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完
周太醫趕到東院的時候，被白月欣和管家急着請進院裏，等他一人走近屋子時，房門突然打開。
望着那靜立的女子，周太醫暗暗松了一口氣，看起來，王爺的情況應該不算太糟。
“下官參見王妃。”
蘇信兒站在石階上，凝神看着下面朝她行禮的老者，似是想到了什麽，靜默了片刻。
“我師父和你很像。”她說這話，音色沒有一絲起伏，好似在陳述一個事實。
周太醫心知肚明，也不隐瞞，“王妃慧眼，周齊清正是犬子。”
周齊清，她師父的名字……
蘇信兒垂眸，睫毛顫動着，內心忽然平靜了，像是把什麽從記憶裏抹去，有什麽在呼吸間便消失殆盡。
不重要了……什麽都不重要了……
她點了點頭，從他身旁經過，眼裏似乎什麽都放不下了，只是盯着前方。
周太醫微微皺眉，他轉頭掃了一眼她，瞥見她手間的血痕，目光一頓，忽而睜大雙眼！
“王妃，你……”他欲追上去，可是想到屋裏的人又止步猶豫，他有些焦躁，最終恨恨拂袖，急忙奔進屋內。
“蘇信兒，你怎麽出來了？王爺沒事吧？等等！你要去哪裏……蘇信兒你給我站住！”白月欣見她走出院門，匆匆上前詢問，但見她置若罔聞，直接無視自己，心中又怒又驚，沖上去一把拽住她！
“蘇信兒！你站住！你……你怎麽了……”白月欣失聲驚呼，瞳孔放大，抓着她的手像是被針紮了一般恐慌地放開！
蘇信兒只是愣了好一會兒，覺得鼻息有些溫熱，擡手觸碰，指間一片濕潤，她望着手上觸目驚心的顏色，目光微動，而後若無其事的扯袖擦拭。
她的身體，原來也這麽脆弱啊……才不到一刻鐘，已經開始出現狀況了，恐怕撐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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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信兒擦了一遍又擦一遍，衣袖上已是血跡斑斑，等到她止住了血，才發現面前的女子臉色慘白，正呆若木雞的望着自己。
“你說的對，他并不愛我。”她咧嘴沖白月欣微笑，這笑容似乎沒心沒肺的。
“蘇信兒……你流血了……”白月欣手足無措的看着她，“我……我找禦醫給你看看……”
“不必了。”
蘇信兒搖了搖頭，從她身旁繞過，“他沒事了，你以後不用擔心了。”
沒事了，穆北晟好好的，今後也沒人會和你争寵了……
白月欣愣在原地，望着她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不知為何，心裏竟有些悲涼，總覺得她這次轉身，似乎不會有再次相見的機會了。
同為女子，她們都為了一個男人不惜一切，蘇信兒喜歡穆北晟這件事她又怎麽會看不出來？所以才會感同身受吧……
蘇信兒緩緩走出王府，大門的獅像旁，婢女早已恭候多時。
“王妃，您真要走嗎？”她将準備好的包裹遞給蘇信兒，臉上是掩不住的擔憂，“您真的不和王爺說一聲嗎？”
蘇信兒背上包裹，聞言只是對她笑了笑，“是他讓我走的，不用多說。”
“王妃……”婢女神色凄涼，忽而咬唇看她，“不如讓奴婢跟您一起吧！”
蘇信兒目光動了動，伸手拍了拍她的頭，“說什麽呢，你也走了，眠兒由誰照顧？”
“行了，我該走了，你回去吧。”她擡頭望着天空，晌午已過，今日晴空萬裏，暖風拂人，确實是出行的好日子……
“王妃！”婢女一聲驚呼，蘇信兒愣了愣，感到呼吸暖熱，便熟練的擡起袖子擦去血跡。
“您怎麽了？要不要奴婢去……”婢女還未說完，蘇信兒便打斷她的話。
“我沒事，你回去吧。”她擺了擺手，瘦弱的身體微晃，腳步一深一淺的，漸漸晃進了熙攘的人流裏。
