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東院屋內，門窗緊閉着，光線微弱的透進來，照出坐在床前的女子的輪廓。
感覺到床上的人又在發抖，她掃了一眼，緩緩握住那只顫抖的手。
“蘇信兒……”穆北晟意識迷離，聲音虛弱的喚道。
見他雙目緊閉，便知道這不過是他的呓語，蘇信兒并未出聲，垂眸細細看着那張臉。
幾日不見，他消瘦了許多……
她撫上他的眉，眼裏終于有了一絲波動。
“何必……”一聲輕嘆，包含了不知多少思緒，又悉數将它們壓回心底。
穆北晟，你何必如此折磨自己，究竟是真的害怕不敢面對，還是說真的被蠱蟲徹底蒙蔽了自己的心……
“蘇信兒……”
她愣神，猝不及防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瞳眸，兩人沉默不語，相視片刻，蘇信兒移開目光，縮回自己的手。
穆北晟急忙拽住她的手，深深注視着她，“蘇信兒……我們以後不吵了好嗎？”
這幾天他一直都在害怕，怕她真的會頭也不回的走了，怕她真的離開自己……他不敢去找她，心裏恐懼又瘋狂的掙紮，每一次體內的蠱蟲躁動不安時，他只能拼命壓制自己想要找她的念頭……
他知道自己已經徹底離不開她了，不管是他的驕傲還是尊嚴，他在她面前始終是狼狽至極。
“別再逼我了，我們就這樣安安穩穩過日子行嗎……”穆北晟幾近乞求，言語之間卻是痛苦和癫狂。
別再問他的心了，他再也不想用理智去壓抑那無力抵抗的悸動了，哪怕都是錯覺，錯的荒唐至極，他認了……
止不住……沒有辦法止住對她的思念和瘋狂，不管是這副軀體還是心魂，全都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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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蘇信兒就是他的劫，躲不掉逃不開，遇上了，便是遇上了……
蘇信兒見他神色間又是痛楚掙紮，似乎不忍，俯下身輕輕抱着他。
穆北晟像是溺水一般抱着浮木緊緊将她圈在懷裏，伏在她頸間顫抖着。
她目光平靜，望着床頂垂下的流蘇，有一下沒一下輕輕拍着他的背，良久，她開口。
“穆北晟，你愛白月欣嗎？”
擁着她的人猛然一震，身體瞬間褪去所有溫度，冰涼如水。
“你愛她嗎？”她又問一遍。
穆北晟一張臉慘白，他失神一樣，眼睛空洞望着她。
“什麽？”
這個問題問的突然，問的那麽不合時宜，卻像是一把鋸刀，切割撕扯着他的心髒！
蘇信兒見他這般，忽而笑了，“我知道了。”
穆北晟心裏沒來由一陣刺痛和恐慌，“蘇信兒，你知道什麽……你別吓我……”
他雙手捧着她的臉，迫使她看着自己，“蘇信兒，你聽我說……這些不重要，你要什麽我都會給你的……你別這樣……”她要他的愛，他便給她……
他輕輕吻着她，貼着她的唇瓣喃喃，“你要的……我都給你……”
他像是陷入了一場無法醒來的夢，只想要不斷的靠近她，恨不得把她融進心裏，讓她再也不能逃離自己！
不要想，什麽都不要想……白月欣也好，他也罷，他不想要什麽，現在的他只想要眼前的這個女人！
“唔……”穆北晟驟然推開她，氣息淩亂，目光死死盯着她，薄唇上沁出的一抹鮮紅，顏色頹靡，似要引人沉淪。
蘇信兒擦去唇上的血色，眸光一轉，靜默望着他，她起身，嘴角微微上揚，笑容如從前那樣甜美，讓他有一瞬亂了心跳。
她說，“王爺，你該醒了。”
該醒了，他們都該清醒了，這場夢，已經到頭了。
“蘇信兒，你想做什麽……”穆北晟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他想要從床上站起身，一陣暈眩感突然湧上，讓他重新跌回去。
“蘇信兒！你做了什麽？你想要做什麽！”他氣急敗壞的吼着，雙目赤紅，死死瞪着身旁的女子。
為什麽，為什麽他突然間失了力氣，她對他做了什麽……
蘇信兒見他幾度掙紮無果，挂在嘴角的笑漸漸消失，她定了一會兒，終是同他一樣卧下，躺在他身側。
“蘇信兒……你冷靜下來，別亂想……”終于知道她想做什麽了，穆北晟白着臉抖着唇看她，恐懼和不安從心裏蔓延，一直放大到無盡，讓他生出一股寒意……
“嗯，我沒亂想。”她淡淡應着，出奇鎮定，伸手抹去他唇上的那道血色。
“蘇信兒，我不允許……你走，你走……我不見你了……你走啊！”他顫着聲音哽咽，發瘋般要趕她走。
穆北晟心如刀割，痛得幾乎窒息，如果知道她始終要這麽做，他寧願死也不會再見她！
蘇信兒身體一頓，把手默默收回來，目光平靜，“嗯，我走。”
等把他體內的蠱蟲引出來，她是該走了……
她往自己和穆北晟的手心劃了一道傷口，撒上藥粉，然後緊緊握住穆北晟的手心，這一過程，不管穆北晟怎麽嘶吼怎麽哀求，她都好像沒聽見一般……
“蘇信兒，你給我滾……滾啊……”他渾身無力，卻止不住身體的痙攣，他清楚地感覺到蠱蟲在他體內游蹿，所過之處，都是噬咬般的麻痹，視線愈發模糊。
兩人交纏的手心，都是一樣冰冷沒有溫度，蘇信兒盯着他的側顏，看着他漸漸失神的雙眸，眨了眨眼。
“穆北晟……你愛我嗎？”
他身體微微一顫，唇瓣抖動，似乎在低聲說着什麽，她便湊近幾分，将頭挨在他邊上。
“不知道……我不知道……”
別問他……別問了，他的心早已遺失，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愛着誰……
蘇信兒呆呆睜着眼，直到覺得刺痛才合上眼睛，她靜靜聽着耳邊的呓語，淚水悄然滑落，浸濕了她和他的發。
瘋了，她和他都瘋了……無關愛戀的相思，怎麽會生出真正的情愛……
手心傳來一陣火辣的刺痛，她痛得想要松手，卻依舊咬牙死死握緊，一股鑽心的疼痛湧上，她疼得身體抽搐起來。
像是感受到她在承受的痛苦，穆北晟眉宇緊蹙，額上冷汗直流。
蘇信兒，蘇信兒……
他意識不清的喊着，神色慌亂，好似夢魇一般，緊緊握住那只交纏的手，生怕他一松開，那人就會消失不見……
蘇信兒等着那陣痛意緩過後，艱難舒了一口氣，手臂上一通發麻，但很快就沒什麽感覺。
她見穆北晟臉上皆是汗水，下意識伸出另一只手去擦拭，動作細心認真，神色專注，眼裏淚水模糊一片……
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發現他力道極大，她坐起身，臉上表情呆了呆，猛然一掙，瞬間抽離！
“穆北晟，你說你不知道，那我告訴你我知道的。”蘇信兒溫柔幫他掖着被角，一如之前。
穆北晟渾身一顫，他意識雖渙散，但還是能聽清身旁的人在說什麽。
她不在意他的呓語，只是湊到他耳邊，低聲細語，“穆北晟，我喜歡你。”
她說，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無關你體內的蠱蟲，無關你成疾的相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不知情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