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戀48(1)

第一章:失戀48次

這是個清晰分明的世界,他卻一直渾渾噩噩地活着。

無關生死,無論輸贏,他只是活着而已。他,像風也像雨,像陽光也像雲霧,像一切的空氣。他哭哭啼啼地來到世間,世間不會正眼瞧他一眼;他轟轟烈烈地死去,世界也壓根就不會把他記起,總之,他是個莫須有的人。世界是一臺冰冷的機器,他是那個站在世界面前,不停地打哆嗦、不停地往手心裏哈熱氣的青年人。

他不知渾渾噩噩地生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會這樣持續多久,直到忽然有一天,他有點醒悟了,有點意識了,感覺自己像是個公民了。就像是一些猿猴在進化之後,忽然發現自己能站立了,有個人樣了,便終于決定要做個人了。猿猴進化為人類之後,就永遠也無法變回原來的猿猴了。

他發誓,以後自己寧願做一棵清醒的狗尾草,也不去做一只庸碌無為的長白豬。

他真的想要做點什麽了,就算改變不了當下,也挽救不了過去,至少,他能留點什麽給未來。

他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公民,該考慮考慮自己的義務了,雖然他從未履行過他的義務;他也該考慮考慮他的權利了,雖然他并未能真正得到過所謂的權利。

他最讨厭的是黑夜,可偏偏黑夜最為漫長。

他最不願意孤獨,可孤獨卻注定伴随他終身。

他看着今晚的夜色,知道自己又回來了,回到了這個該死的城市。黑夜的夜色漫長,路上都看不到一點兒燈光,夜空中沒有月亮和一丁點星光,只有大片的黑雲在悄然遠行。

風在葉子裏騷動了一會了,走了,使得黑夜變得更為寂靜也更為寒冷。

他一個人走在空曠無人的大街上,感覺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一樣。他大喊一聲,無人呼應,他随便罵上幾句,也沒人頂嘴,他跺跺腳,路上很快就消失了聲音,一切都死寂如初。

他的眼睛裏還噙着淚,拎着一只酒瓶,那酒瓶裏還剩下半瓶酒而已。他似醉非醉,其實已經醉了,他走在路上,感到耳邊的風很冷,眼前的夜很黑。

“上天呀,為什麽我又失戀了?!”

他近乎絕望地喊了這麽一句。

靠!這已經是他第48次失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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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會兒傻笑,一會了很哭,一會兒唱歌,一會兒罵街,就這樣踉踉跄跄走回了自己住的地方。他看到眼前這個僅有十多平米的小屋子,實在難以承載他那顆飽受摧殘的心靈,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幾乎要沖破胸膛,迅速逃離出來。他每一次的失戀,都是對心靈的巨大委屈,可想而知,他的心靈已經被委屈到了何其慘烈的地步。

他把酒瓶子扔到了牆角,然後趴在窗戶邊,想要看看今晚的月色,卻發現今晚連半顆星星都沒有;他忽然發現,整個城市都是一片黑暗。他忽然想起來什麽,趕緊看手機,原來手機上的時間顯示此時已經23點32分了。他再次跑到窗戶外,瞪大了眼睛仔細去瞧,發現在一些街道上,果然出現了很多黑的人影,恍惚如鬼魅。

“這個城市可真變态!”他暗暗大罵。

忽然,有幾個黑影一下子在附近停下了,他趕緊捂住嘴巴,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他不敢作聲了。

這個城市有許多規定,比如晚上23點之後,全部要熄燈進入睡眠,不準幹其他事。還有一種黑警察,專門監督人們,只要有不合規矩的地方,就會被抓去。黑警察是享有特權的警察,可以在大街上随時逮捕你。

他已經來到這裏,再也無法逃出去。

他今晚上又失戀了,可這又能怎樣?這個城市才不會管他試失戀不失戀,才不會管你和誰親吻和誰□□最後又和誰結了婚。他也和你一樣,此刻正沉浸在一種孤獨與落寞中。

他今晚不得不渾渾噩噩地睡過去了,等到第二天醒來,又不得不趕緊洗刷吃飯,然後在8點之前趕到自己工作的地方。所有8點之後還沒有起床的懶蟲,就将面臨意想不到的懲罰。

有一對小夫妻,昨晚上纏綿的很久,晚上雖然定了鬧鐘,今早卻還是把時間錯過了。他們躺在床上,女的穿好衣服,忽然看到時間已經到了8點鐘,趕緊叫醒那個男的,可男的還不願意起床。這時,門忽然被踹開了,三個黑警察來了。