婢女看着她消失的身影，眼眶紅紅的，抹了一把臉後，她正要回府，卻發現有一人正從裏面跑出來，青絲錯亂，面容蒼白，一路跌跌撞撞，幾欲摔倒，身後趕來的侍從想要扶穩他，卻被他推開！
她目光微怔，不敢置信的張大嘴巴，這不是他們的王爺嗎？怎麽就這樣跑出來？
“蘇信兒！蘇信兒你給我回來！”穆北晟站定身體後，咬牙切齒地奔至王府大門。
她怎麽敢……怎麽敢這麽做……她憑什麽在說了喜歡他的話後還能從容轉身，她怎麽敢……
見到一旁目瞪口呆的婢女時，他眼睛一亮，急忙上前。
“蘇信兒呢？她在哪裏？”
他眼神太過可怕，婢女一時吓得結巴起來，“王……王妃……走……走了……”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穆北晟死死瞪着她，目色赤紅，身體裏騰起的怒火似乎要将他燃盡！但另一種疼痛讓他更加備受煎熬！
“王妃走……走了，她說是您同意的。”婢女說着，忽然為蘇信兒憤憤不平起來，可是看見眼前的男子聽見她的話後身體陡然一震，神色間盡是痛苦，她突然釋懷了。
王妃，您知道了嗎，其實王爺是喜歡您的……
穆北晟捂住胸口，呼吸之間都是刀割裂般的刺痛，他艱難彎下腰，仿佛這樣就能減輕一些疼痛。
她走了……從始至終，她都不肯留下……
蘇信兒，你好狠……
你以為你舍命救了我就是互不相欠嗎，你以為這樣就是最好的選擇嗎，你這是要我懷着對你的愧疚過活一輩子嗎……
一輩子那麽長，她若是不在，他該怎麽辦……
他緊閉雙眼，只覺四周一片嘈雜，有許多人圍在他身邊，他們拉扯着他，喊着他，可是他卻什麽也聽不清，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她離開前的一刻。
她說了什麽……
“穆北晟，我喜歡你……我知道，你對我其實沒有感覺的，你只是病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不過以後都不會了。”
“我喜歡你這件事，便忘了吧……這是最好的選擇。”
“穆北晟，好聚好散，從今往後我們便互不相欠……若有來世，但願不再相識。”
她的話回蕩在腦海裏，字字錐心，一遍又一遍将他淩遲……
蘇信兒……你又怎知，我何嘗不是愛着你……
被蠱引誘，不過一年，相思成疾，不過半載，可他的心在許久以前就分給了她……她知不知道，她走了，也把他的心掏空了……
暖陽傾灑，他卻像感覺不到溫度似的，站在那裏，渾渾噩噩的，身體一片冰冷……
“王爺，你……”有人失聲喊道，回神之際，穆北晟撫上自己的臉，觸到一片濕潤……
不愛……若是不愛……何必為此落淚……
“愣着做什麽，都去給本王找人啊！”他低吼一聲，衆人作鳥獸散，立即行動起來。
穆北晟立在原地，望着遠處熙攘的街道，眼裏隐隐劃過一絲痛楚。
蘇信兒，我不會放過你的……你要是敢先死……哪怕窮盡碧落黃泉，我也不會放過你……
行人群裏，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有一人靜靜伫立，透過川流不息，正逆光注視着他。
蘇信兒遠遠看着那張熟悉的臉，看着他痛苦，看着他落淚，看着他落寞站在空蕩蕩的路邊，最後終于濕了眼眶……
穆北晟，就這樣吧，已經足夠了，她在這場夢裏得到了他所有的溫柔，不管是真是假，已經夠了……
愛與不愛，真的不重要了……
她仰頭，止住眼裏的熱淚，最後一次深深凝眸注視他，轉身之際，瞬間淹沒在人海裏。
穆北晟，從此以後，天涯海角，但願你我能各自安好……不枉此生這場相思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