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離開了你
張浩賢回到了辦公室後,帶着沉重的心情,他從辦公桌下的櫃子裏拿出了一份已經填好已久的辭職書,然後拖着重若灌鉛的身子,艱難地走到了饒幸靈的辦公室。
看到了辭職書後的饒幸靈并沒有如他想象般當場發飙,而是出乎意料的平靜,不久後,只見她輕嘆了一口氣說:“其實我也想和你說很久了,公司現在不景氣,也給不了你好一點的待遇,只是舍不得你離開才一直沒開口。”
說着她在辭職書上的批準一欄裏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這并不是張浩賢期盼的反應,他更希望她能大聲呵斥他,最好是暴打他一頓,那麽他的負罪感就可以減輕一點。
“那麽,你找到了下一份工作了嗎?”
“還沒。”
“噢,那麽你可以等找到工作再離開,我有幾個比較好的畫商想介紹給你,我等會幫你約好時間見面。”
聽到這番如此為自己着想的話,張浩賢難受得說不出滋味,他開不了口說出任何傷害她的話語,但是一想到如果他不說出分手,饒幸靈便會失去更多,他便把心一橫拒絕道:“不用了。”
“為什麽?”饒幸靈注意到他的異常,臉色一沉問道。
“今晚再說,我先回去了。”
“站住!”他轉身欲走,卻被饒幸靈叫住了。
“不行,現在就告訴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人們都說女人的第六感很強,他曾嘗過母親第六感的厲害,現在也嘗到饒幸靈的了。反正早晚都要說,還不如現在狠下心來說了,只怕到時候回到家中被溫馨所熏染就難以開口了。
“我不但想辭職,而且。”說到這裏,張浩賢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他躊躇了一下,臉色凝重地說了下去,“我還想說分手。”
他的聲音很底很輕,但是在這個小小的隔間裏,卻可以清晰聽見,他甚至能聽見心裏頭那悶悶的破碎聲。
“你說什麽?!”只見饒幸靈顫然問道,臉上是驚愕的神色,随後便被惱怒所取代。
張浩賢慶幸那不是受傷的神色。“我想要分手。”他大聲地重複,然後轉身就走,這次他不想再去看她的表情,也不敢去看。
但願她能好好的。
一直到下班,他都呈一副靈魂出竅狀,直愣愣地在自己的辦公座位上坐着,像一副毫無生氣的木雕,明明自己是提出分手的那一方,心裏卻是被抛棄的苦痛滋味。直到收到了財務部的工資結算清單和離職審批書,他才稍微清醒過來。
他慶幸饒幸靈沒有過來,哪怕是為了挽留,他也不希望她會這麽做,因為他沒有勇氣再去面對她了。他失神地在上面簽了一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就離開了。
從公司到家這一段路程并不遠,但是這次卻倍感漫長,平常他都是和饒幸靈邊聊天邊漫步回家的,然後會順道買些肉菜回去做飯,那時候總感覺走完這段路并不需要花太多時間。明明是同樣一段路程,這次卻無論怎麽走都感覺到不了盡頭。
不知花了多長的時間,他終于走到了家,阖上門後他便撥通了袁恺希的電話,告訴了他結果後就直直挂了。他再一次變成了孤單一個,再一次失去了支撐他的力量。他無力地靠着門,癱坐了下來,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一動不動,他以為自己死了,卻能聽見自己富有節奏的心跳。他難受地抱起了膝蓋,把頭埋了進去,寂寞的身影沉沒在一片黑暗之中。
半晌。
快樂走了過來,朝他發出了小聲的旺叫,清脆的聲音打破了這難耐的寂寥。他輕輕地擡首,看見快樂正站在眼前,它注視着他,雙眼明亮可人,尾巴起勁地搖擺着,虔誠的神态讓那段友善的旺叫聲聽起來如同親切的慰問。快樂就是他上個月收養的小狗,饒幸靈說快樂一直是他們缺少的東西,故為它取名為”快樂”。
她曾對他說,他們是一樣的,她從小失去了母親,他從小失去了父親,他們害怕孤獨,但是又不得不去面對孤獨。她懂他。只有和她走在一起,他才會有完整的感覺。
他把快樂抱在懷中,幻想着和她抱在一起,孤單的感覺不再強烈。
和饒幸靈分手後的那幾天,有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他咽不下東西,夜晚也無法入睡。但是沒有像母親離開他那段日子那麽嚴重,餓了幾天後,他還是會本能地去找東西吃,折騰了好幾個夜晚後,眼皮也會因為疲勞而不得不阖上。
只要一想到,他能為她做點什麽,他便不會感到那麽難受,
這段日子,讓他明白到,他并不是一無所有,他有快樂陪伴左右,有一群對自己關懷備至的兄弟。
于是,他什麽都不去想,一心一意地去畫畫。
現在他沒有家庭負擔,也不會被母親催着去結婚生子,他只需要養活自己就夠了,而且他并沒有要找工作的打算,只是會偶然帶上快樂去寫生,然後把畫賣給他認識的畫商,圖個閑逸的窮日子。
總是聽人說,男人就得轟轟烈烈地幹一番事業,開一開豪車,住一住洋房,生命才無悔。他無法理解這樣的價值觀,也沒有如此物質的欲望,現在對他來說,畫畫和饒幸靈就是他生命中的全部。
郭倪說,他是一個淡泊得如白開水的男人。這樣形容再适合不過了。在這段失意的日子裏,他還是會和郭倪聯系,她是個知性的女子,對于他和饒幸靈鬧分手一事,問他一次不說,她便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了。在郭倪口中得知,袁恺希已經停止了惡作劇,公司化險為夷,略有起色,可見他遵守了他的承諾,張浩賢也稍微安下心來。
但對于饒幸靈最近的狀況,他全然不知,因為郭倪密口不提。
還是會想她。
想着想着,就會感覺難受痛苦,那種感覺就如同吸毒般難耐,他坐立不安。有好幾次,他麻木地走着,卻不知道要去哪裏,有時候不自覺地就會走到饒幸靈公司的樓下,然後才如夢初醒。在家裏就會忍不住地去翻看她的畫,這樣才能稍微克制一下,有好幾回他就這樣呆呆地看着畫然後慢慢地墜入夢鄉。後來,他索性買了一些畫框回來,把饒幸靈的畫一幅一幅地挂在牆上。
這樣便能無時無刻看到她了。
以後,真的不能再見到她了嗎?忘記了她就不用如此寂寞難耐,但是他做不到,很想回到她的身邊,很想。
看着家裏嶄新的家具和新粉刷的奶黃色牆壁,他常常想起那段他們曾一起用心裝修的溫馨日子。那時,他們為沙發的擺放位置而争吵,最後還是輸給了她。那時,他們買來了幾桶高質無味的牆漆,一起粉刷屬于他們小小的天地,像一對富有默契的新婚夫婦。
有時候,他甚至會盼望她能來取回她的行禮,那麽就能借機見她一面,那怕一面也好。為什麽就是不來,是不是在她的心裏面,他并不值得一提,如果是那樣也不為怪,像他這樣的男人,放在哪裏都是無足輕重的。
驕陽如火的七月,就像熾熱的煉爐,烘得他昏昏沉沉,渾渾噩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