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甘瓦爾拆開快遞,從裏頭拿出十幾包牦牛肉幹,兩把小藏刀,幹松茸,幾盒藏香。一袋散裝的牛肉幹,上頭寫着給虎仔,黑貝。
甘瓦爾拿了幾包牦牛幹,幹松茸送到王國勳老院。一路跑回來把玩着藏刀,拆開牛肉幹喂了黑貝跟虎仔,倆狗來回嚼了嚼,吐出來不吃。
甘瓦爾捂着半邊臉,好吃是好吃,就是嚼的腮幫子疼。拿出手機給王寶甃語音,告訴她桃花開的正盛,下溪村的游客絡繹不絕,他每天被花香嗆的都快鼻炎了。王寶甃問他最近玩什麽,他說周一至五王西平每天輔導他功課,只有周末才會玩滑板,騎單車。
王寶甃問家裏修整了沒,甘瓦爾說王西平身體不舒服,頭上的傷口裂開,又連着發燒了好幾天,剛躺回床上休息。王寶甃把語音轉成視頻,讓他看王西平睡了沒。甘瓦爾進裏屋,王西平靠在床頭看書,甘瓦爾把手機遞給他,王寶甃看了他會問:“最近身體不好?”
“沒事。”王西平問:“你到哪了?”
王寶甃把手機轉了圈,笑道:“猜猜,桃花節剛結束。”
“我們這也是桃花節呢!比你那好看!”甘瓦爾看視頻裏的景色,口是心非道。
王寶甃攏了下頭發問:“家裏暖和嗎?”
“很大的太陽,上體育課都熱!你穿的是什麽?”甘瓦爾問。
王寶甃照了下全身,“這是騎馬服。我這邊還很冷,早上下了會雨,這會連十度都沒有。”
“今天有二十三度。”王西平看她道:“你胖了。”
“胖了十斤,我昨天秤的106。”王寶甃捏捏臉道:“春節前是96。”指着眼窩問:“你睡眠很差?看着瘦了。”
“你胖了好看,以前臉窩有點凹,現在鼓出來了。”王西平道。
“我以前醜?”王寶甃問。
“是更好看。”王西平改口道。
“不還是醜?”王寶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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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西平笑笑,不再接話。
“我發了三個墨脫石鍋回去。你家一個小的,我家跟大伯家是大的。你這兩天注意查收,确認完好無損再簽收。”
“是皂石?”王西平問。
“當然。我不亂買東西,三個六七千呢!”想起什麽問:“我發的牦牛幹跟松茸收到沒?”
“收到了,還有藏刀跟香。”甘瓦爾搖頭道:“黑貝跟虎仔不吃牦牛幹。”
“黑貝把虎仔帶壞了,虎仔以前什麽都吃。”王寶甃歪鼻子道。
“牦牛幹太有嚼勁了,他們倆老了嚼不動。”正說着,外頭傳來孩子喊聲,甘瓦爾跑了出去。
“不錯,混上朋友了。”王寶甃對着鏡頭塗唇膏。
“主要是有單車,滑板。”
“小孩不都是靠裝備吸引玩伴?”
“你嘴唇裂了。”
“風嚎的。小的給甘瓦爾,大的你留着。”
“什麽?”
“藏刀。”看着鏡頭問:“你狀态看起來很糟,失眠的厲害?”