女的趕緊乞求道:“他已經醒了,你們放過他吧。”

一個警察說:“他沒醒,因為他還躺在床上。”

女的拼命地搖晃男的,男的很不情願地揉了揉眼睛,忽然看到三個警察,骨碌一下爬起來,臉色頓時慘白。

女的說:“再給我們一次機會,我們以後再也不會晚起了,我們一定準時起床。”

警察說:“已經晚了,法律從來不對任何一個人開小竈。”

男的趕緊穿上衣服,然後準備下床,卻被一個黑警察一下子抓住,并戴上了手铐,他哀求道:“求求你,放過我們吧,我們知道錯了!”

黑警察拉着他就走了,而女的正在後面大聲地哭喊,接着她也被戴上了手铐,帶走了。

床上的床單還殘留着他們的體溫,可惜,他們将永遠不會回來了。

大街上的人們已經消失的一幹二淨了,因此沒有人知道黑警察把他們帶到了哪裏。

他已經在工廠裏開始工作了,他的工作只有一個動作,而這一個動作就要無數次地做,他現在已經熟練到,能和機器的頻率保持一致,這一動作已經使得他變得比機器還要機器。

他不敢想昨晚的失戀,因為怕想多了,下一次還會繼續失戀。

沒人知道他的苦楚,就像沒有人知道他一天要重複多少次這個動作。

他叫麥芽。

他的名字本可以改為麥兜或者麥田或者麥加之類的好名字,但父親為了讓他茁壯生長,為了讓他永遠充滿希望,叫他麥芽。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麥芽失戀之後的故事,請看第二章:SB與SD。

(名字只是誤解)

☆、SB與SD

SB與SD

從B市來到S市,是他的第一次獨立做出的決定,但沒想到竟然比預想的還要糟糕。

S市的另一邊是D市,S市是一個中間城市,一頭連着B市,一頭連着D市。這樣從S市到B市和到D市,都不算遠。他發現每個城市都差不多令他失望,每個女孩都差不多令他失戀。他已經被傷的麻木了,于是,只能在工廠了,做一個會呼吸的機器,整日裏重複地做着同一個動作,一天就要上千次。

他下班後,走在路上遇到一位好心的朋友,朋友關切地看着他說:“你,怎麽了?”

他頭也沒擡,就說:“奧,我沒事。”

朋友說:“可是,我覺得你有事,你的表情已經告訴我了。”

他不耐煩地說:“好吧,我又失戀了。”

“沒事,不就是一次失戀嗎?沒什麽大不了。”

“可關鍵是,我每一次都失戀,我已經失戀數十次了。”

“人各有命,你的情路這麽坎坷,想必以後你一定能收獲比別人幸福的多很多的愛情。”

“哼,愛情,愛情算什麽?連風中的屁都不如!”

“別那麽說,愛情畢竟還是要追求的,真正的愛情是很美好的。”

“對于一個從未能得到過愛情的人來說,愛情是不存在的,愛情也不值得他相信。”

說完了,他便和這位朋友告別,朋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然後說:“看開點,一切都會過去!”

他頭也沒回地走了,發現路上的人都沉默地走着,像是一個個素不相識的影子。他不住地提醒自己,在晚上,一定要記住宵禁的時間。因為這個城市每天晚上到了23點,就會強制你去睡覺,不然你就會為此付出巨大代價,不,确切地說。你将因此受到殘酷的懲罰!城市裏的公民早就學會變乖了,他們晚上只呆在自己家裏。有時候看看電視,有時候讀讀雜志,然後就關燈睡覺,沒有一個敢去廣場跳廣場舞,那簡直等于找死。

他沒有家,只有住的地方。

他早已經感到日子毫無勁頭,卻還不得不一天天混下去,他多麽想去改變,可周遭的世界沒有一處令他滿意,也沒有一處給過他改變的希望。他越是想要改變,現實就越是難以改變。他不知不覺的已經對生活和愛情不抱有任何幻想了。

他的人生還要繼續下去嗎?

