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邬招娣照着鏡子看了看,還不錯,回頭問:“多少錢?”
王寶甃斟酌了番,謹慎道:“一萬五。”
“你別不是上當……”
“不可能,商場專櫃買的。”
“現在黃金一克多少錢?”邬招娣問。
“這不按克賣,這貴在工藝。”王寶甃道:“限量款跟大衆款,是有區別的。”
“有什麽區別,不都是金子?”邬招娣摸着項鏈道:“別以為一條項鏈就能安撫我,整天不着家,賴在王西平家算怎麽回事?”
“我回來你都睡了。”
“別跟我扯這些,我懶得搭理你,都跟你攢着呢。”指着桌上的兩兜粽子道:“紅繩給你姑,藍繩給西平。”
“不好吧。”王寶甃看不過道:“我們不吃的給王西平?”
“什麽好不好?你吃不慣肉餡,指不定別人就愛吃。”邬招娣說啥都有理。
“行吧。”王寶甃識時務。
邬招娣不聽勸阻,折騰了個雞肉餡,王國勳勉強吃了一個,王與祯咬了一口,王寶甃舔了一下。一共包了十個雞肉餡,給王西平裝了七個。
邬招娣準備出門,回頭問:“你爸的手表多少錢?”
“便宜,專櫃打折。”
“在家待着別亂跑,我去隊裏一趟。”邬招娣交待她,“我再看見你跟個二流子一樣,趿拉着人字拖在街裏晃,回來我把你拖鞋都燒了。只要出這個家門,你就要給我打扮的衣帽整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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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拖鞋怎麽了?”王寶甃問。
“不行!你學學阿玥,我每回在街裏看見她,人都是高跟鞋連衣裙,臉上還化了得體的妝。你自個瞅瞅自個,整天跟只灰老鼠一樣。”指着她頭發道:“明兒去染個色,你看人慧蘭染的多洋氣。”
……
王寶甃正在午休,被王阿玥一通電話吵醒,約她去下溪村。套了件T恤,穿了條牛仔短褲,踩了雙趿拉板兒,剛出大門,碰上推着電瓶車回來的邬招娣。
邬招娣斜她一眼,王寶甃道:“我去溪裏抓魚。”
“先給我切塊西瓜,熱死了!”
王寶甃切了塊涼西瓜,邬招娣吐着籽問:“你打算頂着頭茅草窩出門?”王寶甃撥拉下頭發,紮了一個丸子頭。
“溪邊的蚊子毒,一咬一個準,咬你一腿疙瘩包。”邬招娣掃她一眼腿。
“我不怕蚊子。”王寶甃塗了口紅,叭叭嘴道。
“嘴犟吧。”看見桌上的粽子問:“你怎麽還沒送?這天熱不經放。”
“正要送。”說着拎起就要走。
“等會。”抽屜裏扒了盒清涼油,塞她屁股兜裏道:“讓你姑明個過來一趟,你爺爺昨兒還念叨你奶奶生忌。”
“啥時候?”王寶甃問。
“你是不是傻,都說了明天。”邬招娣有怨言道:“長輩安排的事,你聽就行了,別老想着指手劃腳!”
“我怎麽了?”王寶甃歪鼻子。
“你怎麽了你怎麽了?”邬招娣擰她胳膊,“你給你大伯打電話幹啥?整天管的怪寬!”
王寶甃拎了粽子出門,經過大槐樹,正要往王西平家拐,王阿玥喊她:“你幹嘛去?”王寶甃回頭,王阿玥滾着一個舊車胎,站在斜坡上。
“先去趟王西平家。”
“他家沒人,他們父子倆在坳裏。”說着指向坳裏的小路。甘瓦爾踩着單車,使着牛勁往坡上沖,騎上來拐向鎮中心。
“我這學生不得了,是幹商人的料。”王阿玥道。
王寶甃看看她輪胎,看看她身後的小孩,問道:“合着你是約我陪你帶孩子?”
“假期嘛,我侄子沒玩伴,我帶他出來玩會。”朝着孩子道:“她是你桂枝姑奶……诶诶,你回去幹啥?”
“我回去午休,我困。”
“滑下去一趟你就不困了。”說着踢踢車胎。
“我不滑,我嫌丢人。”
“坳裏都游客,沒人認識你。”王阿玥把她摁坐在輪胎上,看她手裏問:“拎的啥?”
“粽子。“
“你坐穩了!”也不管王寶甃如何,雙手用力一推,連輪胎帶人的推出去。坡體都是青草,輪胎順着往下滑,視線裏出現一個小孩,王寶甃兩腿着地,想要增加阻力,沒控制住,人側翻了出來,從半坡滾到坡底。
王寶甃半晌沒爬起來,王阿玥在坡上大喊:“寶甃寶甃,你沒事吧!”
王西平在燒烤區給人炒粉,聽到聲音回過頭,王寶甃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接過游客撿過來的粽子,微瘸着腿往樹蔭底下去。
王寶甃扶着樹坐下,王西平穿個背心,脖子上搭條毛巾,滿頭汗的過來問:“摔哪了?”說着蹲下捏她流血的膝蓋。
王寶甃疼的顫了下,王西平擡頭道:“骨頭沒事,擦破點皮。”轉身快步到燒烤區,拿了紙跟水,擰開往她膝蓋上沖洗。
後面游客喊他炒面,王西平回頭說炒不了。甘瓦爾踩着單車回來,王西平拿着紙巾摁住傷口,讓他去買消炎藥水。
“沒事。”王寶甃搖頭。
王西平看看坡體,看看車胎,再看看她,一句話沒說。
王阿玥跑過來,“寶甃你沒事吧?”王寶甃沒理她。
王阿玥打量了番,沒什麽大事,拉過不遠處的野餐墊,鋪在樹蔭下道:“坐上來躺會。”
王寶甃朝王西平道:“你去炒面吧。”
“沒事,不急。”
王阿玥轉身去找侄子,王寶甃指着王西平的脖子問:“長痱子了?”