“差不多。”王西平道。
“我這段狀态不錯,吃得飽睡得好。”王寶甃道。
“看出來了。”
“你把那香燃上,有鎮定安神的功效,味很淡,有股夏天雨後的土腥氣。”
“好。”
倆人看了會,沒話聊,誰也沒提挂電話。王寶甃把手機轉到風口,問道:“能聽到風聲嗎?”王西平搖頭,
“風很柔,也很香。有菌菇香,腐樹香,苔藓香,還有剛下過雨的泥土香。”嗅着鼻子道:“還有股奇怪的味。”低頭看四周,皺鼻罵道:“我靠,我踩到馬糞了,還是稀的……”
王西平笑道:“你身後有棵半倒的腐樹,鞋底在上面蹭蹭。”
樹幹太潮濕,長了層苔藓,馬糞蹭下去了些,可白色的運動網面上,盡是綠苔。
“這白鞋第一次穿,我實在沒鞋穿了……”踮着腳走到河邊,鞋底在水裏沾沾,踩在鵝卵石上蹭蹭,越弄越惡心。
“你別蹭了,回去用鞋刷……”
“活該扔了,我才不刷!”王寶甃指着鵝卵石道:“我昨兒差點裝一包發回去。你鋪一條路在院裏,後來想想不劃算。我又想起一則警告,說出門旅行不宜撿石頭回家,非常不吉利。”
“這是什麽河?”王西平問。
“尼洋河。”王寶甃嗅着鼻子道:“我聞到股炖雞的香味了。”朝村裏走道:“回去給你們炖石鍋雞。”
“院裏養了群雞鴨崽。”王西平揚唇道:“是太爺爺給的。別人送了他幾十只,他給了我二十二只,昨天它們鑽進菜地把菜芽啄了啄。”
“正好,長成就能做石鍋雞了。”看了眼時間問:“你不燒晚飯?”
王西平掀開被子下床,外面天色擦黑,走到屋檐下開燈,俯身在臨時搭建的雞圈旁,讓王寶甃看雞崽。
“黃黃的,絨絨的,咕嚕咕嚕着眼睛可愛死了!看着就有食欲!”王寶甃道。
王西平撒了把小米進去,雞崽們埋頭啄食。“我想做雞蛋餅,辣椒圈怎麽腌?”
“晚會發給你。”
“好。”
“頭上傷口好了嗎?”
“好了,已經結痂了。”
“照顧好自己。”
王西平點點頭。
“要是睡不着,可以找我聊天。”
“沒事。
“你像我奶奶養的老貓,整天啥也不幹,就卧在被子上昏昏欲睡。”王寶甃道:“你頭發剃了好,板寸精神。”
王西平摸摸頭。
“半長不短跟沒睡醒似的。”王寶甃補充道:“你太爺爺說的。”
……
王西平做了雞蛋餅,腌了辣椒圈,勉強吃了一個。這半個月斷斷續續的低燒,整個人還有點焉兒。自小病少,嚴重不過就紮一針,隔日就生龍活虎。這是生病最拖沓的一次,纏纏綿綿,心力交瘁。
甘瓦爾洗了碗,收拾了廚房出來。拿出包藥用擀面杖擀碎,沖進杯子裏遞給王西平,“明天去挂水吧?醫生說炎症太大。”
王西平喝了藥,随手拿過觀察日記翻看,上面記錄了蔬菜的生長狀态。從萌芽到成熟期,每日一記。甘瓦爾指着一處道:“生菜跟胡蘿蔔芽都被啄了。院裏的大蒜該澆水了,葉尾都發黃了。”
“出蒜苔了?”王西平問。
“有跡象,長出了條小尾巴。”甘瓦爾補充道:“上周老師布置的作業就是觀察春天。大家寫的有桃花杏花,溪裏的魚,發芽的樹,花朵上的蝴蝶,只有我記錄的是農作物。老師還讓我上臺講了呢。”翻出書包裏的筆記本道:“老師獎勵我的呢!”
“不錯。”王西平誇道:“明天你給大蒜澆水,等蒜苔出來了給你炒肉片。”
“好。”甘瓦爾道:“今天我跟王宇去溪裏玩,溪水沒有我們上次釣魚的時候凍腳了。我還看見了太太爺,他在桃園裏說桃樹該追肥澆水除蟲了。”
“桃花謝了?”
“落了很多。我們家的桃樹枝上流膿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膿,就是透明的黏膠狀。”甘瓦爾比劃道。
“估計是桃流膠病,得等花謝了才能治。”王西平道。
甘瓦爾打了盆水,拿着毛巾擦拭滑板,連輪子也擦的锃亮。王西平問:“明天不玩了?”
