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王寶甃回堂屋,拿過自己的包,掏出只手串給他。王西平接過看,是小葉紫檀佛珠。

“會盤嗎?”

王寶甃說着掏出筆記本,撕了頁紙給他,“照這個方法盤。”

王西平接過,點點頭。

王寶甃又掏出一套兵馬俑,“給甘瓦爾的。”

王西平轉着佛珠,看着她。

“這是信物。你不但是我侄兒,也是我哥們兒!”指着白牆道:“晾一個禮拜,回頭幫你刷漆。”挎上肩包闊步離開。

推開門進家,邬招娣截住她:“一天都找不見人,走,跟我去街裏買東西。”

“我不去。”

邬招娣拽住她包,“快一點,我拎不動。”

“你買啥?”

“買的多,看見啥買啥。”邬招娣道:“晚上打羊排火鍋。”

“我不吃,我想減肥。”

“減啥減?嘴上塗點口紅,把那耳墜子戴上。別磨蹭,回來還要炖羊排呢。”邬招娣催她。

“你去買菜,我在家炖羊排……”話沒落兒,邬招娣擰她一把胳膊,“快點,別讓我多說話。”

王寶甃迫于形勢,塗了口紅,戴了耳墜,拿着電車鑰匙出來。邬招娣道:“電車沒電,咱母女倆走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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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顯示滿格電。”王寶甃指着電源。

“那是虛電,電瓶該換了,騎不了幾米就沒了。”邬招娣睜着眼說瞎話。

“……”

邬招娣拉着王寶甃,專撿人多的地往街裏走。嘴裏不時叮囑,挺直背,步邁的小點。那人是你嫂子,沖人笑笑,打個招呼。那人是你侄媳婦,沖人笑笑,問聲好。別拉着個臉,別皮笑肉不笑。

街口文化廣場上,坐了群帶孩子的大媽。王寶甃随便掃了眼,應該都是侄媳婦兒。幾個人湊上來,眼睛打量着王寶甃,嘴裏朝邬招娣誇道:“哎喲,這就是你家寶丫頭?幾年沒見都不認識了。發落的這麽水靈也不帶出來瞧,細高挑,明鼻子大眼,一臉的福氣相,以後你淨跟着享福……”

“這些年都在城裏讀書工作,回來的少。這次還是被我拉出來買菜,平時就不愛出門。”邬招娣笑道。

“你要不說是你家姑娘,這打對面都不認識。真是女大十八變。我記得你家丫頭以前跟個野小子一樣,夏天曬的黑瘦,短頭發短褲衩,騎着自行車每天打這經過去上學,這才幾年沒見跟換了個人似的。”

“是啊,以前還跟我家臭小子打架,把他打的哇哇直哭,他爸還揍了他一頓,說他沒出息,被一個丫頭片子打的……”

邬招娣趕緊打斷,“那時候小剛上初中,這都十來年的事了。”

“現在多大了?有對象嗎?”

“哎呀這事不急,剛過二十六沒多久。”邬招娣眼神示意工業區道:“頭兩年有幾家跟他爺爺提,他爺爺不願意,老囔着年齡小。”

“哎喲不小了,這年齡都該抱孩子了!”

“這都咱老觀念,現在二十六都算小的。念完大學都二十三了,有幾個出了校門就結婚的?他爺爺常說幺兒懂事,工作的頭一份工資就給他買了個按摩的洗腳盆。”邬招娣撚着脖子上的項鏈道:“還給我買了條項鏈,給他爸買了塊表。我老說讓她攢着點,邊工作邊讀研不容易,這丫頭還跟我着急……”

“都讀研了?一個月工資高吧?”

“一般吧。就五八萬那樣。除掉日常開銷,不過落個三兩萬。”邬招娣不在意道。

“哎喲這還一般?我兒子都工作六七年了,月薪才四萬。”

“是啊,我家丫頭也才三萬。”

“我家那個雖說有六七萬,但剛顧住日常開銷跟房車貸。”示意旁邊的孩子道:“我還時不時的塞錢。孫子光一年學費都好幾萬。”補充道:“也就你家丫頭會過日子,每個月還能攢三兩萬。”衆人豔羨暗咂舌。

王寶甃全程不接話,她怕一張嘴,就把邬招娣的臺給拆了。王寶甃也明白,邬招娣的目的達到了。用不了兩天,全鎮都會知道,王家有個高顏值,高學歷,高收入,孝順懂事,會過日子的姑娘。就等媒人踩破門檻。

事與願違,一個禮拜過去了,沒一個媒人上門。邬招娣總結了原因,大概媒人覺得王寶甃太優秀,一般的男人配不上,優質的男人還在篩選。

王寶甃認為她總結的很對,除了最後一句話。

邬招娣老神在在,并不急。她認為親不能輕易相,相多了廉價。

王寶甃完全符合,巴不得。

盡管邬招娣沒什麽大文化,但是有想法。畢竟當了幾年婦女主任,不同一般的鄉鎮婦女。時常跟着領導開會,也經常調解鄰裏的雞零狗碎,深知女人嫁不好,還不如不嫁。

她手裏的數據顯示,南坪鎮的離婚率與日俱增。一百對夫妻中,有三十對離婚,十對胡來,二十對鬧矛盾,三十八對在搭夥過日子,兩對過的看似如意。

婚。要結。但需慎重。不能過不了兩年,落個離婚的名聲。所以她不着急,也不催。有花自然香,何必東風揚。

王與秋不認同,她不知邬招娣哪來的底氣。南坪鎮就巴掌大,優質的男丁寥寥,按她的标準找女婿,搞不好就砸手裏。

王寶甃事不關己的吃早飯,不參與她們姑嫂的話題。王國勳聽不過道:“秋兒,你嫂子說的沒錯,幺兒剛讀大學就有人朝我打聽,咱鎮裏再沒有比幺兒更好看……”

