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王國勳臉貼近屏幕問:“你什麽時候回來?”
“爺爺,你怎麽在這?”王寶甃吓了一跳道:“我給你寄了茶餅,鮮花餅,等王西平收到……”
“我不吃什麽餅子,你可以出去野,但你得說個地讓家人放心。”王國勳道。
“我剛到雨崩村。”
“啥村?你跑村裏幹啥?”
“我徒步……”信號不好斷掉了。
“我們這什麽村沒有?能賞花能徒步,真是近的臭遠的香。”王國勳問:“她說的什麽村?賈雨村?”
“雨什麽村?好像雨崩村。”甘瓦爾道。
“雨崩村在哪?”
“在德欽縣。”王西平栽着草莓道。
“德欽?她跑雲南去了?”
王國勳朝着甘瓦爾道:“去拿把小鏟子過來,這土得松松。”修着老枝道:“明個弄點牛糞化肥來,這花營養虧得多,得慢慢養。”随直起身子扶着腰。
王西平搬了把椅子過來,有位姑娘跑過來喊:“西平哥,西平哥!”
王西平看她,“怎麽了?”
王國勳擡頭看道:“這不是你大伯家丫頭?慌慌張張的出啥事了?”
王西夏穩了情緒,叫了聲太爺爺,“沒事,還是我媽的病,我爸讓我喊西平哥過去趟。”
Advertisement
王國勳催道:“這是要緊事,你們趕緊過去。”
王西平道:“好,讓甘瓦爾在這陪您……”
“陪什麽陪,我又不是小孩,我剪完枝就回去了。”王國勳道。
王西夏拽着袖筒眼神焦急,王西平往前走道:“怎麽回事?”
王西夏咬着牙悶頭走,本身面相老氣細長眼,凹鼻梁高額頭,凸起的顴骨上又布滿雀斑,這姿态更顯得不好相與,不像個善茬。待走出大槐樹,王西夏克制着語氣道:“王西周被人給堵床上了。”
“什麽意思?”王西平看她。
“能什麽意思,偷人媳婦了呗!倆人被抓奸在床!讓人丈夫給綁了擰過來!”咬牙切齒道:“這事處理完我再也不回來了!”
王西夏家大門緊閉,門口停了兩輛面包車,王西平拍門,裏頭一陌生男人開門,張嘴就問:“你是來說事的?”
王西平推開他進去,地上捆着只穿了秋衣的王西周,屋檐下蹲着老實巴交的大伯,夾竹桃旁站着扛了肚子的大嫂。四五個陌生男人坐在凳子上,翹着二郎腿。
王西夏扶着孕婦道:“嫂子我們回屋,不站這惡心自己。”
王西平道:“西夏,先拿張被子過來。”
“事沒解決拿什麽拿?先凍着吧。”一陌生男人道:“誰能管事誰出來,咱都別廢話!”
王西平進屋扯了張被子,蓋在牙齒打顫的王西周身上。一個男人過來就是一腳,踹着王西周道:“裝什麽孫子呢,偷人都偷上門了!”旁邊幾個男人湊過來,罵罵咧咧的你一腳我一腳。
王西周弓着身子,護住頭悶聲不吭。
王西平沒說話,王西夏不作聲。
大伯嗫嗫嚅嚅道:“西平……西夏你跟他們好好說說,他再渾也是你們的大哥……”王西夏扭頭看他,大伯吓得不敢出聲。
那幾個人打完,院裏靜了下來。他們相互看了眼,朝王西平道:“這事怎麽解決,你們出來個說話的!”
王西平看他,“你要怎麽解決?”
“要不犯法我想剁了他。”那人沒好氣道:“這事可公可私,公了我就扒光了他,拖着在你們鎮裏轉一圈,然後卸他條腿。這事算我咽了。私了咱就用錢解決,十萬塊壓下我心頭恨。你們自個商量吧。”
王西夏沖到門口,拉開大門道:“随便扒,你們拖到北京轉都行!”
院裏人愣住,沒見過這麽潑辣的姑娘。那男人道:“娘們兒家別瞎摻合,這沒你說話的份,這事得你老子點頭。”
“私了兩萬,公了報警。”王西平言簡意赅。
“什麽玩意兒?打發要飯的呢?我媳婦白被人睡了?”腳狠踹王西周道:“你就是臭名昭著的慣犯。自己鎮裏不禍害,跑我們村裏撒野?”指着大伯道:“我告訴你們,十萬塊一個子不能少,我還不信幹不過你們。”
“十萬沒有,有兩萬。”王西平語氣平淡道。
“兩萬也沒有!自己媳婦偷人在我家耍什麽威風!”王西夏罵道。
“你他媽是不是欠抽?”那男人指着王西夏鼻子罵。
王西平拍掉他手,“西夏報警,這事公了。”
大伯起身道:“不能公了……”
王西夏一腳踹翻凳子。大伯道:“你得考慮下你侄子,你嫂子還懷着……”
大嫂從屋裏出來,面無表情道:“你們別在這鬧,否則我扛着肚子去你們村鬧,你媳婦勾搭我男人我還沒鬧呢!”