答案是肯定的。

有些生活總是似曾相識,就像有些工作永遠都在重複。你常常會問自己:為什麽我天天都在工作,卻沒有感覺到自己是在真正工作呢?我感覺自己像是一部機器,日複一日,看着太陽升起落下,看着雨雪和飛花,看着路過的人群漸漸消失,而不知不覺中将青春交給白發。工作不過是一臺絞肉機,我們用時間換回的,卻是一堆肉渣。

麥芽早已經對車間工作厭倦了,可他又能怎樣?就像他的朋友說的,人都是要工作的,要活着就要工作,別想着工作時候有什麽優雅,能保證生存就好。蜜蜂和屎殼郎都是一樣的賣力,蝴蝶和種豬同樣也是勞模,誰都別笑話誰,這樣工作就顯得公平了。

他依舊幹着同樣的工作,在這個工廠裏他早已經适應了這兒的環境,奧,确切地說,是他已經對這兒的環境麻木了。整個車間裏彌漫着無盡的水汽,車間頂棚天天都在滴水,而且那些水還帶着油污。整個車間裏最令人感到忍無可忍的是味道-------大蒜被反複浸泡後的味道。這些大蒜被浸泡在特殊處理的藥水裏,不僅容易剝皮,而且有助于保鮮。可是,大蒜長時間浸泡後,散發出濃濃的惡臭,加上工人身上的汗臭、吐沫、體味,全都混合在一起,組成了一種令人傷到死的臭味,在這兒,鼻子被□□致死。

不過,這些大蒜據說是用來出口的,全都賣給美國佬和日本鬼。

麥芽穿着白色的工作服,但白色工作服已經髒的再也洗不幹淨了,他的眼睛被汗水浸濕,但也只能輕輕地抹去汗水。他用一個大鏟子把用藥水浸泡過的大蒜撈出來,然後放到一張不鏽鋼大桌子上,那張桌子大約有2米寬,有8米多長,在這張大桌子的周圍全部是分揀大蒜的女工。女工們都帶着口罩和頭罩,一雙眼睛也難能看見。因此,十八歲的姑娘和八十歲的老太在這裏分辨不出誰是誰。

麥芽就天天把大蒜撈出來,放到桌子上,然後再把大鏟子放到水箱裏,接着再撈上來,放到桌子上,就這樣一天天地工作着,他最近感到欣慰的是,自己的速度終于和機器保持一致了,他幾乎閉上眼睛也能猜出什麽時間有新的大蒜出來,什麽時間桌子上的大蒜會被分揀幹淨。他最初的時候讨厭這裏令人作嘔的氣味,那是一種混合了消毒液和大蒜浸泡後腐爛的氣味,但多數人一開始進來都有種要嘔吐但怎麽吐也吐不出的感覺,不過,過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因為全身上下很快就充滿了這種酸臭味,自己的鼻子也因此失靈。

麥芽下班後,看到一個人向他打招呼:“下班回來了?”

麥芽說:“恩,回來了。”

對方問:“回家後,你老婆肯定做好了飯在等你吧。”

麥芽苦笑着說:“我沒有老婆,我還沒結婚。”

對方問:“那你和你女朋友可以去外面随便吃點有特色的。”

麥芽說:“我剛失戀,因此也沒有女朋友。”

對方尴尬地笑了笑,說:“哦,不好意思,那你可以自己做點吃的,一個人做飯最省了,省心也省力,最重要的是省錢。”

麥芽點頭說:“是的。”

對方這時看了看他,說:“你是不是不認識我?”

麥芽說:“是啊,我的确不認識你,說了這麽多,原來我們并不認識。”

對方說:“我住在你對面那間房間裏,以後我們會認識的。”說完,對方笑着告別了。

麥芽看着這個人遠去,覺得自己剛剛像是在演戲,而且自己是一個跑龍套的。

他走進了自己的屋子裏,看着那一床髒亂的被子和床單,還有自己一大堆的衣服,以及兩個大而空的旅行箱,感覺自己真的是什麽都沒有。自己就像是一個旅行箱,到處雲游,可到最後依舊是兩手空空。所有的經歷都成了記憶,而記憶終究不能還原所有的經歷。

他總是不免陷入一種傷感,但很快就振作起來,笑着說:“今晚我要做一道美味的飯菜。”

