要驚動旁人。”他頓了一頓,“第三,找兩個知根知底的下人過來伺候,蘇大人在這裏的事情,不要對任何人提起。”

說罷,他見文九并未立刻領命而去,面上露出猶豫之意,不由地微皺了皺眉頭:“怎生還不去?”

文九猶豫片刻,方大着膽子問道:“殿下,要不要屬下傳一兩位侍寝之人?”

鄭溶面上神色不辨喜怒:“侍寝之人?”

文九低聲禀告道:“方才妙仁先生說那相思方藥力甚兇猛,怕是……怕是殿下扛不住。”

鄭溶終于擡起頭來看他,目光冷到能結成寒霜:“你想說什麽?”

文九心一橫,大聲直言道:“妙仁先生的意思是,蘇大人……蘇大人的身子現下……現下是經不起王爺折騰的,王爺既然已身中相思方,屬下還請王爺示下,要不要傳人侍寝?”

鄭溶聽他一通話說完,不禁怒極反笑:“扛不住?折騰?侍寝?”他手往外一指,“滾出去告訴妙仁,本王現在要他滾進來給本王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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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九吓出一身冷汗,三步并作兩步就蹦了出來,甫一出門,卻見門口的妙仁蹲在地上,雙肩不住顫抖,他一貫憨直,因而也常被辛從幾個捉弄,今日又被妙仁算計了一番,不由地氣結:“妙仁先生,你故意害得我被殿下怪罪!”

妙仁捂着肚子,搖手忍笑道:“我又沒讓你去當面問他要不要侍寝……你還提醒他,他中了春藥……唉喲唉喲……今兒可是打我認識他以來,最活色生香的一天……”他一面笑一面搖晃着站起來,“你去忙你的正事,我這就去給那位姑娘開方子抓藥……”

入夜時分,細雨紛飛,一輛碧油幢小車不緊不慢地往城外明曉山的方向噠噠而行,車上的趕車人相貌極其平常,因着天上落雨,故而那人身上披着蓑衣,頭上戴着一頂鬥笠,只是那鬥笠沿低得幾乎壓到了眉毛上,叫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看守京城最西邊的安定門的侍衛伸手攔下馬車,指了指那趕車人:“你!說你呢!下來!這個時辰了,你出城幹嘛?”

那趕車人壓了壓那鬥笠,手似有似無地擋了擋臉,說話聲音極低沉,仿佛是刻意壓低了聲音:“這位軍爺,小的老丈人病了,小的正急着趕回家。”

“回家?”兩旁看守城門的侍衛對視一眼,“從今兒起全城宵禁,去去去,往回走!不準出城!”

那趕車人似乎被驚了一驚:“宵禁?”他低頭想了一想,卻并沒有調轉方向,反倒從馬車上俯身下去,懇求道:“軍爺,您看着現下剛宵禁不久,小的老丈人說不準今兒晚上就咽氣了,您就放小的過去吧!”

打頭的侍衛板着臉,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正想呵斥那趕車人幾句,卻覺出那人不知什麽時候突然就近到了眼面前,只見他不知不覺地從蓑衣下伸出一只手來,一把便牢牢地握住那侍衛的手腕,那侍衛下意識地掙了一掙,沒想到那只手仿若鐵鉗般牢固,竟叫他使不出半分力氣來,他一驚,然而不過一瞬之間,那人便松開了他的手腕,仿佛剛才的那一下子只不過是他自己的錯覺,緊接着手心裏頭就被塞進了一整塊銀錠:“軍爺,還請行個方便。”

那侍衛驚出一身冷汗,旋即便明白,這尊大神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忙往後一退,轉頭呵斥後頭的那兩個侍衛:“趕快放行!”

京師這個地方歷來藏龍卧虎,各種關系更是錯綜複雜,方才那個趕車人方才露的那一下子功夫,他苦練二十年也追不上,況且今兒上頭說要宵禁,聽說是北邊派了使節過來,看起來若不是要打仗,便是要發生什麽大事情了。自己不過是區區一個守城門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得過且過,保命要緊,可千萬不要招惹上什麽是非。

後頭的那兩個侍衛卻是新入營的,自然依言放行,兩人目送那馬車慢悠悠地走遠了去,不禁圍上去問道:“黃哥,上頭不是說不能出城麽?怎麽放他們走了?”