“爸,我以前也是鎮花……”王與秋話沒落兒,邬招娣打斷道:“爸,其實我早有人選了。”

一桌人看她,連王寶甃也停了筷子。邬招娣打着算盤道:“電器廠那倆兒子,大的三十,小的二十六,哪個都行。”

王與祯愣住,“你可真敢想,齊大非偶……”

“是何家,上鴻電器。”

“吓我一跳,我以為是昌宇。”

“昌宇家兒子不行,就一敗家子。”邬招娣道:“何家大兒子跟寶猷關系好,以前常來咱家玩,家教各個方面都不錯。我前陣跟寶猷通了電話,何辭還沒女朋友,八月底會跟寶猷一塊回國。”

餐桌靜默了片刻,王國勳拍板道:“我看有譜。”

“何家孩子還行。”王與秋符合。

“他能看上幺兒?”王與祯問。

“這好說,讓寶猷私下問問他,有意思就見個面,沒意思就問他弟弟……”

“媽,你說的何辭,是那個初中剪我劉海兒……”

“就剪了一撮,他不是成心的。”邬招娣打斷道。

王寶甃懶得辯,是不是成心的她知道。初三那年跟風,留了時興的齊劉海兒。何辭來找王寶猷,看她趴在書桌上睡,拿了把手工剪,把她的齊劉海兒剪了一半。那陣她在學校洋相出盡,只要風一吹,她的劉海兒就朝天翹。

王國勳道:“這事不急,等他們回國再說。”

王與秋問:“嫂子,西周她媳婦是不是生了?”

邬招娣撇嘴道:“早生了,是個早産兒,聽說王西周喝了點馬尿,回來倆人推搡了下。”

“他們家事咱不管,出門少說閑話。”王國勳道。

“我也就跟與秋說兩句,出門肯定不提。”邬招娣問道:“後天擺滿月酒,咱們家随多少?”

“在家擺滿月酒?”王與秋問。

“家裏不是省錢?聽說這次醫院花了兩三萬……”看了眼王國勳,轉話題問:“王寶甃,你打算啥時候找工作?”

“我民宿裏小妹突然不幹了,我想讓寶甃偶爾幫我照看一下。平日裏還好,周末忙不過來。”王與秋斟酌道。

“你們商量好的吧?”邬招娣朝王寶甃道:“你就是不願上班!”

“回來當個老師也行,學校裏缺教數學……”王與祯話沒落,邬招娣打斷道:“跟王阿玥一樣,在你們學校裏混日子?”

“你這話難聽,教書就是混日子?”王寶甃歪鼻子。

“我沒說教書是混日子,我是說窩在鎮裏不好。”邬招娣道。

“我就窩了一輩子。”王國勳道。

“爸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年輕人應該……”

“王西平家裏刷牆,我過去一趟。”王寶甃擦擦嘴,快步出了屋子。

王西平舉着滾筒刷屋頂,王寶甃拎着滾筒刷牆面。甘瓦爾想幫忙,王寶甃問:“不上學?”

“星期天。”甘瓦爾道。

王寶甃指着一個毛刷,讓他蹲下刷牆角。甘瓦爾刷了會,擡頭說:“羊溝村開了好多野花。”

“嗯,好看吧。”王寶甃敷衍道。

“還行。”甘瓦爾道:“楊樹都長葉了,溪水溫度也不涼……”

“王西平,你幹嘛?”王寶甃指着滴在肩膀的漆。

“我不是有意的。”王西平一臉誠懇。他确實不是故意的。

“你下來你下來……會不會刷?地上都是你滴的漆。”王寶甃道。

王西平從八仙桌上下來,拿着滾筒刷牆,不時扭頭看王寶甃,你不也滴?王寶甃刷着頂道:“我刷的比你平整。”

“我不認為。”

“甘瓦爾,我跟王西平誰刷的好?”王寶甃看他。

甘瓦爾看了會,識時務道:“你刷的好。”

“羊溝村的楊樹長葉了?”王寶甃問:“野餐的時候能遮住太陽……”

“能!”甘瓦爾急道。

“好,咱們明天去野餐。”王寶甃好心情道。

“那都準備什麽?”甘瓦爾問。

“我準備食材,你拿着吊床……”

“我大伯家擺滿月酒,我明天要去幫忙。”王西平掃興道。

“下周吧,明天有點倉促。”王寶甃改口道。

“下周我給你烤肉串。”王西平看她道。

“不稀罕,我沒吃過肉串?”

“你吃什麽,我給你烤什麽。”

“回頭再說。”

王西平看了她眼,舉着滾筒刷牆。沒一會兒,身上落了滴漆,擡頭看王寶甃。

“sorry,它自己滴的,不怪我。”王寶甃聳肩。

王西平沒接話,挪了挪地。沒一會兒,身上又落了滴漆,擡頭看,王寶甃在專注的刷頂。

王西平回頭繼續刷,算了時間,猛的擡頭,王寶甃舉着滾筒在他頭頂,一滴漆半落不落。

“……”

王西平接了個電話,對方跟他确認時間,看什麽時候方便安裝電視。

“你買電視了?”王寶甃問。

“買了。下個月有世界杯。”

“你還看世界杯?”王寶甃訝異。

王西平不想理她。

“我也看世界杯。”王寶甃問:“你喜歡誰?”

“梅西。你喜歡誰?”

“勒夫。德國隊主教練。”王寶甃道。

“……”

“你喜歡足球?”王西平很意外。

“我不喜歡足球,我喜歡賭·球。”

王寶甃從八仙桌下來道:“上屆世界杯我贏了兩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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