于是,他做了一道炒土豆絲,在快要炒完土豆絲的時候,他悄悄地神秘地加入了一種作料------紅糖。他心想:這樣的做法絕對是新鮮的,到時候土豆絲就會香甜可口,可誰知,他沒有控制好火候,導致鍋幹了。土豆絲被炒成了僵屍頭發,還散發着縷縷糊味。

幸好,自己做的自己吃,好壞都是自己擔着。他吃着炒糊了的土豆絲,感受着一種獨特的味道。他吃完飯後,頓時覺得無聊。于是,拿起電話想要找幾個人聊天。他先發了幾條短信,結果,沒有一個人回複,然後他就坐在那裏發呆。

他只好撥打電話,結果忽然聽到手機裏傳來客服小姐的聲音:“尊敬的客戶,你的手機已經欠費。。。。。。”

他只好把手機扔到一邊,然後一個人躺在床上。床上的被子有種幹冷的氣息,睡在裏面也不暖和。這使得他多少有些自苦自憐。他什麽都缺,最缺的當然是愛,他寧願用三五年換一個真愛,但他換不來。僅僅用時間是換不來愛的。他感覺生命有時候就像一陣風,不論我們飛到哪裏,我們終究是一陣無聲的虛無。

人生的所有樂趣難道就終于虛無?

他不想這些狗屁的煩心事兒,他只想要一個溫柔的女人,和一只忠誠的狗,再有一份薪水不錯的工作,就能像一個公民那樣在黃昏裏陪伴家人一起散步。可是,他總覺得自己的周圍人都不算是真正的公民,因為他們要麽養着一只半夜裏胡亂叫的貓咪,要麽就是喜歡在電視機播放肥皂劇的時候發生一些瑣碎的争吵,要麽就是談論最近親朋好友誰家又發達了、誰家又換新車了、誰家又換小三了,總之,沒一個人是真正的公民,有素質的公民。

他覺得自己連一個賤民都算不上,最多算是個有着兩條腿、能直立行走會講話會生殖的高等動物罷了。想着想着,他竟然流着眼淚睡着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他真的在睡覺的時候流淚了,那會多麽悲傷?

次日醒來,他卻經歷了一次劫難-------

☆、戀人空白

第二天醒來,他趕緊看鐘表,已經7點半了,他趕緊跑了出去,發現大街上人們正行色匆匆,已經有很多人早已離開了住處去了工廠或者其他工作地點,總之,家裏沒人了。城市像是個空城。

他來不及問候,就像是來不及道別一樣。

他只能匆匆地走,然後穿過街角,他看到一些小商販已經開始了一天的營生,他看到今天的天色不錯,豔陽高照,路上的風夾雜着一股清新的味道。他進了工廠,已經看到有人換好了工裝,站在門外等候。他趕緊走進了換衣間,一股令人窒息的惡臭一下子霸占了他鼻子裏每一個毛孔。他忍着這日複一日相似的惡臭,只能盡自己最快的速度,換好工裝。

他走到門前時,其他人都已經換好衣服等在那裏了。

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了出來,看了看表,已經8點了,他大喊:“都給我站好隊!”

麥芽和其他人都快速挪動,然後一動不動站得筆直。

高大的男人說:“今天繼續工作,記住不能說話,也不能放屁,要上廁所就要跟我打報告,不然就永遠別想回來。另外,大家要注意一點,不準在工作期間談戀愛!”

說完,他命令所有人都開始工作。

麥芽剛要對一個同事說,結果那人用手勢打了一陣子,大意是說:“工作期間不要說話”。他只能把話埋在心裏。他要是工作期間不能戀愛,那自己怎麽能尋找愛了?!要知道,他可是最缺愛的人。

麥芽又工作了一天,然後便在下班後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他向來不喜歡熱鬧,更何況酒吧和其他一些場所都需要錢,他的工資僅能夠維持最基本的生活,那些超乎金錢能力範圍的快樂,只能是一種渺遠的奢求。