“讓它休息一周,明天騎單車。”
……
雄雞一啼,東方白。
王西平推開堂屋門,站在院裏活動筋骨。安神香确實不錯,一覺到雞啼。走進廚房熬上粥,進菜園薅了把小蔥,和上面,烙了張蔥油餅。
甘瓦爾洗漱畢,看着桌上磕碜的蔥油餅,端起碗猛喝粥。王西平在菜園給黃瓜苗搭架,甘瓦爾背着書包,把水杯塞進單車杯架,騎上就往學校趕。
王西平洗洗手回屋,桌上的兩張餅,絲毫未動。盛了碗粥坐下,拿起餅咬了口,半生不熟,還硌牙。想了半天,拿出手機拍照給王寶甃,問她蔥油餅,為什麽裏生外糊。
王寶甃視頻過來,人半趴在枕頭上,張着嘴打哈欠。淚花潋潋道:“你烙的不是餅,是盾。美國隊長手裏的盾都比你的餅有食欲。”
王西平嚼着餅不接話。
“別吃了,不易消化,剁碎了喂雞。”王寶甃靠坐起來道:“面和的太硬,餅烙的太厚,火太大。”
“我怕裏面蔥花出來,就擀了一個拳頭大的面團。”王西平斟酌道。
“這面團至少能烙三張餅,你吃過鴨蛋沒?”王寶甃比劃道:“面團鴨蛋大小就行,你把它擀開擀勻,抹适量的油,撒鹽跟蔥花。一點點的卷起來,團成團,按一按,擀成餅就行。”
“我忘記朝餅上抹油了!”王西平一副平原來如此道。
“你意思是,你烙的餅跟街上賣的餅,只差一道油?”王寶甃看他。
“我沒這意思。”王西平搖頭。
“你語氣就這意思。”
王西平不接話。
“你這餅從和面到出鍋,每一個步驟……”一番打擊的話到嘴邊,改口道:“晚會給你發和面的步驟。”
“你在哪?”王西平問。
“阿裏。”
“行程受得了?”
“我跟車上一人鬧翻了。那男人要占我便宜,我使計讓他出了洋相,然後我就被撂這了。”王西平擰着眉頭看她。
“沒事,我昨個連夜換了青旅。我先在這休息幾天,前臺有合作的戶外,我想走随時都能。”
“不要單獨出門。”
“沒事,我這宿舍有三四個姑娘,過兩天我們包一臺車走。”王寶甃伸手夠過包,拿出個電擊棒道:“我安全意識很強。”
“別讓人摸清你是自己一個人。”王西平看她。
“我一直跟人說有車隊。”補充道:“其實這治安還好,就是荒山野地的一個人怯了點。”
“包車把車牌號跟定位給我,青旅位置給我。”
“沒事,本地人還挺和善,不犯他們忌諱就行。主要是咱內地有些人作亂。上月初在大理酒館,一個男人跟我搭讪,我沒理他,晚上他偷跟着我到客棧。我差點報警。”
“盡量別單獨住客棧,住青旅的宿舍。要包車出去,就讓青旅安排車。”王西平交待她。又補充道:“主要社會對女性單獨旅行懷有惡意。”
“對呀,一個女人單獨出來,男人就認為我們好約,玩得起。”王寶甃歪鼻子道:“我要是出了事,網上首先炮轟我為什麽一個女人出來?而不是譴責兇手。”轉話題問:“最近睡眠怎麽樣?”
“不錯,藏香好聞。”
“你真識貨。”
“很貴?”
“你等會幹嘛?”王寶甃問。
“去桃園除蟲,下午補房頂的過來。”
“行,你去吧。”又問道:“甘瓦爾說你在打躺椅?”
“鎮裏怕楊絮亂飛,統一砍伐了楊樹,我就拉了幾截回來。不知道打出來怎麽樣。”
“你怎麽拉的?”王寶甃好奇。
“三輪車拉的。”
“他們讓随便拉?”
王西平頓了下,道:“楊樹伐的滿街都是,我正好經過就拉了。”
“……”
“銀行開的滿街都是,你每天經過不也沒搶?”
“……”
“鎮裏那誰偷伐樹,判了幾年。不信你問我爺爺。”
“……”
“你偷的是國家的樹。你自個掂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