“行,咱們就看誰能豁得出去。你們随便去我家鬧,我明天就把那破鞋休了。你們打聽打聽我是誰?老子怕過誰?你們報警我不怕,我才是受害者,就算拘了我,只要出來我就來你們家鬧!想白睡我婆娘那不可能!”那男人朝大伯道:“你們家就你一個明白人,錢算啥?花了還能賺,你兒子要有個三長兩短誰給你養老?指望你這閨女?”
“你要覺得行,我現在轉兩萬給你。裏屋還躺了位病人,給不了你十萬。”王西平道:“不行,咱們就公了。”
“呸,五萬,少一個子不行!”那男人啐了口道。
“你們拖着王西周滾出我家!”王西夏罵道。
“兩萬也行,讓他妹子也陪我睡一覺,這事扯平。”話剛落兒,王西夏朝他臉上吐一口痰,那男人伸手就要打,王西平拎起凳子砸過去。旁邊幾個人圍過來打。
王西平練過,還能暫且招架得住。王西夏拿着棍子亂掄,下手毫不留情,院裏打成一團,拎東西就砸,抄東西就打。
兄妹倆逐漸吃了虧,王西平頭上挨了下,血流到眼睛,胡亂抹了一把,拎起角落的鋤頭,不要命的掄。王西夏踹開廚房門,拿起竈臺的刀出來,氣勢太彪悍,幾個男人吓的掉頭跑。王西夏追出去,幾個人車也不敢開,吓得跑沒了影。
王西夏返身回家,一腳踹上大門,蓬頭散發衣衫不整,嘴角帶傷的走到王西周身邊,怒目切齒的踹他道:“我每次都被你逼成了潑婦,你知不道啊你!全家都跟着你丢人!”朝着嫂子喊:“你跟着他這爛渣圖啥?”
王西周蜷縮成團,悶聲不吭。
王西平剃了發,頭上縫了兩針。王西夏載着他回了家,甘瓦爾趴在凳子上練字,擡頭看着他們。王西平問:“草莓是你栽的?”
“是太太爺栽的,他剛走。”甘瓦爾問:“你頭怎麽了?”
“沒事。”王西平有點眩暈,犯惡心。王西夏端了水,遞了藥給他。
王西平仰頭喝下,還沒咽盡,連水帶藥的噴了出來。整個人咳到發顫。王西夏吓得說不出話,甘瓦爾趕緊順他背,王西平推開她,捶着胸口來回走。
王西夏哽咽着喊:“西平哥。”
王西平擺擺手,表示沒事。甘瓦爾進屋,拿起包藥,默不作聲的擀碎。好大一陣,王西平才緩過來,坐下道:“沒事,噎着了。”甘瓦爾把藥粉倒水裏,融開了遞給他。
王西平喝了口道:“他們要是再來,我轉兩萬……”
“不給。橫的怕不要命的,我看他們敢不敢來!”王西夏恨道:“這事你別管,一分錢都不掏,有本事讓王西周給。”
“我知道你擔心什麽,我根本不怕!二叔活着的時候一直幫我們家擦屁股,不能他沒了,你也跟着擦屁股!我爸窩囊了一輩子。這十幾年來沒錢就問二叔借,沒錢就問二叔借,我爸跟我哥前後借了百十萬不止。”咬咬牙,抹着淚道:“我媽也活該,一直把二叔當搖錢樹,撺掇他們父子倆借錢。現在生病躺床上了,才念起二叔的好。”
王西平沒作聲。
王西夏看了圈破院子,篤定道:“你放心,這錢我會一點點還的。”
“不用,這是我爸給大伯的。”
“我爸每回說的都是借,沒還過一回,我知道二叔沒指望他還。我大學四年是二叔供的,我爸沒掏一個子。我工作七年攢了一百萬,我終于能擡起頭還了,我哥捅個大窟窿我替他還了六十萬。我想着先還四十萬吧,我媽又查出乳腺癌。”王西夏紅着眼窩道:“西平哥你放心,年底我一定先還你三十萬。”
“不用。”王西平搖頭。
“不要就是看不起我!你籌錢替二叔生意還賬我們家沒出一分。雖然那時候我媽正需要錢,可我心裏還是愧疚。我們家桃園是二叔置下的,我爸養活自己綽綽有餘。王西周若肯悔改,他在鎮上找份正經工作,養活一家四口沒問題。”挑了下嘴角,諷刺道:“狗改不了吃屎,我看他賭性難改。他再捅簍子問我要錢,我立馬跟他斷絕關系!”
“工作怎麽樣?”王西平問。
“我一直是銷售骨幹!”王西夏道。
“感情上呢?”
“我是我們公司出了名的“虎姐”,男人見了我都望風而逃。”從包裏掏根煙道:“說我沒意思,說你。鎮裏都說你是鳏夫。”
“說什麽都行。我沒打算結婚。”王西平不在意道。
“真的?我也是不婚主義。”王西夏道:“咱們這輩邪了,一共叁,倆不婚一個爛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