麥芽細細想一想自己的48次戀愛,覺得這些戀愛雖然以慘不忍睹的結局收場,但無聊的時候回憶一下,還是比較有趣的。

比如他喜歡過一個女孩子,那女孩子就告訴他,她比較色,特喜歡和男人□□,跟各種男人做各種愛,最後,她嫌麥芽床上的功夫一般,于是甩了麥芽;比如有的女孩子特別喜歡吃辣,只要出去吃飯就喜歡吃辣,越辣越好,無辣不歡,可是,麥芽偏偏是個不能吃辣的人,于是,他們也吹了;比如還有個女孩子在交往一段時間忽然要麥芽買車,不買車就不再交往,麥芽買不起車,于是也就告吹了。這樣的例子實在太多,但細細想想,沒有一次戀愛值得一輩子回味,這些人都是偶然相遇的人,沒來得及相互了解,就一起投入了一種叫做戀愛的游戲中。這麽說吧,和你談過戀愛并且分手的女孩子,你最好少想,因為一切前任都是孽緣,初戀也不過是佛光一現而已。別老回憶過去的□□,因為有些事情只能放到未來。

既然愛,就要愛一個懂你的人,更要愛一個你懂的人。如果非要在這兩者之間選擇的話,我情願誰都不選擇,因為只有雙方都懂彼此,才能有穩固的愛情。那些我們還不了解的人,怎能擁有真正的感情?!所有的戀愛之所以失敗,一半是歸根于性格,當然另一半就是源于不能相互理解。

當然,至于愛你的人是不是懂你,或者你是不是真的懂你愛的人,這個就不好說了。

麥芽從未遇見過懂他的人,因此他孤獨;他也從未遇見過他懂得的人,因此他寂寞。

他聽說城市晚上23點之後,就要進入睡眠狀态。他便只能自己一個人坐在床鋪上,看着這滿城的夜色,陷入一種和黑夜共同失眠的境界裏。

當夜晚失眠的時候,它會想起誰?

☆、慘被關押

慘遭關押

他次日醒來,第一件事仍是看表。這時,鐘表顯示時間是7點40分,他趕緊顧不得洗刷和吃飯,飛快地離開了自己的住處,他生怕自己拖到8點鐘,一旦到了8點鐘自己是絕對不能逗留在自己住處的。

他看到大街上的人很少了,于是開始狠狠地罵自己:“你為什麽起得這麽晚?!別人都已經到了自己工作地點了,你為什麽才匆匆地踏上上班的旅程?!自己真不敬業!”

他大步快走,發現頭頂有一只烏鴉飛過,那烏鴉還喳喳地叫了幾聲,真他媽掃興!大早上就聽見烏鴉叫!

他一邊罵着,一邊快跑到了工廠,然後像一個機器人那樣,快速地換上工裝,然後是站隊,再然後就開始工作。他的工作永遠只有一個動作:用大鏟子把浸泡過的大蒜撈出來放到大桌子上。他工作的時候,也從來不敢看別人一眼,只管工作。因為他們被禁止說話,加上大家也看不清彼此的面目,因此只好像個木偶一樣工作呗。

這時候,一個分揀大蒜的女子将揀完的大蒜放滿了一個大盆,她便把自己瘦小的腰彎下來,默默地用力,只見那一大盆大蒜足足有七八十斤重!她慢慢地用力,咬着嘴唇,額頭上還沁出了細細的汗珠。她緩緩地拉着那一盆大蒜,在光滑的地面上小心翼翼地走,大夥兒誰也沒有注意到她。

但麥芽注意到了,他眼裏看着她,心裏也看着她,一直擔心:別滑倒了,一定要小心地面呀!

她踉踉跄跄地走着,看樣子她很吃力,簡直随時可能要跌倒。麥芽看到不遠處的監工開始閑談了,他便也開始仔細地看着那女子,小聲地說:“小心呀,小心地面,千萬別滑倒!”

她忽然一下子滑倒了,摔得雙膝跪地,看樣子摔得不輕。

麥芽跟過去,扶着她說:“疼不疼?”

她點點頭說:“疼”。

麥芽說:“你揉一揉吧,這個我來弄!”

這時,不知誰從後面對着麥芽屁股狠狠地踹了一腳,麥芽由于毫無準備,因此被踹了一個狗□□,也重重地摔倒在光滑的地面上,渾身都疼。于是,人們立刻發出一陣笑聲,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兒,看着麥芽的狼狽相。

一個滿臉橫肉、長着絡腮胡的男監工對麥芽說:“誰讓你擅自離崗的?!你別想趁着機會跟別人親近!走,幹活去!”