那被稱為黃哥的侍衛并不說話,只借着牆頭上挑起的燈籠朝兩人亮了亮手心裏的東西,那兩個人倒吸一口氣:“整錠銀子?”

黃哥一笑,掂了掂那銀子,露出兩排被葉子煙熏得黑黢黢的牙齒:“等下了值,咱們哥幾個好好地去喝上一盅!”

那輛碧油幢小車在夜色中越走越遠,那噠噠的聲音也漸漸地去得遠了,半晌,從那車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聲線華麗而優美:“辛從,走快些罷。”

那趕車人低低地應了一聲,立刻揚起馬鞭,一鞭子抽下去,那馬兒頓時撒開蹄子,朝着夜色中的明曉山方向飛奔而去。

自今夜掌燈時分,鎮北王鄭溶身邊的貼身侍衛文九就站在鎮北王別院側門外頭不住張望,終于遠遠地見一匹高大的駿馬拉着一輛青帷小車飛奔而至,辛從用力拉住缰繩,口中“籲——”了一聲,那馬兒揚起馬蹄停了下來,用鼻孔朝着文九的方向使勁噴了噴氣。

文九忙走上前去,替車中之人打起簾子,行了個禮,恭謹道:“顧相來了。”

正閉目養神的顧側聞言睜開眼睛,見是文九,心下微微一驚:“怎麽是你專程等在這裏?殿下出了什麽事情?”

文九道:“殿下今日遇刺,故而吩咐我将您請來。”

“遇刺?”顧側原本撩起衣袍,正準備躬身下車,聞聽此話,攀在車門上的手不由地一頓:“殿下可有受傷?”

文九搖頭:“沒有。只是……”

只是?只是什麽?顧側揚起眉毛,什麽事讓文九這般憨厚耿直的漢子也吞吞吐吐起來?

他看了一眼文九欲言又止的表情,當下也不再多問,只大步流星往遠思閣方向而去,文九暗暗地松了一口氣,若是殿下也同顧相一般通情達理就好了,他心中慶幸,終于不用向顧相解釋,為何品級如此之低的蘇大人受傷,卻不得不驚動了六部之首的顧相親身而來。

顧側走到遠思閣門口,舉目朝內遠遠一望,只見裏頭點着十八枝的琉璃燈,門窗緊閉,鄭溶坐在窗前燈下,既未提筆寫字,更未撫卷讀書,他的影子投映在密實的窓紙之上,顯得極為落寞寂寥,顧側在外頭站了足足有一刻來鐘,裏頭的人竟是紋絲不動。

文九見他并不進去,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相爺,屬下替您通報殿下一聲。”

顧側慢慢地轉過頭來,目光冷峻:“文九,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文九心中哀號一聲,相爺您都走到了這裏,怎生不親自問一問殿下?

文九憋了九牛二虎之力,實實是把臉漲了個通紅才把事情說了個斷斷續續,顧側靜靜聽完,眼角餘光稍稍瞥了文九一眼,失聲輕笑:“文九,其實一句話就能把這事兒說通透了。”

文九一愣:“一句話?”

顧側點頭:“是啊,就一句話。”說罷,再未曾看文九一眼,只擡腿徑直往屋內走。

不知為何,文九心中突然浮起一陣不安的感覺。

他站在門外,随即聽到一貫溫文爾雅的顧相華麗而優美聲音在遠思閣內響起,那語調跟他平日間在朝堂上陳述奏折一樣抑揚頓挫,只是微微拔高了一丁點,仿佛是專程要讓他聽到一般:“殿下,方才文九跟下官講,說你動了春心。”

作者有話要說: 有木有喜歡顧相滴童鞋?俺好喜歡他滴說。。。順便打廣告,下一篇文就是顧大人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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