“沒事兒。”王西平撓了下。
“老板,拿兩瓶飲料!”身後游客喊。王西平過去,從桶裏拿了杯奶茶,插上管遞給王寶甃,“假期人多,甘瓦爾弄了桶飲料。”指着燒烤區的煤氣竈道:“飲料也是賣,順便炒幾碗面。”
“你怎麽不叉魚賣?”
“……”
王寶甃把奶茶貼到他脖子,王西平道:“沒事。”
“我長過痱子,刺刺紮紮的。”王寶甃道。
“晚上燒烤,有想吃的沒?”王西平問。
“晚上不看世界杯?”
“看轉播就行。”王西平道:“甘瓦爾接了幾單燒烤。”
王寶甃拿過粽子問:“有蜜棗跟雞肉餡,吃哪個?”
“蜜棗。”
王西平垂頭剝粽子,一顆汗滾到鼻尖,要落不落。王寶甃伸指甲接住,嗖的彈掉。甘瓦爾買了藥回來,王西平給她膝蓋消了炎,回到燒烤區炒面。
王寶甃眼睛四下找,在坡上找到坐在輪胎裏,穿着裙子,翹着腿,一副野蠻老師模樣的王阿玥。
王阿玥臉曬得漲紅,拿了瓶水貼着臉過來,喘着氣道:“好熱好熱呀!”
“你侄子呢?”
“吶,跟游客的小孩玩呢。”扭頭看她,“跟王西平聊什麽?”
王寶甃側躺下道:“閑聊。”戳戳她臉道:“你皮膚真好。”
“你們确定合夥了?”
“這有什麽不确定的?”
“嗯,王西平性格好……”
“我性格不好?”王寶甃反問。
“他是持續性好,你是間歇性好。”王阿玥看她臉色道:“你最近狀态不錯。”
“一般吧。”
“還睡不好?”王阿玥問。
“還行,比年前好。”
“醫生怎麽說?”
“鼓勵我呗,說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但自從你旅行回來,狀态明顯變好了呀!”王阿玥說。
“是好了點,但心裏沒……”王寶甃看她道:“上禮拜李琛約我出去,聊了一會還行,吃飯也沒問題,直到他說去看電影,我心裏就煩躁。我看出來他想要複合,主要在我們的關系中他并沒有錯,我負疚感跟自我厭惡……”搖搖頭,懶得再說。
王阿玥托着腮道:“你笑一笑,倫家讓你摸一摸。”
“真的?”
“當然,我說話比你……”話沒落,胸被襲了一下。
“你不能再減肥了。”王寶甃說的認真。
“哎呀,你好讨厭!”
“縮水嚴重,真的!”話落兒,王阿玥伸手撓她癢癢,王寶甃道:“我膝蓋,我膝蓋疼。”
“哼,不理你了。”王阿玥躺回墊子上。
王寶甃晃着二郎腿,看着藍天白雲,直哼哼。王阿玥忽的翻身,趴過來問:“王西平算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王寶甃問。
“你不排斥他!”王阿玥切中要害。
這話把王寶甃問住了,王阿玥道:“上次羊溝村野餐,你喂他吃肉!”
“你沒看他騰不出手?人幫我們烤肉,我喂他一塊怎麽了?我們還徹夜喝酒聊天,我還老留宿他家呢!”王寶甃說得坦蕩。
“有點奇怪。”王阿玥不懂,“你為啥老去他家?”
“我家有我媽,你家有你媽,只有他家清淨。”王寶甃說的合乎情理。
“不是這個問題。”王阿玥坐起來道:“你有沒想過,你為什麽不排斥他?”
王寶甃也坐起來,想了會道:“我想過,我得出的結論是,我跟他在一起沒壓力。”
“我們關系是純粹的,我不圖他什麽,他不圖我什麽,我們相處起來很自在。我知道他的秘密,他曉得我的秘密,我們都能相互理解,心照不宣。”想了會又道:“像在火堆邊抱團取暖的人。我上次喊你一塊野餐,就是想讓你們認識,你是我姐們兒,王西平是我哥們兒。”
“我跟李琛不能在一起,是我知道他喜歡我,他看我的眼神讓我有壓力,我不能回報他同等的情感,我怕辜負他。”
“王西平不會?”王阿玥反問。
“不會,王西平不會向我索取什麽,我也不會向他索取什麽。”王寶甃說得篤定。
“那因為你們不是情侶呀!”
“對呀!”王寶甃道:“就因為我們不是情侶,我才沒有心理負擔。”
“你能邏輯自洽?我還是感覺有點奇怪。”王阿玥道。
“哪奇怪?”
“我也說不清。”王阿玥斟酌道:“我還是不相信異性間有純友誼。”
“我以前也這麽想,現在覺得真正的知己不分性別,是純精神上的吸引。如果有靈魂伴侶,就會有靈魂知己。”王寶甃認真道。
“我不信。”王阿玥搖頭道:“這種關系很短暫,只存在雙方婚前。”
王寶甃不置一詞。
“我将來結婚,我老公要是有個紅顏知己,我肯定不能接受她存在。說我心胸狹隘也行,但我就是接受不了。”王阿玥鼓着臉道:“你們徹夜喝酒聊天,經常留宿,照你的話講,你們是靈魂知己,那我算什麽?”
好半晌,王寶甃才道:“王西平說他不結婚。”