麥芽憤怒地站了起來,看着那個女孩子,那女孩子用一種哀求的眼神看着他,那意思在說:“求你了,你別惹他。”

麥芽再看看監工,再看看這周圍的一切,感覺自己就像在一個地獄工廠裏一樣,每天幹的都是喪良心的活,每一天都是如鬼魅一般,幹着永遠死板的工作,這樣的壓抑只能使人走向毀滅。

他于是穩定一下情緒,說:“我只是想幫幫她,沒看到她摔倒了嗎?!”

“誰下令讓你幫忙的?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裏了!要幫忙就算是全車間的男人都上,也輪不到你!”他說完哈哈大笑起來,車間裏立刻傳來一陣鬼哭般的嘲笑聲。

“我只是想幫一個人,難道也有錯嗎?”

“這裏沒有對錯,只有允許或不允許。”

“那你告訴我,哪些是允許的,哪些是不允許的。”

“你允許幹的就是你必須工作,除此之外都不允許,你上廁所都要看我們樂意不樂意,你懂不懂?!”

麥芽不再說什麽,心中的怒火即刻就要被點燃,而那女孩子竟默默地站了起來,忍着痛苦,重新把大盆擡了起來,一個人踉踉跄跄擡到了另一間房間裏。

麥芽看到眼前的一切竟如此恐怖,他想起了今天早上遇到的烏鴉,他覺得人應該活得有點尊嚴,工作也要有點尊嚴,如果連尊嚴都不要了,人就無所謂是個人了。

他走回自己工作的地方,忿忿地說:“真是慘無人道!”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男子瞅着他,眼睛裏散發出一種恐怖的殺氣。

“我沒說什麽!”

“你以為老子聽不清嗎?!”說着,男子就用手擰着他的耳朵,把他像拎一條死狗一樣,拎出了車間。在車間外,有着毒辣的陽光和稍微清新的空氣。麥芽終于爆發,他轉過身,一拳打到那監工的腹部上。那人根本沒有感到疼,接着便惡狠狠地一拳頭打中了麥芽的左眼,麥芽感到左眼的眼珠子好像一下子爆裂了,他的眼球立馬布滿血絲,紅腫起來。麥芽還沒來得及還手,便被對方一腳踹倒,他被打得死去活來,活來死去。

這時候,有人已經告訴了工廠其他監工,其他監工都趕了過來,他們沒有幫忙,只是袖手旁觀。

過了一會兒,麥芽已經被打的奄奄一息了,他躺在地上,渾身的骨頭好像都被打斷了。那個男人看了看周圍的監工,然後對着麥芽說:“今天就放你一條生路,你給我小心點!”

其他人也只能戰戰兢兢地工作,只能在心裏默默為麥芽祈禱。麥芽的眼睛被打腫了,不能再睜開,他好不容易睜開眼睛,這時已經到了中午的時間。他看着員工們都去換衣間換衣服準備吃午飯了,而自己已經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只能蜷縮在一個角落裏。

這時候,忽然有個人蹲下來,摘下了她自己的口罩和帽子,露出一頭烏黑的秀發。

“你怎麽樣?你好像傷得很嚴重。”她說着,臉上顯出一副憂郁。

“是很嚴重,不過死不了,你摔得疼嗎?”麥雅問道。

“現在不疼了。你要不就請假吧,這樣子怎麽幹活?!”她說。

“我請假還是要找他,而正是他把我弄成了這樣,我還有請假的必要嗎?!算了,今天的仇恨我會記住的,改日找他算賬。”麥芽決定站起來,可他剛剛站了一下,又一屁股癱坐到地上。

“你去吃飯吧,我沒事。”麥芽說。

“傷得那麽重,還說沒事!”她說着便起身快速離開,一邊跑着一邊用手抹去眼中淚水。

麥芽下午又獨自堅持了一個小時,到了下班時,他發現自己身上的傷都已經快要愈合了,血跡也都幹了。他心想這樣子終究不行,于是便去了一家小診所,小診所裏竟然擠滿了看病的人。

一個孩子正哇哇大哭,他看到周圍的一切,只能産生本能的恐懼,他的母親用力按住他,大聲訓斥道:“哭什麽哭!你要是不得病,還用得着受這個罪?!”

她繼續按着孩子,那孩子反倒哭得更加大聲。

一個老人坐在一個長條椅子上,用一雙渾濁的眼睛看着排隊看病的人。

一個肥胖的男子喘着粗氣,不停地打噴嚏,一邊捂着鼻子一邊說:“昨晚上吹空調,竟然吹感冒了!!”

一個很瘦弱的女孩子走來走去,顯得很着急。

麥芽一進來就忽然感到自己渾身疼,好像剛才那些已經閉合的傷口一看到醫生都重新綻開。醫生就是那種你一看到就渾身感到有病的人,即使你沒病,你一見到醫生,頓時感到自己好像真的有病了。

“醫生,能不能先給我看看?”麥芽說道。他試着找個地方坐下來,但沒有人願意讓出位子。

排隊的人還在排隊,等待的人卻已經不願再等待。

“醫生,能不能先給我看看?!!”麥芽大聲喊道,頓時滿屋子的人都看清了他,立馬讓開了。排隊的人立馬讓開,并嘟囔着說:“這人傷得可真重!!”

麥芽踉踉跄跄地走到門診的窗口,對方便安排他先去拍個片子,他去拍了個片子,結果沒有骨折也沒有肋骨斷裂,只是肌肉挫傷!他很納悶,最終醫生只是給他拿了藥,讓他回去吃藥安心調養就行。

他以為自己傷得很重,可醫生竟然把傷看的這麽輕。

他獨自走回自己的住處,結果遇到了那個跟自己打過招呼的,住在對面的朋友。朋友很驚訝地說:“呀,你這是怎麽了?跟小混混打架了?”

“恩,跟一個老流氓打架了。”麥芽說。

“嚴重嗎?拿藥了嗎?”

“拿了,我很快就會好。”

“好啊,等你好了,有時間到我家來做客!”

“好,謝謝。”

接着,朋友便關上了屋門,麥芽也走進自己的屋子關上門。他自己弄了一口吃的,感覺自己現在已經人不人鬼不鬼了。他發誓一定要離開這裏,一定要換一個稍微有點尊嚴的地方。

他看着窗戶外面,有一層烏雲在飄蕩,在黑睽睽的樓層間,時不時會有一股冷風飄來,陰風陣陣有點冷,在夜空上面,一輪圓月像是一個大圓盤一樣挂在天上,可惜,這個時間沒有多少人敢欣賞月色,因為,夜晚一到23點,所有的燈注定要熄滅。

他孤獨着,睡不着覺,疼得也難以入睡,只好趴在窗臺上看着遠方。他卻又不能晚睡,因為害怕明天睡過了點。這個城市看似是高效率的,一切都是按部就班,有着明确的規定,但誰都知道這些是人們所不情願的。

忽然,一只烏鴉飛了過來,栖落在他的窗戶旁。

他很快認出來了,這只烏鴉正是今天早上的那只烏鴉,他憤憤地對着那只烏鴉吐了口吐沫,那烏鴉卻巧妙地逃開了。麥芽憤憤地罵道:“該死的烏鴉,遇到你真是倒黴!”

“那只是世人對我的偏見!”烏鴉說道。

麥芽忽然感到奇怪,烏鴉竟然會說人話。他好奇地說:“你是妖怪還是精靈?你怎麽會說話?”

“我是烏鴉,一只會說話的烏鴉,以前我有一位朋友叫鹦鹉,它可會說話了,嘴皮子可溜了。說話這門學問,我是跟他學的。”烏鴉說。

“鹦鹉是鹦鹉,烏鴉是烏鴉,烏鴉怎麽能像鹦鹉那樣說話?”麥芽問道。

“那是世人的偏見而已,你總歸也是一個庸俗的人,免不了有所偏見。”烏鴉說。

“烏鴉,我恨透了這個城市,也恨透了這個世界,為什麽世界不能溫馨一點呢?”麥芽問。

“對于孤獨的人來說,世界永遠是你不願回去的墳墓。對于溫馨的人來說,世界是你不願離開的家。”

“我從沒有感到世界是個家,我感覺世界像個旅館,我付了錢于是能活着,如果沒有錢,我也就不能在這家叫做世界的旅館多住一分鐘,不,多呆上一秒也不行。我會被全世界轟出來的!”麥芽說。

烏鴉忽然聽到了什麽動靜,撲扇着翅膀,麥芽也跟着向窗外望去,卻發現幾個高大的黑警察正抓着兩個年輕人。年輕人正在哀求,但很快被帶走了,消失在黑夜裏。

麥芽便問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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